高亮沖著王川興奮的叫道，“你說我的天賦是什麽啊，會不會是穿墻術啊！！！到時候，我就能……嘿嘿嘿……”猥瑣的笑聲回響在安靜的健身房裏。

高亮絲毫沒有發現，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健身房的玻璃門外，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吳葉似乎發現了什麽，往那門口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什麽也沒說。

而此時，軒一的夢中……

“這……這是在哪兒？？”我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從夢中醒來，一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白色。我聳了聳鼻子，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從四周傳來，我連忙捂住了鼻子，是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最討厭的味道！

我皺了皺眉，奇怪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時，門口走進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走了隔壁的病床邊，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旁邊隱約傳出來的對話聲，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好奇心促使著我貼了上去，伸出手，偷偷將簾子掀開了一個小角。我看見那病床上躺著一個插著氧氣管，滿頭銀絲，雞皮鶴發的老人。

那老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看上去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死期將至了。但眼角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看來是一個很慈祥和藹的老人家嘛。我在心裏默默說道，不禁對這老人家就有了幾分親近之意。

醫生問了老先生一些日常的飲食排洩之類的，在對他做一些定期檢查。

“怎麽樣老先生，身體有沒有好一些啊？”醫生將聽起筒的一頭貼在老人的胸口，一邊笑著道。

老先生已經住院有一段時間了，因為為人樂觀又善良的性格，非常受醫院裏的醫生護士的喜歡，很多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的病人也都認識她。

“哈哈哈……人老了，不行了是時候該料理後事了！”老先生爽朗的大笑道，話雖這麽說，可看人的絲毫沒有將死之人的抑郁，反而很是看開了。

給他定期做檢查的主治醫生，很喜歡和老先生閑聊上幾句，他把聽筒放回了衣服領上，忽然想到什麽，問道，“哦對了，老先生您的兒子今天會來看您嗎？”

我聽到這裏忽然楞了一下，不知為何，一聽到老先生的兒子，我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胸口蔓延。驚訝於自己的奇怪行為，我也沒有深想，繼續將偷聽進行到底。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醫生準備收拾東西起身離開，我也要放下簾子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爸！我來看你了！”那是一個低沈的男聲，我從來都沒聽過的男聲，聲音裏帶著一些急促，像是很匆忙的趕過來的一樣。

我心想，這應該就是老先生的家人吧？？

下一秒，我的視線中就出現了一個瘦削的身影，我瞪大了瞳孔微微張開的嘴巴代表了我的震驚，這個人……這個人明明就是……

我的脊背一陣發涼，冷汗不斷的往外冒，嚇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理智告訴我應該立刻放下簾子裝作什麽也沒看到，可是沒辦法！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身體忽然動不了，只能保持著瞪大的眼睛看著和那惡鬼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和醫生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到了床邊，背對著我和老人家聊起天來。

這，這怎麽可能，我不是已經在健身房暈了過去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病房裏？？還有！！為什麽那個惡鬼也會出現在這裏。

一個個疑問不斷在我腦中盤旋，像一架架盤旋在頭頂的飛機不斷朝著我的大腦轟炸。一個大膽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

會不會……那個老人家就是惡鬼口中的老先生呢？？可是那惡鬼明明說過，老先生的魂魄早就飛逝了，不知去了哪裏，可是如今卻又出現在我的夢中，惡鬼也在這裏……

那這麽說……我是不是已經將老先生的魂魄招了回來呢？？我並不是想給自己戴高帽子，因為這一切我也是稀裏糊塗。

但是我這個念頭一出現，周圍的場景卻驟然發生了變化，只見眼前的鏡頭晃閃了一下，我的周圍白色的景物都不見了，變成了昏暗的場景。

我的視線適應了一下才恢覆過來，就聽見高亮的聲音從遠到近，“軒一！！你醒了！！”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亮和王川，我終於能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自己還在健身房裏。

“呼——”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又想到了什麽朝旁邊看了看，果然看到健身房裏出現了兩個身體是灰白色的透明狀的男人，站在健身房裏，他們的下面是沒有腳的。

“這……軒一！”高亮被我的視線吸引的看過去，驚慌的指了指那邊，我怕他的大嗓門打擾到別人的父子團聚，趕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別說話，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魂魄招回來的，安靜看著就行！”

王川倒是安分的很，我對他一直很放心，便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便不再說話了。

那惡鬼還保持著在醫院裏西裝革履的樣子，沒有之前那樣恐怖猙獰的模樣，眼神擔憂的看著老人家，問道，

“爸，醫生今天怎麽說的，是不是說你的病快好了？？”

那老先生笑了笑，眉眼一派慈祥，反過來撫慰的摸了摸惡鬼的頭頂，卻沒有回答惡鬼的話，反而說道，“祁陽，爸爸不需要你做什麽，爸爸只希望你每天能夠活得開心，活得快樂。就像我當初為你取名字的目的一樣，永遠向陽。”

我在一旁看著，被老先生的一番話說得心中都泛著暖意，嘴裏咀嚼著，“向陽……”兩個字的意義。惡鬼很幸福，從他遇到了老先生的那一刻。

那惡鬼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但漸漸柔和的眼角已經出賣了他此刻內心的柔軟。大概這個世上，能讓他彎下脊背的人，只有這個矮瘦的老人家吧？？

這一刻……我仿佛有些明白了，為何祁陽會帶著那樣沖天的怨氣死去，並不是因為黑幫的人不遵守諾言，也不是因為老先生的死，而是因為……他心裏在害怕。

害怕什麽呢？？

他在害怕，老先生死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像老先生一樣，用溫暖包圍著他，視他為寶貝一樣的愛他，寵他，沒人能讓他再向一個孩童一樣，開心就大笑，難過就慟哭。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在他幻想雲朵是棉花糖的時候，真的帶著一朵像雲朵一樣蓬松柔軟的棉花糖走到他面前，問他，“你願意和我走嗎？”給他溫暖，給她一個家吧？

這一瞬間，其實……我是羨慕祁陽的，哪怕他現在只是一個鬼魂，甚至再也沒能有機會在看一眼這白雲藍天，我卻依舊羨慕。

只因為……他此刻還能像個孩童一樣，任性的趴在一個人的肩膀上，慟哭。哪怕……鬼魂是沒有眼淚的，可我卻能感受到，那嘶聲裂肺的吼叫聲中，有孤血在淚泣。

那慘白慘白的臉上，兩行血淚順著眼角流下。一雙枯槁般的雙手替他擦去了血淚，慈祥寵溺的眉眼深深看著他，說道，“祁陽，其實我從來也沒有怪過你，所以……以後別再自責了，爸爸會擔心的。”

“嗚——”回答他的是更加尖銳的慟哭聲，那哭聲哭的人的心腸寸碎，仿佛要哭到魂魄骨血中，仿佛這世界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比害怕被父親的誤會來的更讓他委曲。

沒錯……祁陽之所以會死不瞑目，甚至怨氣沖天，出了害怕老先生的死去之後這世上在無人愛，在無愛人之能，更多的，還是在擔心……他擔心老先生已經知道了他做了過很多壞事，再也不是老先生教誨下的那個乖巧懂事的男生。

他擔心老先生會帶著對他的失望死去，這怎麽行！！他可以不顧任何人的感受，可以殺人不眨眼，但卻不能容忍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誤會！！

他還沒來得及向老先生解釋自己偷竊的原因，老先生怎麽就這麽走了呢？？不聽他的任何解釋，會不會是後悔了把他帶回家呢？？

人已死去，黃土白骨，陰陽相隔，再也說不出口的話終究是埋在了心底變成了最大的疑惑，在無數個夜裏翻來覆去的猜疑中這樣的疑惑已經化作了深深的怨念，他將這個過錯怪罪在世人身上！

他怪黑幫老大沒能好好照顧老先生，讓老先生活的時間長一點，讓他再見老先生最後一面解釋清楚。

他怪那群辦事不力的警察們，怪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抓錯人，害自己被迫和老先生分開，最終導致了陰陽相隔。

他怪世人，怪那些冷漠的群眾，怪那些沒能力的醫生，甚至……他也怪老先生。為什麽，不能再等一等呢？等他……他們一塊兒走啊，這樣，黃泉路上也有個人攙扶著他，走過那奈何橋，一起轉世投胎啊。

所有怪罪，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悔痛，卻在這一瞬間，見到摯愛致敬的人的那一刻，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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