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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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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說完這句,宋知了坐在床榻邊,盯著圓桌,無言。

裴卿知不閉眼,不說話。

房間連同外面的夜,一片寂靜。

漸漸,宋知了眼皮撐不住了,胳膊肘抵著榻沿,雙手支起下巴,眼睛一開一合,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最後,腦袋往下一垂,裴卿知伸手,下巴砸在掌心。嘴唇擦過拇指,柔軟冰涼的觸感蔓延全身。

掀開被子,裴卿知小心起身,一手慢慢下移轉至後背,一手將人抱起,脫下鞋子,放在靠墻的位置。

宋知了嘟囔兩句,裴卿知立在原地不敢動了,身型遮擋落下一片陰影,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安靜下來。

裴卿知轉身踏入隔壁房間,抱來被子,給宋知了蓋上,掖好被腳。

吹滅蠟燭躺在外側,黑暗中,他猶猶豫豫伸手,在空中試探幾番,最後一翻身把人連同被子擁進懷裏。

裴卿知很滿足,下巴抵在宋知了腦袋上,輕抿著唇閉眼享受一會又放開。不到二十秒,他退回自己的位置,盯著漆黑的帳頂,內心翻湧。

第二日清晨,一道聖旨傳入王府,宋知了還在夢中,大戰妖怪。

見傳旨的公公,春夏和秋冬忙去叫宋知了起床。

風風火火跑到宋知了房間,門一開,空的沒人,被子都不見了。

可急壞兩個婢女,管家也在院裏找。

路過王爺的房間,門開著,春夏一邊叫小姐,一邊朝裏瞥了一眼,知道裴卿知不在房裏且走投無路,不得已才看,換做平時避之不及。

這一眼可把人看傻眼了,這間屋子像廂房,結構沒那麽覆雜,門口正對床榻。榻上有兩床被子,一個掀開空著,另一個突然動了動,豎起半截身子,探出腦袋,睡眼惺忪朝她招手,聲音含含糊糊:“春夏,這呢。”

春夏驚呆了,楞在原地。

見春夏突然不動了,秋冬跑過來,問:“怎麽了?”

一轉眼,就見宋知了坐在裴卿知的床上,一臉剛睡醒的模樣。

“小姐!!!”她驚呼一聲,管家匆忙趕來,三人排成排堵在門口,一臉不可思議。

有人開口:“我們是來幹嘛的?”

聖旨!

春夏和秋冬顧不上這些,拉著宋知了起床,更衣,簡單洗漱後,來到前廳,跪下接聖旨。

宋知了半夢半醒,公公的話一個字沒聽進,待到接過聖旨,叩謝皇恩,送走公公後,宋知了坐了一會,猛然驚醒。翻開聖旨看了又看,不可置信道:“我頂替宋朝江的位置?”

倆婢女使勁點頭。

“去江南?”她又問。

“嗯嗯”

這下真就清醒了。

第一座名拱橋完美竣工,有她的功勞不假。可她參與設計居多,提供想法,現場各類工期推進大多都是宋朝建盯著,她就像個混子,在現場轉悠。偶爾有師傅和她討論討論圖紙,除此就是睡覺看書。

現在混子搖身一變,成了主負責人。

宋知了往後一癱,靠在椅背上,一臉愁容。

春夏糾結一會,開口:“小姐,比起這個,還有一件事更重要。”

“什麽?”她問。

春夏胳膊撞了撞秋冬。後者明了,支吾道:“小姐,還記得,今早從哪裏出來的嗎?”

宋知了慢慢坐起,腦子一片空白,似乎連昨晚怎麽睡著的都忘了,今早迷迷糊糊到剛剛才醒。

她只隱約記得,昨晚坐在榻前陪裴卿知,然後……記憶戛然而止。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她試探道:“我自己的房間?”

春夏低頭壓著聲音:“錯。”

秋冬補了句:“大錯特錯。”

春夏見四下無人,才道:“我們去找,見小姐坐在王爺床上。”

“轟隆”一道雷劈下。

宋知了眼冒金星,定了定神,又問:“還有誰見到了?”

兩人齊聲:“陳伯。”

雙眼一閉,她死了,現在是行屍走肉。

此行下江南,定於五日後啟程。

裴卿知早早起床,到現在不見人影。接近中午,府門前晃進一個人影。

裴卿知提著白色的酒曲,進了廚房。

廚子一看,瞪大眼:“王爺買酒曲作甚?”

裴卿知淡淡道:“釀酒。”綁圍兜的動作一頓,補充道:“釀甜酒。”

真是開了眼,八王爺不僅能文能武,會做飯還會釀酒。

廚子沒接話,去處理中午要用的食材,裴卿知想了想,不緩不慢道:“是王妃要喝,我只能給她釀了。”

廚子不明所以的點頭。

裴卿知開始切菜,一心二用:“不知道這甜酒有什麽好的,王妃很喜歡。”

廚子半蒙半懂接了句:“可能是王爺親手釀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卿知毫不吝嗇,誇他:“你很聰明。”

廚子撓撓頭,不好意思笑笑。活到現在,幾十年,第一次有人誇他聰明。

午時,裴卿知拎著飯匣子,到書房。陳伯有眼裏見,轉身去找王妃。

宋知了正等著,思來想去,覺得昨晚的事必須問個清楚。

靠近書房,香味已經飄在走廊上。

宋知了踏進,裴卿知悠然自得,擺菜擺碗。

窗扇半開,翠竹低垂,陽光透過縫隙斜撒入內,裴卿知不知何時把圓桌挪到窗下,斑斑點點的光落在飯菜裏。衣服上,絲線照的發亮,閃著細微的光。

見人來,裴卿知眉眼微擡。

借著陽光,宋知了第一次仔細看他,冷淡的臉頰上生有一雙桃花眼,眼尾上挑,睫毛濃密,朝她淺淺一笑,那股子冷淡消失的無影無蹤。

宋知了立在門口,要說的話壓在喉嚨裏,好看的杏眼印著他的身影。

一舉一動,一行一笑,任何細節都被放大,晃在眼前。

隱隱感覺這人比之前更加溫和了。

她走神了,裴卿知逆著光走來,握住手腕,掌心的溫熱如同電流一般,迅速蔓延。

一個激靈,所有影像漸漸清晰。

他似乎沒有從前那般小心翼翼,拉著她的手腕到桌前才放下。

“你……”話出口,宋知了一時忘了自己要說的內容。

裴卿知那張五官分明的臉忽然靠近,問她:“什麽?”

淡淡的檀木香侵入鼻息。

宋知了短路了,一手扶住桌沿,一楞一楞的,就像回到成親那晚。

如此情景,再經歷一邊,還是無可奈何。

宋知了憋出幾個字:“很帥。”

一樣的回答。

裴卿知偏頭笑了笑。

一樣的笑容。

確實很帥,裴卿知坐回自己的位置,宋知了上下打量了一邊。

往日,他總是穿著墨色衣服,今日換了一件白色的,繡有金絲雲錦花紋。

從進入王府到現在,第一次見他穿淺色的,看呆了很正常。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更適合淺色。

“吃飯”裴卿知把筷子遞到她手上,打斷思緒。

咽下一口菜,宋知了才想起,這次是帶目的來的。

她放下筷子,一臉嚴肅:“昨晚,是怎麽回事啊。”

學電視劇裏教書先生的模樣。

裴卿知看向她,想了一會才低聲解釋:“你睡著了。”

果然是這樣,來之前她在腦子轉了一圈,最後,最合理的解釋就是裴卿知沒睡,她先睡著了。

宋知了不動聲色,沒松口,追問:“為什麽不把我送回去?”

裴卿知一臉無奈:“你抓住被腳不肯松手,我沒辦法。”

那嬌嬌弱弱的樣子,沈望塵要是見了,下巴都得驚掉。

宋知了瞥他一眼,他低頭扶額,確實像那麽回事。

“那好吧”宋知了準備翻篇:“下次……”

“沒有下次了”裴卿知截斷她的話,屈起手指,關節在桌上輕輕敲了敲。

宋知了疑惑:“為什麽?”

裴卿知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耐心且一字一頓道:“昨晚不是說好了嗎,以後在我房間置張床。”

聞言,宋知了想起,不過她笑笑:“怕是沒機會了,五日後我要下江南了。”

裴卿知沒說話,眸光淡了淡。

宋知了以為他舍不得,安慰道:“沒事,你好好待在家裏,明年此時我便回來了。”

一年說的如同一日那般輕巧。

裴卿知似乎更不願意了。垂著眼依舊不說話,好像對這個說法非常不讚成。

僵持著,宋知了腦子終於靈活了一回,一個猜想冒出來,這人不會也想去吧。

她猶豫道:“要把你帶上嗎?”

裴卿知答得爽快,立即擡頭道:“好。”

宋知了:……

從哪裏學的這一套。

午後,趁著陽光還在,宋知了準備帶著倆婢女逛集市,也為下江南備制一些用得上的東西。

走到王府門口,地上一道影子攏過來,三人擡頭,是裴卿知,一臉漠然的樣子。

他問:“去哪?”

春夏興奮道:“王妃帶我們趕集。”

裴卿知手指摩挲著扳指,淡淡嗯一聲,道:“我陪王妃去”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給了春夏:“你倆自己去玩。”

裴卿知瞥她們一眼,似乎在問可以嗎。

宋知了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裴卿知沒接這個眼神。

春夏捧著錢袋,嘴都笑開花了,連連點頭,拉著秋冬走了。

倆人跑得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宋知了擡腳上前:“走吧。”

他立馬跟上去。

自謀反一事平息後,裴卿知外出不再戴面具,面如白玉的臉就此映入世人的眼睛。

謠言平息,而後激起千層浪,不少女眷後悔沒選到這樣的如意郎君。

他不管這些,每天最重要的就是去買菜和想方設法的黏著宋知了。

此刻,裴卿知戴上宋知了給他買的兔臉面具,提著宋知了采購的東西,緊緊跟在後面,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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