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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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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姜生暖見狀,忙將兩個人拉開,口中勸道:

“是我不對,不該亂問,瞎打聽建純姐隱私。”

勸完了這邊,又去勸另一邊:“建純姐也是為我好,出去上班,總不能還清湯寡水的。有這個口紅,稍微化點妝,省得面試的時候,覺得我不尊重這份工作。”

李建純被楊梅扯得頭發散亂,坐回原處,一根根縷好,才嫌晦氣地罵了句:“更年期!”

楊梅白了她一眼,理了理身上被抓破的衣服,呼哧帶喘地,也沒慣著她:“那也比你強,連青春期都沒有。”

兩個人呈現了最原始古老的搏鬥方式,在那一刻,沒有虛與委蛇,只有在對待與自己同樣出身的人時,毫不克制地宣洩情緒。

“咱們一塊出來的,得互相照顧,咋能窩裏橫呢。”姜生暖將推到地上、還未開封的方便面、火腿腸、辣條,一一撿了起來,放好。

周圍其他人的目光,齊刷刷打了過來,紛紛看著熱鬧,其間夾雜著議論:

“她們是一起的,剛還看她們一起擠兌別人呢,把那抱孩子的同志都欺負哭了。自己咋還打起來了?”

兩個人沒繼續大打出手、互相扯頭花。姜生暖有點不好意思,將聲音也壓低了不少:

“我媽和男人都說城裏人壞,咱們要是自己人都不團結,在外面,不是更受欺負了麽?”

“你是不知道,坑自己人的,大多都是老鄉。你沒聽過一句話,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現在是老鄉坑老鄉,騙不了外地的,都坑同鄉的傻麅子。”李建純拿出一面小鏡子,摸向自己臉上疼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被楊梅抓破了。

心底憤恨,這老娘們出手也太狠了。那雙爪子,爪爪致命,絲毫不跟她來虛的。

楊梅才跟她幹完架,正是不想理她的時候,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幾分道理。

“連去國外都是,都是國人坑國人的最多。”

“說得好像你去過國外一樣。”李建純嗤之以鼻。

在小鏡子跟前照了大半天,好在臉沒被抓花,不然她非得跟她同歸於盡不可。

“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那短視頻上都有,你不會看?多少人讓老鄉帶著,出國旅游,結果被抓去搞電信詐騙,就再也回不來了。”楊梅扯著嗓子地說。

又有幾分驕傲:“再者說,我在那家幹活,當月嫂。男主人常年飛往各地,有時候聊起來在國外的事,我都聽著了。”

“長耳朵一天不聽好,就聽人家墻角。別回頭人家兩口子鉆被窩,你也跟著扒門縫聽。”李建純戲謔了一句。

“那短視頻上,還有吃愛國飯的呢。一堆老外,說一句愛咱們國家,點擊哢哢就上百萬,估計也賺得不老老了。”

楊梅瞪了她一眼,懶得再理會她這瘋婆娘。

白日還好,到了夜晚,坐火車硬座就十分難捱了。

每個人都困得立盹行眠,有些不講究的,將腦袋塞進車座底下,倒頭就睡;

有些占到了靠窗的座位,可以把手臂當枕頭,趴在小桌上,湊合一宿;

那些沒座兒的,則要苦一些,找了火車過道的位置,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呼呼大睡。

人沒辦法違抗生理本能,姜生暖也困得睜不開眼睛,對於新地方的恐慌和新奇,只能支撐她到上半夜。子時剛過,就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睡又不敢睡得踏實,手緊緊捂住褲兜裏、媽媽給自己帶的幾十元錢,買了汽車票,幾乎就不剩什麽了。

但即便是一分錢,也不能由著它丟失。

火車又到了一個站點,“咣當”一下停了,姜生暖和楊梅同時被驚醒。

她揉了揉小鼻子,互相對視一眼,睡眼惺忪地問:

“楊姨,還有幾站下車呀?”

“早呢!咱們得到明天晚上才到站。”楊梅說完,側了側身子,預備繼續睡了。

嘴裏還在含糊不清地說:“年輕就是好啊,我早兩年出來打工,坐硬座,一宿都不困。現在不行了,難受死我了。”

姜生暖雖還能熬得住,卻也有種死去活來的感覺。禁不住想,從前上學放假時,陪沈祖霖去網吧通宵,看他打一宿游戲,楞是不覺得困。第二天不用補覺,還能繼續跟他下河抓魚。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為什麽不再開一臺機子,給自己玩?她又為什麽不要求他,讓她也打打游戲、看看電視劇什麽的。姜生暖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了,只是本能不願意想起這個男人。

又過了一天一夜,姜生暖期間只吃了一盒李建純帶來的泡面,便不好意思再多吃了。

早餓得饑腸轆轆,好在火車終於駛進了城市,她的目的地,也是造夢場。

廣播聲響起:“尊敬的旅客,火車即將到站,請拿好您的行李和隨身物品。歡迎大家來到榮城。榮城自古以來就是文化名都,有著幾千年歷史底蘊,和豐富名勝古跡,祝大家在這裏玩得開心。另外,榮城正在進行人才引進計劃,研究生及其以上學歷,可以申請廉價公租房。歡迎各位優秀學子,留在榮城,建設榮城,讓我們攜手並肩,共奔前程!”

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不知是不是榮城人社局,在這趟火車上投放了廣告。

姜生暖聽著,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她不是人才,只是時代的塵埃。

漫說她沒有研究生學歷,便是本科,也是沒有的。

更不是過來旅游,看風景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在心底腹誹:那些志氣滿滿的學生,跟我不一樣。

下車後,她的腳依舊沒能落到實地上,原以為,直接出站可以去看看外面的風景。

可站臺裏,人多、告示牌多,看得她眼花繚亂。

行人都有來路,只有她,身後空無一人,前路也不知在何處。

她緊緊跟著楊梅和李建純,生怕自己與她們走散。

站在交叉了十字路口處,擡頭看著懸掛在高處的指示牌,帶著指向不同方向的箭頭,分別寫著【地鐵】、【公交】、【出租】、【大巴】、【出站】……

姜生暖只匆匆掃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視線,跟緊楊梅的腳步,往出站口走。

耳邊,是歌聲穿透人流,灌進她的耳膜。

她從前在短視頻上,聽到過這首歌,是一首挺老、但蠻好聽的歌。

那流浪歌手也唱得很好,技巧不如原唱,但感情充沛。

待她走近些,才看見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他沒了一條腿,另一條腿已猥瑣成一團,身後背著音響,手中握著話筒,面前是一個鐵盒子,裏面放著一些一元、十元的鈔票。

姜生暖心生同情,摸了摸口袋,奈何囊中羞澀,失神的片刻,不知身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長鏡頭伸過來,迅速按下了快門,將她和那位流浪歌手收進鏡頭裏。

鏡頭裏她,有憐憫、有無能為力,更多的是悲憫,在川流不息的站內,像極了一朵遺世而獨立的水仙花。美得不可方物,在黃昏時分,靜靜綻放。

直到楊梅扯了扯她的手臂,將她拉走了:“別看了,這個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著生離死別。這些都是假的,騙人的。”

姜生暖抿了抿唇,不敢耽誤大家腳步,已經迅速跟上了。

歌聲還在,但她已經走遠了。

楊梅和李建純選了【公交車】指向牌的出站口,直到腳落到實地上,呼吸著外面熱辣的空氣,才算是踏實了一些。

楊梅和李建純在公交車站就此分別,兩個人要坐的是不同班的公交。

“有事電話聯系哈~”

李建純朝著姜生暖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已是頭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車。

姜生暖在身後跟她說了聲“拜拜”,自言自語地感嘆:“建純姐怎麽這麽有錢呀?”

“有錢什麽?還不是穿的地攤貨。”楊梅有幾分不屑,“要像那些網紅,外援,穿名牌,才叫有錢。”

姜生暖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其實在她看來,李建純可以有小零食吃,有化妝品,手上不缺閑錢,就很好了。

至於那些大牌服飾和包包,她想都不敢想,本身也不是追求奢靡生活的。

直到楊梅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要坐的那班公交車過來了,姜生暖才跟她一塊上了車。

車上人不是很多,楊梅拿出公交卡,直接刷了兩個人的,很快在後排找到了兩個座位。

姜生暖有些不安地坐在那,只怕欠了太多人情,以後還不起了。

“楊姨,我把錢轉給你吧。”

“就兩塊錢,轉什麽轉,踏實坐著。”楊梅說完,便沒再理會她,而是拿出電話,給雇主家去了通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盡管隔著屏幕,楊梅還是本能露出——職業化、親和力十足的笑容:

“陳太太?孩子睡了嗎?噢、噢,沒打擾到您就好。您是今晚從月子中心出來是吧?正好,我昨天的火車,一會兒就到。”

姜生暖聽不見那邊雇主說了什麽,只能看見楊梅始終陪著笑臉,語氣也愈發誠懇:

“不累不累,一點都不累,在車上睡過了。怎麽沒坐飛機回來?尋思火車現在也提速了,要不了多久,就沒坐飛機。火車票您給報銷啊?哈哈哈,哎不用不用啦。就是有這麽個事,我想跟您說一下,我這次回來,還帶了一個小老鄉,她暫時沒地方住,能不能在您這住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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