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散場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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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散場的速度
昏暗的房間，寂寂無聲，人物皆靜，只有窗簾上的樹影在搖晃。
景小滿坐在床上，看著手機的聊天記錄，這三天裏，唐錢栩一直有給她發消息。和他聊天的時候，是為數不多的舒心時光。即使不聊天，看著聊天記錄，她也會覺得心裏好受多了，起碼這個世界上還是多了一份寬慰。
宋秋居走了進來，將窗簾一把拉開，“滿滿，這樣對眼睛不好。跟媽下樓走走吧，五點多的太陽，還是暖呼呼的。”
明亮的白天，是更加刺眼的憂傷。景小滿閉眼，不語，不想看窗外的任何風景。
這個世界，不如和人生一樣，一直爛下去。
宋秋居揪了一下窗簾，“滿滿你這樣是要折磨誰？爸媽年級大了，經不起折磨，聽話！”
景小滿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把窗簾拉上吧，我想睡一會。天氣預報說，明後天，天氣更好，今天晚了，不出去了。”
宋秋居嘆了口氣，又把窗簾拉上，走到景小滿床邊，“那把粥喝了好不好。”
景小滿睜開眼睛，點點頭，門口的景維濤把粥端進來，放到桌上，和宋秋居互視一眼，走出房間，關上房門。
粥喝到一半，景小滿的手機又響了，又是陸沈逍。
她接通：“陸沈逍，你不用過來，我沒大事，沒傷到筋骨，過幾天拆了線就好了。”
陸沈逍的聲音仍然焦急：“這句話你回答我好幾遍了。小滿，我是想說，如果你選擇錯了，這一次，能不能再選我。”
她再一次哽咽。
那一年晚風和春雨，終於吹落到了今天的南杭市。不可否認，離開他之後，她過得一點也不好。事實證明，她的選擇錯了。
可是那份喜歡已經停留在了那個車站，年少的心動永遠死在了那個良夜，一切都回不去了。
“陸沈逍，再意難平，我也已經和解了。明明是你先推開我的，我不想為了被愛，再給你傷害我的機會，自己愛自己，最重要。”
“對不起……”他再一次重覆這三個字，不厭其煩。
“我不怪你。我不是蠻不講理，當生活的責任感壓下來，愛情實在是太渺小了。”
她停頓了一下，轉換了語氣：“陸沈逍，我真真切切感謝你，在意你，愛過你。你給過我力量，也是我努力不下去的時候，那個咬咬牙再堅持一下的動力。可是緣分到頭了，我們都變了。”
人跟以前的自己都不可能一直在一個頻道上，何況是不同的人。
她攪動著碗裏的粥，用勺子將熟透的桂圓壓爛，耐心又平靜地回覆他。
電話那頭沈寂了一會，方冒出一句話：“好好吃飯，先掛了吧。”
淚珠滾落到腮前，景小滿放下手機和勺子，輕輕挑開窗簾。
一絲暖黃的光線照入，將她的瞳眸染成了琥珀色，那個青春泛黃發舊的顏色。
他的聲音在腦海中閃過，梧桐葉落下的速度，仿佛更快了。
想起他，日子已經不再欣喜了。他們之間隔了一個無法邁過的春天。
陸沈逍，你的人生路，今後，不會再有我的足跡了，我們的曾經會變成回頭路。而人這一生，是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
朝輝十四中學坐落於南杭市詠才路。
十五歲的陸沈逍，一個坦蕩輕狂的少年。景小滿第一次見到他，是高一開學的那天，所有的同學輪流到講臺上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陸沈逍。”
高中生活就在這簡單的自我介紹中開始了。
一年的時間裏，他們留給彼此的印象：一個是外形俊朗，一個是活潑可愛。她坐第一排，他坐最後一排，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接近班級的長度，沒有話語交集。
高二那年，高三有幾個普通班轉進來一群小混混，經常無由頭欺負低年級學生，站在樓上朝別人頭上吐口水、吐痰。
由於之前南杭市某小學被爆出“六年級班主任摸遍女學生後背”的新聞，所以朝輝十四中學開始大力整頓校風，學生與老師齊抓共管，但那群混混仍不收斂。
秋季開學不久，某天早晨，景小滿在去學校的路上，車胎被路邊的釘子紮爆。她停車查看時，幾個吸著煙的男生走近，團團黑影圍住了她。
“呦，妹妹車胎爆了啊，要哥哥幫你修嗎？不多收，100塊！”其中一個男生威脅道。
景小滿瞬間明白，路邊撒落的釘子，就是他們幹的。
“不用了。”她推起車，扭頭就想跑。
一位男生揪住她的衣領，往她臉上呼了口煙。
景小滿被嗆得一直咳嗽，便狠咬了一下那人的手指。
“你媽逼！敢咬人！”男生直接往景小滿臉上砸了一拳。
景小滿摔倒在地，她的鼻子被砸出血，血腥味瞬間蔓延。
幾個混混想繼續打她時，一個騎車的男生從路口竄出，大喊一句：“你們幹什麽！”
幾個混混怕被抓住把柄，撂下一句話：“自己騎車摔的，老實點，這次放過你”，而後一溜煙散開，跑向不同的方向，只留下景小滿一個人躺在地上。
男生扶起她，用紙巾捂住她的鼻子，“怎麽樣了？”
景小滿睜眼，是陸沈逍，尚未破曉的天色中，他的面龐格外清晰。
陸沈逍把她帶回到班級。
班主任知曉後，在早自習時間，帶著景小滿到那幾個普通班，一個個詢問：“誰打了我們班學生，給我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承認。在離開最後一個班級的時候，陸沈逍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
“老師，我看到打她的人了！”
……
而後，班主任報告年級主任。最後，校長連同各班的班主任一起，從那幾個班裏，把幾位作惡霸淩的學生全部揪了出來。
在多位家長的強烈反映下，剛轉來不久的他們又被全部開除。
景小滿擔心陸沈逍被連累，後續遭到報覆；而陸沈逍也擔心她又被纏上。
從此後，陸沈逍和景小滿會繞走另一條更遠的道路，一起上下學。
高三下學期，距離高考還剩100天，朝輝十四中學為高三全體學生舉辦“成人禮”，校長訂了兩大車玫瑰，高三學子每人都會分到一朵。
運送玫瑰的卡車上貼了一條橫幅，紅底白字寫著：
“高考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漫漫路盡，終迎花開，願你們的人生如這玫瑰一般芬芳馥郁。”
分玫瑰花的那個下午，天被燒紅了半邊，白墻被染上了橙黃，流動的人影都被拓上一道耀眼的光。汗水暈濕了鬢角，風在廊道內湧動，敲打著教室的窗，吹拂著比六磅十五便士還要昂貴的校服。
景小滿和陸沈逍趴在欄桿上聊天，樓上的同學在搶奪多餘的玫瑰，肆意的哄鬧聲傳遍至所有的教室。
“他們真的好吵啊！”景小滿笑彎了眼，伸出頭往樓上看去。
“壓抑太久了，玫瑰要是會武力，鐵定踹飛他們！”陸沈逍也探出半截身子往上看。
只見幾只手扭打在一起，玫瑰花在粗劣的擠壓動作下掉落幾片花瓣。
其中一位男生突然大喊，“靠！花要散了！別搶了！就多這麽一朵，別搶了！”
狂豪的少年也知愛惜玫瑰。
幾個人都松了手，那枝略顯殘敗的玫瑰瞬間往下掉。
陸沈逍伸手接住了墜落的那枝玫瑰，他立刻將花遞給了景小滿，“是你的了！”
景小滿手還未擡起，陸沈逍直接將花塞進了她的手中。
“拿好了，五點半了，吃飯去了。”
他轉身離開，隨著熙攘的人流順梯而下。她拿著玫瑰立在被金光照耀的地板上，看著夕陽消失在他的肩頭。
剛剛，視線碰撞不過兩秒，雲海就翻騰成了絳色，玫瑰的花香愈加濃烈，她一只手捂著半邊羞紅的臉，二月底的風怎麽可以這麽熱啊！
一直到高三畢業，景小滿在父母的幹預下，報了省內一本重點學校，南杭藝術大學。陸沈逍成績優異，考上了某頭部211，去了萊東市念大學。
兩人聯系雖然緊密，但陸沈逍寒暑假一直都在實習，很少回南杭，大二的時候，他加入了一個師兄的工作室，日常也變得忙碌起來。大學四年裏，倆人只偶然在超市、市政公園和體育中心碰到過三次。
大三上學期臨近期末的時候，陸沈逍寒假又要去津北市實習，景小滿便放棄了去萊東市旅游的想法。
後來，新年夜的鐘聲敲響，在互送完新年祝福後，景小滿又給陸沈逍發送了消息。
景小滿：等畢業的時候，我想去萊東那邊旅游，從沒去過呢，我室友也想去，你那時該有空了吧，給當導游行不！
陸沈逍：行啊。前提是你單身，要是你脫單了，我不就給你們當導游了。
景小滿：我還想這麽對你說呢，你脫單了提前通知我，我就不找你了，避嫌！
陸沈逍：估計畢業前是脫不了單！你就不一定了吧，你一直都很受歡迎，追求者眾多啊，沒想著找一個？
景小滿：不找，話就撂這了 。都大三了，該脫單的早都脫單了，沒脫單的估計也忙著考研考公找工作實習了，現在是規劃未來的重要時期，脫單估計懸。
陸沈逍：也是。未來不定，難談感情。
……
“我說室友也想去，只是借口，是我想要多見你一面啊！去你在的城市。”
煙花和爆竹聲響起，她的思念之語微如塵埃。
……
大四下學期，三月十三日，景小滿畢設完成，買了車票單獨去了萊東市。她想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和他聊聊天，看看風景。
兩座城市，相距950多公裏，票價418元，高鐵全程4小時59分。
下了車站，在公交站臺等車的時候，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陸沈逍脫單了……
——文案：終於遇見了很堅定的人，未來是全新的風景。
那一時間，看著動態底下，越來越多同學的祝福評論與點讚，她全身失去知覺，雙手顫抖，背脊塌了下去，像半弓的蝦米，貼在冰冷的玻璃背板上，心臟抽痛的難受。
明明一個星期前的動態，他說，終於閑下來了，很久沒有在操場聽歌散步了。
所以，時間的變化可真快啊。
去往大學城的公交已經到站，她沒上車，只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
無盡的悲傷湧入心頭，原來自己就是一個唱獨角戲的小醜，原來暗戀的結局可以如此荒唐。
她從大一就規劃去萊洲旅游這件事，到了大三，終於和陸沈逍說了。
期盼了那麽久，一年多的等待，卻在開春時節，等到了陸沈逍脫單的消息。
回程的票是淩晨3點半發車。
她一個人在高鐵站等著，等了13個小時，沒吃任何東西，在高鐵站的廣場，吹了好久的風。
她從來沒覺得，三月份的天氣那麽冷過。
進站，她望著大屏，車次信息來回滾動切換，那麽多趟列車，心的旅途在哪啊。
在回南杭的高鐵上，景小滿評論了陸沈逍：恭喜啊，要狠狠幸福！
她憶起自己那些可笑的行為，覺得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而就在幾個月前的新年夜，南杭又下雪了，她在雪地上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像高二那一年一樣。後來，雪下大了，掩蓋了一切痕跡。
就像，沒有人知道她熱烈地愛著他。
她又憶起幾年前高二的大雪周，朝輝十四中學暫時取消了幾天的晚自習。
某天傍晚放學，陸沈逍團起一團雪，朝景小滿的背部扔去，而後快速騎車逃走。
“陸沈逍！”她大喊一聲，她的雪團沒有追上他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冬季，城市的道路是沒有積雪的。
等景小滿追上他的時候，地上只有被踩硬實的裂冰。
“回去家！”他停車，沖她笑。
“我還沒……”
“景小滿，明年下雪，你打回來唄！”
少年留下一串笑聲，揚長而去。
車子已經消失在轉角，只剩餘音在耳邊回蕩，景小滿又氣得跺了一下腳，騎車跟上他。
那一年的大雪可真大，僅一節早課的功夫，就積滿了枝頭。
可是高三那年，在校的冬天，沒有下雪。他永遠欠她一次雪仗。
原來大雪落下的速度和青春散場的速度是一樣的。
原來從天而降的玫瑰是我們到此為止的緣分，因為它本不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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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居走了進來，將窗簾一把拉開，“滿滿，這樣對眼睛不好。跟媽下樓走走吧，五點多的太陽，還是暖呼呼的。”
明亮的白天，是更加刺眼的憂傷。景小滿閉眼，不語，不想看窗外的任何風景。
這個世界，不如和人生一樣，一直爛下去。
宋秋居揪了一下窗簾，“滿滿你這樣是要折磨誰？爸媽年級大了，經不起折磨，聽話！”
景小滿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把窗簾拉上吧，我想睡一會。天氣預報說，明後天，天氣更好，今天晚了，不出去了。”
宋秋居嘆了口氣，又把窗簾拉上，走到景小滿床邊，“那把粥喝了好不好。”
景小滿睜開眼睛，點點頭，門口的景維濤把粥端進來，放到桌上，和宋秋居互視一眼，走出房間，關上房門。
粥喝到一半，景小滿的手機又響了，又是陸沈逍。
她接通：“陸沈逍，你不用過來，我沒大事，沒傷到筋骨，過幾天拆了線就好了。”
陸沈逍的聲音仍然焦急：“這句話你回答我好幾遍了。小滿，我是想說，如果你選擇錯了，這一次，能不能再選我。”
她再一次哽咽。
那一年晚風和春雨，終於吹落到了今天的南杭市。不可否認，離開他之後，她過得一點也不好。事實證明，她的選擇錯了。
可是那份喜歡已經停留在了那個車站，年少的心動永遠死在了那個良夜，一切都回不去了。
“陸沈逍，再意難平，我也已經和解了。明明是你先推開我的，我不想為了被愛，再給你傷害我的機會，自己愛自己，最重要。”
“對不起……”他再一次重覆這三個字，不厭其煩。
“我不怪你。我不是蠻不講理，當生活的責任感壓下來，愛情實在是太渺小了。”
她停頓了一下，轉換了語氣：“陸沈逍，我真真切切感謝你，在意你，愛過你。你給過我力量，也是我努力不下去的時候，那個咬咬牙再堅持一下的動力。可是緣分到頭了，我們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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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沈寂了一會，方冒出一句話：“好好吃飯，先掛了吧。”
淚珠滾落到腮前，景小滿放下手機和勺子，輕輕挑開窗簾。
一絲暖黃的光線照入，將她的瞳眸染成了琥珀色，那個青春泛黃發舊的顏色。
他的聲音在腦海中閃過，梧桐葉落下的速度，仿佛更快了。
想起他，日子已經不再欣喜了。他們之間隔了一個無法邁過的春天。
陸沈逍，你的人生路，今後，不會再有我的足跡了，我們的曾經會變成回頭路。而人這一生，是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
朝輝十四中學坐落於南杭市詠才路。
十五歲的陸沈逍，一個坦蕩輕狂的少年。景小滿第一次見到他，是高一開學的那天，所有的同學輪流到講臺上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陸沈逍。”
高中生活就在這簡單的自我介紹中開始了。
一年的時間裏，他們留給彼此的印象：一個是外形俊朗，一個是活潑可愛。她坐第一排，他坐最後一排，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接近班級的長度，沒有話語交集。
高二那年，高三有幾個普通班轉進來一群小混混，經常無由頭欺負低年級學生，站在樓上朝別人頭上吐口水、吐痰。
由於之前南杭市某小學被爆出“六年級班主任摸遍女學生後背”的新聞，所以朝輝十四中學開始大力整頓校風，學生與老師齊抓共管，但那群混混仍不收斂。
秋季開學不久，某天早晨，景小滿在去學校的路上，車胎被路邊的釘子紮爆。她停車查看時，幾個吸著煙的男生走近，團團黑影圍住了她。
“呦，妹妹車胎爆了啊，要哥哥幫你修嗎？不多收，100塊！”其中一個男生威脅道。
景小滿瞬間明白，路邊撒落的釘子，就是他們幹的。
“不用了。”她推起車，扭頭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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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逼！敢咬人！”男生直接往景小滿臉上砸了一拳。
景小滿摔倒在地，她的鼻子被砸出血，血腥味瞬間蔓延。
幾個混混想繼續打她時，一個騎車的男生從路口竄出，大喊一句：“你們幹什麽！”
幾個混混怕被抓住把柄，撂下一句話：“自己騎車摔的，老實點，這次放過你”，而後一溜煙散開，跑向不同的方向，只留下景小滿一個人躺在地上。
男生扶起她，用紙巾捂住她的鼻子，“怎麽樣了？”
景小滿睜眼，是陸沈逍，尚未破曉的天色中，他的面龐格外清晰。
陸沈逍把她帶回到班級。
班主任知曉後，在早自習時間，帶著景小滿到那幾個普通班，一個個詢問：“誰打了我們班學生，給我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承認。在離開最後一個班級的時候，陸沈逍氣喘籲籲地跑了上來。
“老師，我看到打她的人了！”
……
而後，班主任報告年級主任。最後，校長連同各班的班主任一起，從那幾個班裏，把幾位作惡霸淩的學生全部揪了出來。
在多位家長的強烈反映下，剛轉來不久的他們又被全部開除。
景小滿擔心陸沈逍被連累，後續遭到報覆；而陸沈逍也擔心她又被纏上。
從此後，陸沈逍和景小滿會繞走另一條更遠的道路，一起上下學。
高三下學期，距離高考還剩100天，朝輝十四中學為高三全體學生舉辦“成人禮”，校長訂了兩大車玫瑰，高三學子每人都會分到一朵。
運送玫瑰的卡車上貼了一條橫幅，紅底白字寫著：
“高考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漫漫路盡，終迎花開，願你們的人生如這玫瑰一般芬芳馥郁。”
分玫瑰花的那個下午，天被燒紅了半邊，白墻被染上了橙黃，流動的人影都被拓上一道耀眼的光。汗水暈濕了鬢角，風在廊道內湧動，敲打著教室的窗，吹拂著比六磅十五便士還要昂貴的校服。
景小滿和陸沈逍趴在欄桿上聊天，樓上的同學在搶奪多餘的玫瑰，肆意的哄鬧聲傳遍至所有的教室。
“他們真的好吵啊！”景小滿笑彎了眼，伸出頭往樓上看去。
“壓抑太久了，玫瑰要是會武力，鐵定踹飛他們！”陸沈逍也探出半截身子往上看。
只見幾只手扭打在一起，玫瑰花在粗劣的擠壓動作下掉落幾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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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豪的少年也知愛惜玫瑰。
幾個人都松了手，那枝略顯殘敗的玫瑰瞬間往下掉。
陸沈逍伸手接住了墜落的那枝玫瑰，他立刻將花遞給了景小滿，“是你的了！”
景小滿手還未擡起，陸沈逍直接將花塞進了她的手中。
“拿好了，五點半了，吃飯去了。”
他轉身離開，隨著熙攘的人流順梯而下。她拿著玫瑰立在被金光照耀的地板上，看著夕陽消失在他的肩頭。
剛剛，視線碰撞不過兩秒，雲海就翻騰成了絳色，玫瑰的花香愈加濃烈，她一只手捂著半邊羞紅的臉，二月底的風怎麽可以這麽熱啊！
一直到高三畢業，景小滿在父母的幹預下，報了省內一本重點學校，南杭藝術大學。陸沈逍成績優異，考上了某頭部211，去了萊東市念大學。
兩人聯系雖然緊密，但陸沈逍寒暑假一直都在實習，很少回南杭，大二的時候，他加入了一個師兄的工作室，日常也變得忙碌起來。大學四年裏，倆人只偶然在超市、市政公園和體育中心碰到過三次。
大三上學期臨近期末的時候，陸沈逍寒假又要去津北市實習，景小滿便放棄了去萊東市旅游的想法。
後來，新年夜的鐘聲敲響，在互送完新年祝福後，景小滿又給陸沈逍發送了消息。
景小滿：等畢業的時候，我想去萊東那邊旅游，從沒去過呢，我室友也想去，你那時該有空了吧，給當導游行不！
陸沈逍：行啊。前提是你單身，要是你脫單了，我不就給你們當導游了。
景小滿：我還想這麽對你說呢，你脫單了提前通知我，我就不找你了，避嫌！
陸沈逍：估計畢業前是脫不了單！你就不一定了吧，你一直都很受歡迎，追求者眾多啊，沒想著找一個？
景小滿：不找，話就撂這了 。都大三了，該脫單的早都脫單了，沒脫單的估計也忙著考研考公找工作實習了，現在是規劃未來的重要時期，脫單估計懸。
陸沈逍：也是。未來不定，難談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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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室友也想去，只是借口，是我想要多見你一面啊！去你在的城市。”
煙花和爆竹聲響起，她的思念之語微如塵埃。
……
大四下學期，三月十三日，景小滿畢設完成，買了車票單獨去了萊東市。她想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和他聊聊天，看看風景。
兩座城市，相距950多公裏，票價418元，高鐵全程4小時59分。
下了車站，在公交站臺等車的時候，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陸沈逍脫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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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時間，看著動態底下，越來越多同學的祝福評論與點讚，她全身失去知覺，雙手顫抖，背脊塌了下去，像半弓的蝦米，貼在冰冷的玻璃背板上，心臟抽痛的難受。
明明一個星期前的動態，他說，終於閑下來了，很久沒有在操場聽歌散步了。
所以，時間的變化可真快啊。
去往大學城的公交已經到站，她沒上車，只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
無盡的悲傷湧入心頭，原來自己就是一個唱獨角戲的小醜，原來暗戀的結局可以如此荒唐。
她從大一就規劃去萊洲旅游這件事，到了大三，終於和陸沈逍說了。
期盼了那麽久，一年多的等待，卻在開春時節，等到了陸沈逍脫單的消息。
回程的票是淩晨3點半發車。
她一個人在高鐵站等著，等了13個小時，沒吃任何東西，在高鐵站的廣場，吹了好久的風。
她從來沒覺得，三月份的天氣那麽冷過。
進站，她望著大屏，車次信息來回滾動切換，那麽多趟列車，心的旅途在哪啊。
在回南杭的高鐵上，景小滿評論了陸沈逍：恭喜啊，要狠狠幸福！
她憶起自己那些可笑的行為，覺得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而就在幾個月前的新年夜，南杭又下雪了，她在雪地上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像高二那一年一樣。後來，雪下大了，掩蓋了一切痕跡。
就像，沒有人知道她熱烈地愛著他。
她又憶起幾年前高二的大雪周，朝輝十四中學暫時取消了幾天的晚自習。
某天傍晚放學，陸沈逍團起一團雪，朝景小滿的背部扔去，而後快速騎車逃走。
“陸沈逍！”她大喊一聲，她的雪團沒有追上他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冬季，城市的道路是沒有積雪的。
等景小滿追上他的時候，地上只有被踩硬實的裂冰。
“回去家！”他停車，沖她笑。
“我還沒……”
“景小滿，明年下雪，你打回來唄！”
少年留下一串笑聲，揚長而去。
車子已經消失在轉角，只剩餘音在耳邊回蕩，景小滿又氣得跺了一下腳，騎車跟上他。
那一年的大雪可真大，僅一節早課的功夫，就積滿了枝頭。
可是高三那年，在校的冬天，沒有下雪。他永遠欠她一次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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