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支持無理由退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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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小滿圍著沙發踱步，反應了一會。
“揚意喜歡你嗎？他對你是什麽感覺？”
“不知道。沒明確說過喜歡，但肯定也不討厭，以前玩的挺好。”
“那揚意知道你喜歡他嗎？”
“應該不知道，因為我沒說過，但也有可能感覺的到，他又不傻。”申念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她真的不想回想那些聊天記錄。
“那這個唐錢栩跟揚意是什麽關系？簡單的朋友？”
“他們是高中同班同學，然後一起考上了科大，都在渝江念書。”
“你喜歡揚意這件事，都有誰知道？唐錢栩知道嗎？”
“我不知道唐錢栩知不知道，我都不認識他。知道這件事的人就你，黃沐晴那丫頭，加上我大學四個室友，就你們六個人，最多還有你哥景其琛。”
景小滿捋了捋關系，思考了一會。
“嘶……有以下幾種可能。第一種，唐錢栩來店裏真的只是拍寫真，至於為什麽給揚意發消息，不得而知。第二種，揚意也喜歡你，他是替揚意來打探情況的。第三種，他喜歡你，而且是高中那時候看上你的，是想通過揚意牽線。第四種，他喜歡揚意，然後你也喜歡揚意，他怕你跟他搶，所以來打探敵方情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申念希聽到最後，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之後狂笑不停。
“小滿，你還真會設想。這都什麽可能，一個比一個不可能，一個比一個離譜，揚意可是大直男，軟院無直男只是一個調侃罷了。”
景小滿往沙發上一趴，“哎呀，那還能怎麽想。剛剛在超市他那樣，我就覺得他不像是來拍寫真的。所以我覺得第二種和第三種比較靠譜，當然前提是他們單身。”
“他確實是單身。”
“誰？哪個？你怎麽知道……你問過了？”
申念希硬著頭皮把昨天遇見揚意的事情跟景小滿如實道來。
景小滿聽完激動的直拍腿，發出土撥鼠一樣的尖叫:“woc！woc！我才離開多大會啊，發生了這麽多巨變。他該不會真的是你的天賜良緣吧，法明寺也太靈了吧，這發貨速度絕了啊。”
“應該，或許，有可能，我也不知道。”
申念希捂著臉，感覺腦子裏亂亂的，這一下子搞得自己又迷糊了。
“怎麽能不知道呢！你的天賜良緣丟了，偏是他給你找回來的。這個姻緣訂單，可不支持無理由退貨啊，你得盡快簽收啊。”
她虛笑了一下，顯然不自信，“簽收？我怕我只是中轉站！”
“中轉站怎麽了，你把貨扣下了，讓老天再給收件人重發一個得了唄！還有一點，他目前單身，那他離過婚沒有？有孩子沒有？”
“沒問。”
景小滿氣得拍腿，“這你都不問，萬一他離過婚有孩子呢？你可不能年紀輕輕給人當後媽呀！”
“……”
申念希埋頭不說話，景小滿繼續追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真打算遁入空門一輩子當道姑啊！而且我覺得你當初明明也可以選擇跟他說明心事，一起打拼規劃未來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申念希緩緩擡起頭，神色凝重，語氣嚴肅：“小滿，我一直覺得我當年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他喜歡我，那我更加確信我的做法是對的。”
“為什麽？你喜歡他不就應該跟他在一起嗎？我覺得你有點一意孤行。”
景小滿越來越猜不透申念希的心思了，總覺得她即使說出來了很多事，但心底依然會隱藏著些什麽，而且她這個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倔強！
“怎麽在一起？我不想去大城市了，那個時候自卑和敏感支配了我一整個大四，我太想要一個穩定的能看得見的未來了。我真的需要一份來自事業的支撐力量，我覺得那是我唯一能夠緊緊握在手心裏的東西，我甚至害怕離職，害怕任何變動，把目標放在了體制內。”
每次提到家庭創傷，申念希都會緊緊抱住膝蓋，像未出生的胎兒那樣蜷縮成一團，這麽多年，她安全感都極其差。景小滿掰開她的手，往她懷裏塞了一個柔軟的靠枕。
“可是你跟他說，讓他留在科大好好讀書，你去寧溪工作，這也行吧，他不會拎不清自己的未來的。至於工作城市，以後也可以慢慢商討啊，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偏理性派。還有一點，你考公就沒考慮過渝江啊？雖然是偏了點，但也算發達吧。”
怎麽會沒有考慮過，事實是那時的她只想求穩。
“偏西部的這些城市學歷標註的是本科及以上，津北也是，大概率是要承擔研究生的就業壓力吧。就性價比和上岸率，以及生活舒適度來說，沒有比寧溪更好的了。”
景小滿無奈，“好吧。我不是怪你就這麽選擇放棄，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那麽畏懼跟他戀愛，戀愛應該是美好的啊，不要總是想著一定是壞的結果。”
事實證明，不同家庭養出的孩子真的不一樣，即便是感情次次受挫，景小滿依然願意相信感童話愛情，能很快滿血覆活。
申念希倒不是覺得，揚意最後會變成和申彥康一樣的人。申念希得到了來自母親很多很多的愛，只是，因為愛申念希，閆晞耽誤了事業，三四十歲的年紀已經放棄裝扮外表，甚至連松香都不舍得用太貴的。大城市的生活成本高，閆晞說要全力支持女兒奔向理想的地方，為她積攢更多的生活資金。
在申念希眼裏，媽媽並不懦弱，她只是有了牽絆。
她知道母親活的很累。她從心以為，能力不足的時候，再背負著愛情，真的走不遠。相愛是要回應的，不能僅有一方付出。可是那時的她連最基本的陪伴都不能承諾他。
“我要過生活，他在談理想。這就是區別，理想很美好，但生活很殘酷，現實會教我們做人的。如果我不走出那個家，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為了不要有更多的爭吵，我一直忍著脾氣。我想獨立，我需要工作。我知道那時的自己眼下要顧好什麽，我都沒有活出自我，怎麽跟他一起變得更好。”
“可是，誰都沒有辦法保證自己一直都是好狀態不是嗎？”
申念希仍然堅持想法，“小滿，你知道朋友和伴侶之間的區別是什麽嗎？”
“什麽區別？一張結婚證？”
“不是，是責任。真正的伴侶即使沒有那張證，也依然會對你負責，主動為你考慮。不可否認，朋友和伴侶都會給我陪伴、鼓勵、勇氣、信心。甚至在我受欺負、有困難的時候，你們都會站出來幫助我，支持我。像你、晴寶、我的大學室友，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困難時給我擁抱，帶給我快樂和歡笑。”
她看了一眼景小滿，想到以前和揚意相處的時刻，他那樣陽光優秀的人只要按照他既定的軌跡去走，一定是前途光明的，幹嘛要把他拉進泥潭裏來。
她又緊接著回答，“但你們是不用對我的家庭，對我個人負責的。我的家庭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與你們無關。你們不必參與，這些事情也不會把你們攪合進來。可是伴侶不同，他需要與我一起面對這些，他擺脫不了我的家庭的，甚至我的家庭帶給我的負面影響，也需要他去接收。我們不僅要組成一個家，還要再面對兩個家庭。如果他不能承受這些，只能接受我好的一面，那和普通朋友有什麽兩樣？”
“可你怎麽知道他不願意跟你一起承受這些呢？”景小滿快速地反質疑她。
“就是因為我知道他，了解他，所以才不告訴他，才讓他變成我的普通朋友。朝著我打來的風雨，憑什麽要砸在他的肩上。而且我們當時年齡都太小了，面對現實，都無法作出改變，只能被動接受，會更加無力，我不想影響他的生活，不想告訴他。我只想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開開心心的，這就最好了！”
她當時知道他保送了研究生，現在又知道他有了那麽好的工作，她真的很開心。她的生活一塌糊塗，不得已放棄了讀研、放棄了稅務局的工作。她深切地知道現實會讓人有多麽的無奈，被破碎家庭鉗制的生活有多麽的窒息。
申念希掰著手指一個個數。
——“我這身體素質，總是讓別人擔心，上學那會，紅眼病、疹子、水痘、腮腺炎我都得過，流行病一樣沒跑掉，我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倒黴蛋，大小意外不斷。”
——“在寧溪的時候，我出去跑業務，跟一個持刀行兇的精神病擦肩而過，幸好交警反應及時，制服住了。往前走了沒兩步，又差點被醉酒司機撞死…”
——“還有一次流感季，我高燒燒到40多度，一直退不下去，我去診所看病，醫生都嚇壞了，不敢給我打針吊水，讓我去醫院掛急診。”
——“我感覺我被燒得都偏癱了，一步路都走不動了，就回家了，想著生死由命。你嫂嫂過來看我，被我通紅的眼球嚇到了，水果都提不住了。她個醫學生，什麽恐怖血腥的東西沒見過啊，第一次見她那樣，我自己都不敢照鏡子了……”
她把手掌合上，吐出一口氣，“還有那個變態的騷擾犯等等，我運氣真的不好。我不想什麽都靠他，也不想成為他的牽絆。很多時候，我希望自己從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至少這樣，媽媽，外婆，爺爺奶奶都會活得輕松些。”
聽完，景小滿臉上也浮現幾絲憂愁，那種屈於無奈現實的心酸總是相似的，人生有些東西不是你不甘心就可以選擇不放棄的，也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往往愛也痛苦。
“別這麽說，你來到世上，是有很多人為你欣喜的。最高級的愛就是心疼。你心疼他，他也心疼你吧，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很多。”
申念希煩躁地往抱枕上錘了一拳，“我不敢計算他要為我奔波多少公裏，我們才能有結果。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拖油瓶！我很害怕我欠他太多，最後沒有辦法返還給他。”
“可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撐著啊！人長大了要抗事是沒錯，但也不是說要孤立行走啊！”景小滿不知道該怎麽說服眼前這個倔強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自己不是她，根本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也沒有勇氣代入她這些年的糟糕經歷去思考人生問題，更沒資格以旁觀者的角度去評價她做法的對錯。
她剛來到南杭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卻嘴硬說是旅游累的。被黃沐晴摁著去醫院做了檢查，發現身體很多指標都有問題。
在銀行工作的那段時間，為了更高的業績，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拼了命的攢錢。經常焦慮，飯都吃不下，引發胃痙攣疼昏過去。後面一年又選擇了考研，整個人更是熬到暴瘦、脫發、神經衰弱，頭痛頻發。
最近半年，她整個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才算調整好。
可能是剛才情緒過於激動，怕嚇到景小滿，申念希挺直了身，笑了一下，語氣柔柔的：“沒事，這不是都挺過來了，我福大命大，和死神碰面那麽多次，我都還在呢。而且一路上也有你們一直關心我，也不算太糟。現在這些事都結束了啊，以後都是好日子了啊。”
景小滿強撐著笑了一下，往申念希旁邊靠了靠，“說的是啊，都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這次一定要爭一個結果出來！”
“嘶……”
“別嘶啊，你跟他在一起啊，結婚啊。你那麽喜歡他，不想跟他有個圓滿的結局嗎？不在一起的話，不會覺得很遺憾嗎？你連喜歡都沒有說出口，你都不知道他心裏的答案，你都不好奇嗎？你不想弄明白嗎？能不能有點出息，強扭一下啊？”
申念希把抱枕拋起來，讓它降落砸在腦袋上，頗有種甘願接受生活暴擊的感覺。
“我不敢執著於結果了，也不是非要弄懂他對我有幾分喜歡。一個是憑緣分，一個是他的意識，我都掌控不了。經歷了那麽多，我才想開，以前害怕失去，現在不怕了，結局不重要。”
景小滿想不明白她的話，因為自己是在弄清楚陸沈逍的想法之後，才徹底放下那場暗戀的。
“真就這麽佛系？要是沒有好的結局，那為什麽要遇見呢！倒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不開始。”
申念希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可是人生沒得選。”
其實這些問題她當初也糾結過，但是在大四那年就已經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在國考報名的那天，她報完名後從圖書館出來，站在寬闊的樓梯上看風景。
那天的晚霞特別漂亮，是粉紫色的，溫柔浪漫，映滿了湖水。湖面上流動的雲朵像一條遠去的舟楫，載滿了重如山海的思念。
看著湖天融為一色，申念希想到高二的時候，因為害怕宋啟明真的向老師舉報，所以她在下一周周五的傍晚碰到揚意時說：“以後線上講題目吧。”
揚意仿佛對她這個決定意料之中，很平淡地反問:“他有那個膽子嗎？我倆之間也沒什麽吧，年級主任還能不讓交流學習？”
她有些尷尬，“不是，被年級主任抓到，肯定要喊家長。你別看之前家長會上我媽那麽溫柔，她發起火來真的嚇人，她一直以為我是去黃沐晴家裏學習的，欲蓋彌彰，這樣真的解釋不清了。”
“你媽媽……管你很嚴？”
“現在肯定，畢竟不是時候。”
“嗯，高考第一，專心學習，不能分心。那你覺得什麽是合適的時候？”
申念希看著周圍人來人往，他們一直這樣站著說話真的特別別扭，便用手指了一下晚櫻大道。
兩個人轉頭走在了靜謐的石板路上，淩厲的風刮過樹梢。
“被抓到了，你也沒法解釋吧。不想鬧這樣的誤會，年級主任那張臉跟審死刑犯一樣，你不怕被你爸媽罵嗎？”
她一手捂著腦門，無奈地笑。
“也叮囑過，說要是敢談，就打斷我的腿，但沒什麽震懾力，以前貪玩也是差點被趕出去睡大街的。”
他扭過臉來，低頭對她笑，夕陽勾勒著他的側臉。
“不過，考慮到我倆人身安全，那就換線上吧。你還是沒說，你認為談戀愛的合適時機。”
申念希擡眼，看了看兩棟教學樓上印刻的大字：仰賢樓、思齊樓。
“等到能力足夠的時候。你呢？”
“遇到喜歡的，她願意，就談。”
“那你怎麽確定就是那個人呢？”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草坪上，松樹上的鴻雁被驚飛。
揚意順著飛鳥的軌跡看著天邊，“就像現在吧，看到這麽美的晚霞時，覺得應該分享給她看。”
“是挺好看的。”
“軍訓那天的更好看。”
“嗯，我也覺得。”
晚霞越來越濃烈，像一灘梅子酒。
她回想剛剛的對話。
是的，那一刻，又淪陷了，又跌進落日的陷阱裏心動，想要和他戀愛了。
她心中立誓：愛我所愛，無懼困難。揚意，我一定努力追上你的腳步，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耀眼，再回到這裏，一起大膽地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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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揚意知道你喜歡他嗎？”
“應該不知道，因為我沒說過，但也有可能感覺的到，他又不傻。”申念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她真的不想回想那些聊天記錄。
“那這個唐錢栩跟揚意是什麽關系？簡單的朋友？”
“他們是高中同班同學，然後一起考上了科大，都在渝江念書。”
“你喜歡揚意這件事，都有誰知道？唐錢栩知道嗎？”
“我不知道唐錢栩知不知道，我都不認識他。知道這件事的人就你，黃沐晴那丫頭，加上我大學四個室友，就你們六個人，最多還有你哥景其琛。”
景小滿捋了捋關系，思考了一會。
“嘶……有以下幾種可能。第一種，唐錢栩來店裏真的只是拍寫真，至於為什麽給揚意發消息，不得而知。第二種，揚意也喜歡你，他是替揚意來打探情況的。第三種，他喜歡你，而且是高中那時候看上你的，是想通過揚意牽線。第四種，他喜歡揚意，然後你也喜歡揚意，他怕你跟他搶，所以來打探敵方情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申念希聽到最後，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之後狂笑不停。
“小滿，你還真會設想。這都什麽可能，一個比一個不可能，一個比一個離譜，揚意可是大直男，軟院無直男只是一個調侃罷了。”
景小滿往沙發上一趴，“哎呀，那還能怎麽想。剛剛在超市他那樣，我就覺得他不像是來拍寫真的。所以我覺得第二種和第三種比較靠譜，當然前提是他們單身。”
“他確實是單身。”
“誰？哪個？你怎麽知道……你問過了？”
申念希硬著頭皮把昨天遇見揚意的事情跟景小滿如實道來。
景小滿聽完激動的直拍腿，發出土撥鼠一樣的尖叫:“woc！woc！我才離開多大會啊，發生了這麽多巨變。他該不會真的是你的天賜良緣吧，法明寺也太靈了吧，這發貨速度絕了啊。”
“應該，或許，有可能，我也不知道。”
申念希捂著臉，感覺腦子裏亂亂的，這一下子搞得自己又迷糊了。
“怎麽能不知道呢！你的天賜良緣丟了，偏是他給你找回來的。這個姻緣訂單，可不支持無理由退貨啊，你得盡快簽收啊。”
她虛笑了一下，顯然不自信，“簽收？我怕我只是中轉站！”
“中轉站怎麽了，你把貨扣下了，讓老天再給收件人重發一個得了唄！還有一點，他目前單身，那他離過婚沒有？有孩子沒有？”
“沒問。”
景小滿氣得拍腿，“這你都不問，萬一他離過婚有孩子呢？你可不能年紀輕輕給人當後媽呀！”
“……”
申念希埋頭不說話，景小滿繼續追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真打算遁入空門一輩子當道姑啊！而且我覺得你當初明明也可以選擇跟他說明心事，一起打拼規劃未來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申念希緩緩擡起頭，神色凝重，語氣嚴肅：“小滿，我一直覺得我當年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他喜歡我，那我更加確信我的做法是對的。”
“為什麽？你喜歡他不就應該跟他在一起嗎？我覺得你有點一意孤行。”
景小滿越來越猜不透申念希的心思了，總覺得她即使說出來了很多事，但心底依然會隱藏著些什麽，而且她這個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倔強！
“怎麽在一起？我不想去大城市了，那個時候自卑和敏感支配了我一整個大四，我太想要一個穩定的能看得見的未來了。我真的需要一份來自事業的支撐力量，我覺得那是我唯一能夠緊緊握在手心裏的東西，我甚至害怕離職，害怕任何變動，把目標放在了體制內。”
每次提到家庭創傷，申念希都會緊緊抱住膝蓋，像未出生的胎兒那樣蜷縮成一團，這麽多年，她安全感都極其差。景小滿掰開她的手，往她懷裏塞了一個柔軟的靠枕。
“可是你跟他說，讓他留在科大好好讀書，你去寧溪工作，這也行吧，他不會拎不清自己的未來的。至於工作城市，以後也可以慢慢商討啊，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偏理性派。還有一點，你考公就沒考慮過渝江啊？雖然是偏了點，但也算發達吧。”
怎麽會沒有考慮過，事實是那時的她只想求穩。
“偏西部的這些城市學歷標註的是本科及以上，津北也是，大概率是要承擔研究生的就業壓力吧。就性價比和上岸率，以及生活舒適度來說，沒有比寧溪更好的了。”
景小滿無奈，“好吧。我不是怪你就這麽選擇放棄，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那麽畏懼跟他戀愛，戀愛應該是美好的啊，不要總是想著一定是壞的結果。”
事實證明，不同家庭養出的孩子真的不一樣，即便是感情次次受挫，景小滿依然願意相信感童話愛情，能很快滿血覆活。
申念希倒不是覺得，揚意最後會變成和申彥康一樣的人。申念希得到了來自母親很多很多的愛，只是，因為愛申念希，閆晞耽誤了事業，三四十歲的年紀已經放棄裝扮外表，甚至連松香都不舍得用太貴的。大城市的生活成本高，閆晞說要全力支持女兒奔向理想的地方，為她積攢更多的生活資金。
在申念希眼裏，媽媽並不懦弱，她只是有了牽絆。
她知道母親活的很累。她從心以為，能力不足的時候，再背負著愛情，真的走不遠。相愛是要回應的，不能僅有一方付出。可是那時的她連最基本的陪伴都不能承諾他。
“我要過生活，他在談理想。這就是區別，理想很美好，但生活很殘酷，現實會教我們做人的。如果我不走出那個家，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為了不要有更多的爭吵，我一直忍著脾氣。我想獨立，我需要工作。我知道那時的自己眼下要顧好什麽，我都沒有活出自我，怎麽跟他一起變得更好。”
“可是，誰都沒有辦法保證自己一直都是好狀態不是嗎？”
申念希仍然堅持想法，“小滿，你知道朋友和伴侶之間的區別是什麽嗎？”
“什麽區別？一張結婚證？”
“不是，是責任。真正的伴侶即使沒有那張證，也依然會對你負責，主動為你考慮。不可否認，朋友和伴侶都會給我陪伴、鼓勵、勇氣、信心。甚至在我受欺負、有困難的時候，你們都會站出來幫助我，支持我。像你、晴寶、我的大學室友，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困難時給我擁抱，帶給我快樂和歡笑。”
她看了一眼景小滿，想到以前和揚意相處的時刻，他那樣陽光優秀的人只要按照他既定的軌跡去走，一定是前途光明的，幹嘛要把他拉進泥潭裏來。
她又緊接著回答，“但你們是不用對我的家庭，對我個人負責的。我的家庭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與你們無關。你們不必參與，這些事情也不會把你們攪合進來。可是伴侶不同，他需要與我一起面對這些，他擺脫不了我的家庭的，甚至我的家庭帶給我的負面影響，也需要他去接收。我們不僅要組成一個家，還要再面對兩個家庭。如果他不能承受這些，只能接受我好的一面，那和普通朋友有什麽兩樣？”
“可你怎麽知道他不願意跟你一起承受這些呢？”景小滿快速地反質疑她。
“就是因為我知道他，了解他，所以才不告訴他，才讓他變成我的普通朋友。朝著我打來的風雨，憑什麽要砸在他的肩上。而且我們當時年齡都太小了，面對現實，都無法作出改變，只能被動接受，會更加無力，我不想影響他的生活，不想告訴他。我只想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開開心心的，這就最好了！”
她當時知道他保送了研究生，現在又知道他有了那麽好的工作，她真的很開心。她的生活一塌糊塗，不得已放棄了讀研、放棄了稅務局的工作。她深切地知道現實會讓人有多麽的無奈，被破碎家庭鉗制的生活有多麽的窒息。
申念希掰著手指一個個數。
——“我這身體素質，總是讓別人擔心，上學那會，紅眼病、疹子、水痘、腮腺炎我都得過，流行病一樣沒跑掉，我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倒黴蛋，大小意外不斷。”
——“在寧溪的時候，我出去跑業務，跟一個持刀行兇的精神病擦肩而過，幸好交警反應及時，制服住了。往前走了沒兩步，又差點被醉酒司機撞死…”
——“還有一次流感季，我高燒燒到40多度，一直退不下去，我去診所看病，醫生都嚇壞了，不敢給我打針吊水，讓我去醫院掛急診。”
——“我感覺我被燒得都偏癱了，一步路都走不動了，就回家了，想著生死由命。你嫂嫂過來看我，被我通紅的眼球嚇到了，水果都提不住了。她個醫學生，什麽恐怖血腥的東西沒見過啊，第一次見她那樣，我自己都不敢照鏡子了……”
她把手掌合上，吐出一口氣，“還有那個變態的騷擾犯等等，我運氣真的不好。我不想什麽都靠他，也不想成為他的牽絆。很多時候，我希望自己從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至少這樣，媽媽，外婆，爺爺奶奶都會活得輕松些。”
聽完，景小滿臉上也浮現幾絲憂愁，那種屈於無奈現實的心酸總是相似的，人生有些東西不是你不甘心就可以選擇不放棄的，也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往往愛也痛苦。
“別這麽說，你來到世上，是有很多人為你欣喜的。最高級的愛就是心疼。你心疼他，他也心疼你吧，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很多。”
申念希煩躁地往抱枕上錘了一拳，“我不敢計算他要為我奔波多少公裏，我們才能有結果。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拖油瓶！我很害怕我欠他太多，最後沒有辦法返還給他。”
“可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撐著啊！人長大了要抗事是沒錯，但也不是說要孤立行走啊！”景小滿不知道該怎麽說服眼前這個倔強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自己不是她，根本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也沒有勇氣代入她這些年的糟糕經歷去思考人生問題，更沒資格以旁觀者的角度去評價她做法的對錯。
她剛來到南杭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卻嘴硬說是旅游累的。被黃沐晴摁著去醫院做了檢查，發現身體很多指標都有問題。
在銀行工作的那段時間，為了更高的業績，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拼了命的攢錢。經常焦慮，飯都吃不下，引發胃痙攣疼昏過去。後面一年又選擇了考研，整個人更是熬到暴瘦、脫發、神經衰弱，頭痛頻發。
最近半年，她整個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才算調整好。
可能是剛才情緒過於激動，怕嚇到景小滿，申念希挺直了身，笑了一下，語氣柔柔的：“沒事，這不是都挺過來了，我福大命大，和死神碰面那麽多次，我都還在呢。而且一路上也有你們一直關心我，也不算太糟。現在這些事都結束了啊，以後都是好日子了啊。”
景小滿強撐著笑了一下，往申念希旁邊靠了靠，“說的是啊，都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這次一定要爭一個結果出來！”
“嘶……”
“別嘶啊，你跟他在一起啊，結婚啊。你那麽喜歡他，不想跟他有個圓滿的結局嗎？不在一起的話，不會覺得很遺憾嗎？你連喜歡都沒有說出口，你都不知道他心裏的答案，你都不好奇嗎？你不想弄明白嗎？能不能有點出息，強扭一下啊？”
申念希把抱枕拋起來，讓它降落砸在腦袋上，頗有種甘願接受生活暴擊的感覺。
“我不敢執著於結果了，也不是非要弄懂他對我有幾分喜歡。一個是憑緣分，一個是他的意識，我都掌控不了。經歷了那麽多，我才想開，以前害怕失去，現在不怕了，結局不重要。”
景小滿想不明白她的話，因為自己是在弄清楚陸沈逍的想法之後，才徹底放下那場暗戀的。
“真就這麽佛系？要是沒有好的結局，那為什麽要遇見呢！倒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不開始。”
申念希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可是人生沒得選。”
其實這些問題她當初也糾結過，但是在大四那年就已經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在國考報名的那天，她報完名後從圖書館出來，站在寬闊的樓梯上看風景。
那天的晚霞特別漂亮，是粉紫色的，溫柔浪漫，映滿了湖水。湖面上流動的雲朵像一條遠去的舟楫，載滿了重如山海的思念。
看著湖天融為一色，申念希想到高二的時候，因為害怕宋啟明真的向老師舉報，所以她在下一周周五的傍晚碰到揚意時說：“以後線上講題目吧。”
揚意仿佛對她這個決定意料之中，很平淡地反問:“他有那個膽子嗎？我倆之間也沒什麽吧，年級主任還能不讓交流學習？”
她有些尷尬，“不是，被年級主任抓到，肯定要喊家長。你別看之前家長會上我媽那麽溫柔，她發起火來真的嚇人，她一直以為我是去黃沐晴家裏學習的，欲蓋彌彰，這樣真的解釋不清了。”
“你媽媽……管你很嚴？”
“現在肯定，畢竟不是時候。”
“嗯，高考第一，專心學習，不能分心。那你覺得什麽是合適的時候？”
申念希看著周圍人來人往，他們一直這樣站著說話真的特別別扭，便用手指了一下晚櫻大道。
兩個人轉頭走在了靜謐的石板路上，淩厲的風刮過樹梢。
“被抓到了，你也沒法解釋吧。不想鬧這樣的誤會，年級主任那張臉跟審死刑犯一樣，你不怕被你爸媽罵嗎？”
她一手捂著腦門，無奈地笑。
“也叮囑過，說要是敢談，就打斷我的腿，但沒什麽震懾力，以前貪玩也是差點被趕出去睡大街的。”
他扭過臉來，低頭對她笑，夕陽勾勒著他的側臉。
“不過，考慮到我倆人身安全，那就換線上吧。你還是沒說，你認為談戀愛的合適時機。”
申念希擡眼，看了看兩棟教學樓上印刻的大字：仰賢樓、思齊樓。
“等到能力足夠的時候。你呢？”
“遇到喜歡的，她願意，就談。”
“那你怎麽確定就是那個人呢？”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草坪上，松樹上的鴻雁被驚飛。
揚意順著飛鳥的軌跡看著天邊，“就像現在吧，看到這麽美的晚霞時，覺得應該分享給她看。”
“是挺好看的。”
“軍訓那天的更好看。”
“嗯，我也覺得。”
晚霞越來越濃烈，像一灘梅子酒。
她回想剛剛的對話。
是的，那一刻，又淪陷了，又跌進落日的陷阱裏心動，想要和他戀愛了。
她心中立誓：愛我所愛，無懼困難。揚意，我一定努力追上你的腳步，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耀眼，再回到這裏，一起大膽地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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