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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堅持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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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堅持自己的選擇

向父依照治療安排,每天都到康覆科報到。

一周後覆診,醫生又給多開了三次治療,隔兩天做一次,說是要鞏固療效。

在這期間,只要向父來康覆科,張萱琳都會抽空下去看兩眼,待幾分鐘,和向珩以及他的父母聊幾句。

這麽相處幾次,張萱琳和向父向母也算是熟悉了。

尤其是向母,向珩的長相隨了母親,性格也隨了母親,向母也是那種愛笑多話又溫柔體貼的人,張萱琳和向母聊天時,很快就能放下心理負擔,張萱琳將向母對她那別樣的熱情看作是向珩對她的愛戀的延續。

但張萱琳沒有料到,向母對她的滿意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要高上數倍。

不管向珩怎麽同他母親強調他和張萱琳是剛剛開始談戀愛的關系,讓向母千萬不要想太多而給了張萱琳過度的、不必要的壓力,向母都忍不住要將張萱琳看作是兒媳婦,而非僅僅是向珩的女朋友。

如此,向母不可能不給張萱琳壓力。

有向珩在身邊鎮住還好說,向珩一離開,向母就要發力了。

向父最後一天到康覆科做完治療,時間尚早,張萱琳又剛好在這時候過來,便和向母一起扶著向父往醫院大門走去。因張萱琳穿著白大褂不好走到醫院外,向母便和張萱琳站在醫院大門內面聊天,向父背著手站在門外等著。

向珩去取車了,他來時沒有車位,要去到醫院斜對面的商場的地下車庫停車。

瞧著向珩要去好一會兒,向母趕緊抓緊時間同張萱琳說:“張醫生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張萱琳不明所以,楞楞地說:“阿姨您請說。”

向母壓低聲音,表情誠懇,說:“我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向珩,盡快收收心,找一份安穩的工作。”

張萱琳怪道:“安穩的工作?”

“對呀,我和他爸爸都希望他能去考個公務員,捧著鐵飯碗,以後就不用愁了。而且向珩也老大不小了,不盡快安穩下來,怎麽成家呀?”向母說著,給了張萱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張萱琳手臂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在向母的話語和眼神中極度難受,又不能讓對話停止,咬著牙壓制自己的情緒,順著向母的話說下去:“這……這個公務員,也,不好考吧?而且向珩不是應屆生,畢業後又只有自主創業的經歷,哪怕他過了筆試那關,還有面試呢,他的競爭力應該不強了。”

向母小聲說:“那些有什麽要緊的?向珩挺會念書的,他小時候從來沒有讓我擔心過成績,筆試肯定沒問題,這種硬性的成績要求過了之後,一切都好說了,我和他爸爸還能不用盡十八般武藝幫他嗎?”

張萱琳感覺這麽說下去就要過界了,忙轉了話頭問:“阿姨您為什麽想向珩另外再找工作?向珩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向母嘆道:“他不好,我和他爸爸就是生意人,最知道做生意的苦,不想向珩再受這份苦了,而且向珩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沒有掙大錢的野心和魄力,這麽下去,他就只能守著他那間小咖啡館過日子了。”

“啊……”張萱琳含糊應了聲。

向母繼續說:“他要是能去考個公務員,我和他爸爸認識一些人,等他考上之後多幫他疏通疏通關系,他的前途不就一片光明了嗎?等我們一撒手一閉眼,我們的錢都是他的,到時候他又有正經工作,又有足夠的錢,生活起來還不是有滋有味的嗎?不比他守著一間不知能撐多久的咖啡館強?”

張萱琳略帶遲疑地說:“阿姨,我覺得,經營咖啡館也是正經工作呀。”

“才不是呢,說句不好的,萬一有個什麽天災人禍的,誰保他呀?”見過也經歷過很多大場面的向母說,“他要是端起國家的鐵飯碗,往後才是有所保障的。我和他爸爸念書少,沒機會吃國家的飯,現在他有機會了,卻白白浪費,可不是讓人著急嗎?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要自由,可是也不應該就因為這些隨便亂來呀,人總會有老的一天,年輕的時候不做好選擇,等老了的時候,就是想要安穩也難了。張醫生啊,我覺得你的工作就很好,你進了這個單位,一輩子都不用愁了是吧?你這麽優秀,我要是你媽媽,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的。”

張萱琳尷尬笑道:“也不能這麽說,我沒有那麽優秀,就是醫院裏一個普通的住院醫生,我做得不好也會被醫院辭退的。”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張醫生你怎麽會做得不好呢?”向母對張萱琳投去無比滿意的眼神,說,“我看你是樣樣都好,比向珩好一百倍。說實話,我和他爸爸不敢在他面前啰嗦,怕他生氣,但其實是擔心得不得了。張醫生,我知道向珩聽你的,勞煩你幫我們跟他說說,讓他好好考慮父母說的話,為自己的以後多找一份保障,別讓父母太憂心。”

張萱琳不好對向母說任何反駁的話,只能含糊答應著:“嗯,我盡量。”

向珩的車開到了醫院門口,向母匆匆和張萱琳道別,扶著向父往向珩的車走去。

張萱琳瞧著向父上了車就轉身回到科室裏幹活了。

可心裏卻記掛著向母方才同她說的話。

下班後張萱琳回到家樓下,隨意在一間小店裏吃過晚飯,她沒有上樓,而是騎著共享電瓶車去往向珩的咖啡館。

咖啡館裏有幾位客人,還有一位等著取餐的外賣員,張萱琳便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等客人們都離開了才走進去。

張萱琳屈指敲敲門框,“篤篤”兩聲,正在收拾吧臺的向珩擡起頭,連帶著習慣性的話語:“歡……嗯?”

向珩看清了來人是誰,驚喜地笑道:“萱琳?怎麽過來了?散步來的嗎?”

張萱琳走進店裏,同向珩說:“騎車來的,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下。”

張萱琳到她常待著的角落裏的小桌子坐下。

“說什麽?”向珩隨手做了一杯抹茶拿鐵,端給張萱琳,並坐到張萱琳對面。

張萱琳小聲告訴向珩:“下午你媽媽跟我說悄悄話了。”

向珩十分詫異:“啊?內容是什麽?她沒跟你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吧?我交代過她好幾遍了,讓她別太熱情,別弄到你不好意思,她是不是讓你不好意思了?”

張萱琳搖搖頭,說:“她不是跟我說關於我和你的事,她找我聊的內容是關於你的職責選擇。”

向珩頓時猜到了向母和張萱琳的對話,無奈地扶額嘆氣:“天吶,我媽對公務員的迷戀都演到你面前了嗎?抱歉啊,我真的跟她說過不要跟你亂說話的,但是她不聽我的。”

張萱琳笑道:“沒事,你不用跟我道歉,她也沒有讓我覺得不好意思,她還誇我了,說我樣樣都好,比你好一百倍。”

向珩哭笑不得:“這倒是沒亂說。”

張萱琳喝了兩口抹茶拿鐵,看向珩的情緒稍微平覆一些了才說:“看來子女和父母之間都是沒辦法做到全然契合的。”

向珩認同道:“是呀,基本上無法契合,父母的期盼畢竟是從他們的角度出發,無法真正體會從我的視角看向我的人生是什麽滋味。”

“經過這幾天簡單的相處,我覺得叔叔阿姨都是很友善的人,他們對你應該很好吧?”

“嗯,我爸媽在別的小孩眼中應該是那種別人家的爸媽,對我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要什麽給什麽。”向珩隨意往邊上一指,說,“這家店也有我父母的幫忙,他們那麽不樂意我出來創業,那麽遺憾我沒有利用好我的專業來獲得一個鐵飯碗,可依舊尊重我的想法,並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我。我從念大學就開始在外面的咖啡館打工,領到的第一筆薪水就存了一半下來,往後也是這樣,我有意識地存錢,因為我想畢業後搬出來自己住。我買了一套面積不大的房子,本來想貸款買的,可我父母說年輕人不要往身上背這麽重的債務,於是他們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全款買下,就當做我是欠他們的錢,讓我分期還給他們,還不算利息。”

向珩輕輕嘆氣,臉上有難過神色,說:“我的父母,是非常好的父母。可惜我不能成為一個非常好的孩子。”

“所以你面對他們的時候才會覺得壓力很大。”張萱琳說出了今晚特意過來真正想說的話。

她對向珩的了解不如向珩對她的了解那麽深,如今堪堪見識到一丁點真實模樣,她便想和向珩當面說,也想看看向珩的狀態,陪陪向珩。

向珩其實並不像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瀟灑自得。

正巧此時陶莫霄端新鮮出爐的小餅幹出來,並有一家三口走進店裏,向珩只好請張萱琳稍等一下,起身去工作。

咖啡館的忙碌是一陣一陣地來的,晚飯後的兩個小時裏正好是忙碌的時間段,來店的客人多,訂外賣的客人也多。

張萱琳坐著喝了大半杯抹茶拿鐵,還心血來潮戴上一次性手套幫向珩打包飲品和小餅幹,過了近半個小時後,向珩才有空坐下來和張萱琳繼續聊天。

向珩顯然在忙碌期間仍默默地想著方才的事,坐下便接著未聊完的說題下去:“是,我面對父母時會有愧疚感,覺得不按照他們的要求做好的我,無法十分坦然地生活。但我又不能因為對爸媽感到愧疚就放棄去追求我想要的人生,我早就做出了選擇,所以要承受選擇帶來的後果。愧疚,或者像你說的壓力,就是我要承受的後果。”

張萱琳帶著點自嘲意味說:“我沒有想要選擇人生,所以我沒有這種自覺對不起父母的困擾,我選了父母都滿意的專業,進入了說出去很好聽的行業,他們覺得我可乖巧聽話了,可有出息了。就是現在又忙碌又沒錢的樣子,讓我的父母有點疑惑,他們沒想過小醫院的年輕醫生會過得這麽慘。你可以看到,聽父母的話的結果也沒有多好。”張萱琳攤開手,笑了笑,“我讓他們滿意了,可我無法讓我自己滿意,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在苦苦找尋讓自己徹底接受正在走著的這條路的方法。”

向珩低頭露了個沒有笑意的苦笑,說:“叛逆的人覺得叛逆是沈重的,聽話的人也覺得聽話是悲慘的,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算正確。”

張萱琳想起從前向珩對她說過的話,微瞇著眼盯著向珩,問他:“這位叛逆的人,其實我只是你叛逆的借口而已吧?沒有我,你一樣是叛逆的。”

向珩擡眼看著張萱琳,正色道:“我不否認像我這樣的乖小孩硬著心腸去叛逆是需要一個將自己摘開的借口,但你不是我的借口,你是我的靈感和動力。你讓我覺得我可以去追尋我想要的一生,不管是否會因此辜負了一些對我有所期盼的人,我因為你,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叛逆想法。”

張萱琳皺眉輕笑著撓撓耳後,向珩說的話太神奇,她總是無法將這些話和她自己聯系在一起。“你表現得太好了,這會顯得你的話不可信,哪怕沒有我,你也能做得這麽好。”張萱琳說。

向珩這時才記起自己的一邊手拿著一塊包裝好的餅幹,他原是想著要給張萱琳嘗嘗新鮮出爐的餅幹味道。

向珩剝開包裝,將餅幹遞給張萱琳,“嘗一下,謝謝你剛才幫了我的忙。”

看張萱琳咬了一口餅幹,點頭稱讚,向珩又說,“我並不是一天就成長到今天的程度。像這塊餅幹,要被搓揉,要被高溫烤脆,要被包裝起來,才能變成你手中的模樣。”

“你已經能夠扛起自己心裏的愧疚感,挺直腰桿走在你想走的路上了吧?”

張萱琳又用那種無邊無際的慈悲目光看著向珩,向珩覺得連他心裏的愧疚都已然被原諒。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無比奇妙,世上這麽多人,卻唯有張萱琳一人讓向珩覺得他可以獲得他想要的自由。

向珩應道:“是呀,我已經能夠做到了。”

向珩頓了兩秒,問張萱琳:“你對我的選擇會不會有什麽看法?我媽媽讓你來當說客,你打算要說服我嗎?”

張萱琳說:“我的看法就是在你有方向、有目標的時候,應該堅持自己的選擇。我很羨慕你,我羨慕你就像羨慕我妹妹那樣,你們擁有自己的熱愛並且一心一意去追尋,比我這樣苦苦掙紮在一條我自己都還沒有認可的路上的人強多了。所以你一定要在自己的選擇裏保持昂揚向上的姿態,哪怕是做給我看的也好。”

向珩十分放松地笑笑,“行,我會堅持的。”

張萱琳喝完了她的抹茶拿鐵,吃了一塊小餅幹,和向珩聊到快九點,就起身離開了咖啡館。她拒絕了向珩要送她回家的提議,騎著共享電瓶車原路返回。

她是在還有三分鐘到達充電站的時候,才猛然想到:她的做法,好像是忤逆了向母的……

張萱琳心一緊,身上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應付自己的父母就夠頭疼了,怎麽還要應付向珩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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