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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紀魯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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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紀魯魯

唐晴鳶回來時天色已晚, 絢麗的晚霞也遮蓋不住她的一臉郁色。

見喬長青也在,努力揚起唇角同他打了聲招呼,卻還是氣懨懨的。

喬長青與雲岫相視一眼後,朝她快步而去, 取下她手裏提著的藥箱, 聲音低低地問唐晴鳶:“發生什麽事了,看把你氣得又圓又鼓的。”

確實, 就像只離水的河豚, 雲岫繼續默寫,沒有起身:“那位女學子可還好?”

唐晴鳶一跺腳, 聽雲岫一提, 那股稍稍壓下的怨氣又嘩啦嘩啦地湧上心頭,和喬長青在院中坐下後, 那嘴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下午所遇不公之事,向好友們說出。

“集賢書院不講規矩, 他們此次前來拜訪, 書院好生有禮招待。拜帖上說好的是論辯會講, 可如今他們辯不過卻要使蠻力為難院中女學子。”

喬長青雖然跟著雲岫識字, 也在鏢局和各色人等打交道,但文人論辯他著實一竅不通,“怎麽為難的?你說來聽聽。”

“前日在明心樓就有兩院學子在爭論女子該不該讀書, 今早集賢書院的夫子又以此為論,讓兩方學子論辯。縉沅本就招收女學子,自然是讚同女子讀書的, 論辯一開始進行的也很正常,大家互相交流看法意見。”

“到後半場的時候, 集賢學子卻說,讀書不僅是識字那麽簡單,也要從書本中學會思考。只學不思是死讀書,學而能思才是活讀書。”

雲岫覺得這番話說得沒毛病:“治學問確實該這樣,記性幫助學,悟性幫助思。”

唐晴鳶一急:“雲小岫,你暫且聽我說後續。”

再看她一派閻然自若持筆書寫,又恨得牙癢癢,早知道就比背書,讓雲小岫去爭口氣。

“集賢學子認為女子讀書是廢人之時,除了識幾個字外一點用都沒有,這話自然引得女學子忿忿不平,順著人家的計劃掉坑裏了。”

繞來繞去的,喬長青聽得費勁:“什麽坑?”

“他們要比試,如何用最少的力量搬動明心樓樓前的水缸。那口缸是一口石缸,重量本就不輕,蓄滿水後更是能達幾百斤。”

“這些學子早就預謀好了,拿著一根粗實的大木棒就把石缸撬起來,反而把縉沅學子弄得不知所為,那缸還能怎麽搬動?”

杠桿原理?看來集賢書院還真是臥虎藏龍,挺厲害的。但唐晴鳶正在氣頭上,雲岫暫時沒吭聲,仍然雲淡風輕地繼續自己手上的事。

喬長青終於聽明白事情經過,本來是雙方論辯的,可中途又去比舉缸了,“那縉沅有人挪動那口石缸了嗎?”

說起這事就她就恨鐵不成鋼,凡事量力而行就好,非要逞強,“院中有位女學子咽不下那口氣,仗著家裏是殺豬的,力氣大,非要用力一試,這不,閃了腰,疼痛難耐直不起來。我已經針灸過了,可還是少不得要臥床休養十餘日。”

有她在,腰傷倒是不嚴重,她愁的是學子鬥志!

那口石缸不挪回原位,縉沅書院就士氣難振,接下來的論辯誰還能慷慨激昂,振振有詞?甚至部分學子還有可能因此事怨恨書院招收女學子。

唐晴鳶長噓短嘆,第一回覺得明心樓前面的大石缸礙眼。越想越來氣,喝下好幾碗涼茶,還是悶悶不樂。

舉缸這事喬長青也幫不上忙,盡管他力氣不小,但是數百斤的重量他是真的做不到。

雙眼忍不住朝雲岫飄去,看向這個讓他感到無比踏實的人,就是不知道岫岫有沒有法子,喬長青試探著喊她:“岫岫?”

這真是一個簡單又覆雜的事,對他們難,於雲岫易。

若她沒記錯,其實《墨經·經下》中就有關於力和運動的一些見解,比如車梯、滑車這類器械就有滑輪早期的雛形,還有《天工開物·作鹹》中也曾記錄井鹽汲鹵機械,裏面用到了兩個定滑輪。

落筆神速,雲岫寫完筆下最後一個字的最後一撇,完美收筆。然後擡起眼眸,見唐晴鳶一臉愁容,喬長青一臉期盼,她愜意地笑著,語氣略不確定地提議:“辦法也有,但是也要看有沒有人能做出來。”

此話一出,唐晴鳶霍然起身,如魚得水般精神煥發,活力滿滿,追問:“什麽辦法?要做什麽東西?”

她就是看不慣集賢學子故意挑釁的模樣,縉沅招不招女學子幹他們什麽屁事,來到別人的地盤上還整日指手畫腳,斜眼看人。

來論辯就論辯,非要生出些幺蛾子。

她若是咽得下這口氣就不是唐晴鳶了。

喬長青一副果然如此神情,雲岫思緒敏捷,博覽群書,他就知道她有辦法,“岫岫,要怎麽做?”

“舉缸只要舉起,並不需要移動方位嗎?”

唐晴鳶不知為何如此問,卻回:“只要能挪動就行,沒有時長、方位、高低要求。”

雲岫頷首點頭,那這樣倒也還行得通,於是說:“首先,要有足夠硬實的木頭,比如紫檀木、雞翅木、楠木或者是黃花梨。”

山中木頭雖多,但是硬木難求。

“然後,還要找到能鎪、鑿、鏟、銼、磨,切削處理硬木的手藝人。”她同唐晴鳶實話實說,“那東西制作不易,耗時不短,你還堅持要做嗎?”

唐晴鳶不想放棄,一咬牙說道:“要做,木頭我去找,木工?書院裏有位學子家中就是幹這行的,我一會兒就去找他問問。最後一點是什麽?”

“最後,便是結實的繩子嘍。”

唐晴鳶又豪飲下一碗涼茶,用袖口抹去嘴角茶漬,頗為瀟灑,“我這就去書院飯堂尋人。”

她剛撒著腿沖出去,又突然停住,回眸看向雲岫,高聲說道:“雲小岫,要不今晚你做個飯?”

“知道了。”雲岫朝她拂了拂手,示意她趕緊去。

阿圓本來還在喬長青懷裏玩樹葉子,聽見雲岫要做飯,耳朵一豎,撒嬌道:“岫岫,我想吃土豆餅,兩種口味的。”

貪吃鬼,雲岫瞅他一眼:“只能一種。”

阿圓又開始討價還價:“我想吃一絲一絲的那種,哥哥喜歡吃糯糯的那種,岫岫,就做兩種嘛。”

一旁的安安聽見阿圓提到自己,靦腆笑笑,望著雲岫:“娘,可以做兩種嗎?”

喬長青也起哄:“兩種,兩種,我這就幫你去刮土豆。”

他輕車熟路地就朝竈房摸去,前幾日他托人送上來不少土豆,應該還剩下不少。

雲岫望著三人無語失笑,行吧,四口人,三比一,兩種口味就兩種口味吧。

“那還不去幫爹爹拿東西。”

阿圓一開心,露一嘴小白牙,安安也跟著笑,兩人蹦蹦跳跳地就去找喬長青。

真是的,唐小鳥家,他們三竟然都比自己熟。

縉沅書院的飯堂食材大部分都是學子們在後山自己種的,肉類每隔三日便會由山下屠戶送上來,給學子們制作葷食。

這幾日因為論辯會講,要接待遠道而來的客人,便每日都有人送肉禽上來,只不過因路程耗時,學子們早上吃素,要到晚上才吃得到肉。

此時已是飯點,可大夥們卻高興不起來,不僅縉沅學子面色沮喪,連飯堂添飯舀菜的嬸子也垮著一張臉。

唯一面上帶笑,還能高談闊論的也只有一群集賢學子了。

“女子就該好好在家打理家務,幫扶父兄,來書院除了識得幾個字有什麽用,還和一群男子坐在一起吃飯,真是有辱斯文。”

“聽說今早閃了腰的那位是屠夫家的女兒,不會是縉沅書院想白吃肉才收的女弟子吧。”

“難以琢磨,難以琢磨,難道讀了書,識了字,肉就能賣出去更多嗎?哈哈哈哈。”

“招收女學子還是不妥,被女子迷了眼,哪還有心思讀書,這不,諾大的學院,竟無人能把缸舉起來。”

面對如此明晃晃的嘲諷與奚落,縉沅學子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在飯堂生事,只能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看著一眾藍衣學子。

一人按住沈不住氣的師弟,呵斥道:“顧秋年,坐下。”

“林昭師兄,他們在胡謅亂說,造謠生事!”顧秋年委屈憤恨,他和姐姐顧秋顏到書院求學,家中是屠戶不假,定期給書院送肉也是真的,但書院根本不是為了白吃肉才收的他姐姐,束脩與肉錢明明算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他們抹黑。

“忍!”林昭自然也看不慣他們,但若此時再生事端才是中了他們的奸計,丟了書院面子,“付阮師兄已去藏書閣翻查經籍,再忍忍,不能功虧一簣。”

顧秋年下頷抖動,顯然已經忿恨到極致,不想再在飯堂待下去聽那些汙言穢語,思及自己姐姐還在齋舍臥床休養,幾口吃完飯食,冷著臉說:“我去給我姐打飯。”

他一身怨氣,像是個行走的竈爐,那些閑話就像填進去的柴火劈裏啪啦炸個不停。

“哎喲,那位縉沅學子還生氣了。”

一夥人裏,倒也有人看不慣此等行徑:“師兄,差不多就行了,我們是來論辯,不是結仇的。”

可是那人卻沒人把他的話聽入耳,看不起人地斜眼覷他一眼,視若無睹地繼續和旁人譏笑。

一方得意洋洋,一方委曲求全,沖突要起之時,卻見唐晴鳶沖到飯堂門口。

眼刀子飛向門口幾人,頓時震得他們言語稍歇。

暫且不和他們計較,但人頭攢動,她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只能疾步來到飯堂中心,高聲喊道:“紀魯魯何在?”

剎那間,飯堂鴉雀無聲,大家都看向一身紅衣的唐晴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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