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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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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這本就是一個局◎

而且楚帝再奪其瑞, 這祥瑞,也是陳家獻的,她若不破局,來日便成是她蓄意謀奪, 即便楚帝遏止, 也難堵悠悠眾口。

“阿虞恐怕需再去仔細探查一番, 最好再拉上一個見證者,”秦疏攏攏披風, 陳家既然在名聲功德一事上退讓, 就必不可能就此罷休,她輕輕說, “省得他們另懷叵測。”

“好。”

果然還不等入夜秦疏收起酒皿,便有侍從來告說陛下遍尋殿下不得,來此處問詢可見到了殿下。

陳家請陛下往皇莊一觀,楚帝既然奪了這祥瑞安在澹臺衡身上, 必然是要他一起去的。

路上安和提著燈, 小心伺候著,含笑:“可見天降祥瑞與否,還要細看陛下之心意, 這是天與陛下同齊,也是萬民與郡主、殿下朝陛下之功啊。”

聰明人,不必將話點得太透,便各知其心意, 但秦疏到了路上, 瞧見山野之中, 燈火通明, 又問:“這是哪裏?”

安和:“不過是京城兩坊的隨便一處罷了。”

這回答可算得上是妙口匠心, 秦疏看了安和一眼,才又望向這漫山遍野的長生祠與祠內供奉的海燈:“陛下之心,叫人動容。”

“也不過是拳拳愛子,郡主,這邊請。”

秦疏卻又見幾座野廟,安和打著燈,沒瞧見,借馬甲目視千裏的秦疏卻分明看清,那裏尋常瓜果供奉的,分明是陳家之人。

無功之人受祿,卻攛掇引導,營造有功之人被排擠的假象麽。她斂眸和紫鳶互相攙扶著走出泥地。

如此故布疑陣,也算絞盡腦汁了,只可惜。

山路難覓,秦疏的馬車陷在泥中,楚帝才派人親自來接,她只對楚帝頷首,片刻後輕輕親自點了盞海燈,澹臺衡身形便自霧中出。

這是強召之法,尋常之時楚帝自然不會這麽做,可今日他應是龍心大悅,瞧見澹臺衡也滿目笑意:“子衡,來,瞧瞧你入陵之後上天賜朕的不世祥瑞!”

澹臺衡本對楚帝頷首後便自然跟在身後。

聞言身影卻忽地頓住,輕聲:“入陵?”

虞宋身影在方若廷所吹燈盞下忽隱忽現,忽然,她一橫劍,飛身而出,瞧見一個打扮成農戶模樣的人,冷眸,周遭卻忽地出現許多人。

他們大哭:“神仙娘子,救救我們吧!”

楚帝笑容不變:“正是入陵,子衡,虞宋不是語你漂泊百年,禁錮於雲臺寺而無處可去嗎?對你來說,屍骨本也重如千金。”

哪怕是心情極好,楚帝說到這裏也有幾個字眼不太順暢,可他很快便打起精神:“朕與你本就有父子之緣,能相遇此世,是上天庇佑,你也對楚頗有裨益,瞧瞧開海之策,再看看如今!如今,你才是造福楚最多之人,你也才堪任楚之儲君!”

澹臺衡似乎想說什麽,楚帝卻不由分說:“就比如這龍須草,生於苦礪,卻有反哺天下人之心,此物隨你來楚,便是想褒揚你如它.....”

“陛下。”

澹臺衡垂眸拱手:“請恕子嘉不能受之。”

楚帝笑容漸消,面上帶上薄怒:“為何?!”這可是賜楚的祥瑞,他若受了,才有轉圜之機!

澹臺衡:“此物出世,子衡自認無功於此。”

“且當日,昭儀娘娘與陛下一家相敘,子衡念在身為外人不宜在旁。”

“子衡!”外人與一家二字戳痛了楚帝,他呼吸驟然急促。

“但聽聞楚有良種,亦心存慰藉,然楚有育種,秦也遍朝,敢問娘娘是如何育種,可曾換土,請百姓試種後,又是何結果?”

因他從來都使人如沐春風,難詰問旁人,這話說出來,眾人也不覺他是有意挑錯,且他才面對如此褒獎而不受,卻在楚帝高興之餘謹慎求證,不更證明他為民考慮?

楚帝面色驟然冷卻,見陳昭儀神色微變也瞇眼沈思起來。

陳昭儀柔聲:“妾不知殿下這是何意,哪怕殿下不肯受功,此種,也是臣妾與父親日夜培育而來,六殿下也可作證啊。”

澹臺衡:“請昭儀恕罪,若此物真乃祥瑞,必使百姓推之,但農事,民生之所系也,子嘉亦不敢輕忽之,所以鬥膽,請佃戶辨之。”

陳昭儀神情放松些,道:“殿下千慮,百姓之福,只是此地偏遠,要尋恐怕也只有山下......”

“無妨,子嘉與阿虞相商,正遇一二農人,或可對龍須培育之法,有所心得。”

陳昭儀眉心一跳:“山下與附近農戶相隔千裏,殿下是如何......”

澹臺衡不語,楚帝卻道:“身為亡魂,日行千裏,虞將軍確有此功夫,來人啊,去山下接應虞將軍。”

陳昭儀捏緊裙擺,拉過六皇子,忽然間,心頭猛地一跳,轉身,虞宋之聲裂空而出:“不必了。”

紅纓槍在夜色中瑩瑩如火:“我已將人帶到。”

她身後,農戶們蜷縮做一團,瑟瑟發抖,遍地哭嚎,待魏駱上前,安撫稱這位是陛下,這位是娘娘,這位是才立的太子殿下,那農戶便大哭道: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我們也不想,不想,是有人逼我們做偽證啊!”

“大膽,到底是何人,敢欺君罔上!”“陛下在此,此人絕無可能逃脫,莫怕,你可將經過細細道來。”

那農戶卻抽泣著左顧逡巡,陳昭儀直往後退,一瞬間,卻被人按住,她猛地擡頭,正是周雲!

“回,回陛下,是這亡魂!是她讓我們汙蔑主家,言說此良種為禍啊!”

此言一出,震驚眾人,楚帝更咬牙,若不是澹臺衡拉住他,他便要對好好一農戶拔劍了:“你說什麽!”

農戶使勁磕頭:“草民不敢妄言,絕不敢妄言,只是這二人一著黑一著紅,身形虛無縹緲,小人也是害怕,也是怕被索魂,這才......”

六皇子在此刻站出,眼眶通紅:“他們究竟是如何栽贓陷害的,你說!”

此刻重臣與通農事的朝臣等,皆在此處,真讓他說了,此言明日便會傳往大江南北,周雲亦拔劍:

“你可知欺君罔上,乃是死罪,誰教你們改口的!”

方若廷也跪下:“陛下,他們當時的說辭並不是如此,臣可以作證啊陛下!”

虞宋與澹臺衡對視一眼,一個沈默,一個握緊手中劍:“你當時如何求我,可還記得?”

“誰不知你身為方士,禍福與此二人相依!你之言不可信!

還有你,是亡魂厲鬼,便可恐嚇我朝之民了嗎!群臣彈劾你有不臣之心,今日看來果真如此!你們不讓他們說,我偏要讓他們說,跪著的那個,你來!”

六皇子完全顧不上楚帝震怒的神情,甚至讓侍衛上前護在那農戶身邊:

“說出來,本皇子保你活命!”

“是!”

方頤本來在院中補上秦疏連日少做的練字功課,聞言輕輕地移開一枚棋子,落在另一處,輕聲:“原來如此。”

“我們被陳家給騙了,”秦疏望向山間夜色,面色波瀾不驚,視線卻輕輕落在輕輕擦著眼角的陳昭儀身上,和六皇子那處,“龍須種,很有可能是真的。”

陳家為此籌謀數年,焉有不成之理?

六皇子已滿臉悲憤地聽完農戶所言:“起初,起初我等以為神仙降臨,是庇佑我等,所以聽了他們的話,舍去陳家佃戶的身份,為他們培育試種。

可神仙大人拿來的糧種實在太喜水,在京郊根本生長不起來,大人雖神出鬼沒,於農事卻一竅不通,還總催促我們,要尋水田旱生之寶株。”

“為何是旱生?”

何躬行手指微緊,但此刻還是與一些伺機詆毀澹臺衡與虞宋的大臣一起,保持著冷漠道:“大抵是因亡魂出,草木枯之語吧。”

農戶啜泣:“正是如此,有一日小人歸、歸家,偶然偷聽到,兩位大人說,嶺南再旱下去,這罪名便要坐實在他們身上,陛下雖能寬宥,他們卻敵不過民怨!所以要將此株培育出來,當做解了嶺南之旱的寶物,獻給陛下。”

“你們不曾培育出來?”“不曾。”

“那龍須呢!”楚帝陡然厲聲:“又是如何一回事!”

有人爬出來:“此事便由草民來替主家申冤吧!陛下!您是我們再敬仰不過的天子陛下,您可不能不講道理啊.....此種其實從三年前,便開始偷偷培育,只因種子太少,而且主家也不欲別人偷學了去,所以只挑了熟練的家奴來......”

“一開始的確難長,主家也幾度放棄,是娘娘鼓勵我,還說此物可保六皇子平安,”陳昭儀啜泣著跪下,“可是後來,一些沒有選進培育奴仆裏的人便將酸話宣揚出去,說主家根本沒有育種,不過是撒謊。”

“可陛下,草民在主家做了六年,現在田壟上還留著那龍須的成株,草民冤枉,主家更加冤枉啊!他們定然是因沒有參與育種才心生怨恨,被他利用了去......”

“你這賊婦!休要胡說,分明是他們指使我們,我們也沒參與育種,說沒有是他們告訴我們的!”

六皇子撲通跪下,委屈大聲:“他自然必然要汙蔑母妃與外祖父,因為喜水的良種一出,陛下與朝臣便更容不下嶺南大旱了!

“兒臣雖然一時糊塗,貪圖了母親與外祖父為我圖求的榮華富貴,卻萬萬,萬萬不敢以民生做玩弄權術的籌碼,父皇,瑛兒可以親食龍須給您看,證明龍須確實可救萬民,確實是上天賜給楚的祥瑞啊!”

陳昭儀也啜泣:“陛下,臣妾雖然貪婪,但萬不可以此犯萬民與天威也,陛下明鑒。”

陳家其他人哭:“若是如此,草民也不敢支持娘娘將此功讓給殿下呢!”

方若廷身體一軟,嘴唇發抖地去看虞宋和澹臺衡,終於明白,這本就是一個局。

六皇子與陳昭儀早想好了此等苦肉計,他們也早想好了用這些話,來影射,構陷汙蔑他們沒有容人之能,更構陷他們特意汙蔑可量產良種是壞種。

所謂愛民所謂溫仁,不過是他們打的一個幌子。真正的前秦亡魂,實則利欲熏心,再自私狹隘不過。

甚至在場朝臣,已有幾人動搖,完全無法相信陳家可以提前三年便將此計謀劃至此,而一直是受益者的澹臺衡虞宋卻清清白白。

更甚至,環環相扣,推算至此。

何躬行手指越收越緊,他顫著眼睛,狠狠垂首。不行,不是時候。

楚帝也怒目圓睜,狠狠地看向陳昭儀,看得這對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野心母子心中一寒,皆著卻是相互握緊手。

陳昭儀緩緩沈下心,心中哀淒。

沒錯,父親料沒錯,她心中隱隱預感更沒錯,無論他們如何算計,陛下的心都已完全偏向這兩人這邊了!但他們已走到如今這一步,無論如何,他們不能退縮!

陛下不公,他們向百姓求,閣臣不聞,他們朝朝臣來求,總有人,知曉陛下的偏頗,還有對這亡魂荒謬的偏寵,對楚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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