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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公家的公子齊昀，是大涼的功臣。
他是盛名乾州最年輕的將軍，十九歲那年便在邊境立下赫赫戰功。
文軒皇帝七十歲大壽時，太子念及齊昀自年少時遠赴邊疆，多年未曾回乾州，上書請命，許他回京參加壽宴。
那日，裴子璇盛裝打扮，在宮人的簇擁下滿懷欣喜地等著見那久別重逢的少年郎君。
等來的卻是是滿場的紅光。
鮮血重新粉飾了裝扮精美的皇宮，那刺目的紅，比大殿之上的綢緞還要鮮艷。
裴子璇記憶清晰，那是她第一次離殺戮那麽地近。
太子哥哥死在宮門口，父王死在大殿之上。
齊昀，他手裏沾滿了她親人的鮮血，就在她的面前。
看到對面提著滴血的刀刃的齊昀，不知為何，那一刻，裴子璇沒有害怕。
或許是他容顏依舊，同少時那位不過與她相視一眼就會臉紅的少年別無一二。
除了那雙陰狠的眼睛，和沾滿鮮血的雙手。
裴子璇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善心，饒了她一命，囚了她，在皇宮最奢華的宮殿。
但她只想一死百了，隨父王還有太子哥哥去了。
“子璇。”齊昀輕喚她的名字，指尖穿過了她的長發。
裴子璇聽到他陰沈沈的聲音響在耳畔：“你乖一點，裴麒毅才有命活。”
裴子璇一怔，他說的是她死去父王最小的兒子。
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皇後娘娘......薨了。”齊昀說。
聞言，裴子璇止不住地顫抖，她驚恐地大喊：“齊昀，你就是個滿手是血的惡魔！”
“惡魔？”他輕笑著捏起她的下巴，眼裏滿是戲謔，“裴麒毅才五歲，子璇，若沒人管他，我也保證不了他的性命。”
齊國公家的公子齊昀，的確是盛名乾州的少將軍。
亦是，反賊！
太子哥哥和父王錯信了他。
裴子璇明白，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什麽元景公主。
她成了齊昀手裏的一個玩物。
但她卻不再想尋死，不僅是因為還有裴麒毅，更多的是因為她想覆仇。
但齊昀能留著她，便是斷定了她對他夠不成威脅，事實也的確如此。
可她有耐心，她願意等。
齊昀接替了齊國公的位子。
這其中的門道她雖不完全清楚，卻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齊昀不殺她，是因為朝中依然存有一股保皇勢力。
他想吞了這大涼的江山，沒那麽容易。
夜裏，齊昀會來裴子璇殿裏。
宮殿裏的人早被換了一批，都是他欽點的。
裴子璇時刻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曾經京城裏最高傲的公主，如今淪為了家破人亡的囚奴。
他每晚都不會讓裴子璇好過。
逼她叫喊，逼她放蕩。
在他面前她總是不著一縷，不僅是身.體，更是她的靈魂。
整個乾州城都知道，大涼的元景公主現在是小齊國公的胯.下之奴。
沒有自由，沒有權利，沒有......思想。
裴子璇的意志被蠶食著，心裏的不甘與憤恨令她難過萬分。
就算想著裴氏想著裴麒毅，她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苦苦堅持了兩月，終於，她等來了機會。
瑄國侵犯邊境，已然破了一城，齊昀不得不去邊疆平亂，奪回領土。
他一走，這皇城就能再變一個天。
臨行前一晚，齊昀像往常一樣來到裴子璇的殿中。
她只著裏衣側臥在美人榻上，他坐在她的身邊，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裴子璇看向他，卻讀不懂他眼底不明意味的情緒。
他說：“我明日啟程。”
裴子璇點頭，然後乖巧地靠在他的腿上，她聽見他低低的笑聲，緊接著便是告誡。
“我回來之前，誰不都不要見，我會將曹奇留在宮裏，他會護你周全，直到我回來為止。”
裴子璇沒有接話，齊昀也不需要她有所回應。
曹奇是他的副將，算得上左膀右臂。
齊昀知道，他一旦離京，就會亂，所以要放一個得力的心腹在此。
所謂護裴子璇其實就是監管，她邁不出這殿門，其餘人也休想進來見她。
只是，防得住麽？
他齊昀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那晚，他沒有碰她，裴子璇早上醒來時他已經走了。
裴麒毅身邊皆是齊昀的爪牙，裴子璇沒有任何機會接近。
而有曹奇在，她也休想離開宮殿半步。
她要做的只有等待，這是個好機會，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齊昀走後的第三天，她等到了。
夜晚，有外人進到了宮殿，來到了裴子璇的寢宮。
這幾天夜裏她睡得輕，那人剛到她帳前她便醒了。
太黑了，裴子璇看不真切他的樣子。
“阿璇，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裴子璇放下了心，“你何必親自來，萬一出事……”
“守衛全部已經迷倒了，不用擔心，先跟我走。”他給她披上了衣服，打斷了她的話。
黑夜裏，他的眼睛熠熠生輝。
裴子璇點了點頭，跟著他往門口走去。
才行至門口，木門卻忽然被人從外推開，一道白光襲來，橫劈在裴子璇和他之間。
他立即甩開了裴子璇的手，兩人才免於受傷。
曹奇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把寒森森的刀。
“柳家公子，柳如清。”曹奇瞇著眼看著裴子璇身旁的男子，擡手用刀身輕撥裴子璇的肩膀，將她推向一旁，“公主殿下莫怕。”
話落便直接攻向柳如清。
兩人在殿內打鬥，動靜並不小。
曹奇很早便跟著齊昀，真槍實戰中磨練了一身本事。
柳如清占不到什麽便宜的。
黑暗裏，裴子璇聽見了綢緞破裂的聲音，她的心跳得很快，摸索著點燃了一盞燭臺，方才看清了形式。
果然如料想一般，曹奇將柳如清逼到了角落，鋒利刀刃上已經見了紅。
看著身上帶血狼狽不堪的柳如清，裴子璇心裏莫名燃起一團火。
她取下發髻上的金簪，對著曹奇的後背猛地刺下去。
下一瞬，只聽“哐當”一聲！
金簪摔落在地，發出了一道清脆的響聲。
裴子璇被曹奇推開，她因為慣性摔在了地上。
“子璇！”
“公主殿下，你要聽大人的話呃......”
曹奇偏頭對裴子璇說話的樣子定格，柳如清的長劍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
曹奇睜大眼睛，緩緩地回過了頭......
“唰！”
長劍在下一息被抽出，曹奇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血液瞬間爬滿了地面。
“子璇，沒事吧。”柳如清收起長劍，過來扶起了裴子璇，“可是摔到了？”
“我沒事。”
裴子璇拍了拍衣裙，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金簪。
“咻！”
“嘭！”
血泊裏的曹奇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了門口，他的手裏正攥著剛剛釋放的信號彈。
裴子璇臉色一沈，咬著牙走向他，一腳踩住了他的手。
他吃痛，松開了那枚已經沒用的空彈，“唔，公主殿下......”
“在下勸你，不要背叛大人。”
聞言，裴子璇一時失笑，她攥緊了手裏的金簪，俯身湊近曹奇。
“齊昀真是養了一條好狗。”
金簪對準了他的命穴，裴子璇深吸了一口氣......
柳如清卻在此時抓住了她的手。
她偏頭看他，不明所以。
柳如清緊抿著唇，抽出了腰間長劍，接著，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這種事，不該用你的手做。”
裴子璇被救出了皇宮，住在城外的一個院子裏。
元景公主失蹤的消息並未傳開，被壓了下來。
期間，柳如清和他的父親來見過她。
他們制定了計劃。
先謀其權，再謀其命。
裴子璇的身邊多了一個侍女，名叫燕子。
柳如清說這是他最信任的暗衛，會貼身保護她。
裴子璇欣然接受了，畢竟她的確需要一只能幫她做事的手。
燕子武功高強，話少，做事幹脆利落。
多虧了她，裴子璇成功與宮裏餘下不多的舊奴取得了聯系。
福海曾是父王身邊大太監身邊的人，現如今他依然留在永壽宮。
那裏，是裴麒毅被關押之地。
但是福海無法靠近，裴麒毅近身之人的都是齊昀的眼線。
但不久後，柳如清告訴裴子璇，衛太傅請命入宮，去做裴麒毅的少師。
這是一個好消息。
太傅衛源素來清正廉潔、明辨是非，他必然不會準許齊昀這樣的賊人一手遮天。
現在只需要衛太傅的配合，助他們將裴麒毅救出宮。
確保了裴麒毅的安全後，他們就可以動兵，再將皇宮換一次血！
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
在衛太傅的幫襯下，福海成功混到了裴麒毅的身邊伺候。
裴子璇雖與裴麒毅並不十分熟悉，但他終歸是和她同成一脈的弟弟，更何況又是在這樣的憂急關頭。
裴子璇很關心他，總是向燕子打聽他的狀況。
燕子每隔幾日便會溜進皇宮，於是她每隔幾日便能得到裴麒毅的境況。
燕子告訴她，聽福海講，小皇子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太傅教什麽他便認真學什麽，有模有樣的。
每每聽這些瑣碎日常，裴子璇的腦海裏便總是想起太子哥哥。
曾經，哥哥也是這麽誇獎她的。
“子璇，你要知道哪怕這世上最閃耀的明珠都比不上你萬分之一。”
“你是我大涼最尊貴的公主啊，連哥哥都羨慕呢！”
“真的嗎，太子哥哥？”
“當然啦，哥哥永遠不會騙子璇的。”
她，是大涼最尊貴的公主。
再也不是了。
哥哥。
沒有了你，子璇便再也不是了......
原本局勢一片大好的光景，卻在這天出現了轉折。
那日燕子來時不像往常。
她步伐急促，像是努力在用表面上的沈穩壓抑著焦灼緊張。
“殿下，快隨我走！”
燕子一進屋就開始收拾裴子璇的東西，她隨意捆了些必要的東西到包裹裏，抓起裴子璇的手腕就要往門口沖出去。
裴子璇大概意識到事情不會簡單。
風平浪靜的安定下必將藏著驚濤駭浪。
只是，她沒想到這樣快。
裴子璇一句也沒有話也沒有過問，跟著燕子出了屋子。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這一方隱蔽的小木屋外此刻已經圍滿了身著嚴肅鎧甲的玄甲軍。
而人群正中的那人騎著一匹紅棕烈馬，藏青色長袍衣訣飛舞。
是齊昀。
裴子璇眉心狠狠一沈。
怎麽會......？
不過半月，他怎麽可能趕得回來？
心中忽然產生一個可怕的想法，心臟飛快跳動著，那只被燕子緊握著的手也控制不住輕輕顫抖。
“殿下快走！此處交由我！”
燕子將包裹塞到裴子璇懷裏，然後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蓄勢待發。
裴子璇看著她嚴肅的側臉，竟讀出了赴死的決心。
胸口被莫名的情緒刺痛，她抱著包裹的手不自覺縮緊，擡眼望向不遠處馬背上的男人。
只見他目光冷如寒冰，嘴角勾著一抹嘲諷的淺笑，薄唇張合吐出了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句子。
“殺了她。”
一眾玄甲兵架起一排整齊的弓弩，鋒利的尖端直直指了過來。
燕子眼神一沈，握著劍柄的指節泛白。
裴子璇不敢再猶豫，迅速往木屋裏跑去，想從另一側離開。
“放箭！”
有士兵下了命令。
裴子璇關上了屋門，外面金屬激烈碰撞的聲音傳入耳朵。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依然無法冷靜。
後方的窗戶敞開著，不斷有冷風卷入屋內。
裴子璇往那邊大步走去，步伐有些淩亂，她有些笨拙地翻過窗戶，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想來齊昀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態度，後方並未設防。
雖知今日逃脫機會渺茫，但裴子璇只能咬牙硬拼。
但願燕子能夠在她徹底離開前拖住他們。
她在竹林裏穿梭著，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知要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後方傳來不小的動靜，有驚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裴子璇腳下不敢停，更不敢去想燕子當下的處境。
汗水浸染了她的衣服，不知不覺中身後已經見不到小木屋的影子了。
她心緒萬千，緊繃的心弦不敢有半分松弛。
林子裏的路並不好走，途中裴子璇摔了幾跤，右手掌心破了皮，流了血。
疼痛如細針穿刺，有些火辣。
她顧及不了這些，或者說，她根本來不及顧及。
身後有打鬥聲愈來愈近。
她循聲回頭望去，看到的是離她不過幾步之遙臉色慘白的燕子，還有稍遠處一身肅殺之氣的齊昀。
裴子璇的步子僵住，心裏明白，走不了了。
她轉過了身，安靜地與燕子相視。
燕子看上去虛弱極了，倚著長劍才堪堪站穩身影。
裴子璇看到她嘴角微動，眼睛裏盛滿了無力。
緊接著她瞳孔一縮，伴隨著的是利刃透過衣衫穿過皮肉的聲音。
她的胸前赫然多了一道慘白的利刃，伴隨著鮮血淌出，那是燕子的血，又鮮又紅。
“燕子！”
利刃在下一秒被人抽出，與此同時燕子的身體軟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站立，就像是她的靈魂也隨著那把殺死她的刀一起被抽離。
裴子璇急忙上前兩步攙住了她的胳膊，燕子仰頭看她，嘴角淌下一道血痕。
裴子璇愕然擡眼看向前方，看向那個面無表情，正垂眼擦拭利刃的男人。
“公子說過，殿下的手......不該沾染血腥，是屬下無能......”
燕子的聲音破碎不堪，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了，永遠消失在人世間。
裴子璇連忙低頭看她，錯過了齊昀在聽到那句“不該沾染血腥”時驀地一暗的神情。
她才發現燕子早已渾身是血，她的手攙扶著的地方，燕子胳膊處的黑色衣衫又濕又黏。
燕子的身體上的傷口太多了，躲到血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
裴子璇的掌心一片殷紅。
眼睜睜看著燕子的瞳孔逐漸失去了焦距，在自己面前緩緩地垂下了腦袋。
而她也再沒力氣扶住燕子的身體，任由她向下滑去，倒在了自己的腳邊。
那一刻，裴子璇突然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她保持著攙扶的姿勢木木地僵在原地。
直到齊昀將她拉扯到他身邊，她才逐漸有了反應。
齊昀的臉色並不好看，皺著眉頭用擦過刀刃的白巾輕試她的手心。
只是有一部分血液已經凝固幹涸，擦不掉了。
永遠也擦不掉了。
“受傷了？”
裴子璇聽到他關切的語氣，看著他有些緊繃的表情，沒有說話。
白巾柔軟的觸感游離在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傷口。
裴子璇聽到齊昀說：“柳如清說的對，你的手的確不該沾了血腥......”
“啪！”
他或許還想接著說些什麽吧，可裴子璇已經無法再聽下去，這一巴掌的力道不算輕，齊昀的臉微偏了幾分。
染血的白巾在她用力將手抽出時，從齊昀的手裏掉出，落在了地上。
她掌心火辣辣地疼，分不清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剛剛的耳光。
裴子璇死死地盯著齊昀，眼前視線卻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到這時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已淚流滿面。
對面的齊昀卻忽而笑了，他輕擦唇角，揚了揚眉，再度握住了裴子璇的右手，那裏傷口已經裂開，滾出了幾粒血珠。
他將那只柔弱的手掌拉近，微低頭，探出舌尖將血珠舔舐。
裴子璇感到傷口處好像被一條毒蛇伸出的紅信子觸碰，霎時寒意刺骨，她驚慌地抽手，這一回卻怎麽也掙紮不開。
齊昀擡眼瞧著她，問：“子璇，你為什麽這麽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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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公家的公子齊昀，是大涼的功臣。
他是盛名乾州最年輕的將軍，十九歲那年便在邊境立下赫赫戰功。
文軒皇帝七十歲大壽時，太子念及齊昀自年少時遠赴邊疆，多年未曾回乾州，上書請命，許他回京參加壽宴。
那日，裴子璇盛裝打扮，在宮人的簇擁下滿懷欣喜地等著見那久別重逢的少年郎君。
等來的卻是是滿場的紅光。
鮮血重新粉飾了裝扮精美的皇宮，那刺目的紅，比大殿之上的綢緞還要鮮艷。
裴子璇記憶清晰，那是她第一次離殺戮那麽地近。
太子哥哥死在宮門口，父王死在大殿之上。
齊昀，他手裏沾滿了她親人的鮮血，就在她的面前。
看到對面提著滴血的刀刃的齊昀，不知為何，那一刻，裴子璇沒有害怕。
或許是他容顏依舊，同少時那位不過與她相視一眼就會臉紅的少年別無一二。
除了那雙陰狠的眼睛，和沾滿鮮血的雙手。
裴子璇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善心，饒了她一命，囚了她，在皇宮最奢華的宮殿。
但她只想一死百了，隨父王還有太子哥哥去了。
“子璇。”齊昀輕喚她的名字，指尖穿過了她的長發。
裴子璇聽到他陰沈沈的聲音響在耳畔：“你乖一點，裴麒毅才有命活。”
裴子璇一怔，他說的是她死去父王最小的兒子。
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皇後娘娘......薨了。”齊昀說。
聞言，裴子璇止不住地顫抖，她驚恐地大喊：“齊昀，你就是個滿手是血的惡魔！”
“惡魔？”他輕笑著捏起她的下巴，眼裏滿是戲謔，“裴麒毅才五歲，子璇，若沒人管他，我也保證不了他的性命。”
齊國公家的公子齊昀，的確是盛名乾州的少將軍。
亦是，反賊！
太子哥哥和父王錯信了他。
裴子璇明白，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什麽元景公主。
她成了齊昀手裏的一個玩物。
但她卻不再想尋死，不僅是因為還有裴麒毅，更多的是因為她想覆仇。
但齊昀能留著她，便是斷定了她對他夠不成威脅，事實也的確如此。
可她有耐心，她願意等。
齊昀接替了齊國公的位子。
這其中的門道她雖不完全清楚，卻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齊昀不殺她，是因為朝中依然存有一股保皇勢力。
他想吞了這大涼的江山，沒那麽容易。
夜裏，齊昀會來裴子璇殿裏。
宮殿裏的人早被換了一批，都是他欽點的。
裴子璇時刻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曾經京城裏最高傲的公主，如今淪為了家破人亡的囚奴。
他每晚都不會讓裴子璇好過。
逼她叫喊，逼她放蕩。
在他面前她總是不著一縷，不僅是身.體，更是她的靈魂。
整個乾州城都知道，大涼的元景公主現在是小齊國公的胯.下之奴。
沒有自由，沒有權利，沒有......思想。
裴子璇的意志被蠶食著，心裏的不甘與憤恨令她難過萬分。
就算想著裴氏想著裴麒毅，她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苦苦堅持了兩月，終於，她等來了機會。
瑄國侵犯邊境，已然破了一城，齊昀不得不去邊疆平亂，奪回領土。
他一走，這皇城就能再變一個天。
臨行前一晚，齊昀像往常一樣來到裴子璇的殿中。
她只著裏衣側臥在美人榻上，他坐在她的身邊，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裴子璇看向他，卻讀不懂他眼底不明意味的情緒。
他說：“我明日啟程。”
裴子璇點頭，然後乖巧地靠在他的腿上，她聽見他低低的笑聲，緊接著便是告誡。
“我回來之前，誰不都不要見，我會將曹奇留在宮裏，他會護你周全，直到我回來為止。”
裴子璇沒有接話，齊昀也不需要她有所回應。
曹奇是他的副將，算得上左膀右臂。
齊昀知道，他一旦離京，就會亂，所以要放一個得力的心腹在此。
所謂護裴子璇其實就是監管，她邁不出這殿門，其餘人也休想進來見她。
只是，防得住麽？
他齊昀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那晚，他沒有碰她，裴子璇早上醒來時他已經走了。
裴麒毅身邊皆是齊昀的爪牙，裴子璇沒有任何機會接近。
而有曹奇在，她也休想離開宮殿半步。
她要做的只有等待，這是個好機會，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齊昀走後的第三天，她等到了。
夜晚，有外人進到了宮殿，來到了裴子璇的寢宮。
這幾天夜裏她睡得輕，那人剛到她帳前她便醒了。
太黑了，裴子璇看不真切他的樣子。
“阿璇，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裴子璇放下了心，“你何必親自來，萬一出事……”
“守衛全部已經迷倒了，不用擔心，先跟我走。”他給她披上了衣服，打斷了她的話。
黑夜裏，他的眼睛熠熠生輝。
裴子璇點了點頭，跟著他往門口走去。
才行至門口，木門卻忽然被人從外推開，一道白光襲來，橫劈在裴子璇和他之間。
他立即甩開了裴子璇的手，兩人才免於受傷。
曹奇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把寒森森的刀。
“柳家公子，柳如清。”曹奇瞇著眼看著裴子璇身旁的男子，擡手用刀身輕撥裴子璇的肩膀，將她推向一旁，“公主殿下莫怕。”
話落便直接攻向柳如清。
兩人在殿內打鬥，動靜並不小。
曹奇很早便跟著齊昀，真槍實戰中磨練了一身本事。
柳如清占不到什麽便宜的。
黑暗裏，裴子璇聽見了綢緞破裂的聲音，她的心跳得很快，摸索著點燃了一盞燭臺，方才看清了形式。
果然如料想一般，曹奇將柳如清逼到了角落，鋒利刀刃上已經見了紅。
看著身上帶血狼狽不堪的柳如清，裴子璇心裏莫名燃起一團火。
她取下發髻上的金簪，對著曹奇的後背猛地刺下去。
下一瞬，只聽“哐當”一聲！
金簪摔落在地，發出了一道清脆的響聲。
裴子璇被曹奇推開，她因為慣性摔在了地上。
“子璇！”
“公主殿下，你要聽大人的話呃......”
曹奇偏頭對裴子璇說話的樣子定格，柳如清的長劍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
曹奇睜大眼睛，緩緩地回過了頭......
“唰！”
長劍在下一息被抽出，曹奇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血液瞬間爬滿了地面。
“子璇，沒事吧。”柳如清收起長劍，過來扶起了裴子璇，“可是摔到了？”
“我沒事。”
裴子璇拍了拍衣裙，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金簪。
“咻！”
“嘭！”
血泊裏的曹奇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了門口，他的手裏正攥著剛剛釋放的信號彈。
裴子璇臉色一沈，咬著牙走向他，一腳踩住了他的手。
他吃痛，松開了那枚已經沒用的空彈，“唔，公主殿下......”
“在下勸你，不要背叛大人。”
聞言，裴子璇一時失笑，她攥緊了手裏的金簪，俯身湊近曹奇。
“齊昀真是養了一條好狗。”
金簪對準了他的命穴，裴子璇深吸了一口氣......
柳如清卻在此時抓住了她的手。
她偏頭看他，不明所以。
柳如清緊抿著唇，抽出了腰間長劍，接著，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這種事，不該用你的手做。”
裴子璇被救出了皇宮，住在城外的一個院子裏。
元景公主失蹤的消息並未傳開，被壓了下來。
期間，柳如清和他的父親來見過她。
他們制定了計劃。
先謀其權，再謀其命。
裴子璇的身邊多了一個侍女，名叫燕子。
柳如清說這是他最信任的暗衛，會貼身保護她。
裴子璇欣然接受了，畢竟她的確需要一只能幫她做事的手。
燕子武功高強，話少，做事幹脆利落。
多虧了她，裴子璇成功與宮裏餘下不多的舊奴取得了聯系。
福海曾是父王身邊大太監身邊的人，現如今他依然留在永壽宮。
那裏，是裴麒毅被關押之地。
但是福海無法靠近，裴麒毅近身之人的都是齊昀的眼線。
但不久後，柳如清告訴裴子璇，衛太傅請命入宮，去做裴麒毅的少師。
這是一個好消息。
太傅衛源素來清正廉潔、明辨是非，他必然不會準許齊昀這樣的賊人一手遮天。
現在只需要衛太傅的配合，助他們將裴麒毅救出宮。
確保了裴麒毅的安全後，他們就可以動兵，再將皇宮換一次血！
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
在衛太傅的幫襯下，福海成功混到了裴麒毅的身邊伺候。
裴子璇雖與裴麒毅並不十分熟悉，但他終歸是和她同成一脈的弟弟，更何況又是在這樣的憂急關頭。
裴子璇很關心他，總是向燕子打聽他的狀況。
燕子每隔幾日便會溜進皇宮，於是她每隔幾日便能得到裴麒毅的境況。
燕子告訴她，聽福海講，小皇子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太傅教什麽他便認真學什麽，有模有樣的。
每每聽這些瑣碎日常，裴子璇的腦海裏便總是想起太子哥哥。
曾經，哥哥也是這麽誇獎她的。
“子璇，你要知道哪怕這世上最閃耀的明珠都比不上你萬分之一。”
“你是我大涼最尊貴的公主啊，連哥哥都羨慕呢！”
“真的嗎，太子哥哥？”
“當然啦，哥哥永遠不會騙子璇的。”
她，是大涼最尊貴的公主。
再也不是了。
哥哥。
沒有了你，子璇便再也不是了......
原本局勢一片大好的光景，卻在這天出現了轉折。
那日燕子來時不像往常。
她步伐急促，像是努力在用表面上的沈穩壓抑著焦灼緊張。
“殿下，快隨我走！”
燕子一進屋就開始收拾裴子璇的東西，她隨意捆了些必要的東西到包裹裏，抓起裴子璇的手腕就要往門口沖出去。
裴子璇大概意識到事情不會簡單。
風平浪靜的安定下必將藏著驚濤駭浪。
只是，她沒想到這樣快。
裴子璇一句也沒有話也沒有過問，跟著燕子出了屋子。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這一方隱蔽的小木屋外此刻已經圍滿了身著嚴肅鎧甲的玄甲軍。
而人群正中的那人騎著一匹紅棕烈馬，藏青色長袍衣訣飛舞。
是齊昀。
裴子璇眉心狠狠一沈。
怎麽會......？
不過半月，他怎麽可能趕得回來？
心中忽然產生一個可怕的想法，心臟飛快跳動著，那只被燕子緊握著的手也控制不住輕輕顫抖。
“殿下快走！此處交由我！”
燕子將包裹塞到裴子璇懷裏，然後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蓄勢待發。
裴子璇看著她嚴肅的側臉，竟讀出了赴死的決心。
胸口被莫名的情緒刺痛，她抱著包裹的手不自覺縮緊，擡眼望向不遠處馬背上的男人。
只見他目光冷如寒冰，嘴角勾著一抹嘲諷的淺笑，薄唇張合吐出了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句子。
“殺了她。”
一眾玄甲兵架起一排整齊的弓弩，鋒利的尖端直直指了過來。
燕子眼神一沈，握著劍柄的指節泛白。
裴子璇不敢再猶豫，迅速往木屋裏跑去，想從另一側離開。
“放箭！”
有士兵下了命令。
裴子璇關上了屋門，外面金屬激烈碰撞的聲音傳入耳朵。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依然無法冷靜。
後方的窗戶敞開著，不斷有冷風卷入屋內。
裴子璇往那邊大步走去，步伐有些淩亂，她有些笨拙地翻過窗戶，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想來齊昀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態度，後方並未設防。
雖知今日逃脫機會渺茫，但裴子璇只能咬牙硬拼。
但願燕子能夠在她徹底離開前拖住他們。
她在竹林裏穿梭著，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知要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後方傳來不小的動靜，有驚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裴子璇腳下不敢停，更不敢去想燕子當下的處境。
汗水浸染了她的衣服，不知不覺中身後已經見不到小木屋的影子了。
她心緒萬千，緊繃的心弦不敢有半分松弛。
林子裏的路並不好走，途中裴子璇摔了幾跤，右手掌心破了皮，流了血。
疼痛如細針穿刺，有些火辣。
她顧及不了這些，或者說，她根本來不及顧及。
身後有打鬥聲愈來愈近。
她循聲回頭望去，看到的是離她不過幾步之遙臉色慘白的燕子，還有稍遠處一身肅殺之氣的齊昀。
裴子璇的步子僵住，心裏明白，走不了了。
她轉過了身，安靜地與燕子相視。
燕子看上去虛弱極了，倚著長劍才堪堪站穩身影。
裴子璇看到她嘴角微動，眼睛裏盛滿了無力。
緊接著她瞳孔一縮，伴隨著的是利刃透過衣衫穿過皮肉的聲音。
她的胸前赫然多了一道慘白的利刃，伴隨著鮮血淌出，那是燕子的血，又鮮又紅。
“燕子！”
利刃在下一秒被人抽出，與此同時燕子的身體軟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站立，就像是她的靈魂也隨著那把殺死她的刀一起被抽離。
裴子璇急忙上前兩步攙住了她的胳膊，燕子仰頭看她，嘴角淌下一道血痕。
裴子璇愕然擡眼看向前方，看向那個面無表情，正垂眼擦拭利刃的男人。
“公子說過，殿下的手......不該沾染血腥，是屬下無能......”
燕子的聲音破碎不堪，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了，永遠消失在人世間。
裴子璇連忙低頭看她，錯過了齊昀在聽到那句“不該沾染血腥”時驀地一暗的神情。
她才發現燕子早已渾身是血，她的手攙扶著的地方，燕子胳膊處的黑色衣衫又濕又黏。
燕子的身體上的傷口太多了，躲到血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
裴子璇的掌心一片殷紅。
眼睜睜看著燕子的瞳孔逐漸失去了焦距，在自己面前緩緩地垂下了腦袋。
而她也再沒力氣扶住燕子的身體，任由她向下滑去，倒在了自己的腳邊。
那一刻，裴子璇突然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她保持著攙扶的姿勢木木地僵在原地。
直到齊昀將她拉扯到他身邊，她才逐漸有了反應。
齊昀的臉色並不好看，皺著眉頭用擦過刀刃的白巾輕試她的手心。
只是有一部分血液已經凝固幹涸，擦不掉了。
永遠也擦不掉了。
“受傷了？”
裴子璇聽到他關切的語氣，看著他有些緊繃的表情，沒有說話。
白巾柔軟的觸感游離在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傷口。
裴子璇聽到齊昀說：“柳如清說的對，你的手的確不該沾了血腥......”
“啪！”
他或許還想接著說些什麽吧，可裴子璇已經無法再聽下去，這一巴掌的力道不算輕，齊昀的臉微偏了幾分。
染血的白巾在她用力將手抽出時，從齊昀的手裏掉出，落在了地上。
她掌心火辣辣地疼，分不清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剛剛的耳光。
裴子璇死死地盯著齊昀，眼前視線卻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到這時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她已淚流滿面。
對面的齊昀卻忽而笑了，他輕擦唇角，揚了揚眉，再度握住了裴子璇的右手，那裏傷口已經裂開，滾出了幾粒血珠。
他將那只柔弱的手掌拉近，微低頭，探出舌尖將血珠舔舐。
裴子璇感到傷口處好像被一條毒蛇伸出的紅信子觸碰，霎時寒意刺骨，她驚慌地抽手，這一回卻怎麽也掙紮不開。
齊昀擡眼瞧著她，問：“子璇，你為什麽這麽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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