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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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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天青畫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它很少有這麽“活潑熱情”的時候。

畢竟現在只有兩個人,宋玢嘛,自己選中的, 至於楚明姣, 她是神靈的道侶, 也算半個自己人, 所以在它被宋玢毫無預兆抓進手裏的時候卷起來的時候,掙紮得很厲害。

宋玢現在一聽到和“神靈”有關的字眼就頭疼,特別是楚明姣還在,這種頭疼立馬變成雙倍。

他不由分說將天青畫合上, 又投去一個眼神,那意思是: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啊!

天青畫難以理解人族的愛恨情仇, 在亙古長久的生命中,這些都是渺小如塵埃的事。但現在寄人籬下,這小子軟硬不吃, 也不見他對自己有多少敬畏,就暫時還是……忍氣吞聲湊合著過過吧。

楚明姣安靜了好一會, 她側首,盯著湖面湧起的漣漪,像望著一面通往回憶的鏡子,團團記憶如雲彩般鋪展開。

她很喜歡衣帛,緞帶,花鈿,步搖,胭脂和香料。

女孩子, 似乎天生與這種能叫人聯想到馥郁鮮花,繽紛七彩和泱泱白雪的美好事物有段特別的緣分。

日子長了, 連江承函都學會了梳女子發髻,制花茶,釀酒,從數十種緞料中挑出最適合她的一匹。

天青畫說的荒蕪果,她有印象。

那大概是十幾年前了,盛夏三伏天,太陽很晚才下山,蟬鳴聲聲嘶力竭。

楚明姣躺在冰雪殿內殿的美人榻上,用帕子遮住臉,還覺得有點熱,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半晌,她搖著扇子,坐起身,擡手招來了春分和汀白,問:“神主什麽時候回,他今夜究竟還回不回?”

面對著她亮閃閃的眼睛,春分忍不住別過頭。

別家道侶問起這話,多少帶點抱怨,再怎麽也得是期盼的意思,她卻沒有,你甚至能從這話裏聽出點雀躍。

汀白悄聲說:“聽汀墨說,殿下今夜走訪蔣家,應當會在那裏住一宿。”

楚明姣彎了彎眼:“真的?”

汀白點點頭,春分沒眼看。

“我要兩碗林檎梅子牛乳冰。”她看向春分,還特意強調:“要多些冰。”

春分還在負隅頑抗:“殿下,神主殿下再三說過,您不能多吃冷食。不然,叫臣下們從別處調些冰過來?”

楚明姣只是笑,一邊笑一邊搖頭,發髻上的流蘇穗俏皮地隨著搖晃。

春分無奈地看著汀白忙活去了。楚明姣前段時間受了重傷,現在是養傷期,稍微一不註意,就會生病,光是這一個月,她都燒了兩回了。

神主殿下於是管她管得很嚴。

其實若只是吃些冰,倒也沒什麽所謂,可楚明姣怕熱,貪涼,覺得這不解饞,用的都是潮瀾河的冰。那是神主之力的一種,吃下去霎時暑氣全消,但後勁大,容易著涼。

春分只能盼著殿下早點回來。

楚明姣快快樂樂地吃完了兩碗梅子牛乳冰,幸福得不行,可到半夜,她的臉頰就慢慢像蘋果一樣燒紅起來。春分來掛帳子的時候見此情形,心裏暗道不好,但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見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殿下。”她小聲提醒,使眼色:“神主回來了。”

楚明姣吸了吸鼻子,聞見殿門的方向,被風送進來一種奇異香味。

那香甜蜜極了,像金秋掛在枝頭,已經完全成熟,碰一碰就染上枝頭的飽滿漿果,只這一種味道,比她用數百種香料制出來的香丸都要迷人。

她掀開被子,噠噠朝江承函跑過去,卻只看了他一眼,視線就被汀墨手上端著的盤子吸引住了。

盤子裏放著七八個形狀很奇怪的果子,果子表面遍布著水蜜桃一樣的茸毛,和蜂蜜一樣沁甜的香味就是從這些果子裏散發出來的。她眨了下眼,問江承函:“這是什麽呀?它好香。”

江承函盯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看了會,皺眉,沒有回答。

汀墨迎上楚明姣求知欲極強的眼神,如夢初醒地喔了聲,回:“殿下,這是荒蕪果。”

楚明姣從江承函身後探出個腦袋,眼裏亮晶晶的,才要問它是從哪兒來的,有怎麽作用,怎麽她從前都沒見過,就被江承函拉著手腕拽了回去。

他伸手探探她額心,又貼了貼她滾熱的臉蛋,聲音冷了些:“又吃什麽了?”

吃都吃了,也不怕算賬,楚明姣很誠實地朝他比了兩根手指頭。

見狀,殿中其他人都垂下了腦袋。

再好的脾氣,在不聽話的楚明姣面前,都只剩深深吸氣與嘆氣。

江承函看著她,道:“這是這個月第三次了。你自己摸摸自己額頭,有多燙。”

楚明姣瞇著眼,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嘟囔:“養傷的時候就是容易生病,這我也沒辦法控制呀。”

邊說,她邊朝汀墨端著的盤子瞥,乖聲乖氣地問:“這是要端去哪啊?荒蕪果有什麽用嗎?”

她那時候在病中,深潭的話題太過沈重,江承函將發著燒還赤腳的美人抱到一邊的凳子上坐著,“今日路過神祠,見樹上結的果已經成熟了,就叫汀墨摘了回來,準備放進庫裏收著。”

她一聽,兩眼望著他,圓溜溜的眼珠裏,左邊寫著好香,右邊寫著想要。

江承函在原地沈默一會,半晌,他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又被上面的溫度燙得直皺眉,放棄了和楚明姣好聲好氣商量,直接開出條件:“三個月不碰潮瀾河的冰飲,做得到嗎?”

楚明姣當即撇嘴,正要說自己也能找到,就聽他淡淡地將後路封死了:“荒蕪果生長條件有限,整個山海界,就這幾顆。”

她新研究的香丸,正差一味主香。

眼神轉了幾圈,楚二姑娘最終可恥地屈服了。

但她得了新鮮的東西,興致大好,當即叫汀白將果子捧著洗幹凈了鋪在床上,她用指頭這戳一下,那戳一下,頂著火燒雲般的臉蛋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沈迷地吸一口香氣。

江承函架著張小桌,在床前處理奏折,見她久久沒有歇息的意思,不由撂筆,起身將床幔掛上,將她的新玩具一一拾起來,丟進靈戒裏,再將靈戒推進二姑娘的無名指,最後擡眼問:“還睡不睡了?”

楚明姣睜著眼睛看他。

江承函忍了忍,說:“姣姣,明天你若是好不了,後面為期十三天的三界比試,你就都跟在我身邊,一步也不許外出。”

意思就是:他們管不住你,我親自來。

楚明姣不可置信地瞪他,但這時候瞪他也沒用。她又想為自己說幾句話,卻見冰清玉潔的神主殿下垂著烏黑的睫壓下來,在她唇邊輕輕碰了一下:“我就想要你好好的……聽話點?”

二姑娘摸著被他唇瓣碰過的地方,原本就紅的臉更紅了,她暈暈乎乎地看看他,半晌,拉著被子將頭整個蒙起來。

終於安安靜靜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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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姣回神,她定定地盯著水面看,半晌,轉動著靈戒,在裏面找了半天。

荒蕪果太香了,她在拿到後的第二天就用掉了兩個做香料,得虧她對這種東西都是一時新鮮,試過之後就不惦記了,如今剩下那五顆,都還在靈戒裏堆著。

宋玢叫了她一聲,仔細觀察她的臉色,道:“神物都不知變通,天青畫也這樣,你沒事吧?”

天青畫對這種單方面的定義十分不滿,卷軸又自己展開,被宋玢投來警告的眼神。

楚明姣笑著沖他搖了搖頭,說:“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一方面痛恨這種默默的,一聲不吭的付出,痛恨江承函永遠分不清輕重的忍讓和寬縱,這讓她覺得比死了還難受,一方面卻覺得身邊所有人,包括自己,其實都是一樣的。

楚南潯瞞著宋茜榆,自己劍心破碎的事,也瞞著父親,瞞著兄長,瞞著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宋玢。

神與人,在報喜不報憂這件事上,好像沒什麽不一樣。

宋玢直接轉移話題:“等會見了那些老頭,你打算怎麽說?來之前,蘇韞玉已經跟我罵過了,說好的歹的,甭管是低聲下氣還是威逼利誘,他都試過了,那群老頭活得過久,那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其實我也沒譜。”楚明姣睫毛動了動,說:“說服人,還是說服陌生人,真正能說的道理能有幾條?別說他們聽得不耐煩,我這個說的,都覺得膩了。可是沒有辦法啊,一想到再爭取一次,說不定能讓我們多一分力量,再膩我也說,說幾遍都行。”

這話由她來說,宋玢突然心裏很不是滋味,搖搖頭:“看看深潭把我們楚家二公主磋磨成什麽樣子了。”

楚明姣斜他一眼:“昔日縱情聲色的宋三公子,不也攬了擔子,去當大祭司了?”

互相刺過幾句後,兩人都笑起來,像小時候那樣咯咯地笑,笑著笑著,眼睛又有點發酸。

怎麽因為這個深潭,好像身邊每一個人都踏上了自己從前最不喜歡的一條路。

笑過之後,宋玢起來撐竹竿去了,楚明姣坐在竹筏尾巴邊,曲著膝,雙手搭在膝頭上,衣服和褲子邊緣都垂在竹筏上,有一點點蕩到湖面,被喊不出名字的小魚追了一路。

她將手放進湖面,潑著水玩。

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天青畫剛才說的那些話。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

宋玢終於將桿子一撐,指著岸邊大聲喊:“到岸了,我先跳,你在後面跟上。”

說著,他借著竹竿的力,自己矯健地跳到岸邊,朝楚明姣招手示意,但見她突然站起來,臉色煞白白的,整個人有種深重的迷茫感。

宋玢楞了下,才要問她怎麽了,突然見她捏著拳,對自己吐出句“抱歉”的口型,悶聲一躍,跳進了湖裏。

“誒!楚……楚明姣,楚二!”宋玢徹底傻眼,他才一上岸,就把竹竿丟了,這回一邊頭皮發麻地往竹筏上跳,一邊去夠桿子,靈力都到掌心了,想起來不能用靈力,又滅了。

宋玢問天青畫:“她下去幹嘛?”

天青畫同樣迷惑,它揣摩了一陣,不太確定地回:“可能是她和神主徹底鬧掰了,現在聽到湖底有緩解神主神誕期疼痛的東西,要把它帶走,不讓神主好過?”

它開始流口水:“荒蕪果對人族沒用,她要是撈上來,我能不能蹭一點點?”

宋玢認真想了想,把天青畫卷起來,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聽它瞎說的好。

湖水極冷,因為不能用靈力,楚明姣憋著一口氣往下潛,潛到一半,在手腳喪失知覺之前轉動靈戒,剝了根鮮參靈須含在嘴裏,溫熱的靈流活泛起來,暖遍全身。

這才感覺又活了過來。

楚明姣定定神,開始睜開眼睛觀察湖底。

眼睛睜了沒一會,就開始脹痛發澀,她就閉上緩一緩,再睜開,到處找湖底的神祠。

這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在完全摒棄靈力的前提下,想找到一座神祠,無異於癡人說夢。楚明姣在湖底轉了一圈,覺得發絲刺拉拉的纏結在一起,拉得頭皮生疼,她用手隨意順了一把,沒察覺到什麽異樣,就暫時不管。

不能這麽下去。

她停在原地思索了會,將聖蝶催動出來。

聖蝶是江承函鍛造出來的神器,平時用的也都是神力,神器與神祠之間,怎麽也會有一絲常人感受不到的緊密聯系。不然,天青畫是怎麽一口斷定湖底有神祠的。

事實證明,她的猜想不無道理。

聖蝶出來之後,她恍若與冥冥之中的某個地方系上了繩索,整個人當即有了方向,咬牙往湖中央游去。

楚明姣的水性不算好,只能說混個勉強,凍末的湖水冰涼刺骨,她才經歷過動用本命劍的反噬,現在又沒有靈力護著,即便嘴裏嚼著鮮參,這種滋味也極為難捱。

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就停下來緩一緩。

如此往覆,一刻鐘之後,她才終於在聖蝶的指引下,發現了神祠的影子。

神祠很小,布置得簡陋,只有一個香案,三根香和一顆果子,一副完全不想讓人註意到的低調模樣。

神祠附近布置了禁制,應該是怕湖底的東西橫沖直撞把神祠撞碎,但這禁制在接觸到聖蝶神光時就自動溶解了,沒讓她費什麽功夫。

透過禁制,熟悉的香味撲面而來。

楚明姣竭力睜大眼睛,盯著神祠看了一會,而後吐出一口氣,垂著頭在靈戒中翻找起來。

找出剩下的五顆荒蕪果,她凝神,將它們逐一擺在神祠邊的香案上。因為位置有限,一排擺不下,她就將圓鼓鼓的果子疊起來,疊出錯落有致的三層,看上去整整齊齊,像胖嘟嘟,香噴噴的人參果。

楚明姣歪頭看了看這些果子,又數了一遍,細致得近乎誇張,確認沒錯之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低頭嘟囔一聲什麽,但沒發出字音,只吐出一串白色泡泡。

她捏了捏被湖水泡得僵硬蒼白的手指,轉頭準備游上去,都游到一半了,又想起什麽一樣窒在半路,沒猶豫很久,還是決定往回游。

等再次見到那座神祠,她將手裏捏著的一個瓷瓶也放了上去。

是最開始用兩顆荒蕪果做出來的香丸。

應該……也能有一點效果。

做完這些,楚明姣一顆在聽到天青畫說的那些話後忐忑的,惴惴不安的心終於平息下來,她不再看神祠,轉身往上游。

宋玢撐著竹筏都將整個湖繞了一圈了,才看到一個冒出來的腦袋,他手忙腳亂地撐著竹竿過去,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筋疲力竭的楚明姣弄了上來。

楚明姣跌坐在竹筏上,一身水草湖藻,滿身狼藉,她出來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後,被湖水凍住的各種知覺紛至沓來,冷,痛,手腳都沒知覺了,眼睛很澀,頭發像把枯草,重得像掛了幾斤面糊,手肘上還有很多劃痕,起了一片疹子。

宋玢早有準備,兜頭落下一面柔軟的長毛巾,一把摁在她不斷打顫的肩頭上,說:“忍忍,馬上上岸了,上岸就能用靈力了。”

“你幹嘛去了?我剛才就覺得你不對勁。”他忍不住叨叨:“你好歹提前和我說一聲,沒心理準備的人,嚇都要被你嚇死了。”

楚明姣道歉得很是誠摯,她揉著眼睛,誠心誠意道:“對不起啊宋玢,我其實……剛開始以為自己能忍住的。”

這一聽,宋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情之一字如何要命,他是沒體會到,但通過身邊人,也看到過不少例,當下見怪不怪,用幹帕子揉她的頭發,問:“所以你就是天青畫嘴裏暴殄天物中的其中一個?”

楚明姣牙關打著顫,點了點頭。

“別動。”宋玢視線定在她的頭發上,聲音嚴肅起來:“你頭發上,這都是什麽?”

楚明姣楞了下,身子都不抖了,她伸手去摸,摸到滿頭埋在濃密發絲間的刺球,裹成一團一團,像炸開的蒲公英。

只摸了一下,她的頭皮就開始發麻,血液往腦袋上湧。

她牙齒上邊磕著下邊,這次不是凍的,是怕的:“宋玢,我頭發還有救嗎?”

有救。

有救的前提是,要在靠岸之後結結實實地整理一個多時辰。

宋玢終於挑完左邊最後一個球刺,擺擺手,宣布自己的工作結束了。

他現在頭暈眼花,看到青色的小團就眼前發暈,忍不住問:“大小姐,你到底怎麽想的,周沅不都和你說了嗎,湖底下有球刺,有球刺!你好歹給自己腦袋套個東西再下水罷?”

“你平時不是連顆米粒沾上裙角都接受不了要崩潰嗎,這滿頭的球刺你就接受得了了?”

楚明姣撫了撫自己終於不打結的長發,異常珍惜,聽了這話,當即揉揉眉心,自己也和自己生悶氣一樣:“我不知道。我下去的時候,腦子一熱,把這些全都忘了。”

光想著沒了這些果子,那個本來就受過許多不為人知的懲罰的神靈在神誕期該怎麽辦。

什麽湖水,刺球,全都自發自動拋諸腦後了。

楚明姣清理完頭發,想起來什麽,她掏出一顆特意從白色瓷瓶裏倒出來的香丸,遞到天青畫面前,驚人的異香彌散開,說:“諾,特意給神物留的。”

“神物”天青畫嗖的一聲飛到她身邊,卷著那顆香丸打滾。

楚明姣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轉身對宋玢說:“湖底的祠堂應該是周沅他們幾個建的,連刺球會纏頭發都知道,可見也被纏過,而且天極門研究地脈,三界的奇聞異志都有涉獵,大概只有他們會這麽了解神物的事。”

宋玢對凡界任何人壓根是沒有任何好印象,他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伸手點了點天青畫:“神物也不能白拿人東西吧,你不然讓它看看本命劍?好歹也是神物,說不定能說出點有用的來。”

天青畫得了吃的,還真很給面子,它看了看楚明姣,點頭:“我對本命劍算有些了解,你若是想讓我看看,也可以。”

雖然知道本命劍糟糕到這種境況,除了重修就是死亡,沒有第三條路,但誰不想從中挖掘出一線生機?楚明姣當即也不扭捏推辭,她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腕:“麻煩神物了。”

天青畫將香丸小心地收起來,畫軸徹底舒展,化為一張薄若蟬翼的紙,紙上畫面流動變幻,光怪陸離一片。畫紙貼上楚明姣的手腕,屬於神物的神力下一刻就流淌進去。

幾乎就在神力與她體內靈力接觸的一剎那,刺目的光在兩人一畫面前炸開。充滿爆發力的雷弧閃動,驟現成千上百道,蛛絲縛網般將天青畫化作的那張紙釘在原地,雷弧暴雨般劈頭蓋臉傾瀉,將那張紙徹底淹沒。

刺目的藍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天青畫狂蛇般掙紮扭動,它也傻了,不過劇痛讓它反應得很快,當即高聲朝楚明姣喊:“停,停!讓它停下。”

這變故出乎所有人意料,宋玢下意識往後連退五六步,用胳膊擋住了臉。楚明姣也楞住,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知道額心滾熱,擡手一摸,覺得有蝴蝶的翅膀在掌心扇動了下。

她急忙控制著斂回聖蝶的力量。

天青畫這才得以脫身。

“怎麽回事?”宋玢盯著天青畫看了看,問:“這是怎麽了?”

楚明姣疑惑,搖了搖頭:“我從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楚南潯,蘇韞玉,還有我父親,他們給我輸送靈力療傷時,都是好好的。”

兩人齊齊看向天青畫,只見那張薄紙上,所有變幻的場面都停滯了,紙張四邊的小角上,隱隱可以看出被雷打過的焦黑,宋玢眼皮一跳,問:“沒事吧?”

天青畫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吸收到荒蕪果的快樂全部被雷打沒了。

它繞著楚明姣回到了宋玢的身後,看著楚明姣額心那只聖蝶的目光十分怪異不解,當然,更多的是忌憚。

“這到底是什麽神器?!”它將自己完全卷起來,以免再受無妄之災,只留一條縫盯著楚明姣看,半晌,說:“我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聽過什麽神器能被鍛造到這種程度——它甚至敢主動對神物出手。”

“它方才應該是要保護你,但為什麽別人給你探查身體都沒事,我還沒開始探查,碰一碰都不行?”

天青畫百思不得其解:“只針對使用神力的神物?為什麽?萬物自有天意,神物不能對凡人出手,防我們幹什麽?”

宋玢深深吸了一口氣,也百思不得其解:“都是神物,為什麽另外兩個擡擡袖子就能翻雲覆雨,顛倒乾坤,你卻能被一件神器用雷劈得嗷嗷叫?”

天青畫沈默了很久,想找話反駁,發現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它最後挺了挺胸膛,堅持為自己正名:“真不是我的問題。按道理,我雖然在神物中排名墊底,但不可能有神器能比得上我……就不該有神器敢主動對神物出手!”

說到後面,它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已經與這世間格格不入了。

這不論是神物,還是人,一旦開始不自信,聲音也就立刻弱了下去:“……還是,這一任神靈太強了?”

強到連煉制出來的神器都能輕輕松松超過它這個榜上有名的神物?

宋玢冷笑:“半天前,你還問我江承函怎麽那麽弱。”

天青畫徹底給自己卷了進去,這次連一條縫也沒留。

楚明姣略過這一場鬧劇,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宋玢,問:“時間差不多了,去和周沅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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