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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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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裴闕音:沈先生,我想見我夫君◎

林國公府。

裴闕音一回來, 先去了曲氏房中。

曲氏住在林國公府正宅,本是爵位繼承變更,她應當搬到原來林國公老夫人那去,可現如今府裏飄搖, 郎君都還被羈押著, 誰也沒心情提起此事。

正宅建的年份很早, 據說在前朝,也是一位國公住著, 幾世的累計, 宅中富麗而堂皇,裴闕音早前每回來到, 都會被其富奢驚艷幾許。

然而如今,傳世的瓷器玉瓶,名家字畫,都已被暗中運出去, 整個宅內, 瞧著冷清空曠。

取代而之的,是濃重藥味,裴闕音輕輕扇開氣味, 半年以來,她仍是難以習慣。

“母親。”裴闕音使了個眼色,屏退下周遭奴仆,輕聲道, “一切都辦好了。”

曲氏被裴闕音扶起, 滿面愁容終於化開一角, 許久未曾說話使得她聲音嘶啞, “好, 好,好。”

“這幾月來,兒媳出入府內外,想著或許聖上應當要放過我們府。”裴闕音回憶起自己越發不遮掩的動靜,最初她只敢懷揣一些銀票地契出門,到後來將字畫瓷器先行藏在馬車上,順暢運出。

裴闕音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像是要嚴厲懲戒的模樣,甚至開始懷疑他們轉移府資是否操之過早?

“放過?”曲氏冷笑了下,“貴妃娘娘說賜自裁就賜自裁,我的老爺,早間出門時還說過幾日去終南山住住,午間就回不來了。還有我的兒,現在還在獄裏,生死不知。放過?這是收手!”

曲氏劇烈地咳嗆起來,裴闕音沈默在旁,聖上對林大娘子、林國公,與對府中餘下女眷的態度,確實十分割裂,似是不同人作出的決策,可是誰來專門保的他們女眷?

正當裴闕音考量林國公府到底有哪位女郎家世非凡時,曲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音姐兒,你要去看看,看看我的庭哥兒如今怎麽樣了,他在裏面有沒有過得不好,有沒有受人欺負。”

裴闕音為難,想要抽出手,轉移府資已是極為困難,全賴看守的衛隊放水,探監一事,他們自己明面上都還是軟禁著。

裴闕音耐著性子與曲氏解釋,曲氏喪夫喪女,畢竟可憐。

“你去尋曲家,曲家受了這麽多年府裏的好處,憑什麽一點力也不出?”曲氏拽著裴闕音的衣袖,心病至深致使她神智不清,可待提起曲家時,她看著眼前兒媳,似乎想到什麽,眼裏有一瞬清明,“宣寧侯府。音姐兒,你去求宣寧侯府,宣寧侯武將出身,聖上最是愛重武將,你去求你爹。”

此話一出,屋中剎靜,婆媳二人無言對視,裴闕音冷了神色,當即掙脫開手,她猛的退後幾步,“母親,你病了,應該多休養,我會努力去見夫君,其餘的事少思少想,有助您恢覆。”

曲氏奮力想去抓裴闕音,奈何肢體無力,手垂了下去,“音……”

“香梅,照顧好夫人。”裴闕音掀開垂簾,將外頭的仆婢喚進門內侍候。

喻春見自家娘子好端端地進去,滿面難看的出來,連忙上前詢問,“可是夫人的狀況又加重了?”

裴闕音又羞又氣,憤懣難當,將曲氏的要求與喻春轉述,最後冷笑了聲,“病是一日日加重,頭腦是一日比一日清醒,倒將主意打上了宣寧侯府。”

“夫人……”喻春為難地拽了拽裴闕音,她難得見到自家娘子如此失態,不提私下如何,往日裏的娘子向來是閨秀中的閨秀,典範中的典範,這在一出婆母門就冷嘲熱諷,是喻春從未想過發生在自家娘子身上的事。

“那我們真要去探姑爺的監嗎?”喻春待裴闕音平覆了心情,小心翼翼問道。

裴闕音回頭看向緊閉的正宅,說出了和曲氏方才一樣的話,“去,當然要去,曲家受了府裏這麽多年好處,這可是曲家女說的,憑什麽不為曲家的外孫出點力。”

“嫂嫂?”一道聲音從旁處傳來。

裴闕音面色有片刻僵硬,如今府中就沒有幾人在自己院子外晃,她難得說人壞話一回,就撞見了人,偏偏還是林巍閣。

“閣哥兒。”裴闕音莞爾一笑看向音色開始逐漸沈澀的小叔,仿若剛才什麽也未發生。

林巍閣手上拿著書,年紀不大的郎君好不容易生出的幾分貴族嬌氣,都在這半年被一一磨滅,他漸漸明白,身為嫡系最後一個郎君,他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在朝中站穩跟腳,才能救得了林國公府。

而非像遇事只能無能為力,還想出賄賂昏招的兄長。

“母親讓嫂嫂為難了吧。”林巍閣苦笑了聲,他知道母親心病深重,偶爾會提些無理要求,放在他身上是要他馬上考取功名代替秦相振興公府,放在嫂子身上,林巍閣大致也猜到不會是多合理的事。

裴闕音搖搖頭,不想將這些卷入應當安心讀書的孩子身上去,她輕聲問道,“七郎想去探看你兄長嗎?”

林巍閣有些明白了母親的要求,平視著裴闕音,“若是嫂嫂自己的想法,我祝嫂嫂成功,若是嫂嫂覺得此事艱難,我願嫂嫂不要勉強自己。”

裴闕音楞了楞,良久,嗤笑了聲,拍了拍林巍閣肩膀,“小小年紀,人小鬼大。”

“放心吧,我會去看看你兄長如今過得還好不。”裴闕音帶著喻春離開,搖搖擺手道。

“我不是這意思……”林巍閣反應了番,以為裴闕音誤會了自己,小跑追去想要解釋,奈何裴闕音早已走得沒影。

次日晨起,喻春本以為自家娘子不過一時話趕話,沒料到裴闕音竟是當真早起,穿戴齊整吩咐備車。

出府門時,裴闕音留了個心眼,自林老夫人離開後,她手上的通行券實則多了兩張,但她此番特意拿出先前出示過的,看守多停留了一刻,卻還是放她過去。

裴闕音坐在馬車中,回頭看向貌似守備森嚴的林國公府,指尖撚著銀票,神色不明。

她先去了大理寺,若是普通刑犯,話些銀子,大多也會讓家屬探視,然而果然如裴闕音所料,雖有主簿出來相迎,可銀票依舊被婉拒在外。

裴闕音繼相訪問幾個姻親世交,無一不是閉門不出,包括曲氏寄托重望的曲家。

這並不令她意外,好比裴闕音自己就未曾去宣寧侯府和謝府求助,諾大個國公府說倒就倒,無人救得起這龐然大物,除非是皇室貴親出手。

唯有一家世交雖未相見,卻指了條明路,“秦相爺在潛邸時就受聖上器重,若是能得他一句準話,林國公府起死回生、恢覆往日榮耀不在話下。”

裴闕音面上應承,心中再明了不過這是一句無用話,見秦相的難度幾乎不亞於宗親皇室,若不是回府路上會經過秦相府,她甚至不打算在秦相府前停留。

“夫人,我們不下去探探嗎?”喻春疑惑道。

裴闕音百無聊賴撐著下巴,看著秦相府敞開的大門,絲毫沒有問詢的興趣,“罷了吧,做個樣子,回去與母親有個交代就是。”

正當裴闕音停駐片刻準備走人時,秦相府內趨步走出一丫鬟,“裏面的是哪家夫人?可是林國公府的?”

喻春掀簾出去,那婢女乍一看穿著樸素,仔細一瞧身上衣料無不精致,比喻春些許好衣裳都要好上不少,她立刻知曉這不會是什麽低等丫鬟,耐心道,“裏頭是林國公夫人裴夫人,今日本想來相府拜訪,又擔心叨擾,不知這位姐姐可否幫忙通融一二?”

喻春本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這婢女竟是喜笑顏開,“可是好巧,我家相國夫人也正念叨國公夫人呢!快快請進。”

喻春有一瞬楞神,回頭看向裴闕音,主仆二人面面相覷,不明秦相府怎會主動相邀。

秦相府置辦得十分低調,沒有大批大批的亭臺樓閣,可無處不讓人覺得雅致。

裴闕音是在一處花廊裏見的秦相夫人,她到時黃夫人正撐著欄桿賞荷花。

“裴夫人來了?快些坐坐吧,在門口停了許久怎的不進來,若不是我這得力婢女看見了,還不知你在外要等上多久。”黃夫人一開口,熟稔熱切的架勢讓裴闕音頓覺熟悉,心中暗道黃夫人與黃老先生,當真是一對親生父女。

裴闕音有些招架不住,輕聲解釋了未曾提前下帖不好貿然叨擾。

“是出來一回不方便吧。”黃夫人驀地出聲道,語氣仍舊輕柔,卻仿佛看透了一切。

裴闕音笑容一頓,警惕審視眼前婦人,黃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不必緊張,我只是有些好奇,聽聞林四夫人已經回娘家去了,一雙兒女都未帶上,你如今既無生育,怎麽還留在國公府裏呢?”

黃夫人所說幾乎京都內所有人的共識,功勳世家之間相互聯姻,哪家倒了徹底沒價值,大多會趕緊叫女兒回去,一個是好讓女兒不受連累,另一個也是趕緊與裙帶解了關系另尋合適人家。除非是已經生兒育女,女郎放不下孩子。

但顯然裴闕音沒有這樣的顧慮,留了半年已經算是極盡重情重義了,她長睫微顫,以喝茶掩去眸底神色,“婆母待我甚好,小叔年歲又小,我放心不下。”

令裴闕音沒想到的是,黃夫人顯而易見地未被騙去,“作真?我聽你婆母與年前與其他夫人提過,說你遲遲未曾有孕,想給當時世子納個妾室呢。”

裴闕音一楞,巨烈的羞悶湧上心頭,她沒想到曲氏在外竟是這般宣揚她的。

“我與你這個小娘子投緣,見不得你一直落在那等人家,你若是擔心再嫁嫁不到好人家,或是要與人作繼室,不若認了我做繼姐,日後也沒人會議論你是否為林國公守貞。”黃夫人一直握著裴闕音的手,聲音溫柔且蠱惑人心,她不認為裴闕音會拒絕於她。

“謝過相國夫人好意,夫人是女中英豪,闕音能喚一聲夫人姐姐當真是受寵若驚,”裴闕音反握住黃夫人的手,“只是闕音並不覺得現在的日子有多少苦楚。”

曲氏病重,丈夫在獄中,小叔年少,整個國公府壓在裴闕音肩上,但同樣的,整個國公府都握在了裴闕音手中。

黃夫人微楞,似明非明,玩笑道,“是我逾越了,莫非妹子是舍不得國公夫人這誥命?”

兩人笑作一處,黃夫人看看花廊外的一條徑道,拿起一把團扇,搖了搖,道,“今個兒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了,改日咱姐妹再會。”

裴闕音才站起,頓然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可黃夫人已經半闔了眼眸,團扇掩在面上,似是極困乏已經睡去,只好起身離開。

裴闕音走在花廊外的小徑上,黃夫人雖未提供什麽幫助,卻給她來了一味定心丸,前世自己曾搖擺不定,去信給父兄想讓他們接自己回去,信件俱是石沈大海,今日與黃夫人一敘,她全然支持自己脫身,反倒讓她有了底氣,放心大膽留在公府裏。

“謝過姐姐了。”裴闕音輕聲道。

“這位娘子?”一道不大確定地聲音從身後傳來,雖說溫潤如碎玉,但還是嚇了裴闕音一跳。

裴闕音回過頭去,來者風姿逸然,正是沈安澤不錯。

他身上已無昨日輕甲,只著一襲月白長衫,手腕處露出一段勁瘦小臂。

兩人俱是緘默,裴闕音微微頷首,算是見禮,轉身就想走。

“裴夫人請留步。”連安澤見她毫無留意,終是快步向前攔道,“夫人……近來可好?”

裴闕音仰頭看他,郎君眉目如畫,言語關切,往事前塵仿若一概消散,只如尋常故交,可分明昨日街邊相遇,他還是匆匆打馬而過。

若是僅論此世,裴闕音仔細算來,兩人好似總在不歡而散,分明未有多少來往,卻已有了救命之恩與多次拌嘴,她不知僅有此世的沈安澤是如何看她。

許是因裴闕音心中煩亂,沒有立刻作答,兩人無由地並肩而行。

“沈先生怎的在此,有人說,你出事了。”裴闕音直視前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身側人。

連安澤緩道,“西北動亂,確實是僥幸撿回一命。不過因禍得福,與相國重修舊好。夫人怎的也在此?”

他方一問出,便見到在不遠處偷偷打量的黃夫人,心下了然,只是默默將裴闕音往另一處帶。

裴闕音皺了皺眉,似是遇到了什麽難事,連安澤耐心在旁等候。

“我有一事想求秦相幫忙。”裴闕音遙看天邊,是連安澤再熟悉不過的苦惱模樣,看得他心揪。

莫非王喜隱瞞了什麽?連安澤眉間微折,除去來不及阻止的林貴妃和前林國公,就是林巍庭他都出手護下了,專門派人在獄裏守著,還有何事能讓她為難。

連安澤斟酌道,“如今秦相看中於我,或許我能幫上一二。”

“當真?”裴闕音驚喜地看向身側郎君,連安澤頗為自得地點點頭。

“我想去大理寺獄牢裏見我夫君一面。”裴闕音明艷一笑,眉眼彎彎,燦若春華。

作者有話說:

連安澤: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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