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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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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一別千裏,望君安好◎

城門口,夕陽西下。

馬蹄聲噠噠,裴闕音趕到時只看到了遠去的駿馬,和一輛格格不入的馬車。

那是通往安州的方向,裴闕音當即喚來車夫將馬匹卸下,她要縱馬去追。如同大多京都閨秀,盛世泰康,女郎們的馬術也學的很好。

然而,裴闕音方一上馬,身上釵環佩鐺便響個不停,華美衣裳也非合適騎馬的騎裝,裴闕音打馬走了幾步路便沒法再走下去,只能下了馬,看著遠行人越走越遠。

“娘子可是林國公世子夫人?”裴闕音回目看去,是一名佝僂著背的老人。

喻春、榕夏二婢正要上前隔開這老伯,裴闕音卻忽然抱拳拱手,“黃老先生。”

原來,此人正是當朝秦丞相岳丈,是出名的大隱隱士。

老伯哈哈一笑,也不作答,只是道,“你是來尋你妹妹的吧,她是個重諾之人,如今跟著沈狀元去安州了。”

裴闕音擰眉,“重何諾,老先生說的可是我三妹妹?”

黃老先生“啊”了聲,捋著自己胡子,慢哉道,“宣寧侯府三娘子與沈狀元的婚事,可不正是在娘子的婚宴上公布的?”

裴闕音當即臉色更為難看,黃老先生似是還不作罷休,繼續道,“老夫看得清楚,一個說是安州苦寒,讓三娘子千萬別去,另一個說是不畏艱苦,願隨君去。真是感天動地啊。”

裴闕音臉色難看到極點,匆匆謝過黃老先生,立刻遣榕夏回宣寧侯府將三娘子找出來。

“娘子莫要擔憂,許是烏龍罷了。”喻春在馬車裏勸道。

裴闕音心中不安,她不知裴語棉是如何一回事,先前鬧著要嫁狀元郎也就罷了,如今分明沈安澤遠調,還要認了這門親,莫非沈安澤那張臉就有如此吸引力?

“車中坐的可是裴二娘子?”馬車停住,一道聲音在車外響起。

裴闕音微楞,今日的身份詢問已經是第二回 了,她本能地不想去應,給喻春使了個眼色。

喻春走下車,來者打扮奇異,似若西域行商,又有江南士族特有的俊秀,身量細長高挑,並非壯實男子,體型纖薄,甚至有幾分雌雄莫辨。

這人見喻春出來,拱了拱手,道,“在下杭城石勒,與宣寧侯世子夫人乃是同鄉舊識,不知能否引薦一番。”

喻春回頭打起簾子看了眼自家娘子,明白道,“閣下若是尋江夫人,前頭左行,過兩個坊就是宣寧侯府,既是舊識,何不直接拜訪。”

石勒站在路間,沒有讓開的意思,笑道,“在下並不為江夫人而來,昔日裴、江二氏結兩姓之好,宴席上裴二娘子英姿颯爽,令人見之忘俗,今日故地重游,能夠在同道相逢,何其緣分,便生了拜會之意。”

喻春把手在馬車前,拒意明顯,石勒也不惱,翻身上馬便準備離開。

“你說你名石勒?”裴闕音自己掀了簾子,一身流仙裙飄渺脫俗。

石勒本是準備放棄,沒想到裴闕音竟走了出來,他直直地看著裴闕音,並不是讓人舒服的眼神。

“是,”石勒輕笑道,“在下杭州石勒,差點與令嫂成婚。”

這可不是什麽好話,喻春當即往前走了幾步,“你!”

裴闕音皺眉,盡量避開石勒冒犯的眼神,還是細細打量著他,良久,她斟酌道,“石少主可已娶親?”

石勒微楞,而後大笑道,“裴二娘子莫非要替你哥哥還我一位夫人?在下未曾婚配,來日便可遣媒人來府上提親。”

喻春厭惡道,“我家娘子如今是林國公世子夫人,郎君還請莫要出言不遜!”

石勒的笑意淡了幾分,看向裴闕音,“你已成婚?”

“是。”裴闕音道,“你真未婚配?也沒有未婚夫人?”

石勒笑意更淡,“世子夫人既然已經許人,何必在乎石某婚配與否?石某確實未曾婚配與定親,來日再會吧。”

說著,石勒毫不猶豫地打馬離開,喻春呸了聲,“什麽怪人,娘子你理他作甚。”

裴闕音隨意敷衍了幾句,轉身回入馬車,思緒回到上一世。

安州城在沈安澤治理下日益繁盛,石富商就是在這個期間搬來的安州,說是主營西域與京都貨物交易。

裴闕音沒有真正見過石富商,只遙遙看過一個背影,更多的是和石夫人來往,她曾聽石夫人講述過幾次石富商的事。

石富商出身江南杭州,因與家中意見不和方來了此處,擅長染料原料評鑒,說是要見遍天下顏色。

他的名姓,換作石勒。

姓名、籍貫都對得上,身形也是相似,讓裴闕音很難相信這是兩個人。可石夫人分明說自己也是成親兩年,幾乎和裴闕音差不多時候成親,怎會如今還未嫁與石勒?

裴闕音凝望著被遮擋的車窗,若有所思。

馬車在宣寧侯府門口停了片刻,榕夏從其中出來,對著裴闕音搖了搖頭,“裴三娘子可能真的跟了沈狀元去安州。”

裴闕音只覺得自己太陽穴一陣陣地疼,究竟如何裴語棉才扒著沈安澤不放,若是遠調前她還勉強理解,沈安澤除了家世,幾乎未有輸於世家郎君之處,可明明知道沈安澤遠調安州,還要無名無份地跟了去,裴闕音著實不解。

更有那沈安澤,女郎與他相奔,他竟絲毫不顧及其名聲、清白,直接接受了去,至今也沒個媒人過來,分明是好色小人行徑。

裴闕音越發為前世未曾看透的自己心疼,同時又為前幾日的心軟懊悔。

“回府!”裴闕音道,裴語棉私相授受的事情她會告給父親祖母大哥,他們自會決斷,她可無暇顧及拎不清的庶妹。

回到林國公府,裴闕音正要進去,門房卻匆匆上前,道,“夫人,今早有一位年輕的配劍郎君,送了手書來,走得匆匆,話說得也不大清楚,小的原以為是給閣七爺的,七爺看過後說是不明白,應當不是給他的。小的後來愈回憶,愈覺得那人說的是夫人才是。”

裴闕音接過手書,手書上沒有署名,但多年夫妻導致她一眼看出是沈安澤的筆跡——“一別千裏,望君安好”。

門房見裴闕音看得久了,小心翼翼問道,“這件手書可是夫人的?”

裴闕音瞥了他一眼,冷笑著將手書團成團,捏在手中,仰首道,“是我的。”

門房不敢多話,裴二夫人向來與人和善,還從未過如此厲色,他只當手書上不是什麽好話,才惹了夫人生氣。

名噪一時的沈狀元遠調安州,裴氏女貞烈不棄,雖未婚夫遠赴,一時成為京中美談。

裴闕音就是在這時候收到安州來信的。

裴語棉:“姐姐,沈郎既然是向我們宣寧侯府求娶,我也是宣寧侯府的女郎,理應我也有資格,姐姐憑什麽替我寫了退婚書。語棉是一個重諾之人,不似姐姐只重一時榮華,私下做了決定,願意跟隨沈郎遠赴安州,還請姐姐寬諒。”

裴闕音看著這大言不慚的話,只想即刻去信去問問這庶妹,可知家中為了將她與郎君私奔一事吹捧成重諾義女廢了多大精力,又可知家中處處掩蓋裴、沈二家六禮中斷原是要退婚一事。

“都是那沈狀元做的不對,將三娘子勾了去,也不遣人回來解釋遭,將六禮走完,做事真不周當。”喻春見主子氣悶,忙替主子罵道。

“寒門自來如此,做事既無規章又無邏輯,我觀沈安澤之所以得罪秦相便有如此原因。”林巍庭打外頭進來,恰好聽了喻春的話,順勢接道。

裴闕音本要起身去迎,可是突然想到裴語棉的信中提有她曾與沈安澤訂婚一事,眼疾手快就將信件扔在了床下。

自是沒有註意到,裴語棉的信下還有另一封信,隨著裴闕音這一擲,掉到了更裏頭。

林巍庭在婢女服侍下脫下外袍,那婢女原是裴闕音帶來的一陪嫁丫鬟,如今卻殷勤湊到姑爺前去,看得裴闕音的幾個大丫鬟直皺眉,榕夏帶頭半強硬地將那婢女架了下去。

兩位主子自然沒註意下人裏頭的爭端,林巍庭抿了口茶,道,“他們這些寒門,不過是知道窮讀書,人情世故一點不懂,先前父親還頗為賞識他,七弟也與他要好,我便也不多說。實際上,早前沈安澤多有頂撞於我,似乎還對他人夫人多有肖想之色。”

林巍庭說到此,偷偷去打量自家夫人,見裴闕音無甚表態,這才更放心也更憎惡道,“如今沈安澤踢到了鐵板,去了安州窮澀之地,見得此人確實有幾分大問題,我才能足夠伸冤。這些寒門子弟就是不如我們世家出身,讀個書指不定都湊不足錢,如何能夠做到面面俱到。”

裴闕音原本也是要說上沈安澤幾句,可待林巍庭總是強調寒門,嘲諷其貧頑無禮,突然心下寥寥,又想起他也曾河邊沙石練字,一心苦讀聖賢書只為改命。

裴闕音臥在榻上,翻過身去不願再聽,林國公府很合她的心意,她已經走上與前世完全不同的安穩生活,不想再摻合這些亂事。

林巍庭見夫人都被氣背過去了,不住點頭,瞧這沈安澤惡劣至此把他夫人氣成這樣。

安州。

沈安澤再次站在城樓遠眺京都,臨風過來匯報,“爺,裴三娘子鬧說她住的宅子不禁風沙,想搬到我們這來。”

沈安澤仍是望著遠方,隨口還在分派手下對境外各部族動靜進行探聽,良久才意識到臨風說了什麽。

他皺眉道,“人沒死就是,你是誰家的侍衛,還去管她鬧不鬧。”

臨風又是陪笑,到時候裴三娘子在這裏受了苦,轉頭往自家姐姐那裏一告,或是編造些什麽她和爺很恩愛的事,自家爺就是這輩子都別想靠近裴二娘子了,受累的不還是他們這些做屬下的。

沈安澤看臨風沒個決斷的樣子,冷道,“只管與她實話實說,我早已派人通知了裴二娘子,裴二娘子不日就會來接她。自己既然好說歹說非要跟了來,就不要嫌日子不好過。”

臨風如實轉達,裴語棉身邊只帶了一個侍女,氣不過捏著侍女臂膀出氣,一手的長指甲競相嵌入侍女膚中,留下幾道深深血痕。

裴語棉恨極了遠在京都的二姐,憑什麽她們已經隔了如此之遠,她還要來破壞她的好日子。

不過裴語棉此刻並不知道,這個不日,直到年底林妃封貴妃都沒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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