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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真情與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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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真情與假意

謝辭大軍此時仍未完成對彭城的大包圍, 而彭城依山面水,地理條件相當優越覆雜,此時仍有五大家族及範陽、高湯各部戰散的兵部及後勤將卒不斷穿梭趕撤回彭城。

不得不說, 範陽軍的軍心凝聚程度還是很高的,而高巍湯顯望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李弈確實有他的本事。

只不過, 謝辭和顧莞不約而同想要用一用田間,這個李弈麾下的第一謀臣, 足智多謀,田間跟隨李弈已愈十載, 卻也不是無的放矢的。

彭城往北, 一百二十餘地的地方,明縣邊陲的一個無名小鎮。

謝辭和顧莞回營後再悄然離開, 快馬疾奔抵達明縣小鎮的時候, 已經是半下午了。

眼見大戰將興, 小鎮能避的人都已經暫避離去了,整個小鎮顯得匆急蕭索,淹沒在一片迷離的煙雨之中。

小鎮多是板房, 田間被臨時囚禁在一處有地下室的倉房之內。

門庭與左右並無二致, 但內裏卻是荀逍和秦關親自領人看守關押的。

這處臨時的地下囚室用蔽舊黑褐的圓木柵欄分隔為二, 田間並他的書童關押在一丈見方的內室, 頭頂有一扇巴掌大的氣窗, 但由於年久失修,滴滴答答不斷在滲水, 潮濕昏暗,狹窄又黑乎乎的。

田間被幾番轉移, 最終今天早上開始, 被一直關押在此地。

田間是個四旬許的中年文士, 面相白皙飽滿,穿灰布內衫外罩深藍色的鶴氅灰,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精甲背心,不過後者已經於日前的大戰中被割破臟汙。

家僮惶惶不安,但田間卻很淡定,盤腿坐著,虛懷若谷老僧入定的坐姿看不出分毫狼狽,反而有種我自巋然不動的世外高人範。

他確實很鎮定,若要殺,慌沒什麽用,他也不怕死,自出山伊始,他就有身死的覺悟。

不過看守將領的行動,田間心下了然,他大約很快就會見到謝辭了。

家僮被主人感染,也漸漸鎮定下來了,抱膝坐在陳舊的稻谷麻袋上。

這個臨時監房變得安靜下來,只聽見昏暗裏滴滴答答的漏水聲。

不過過了沒多久,可能有一個時辰,也可能是兩個,突然之間,他們聽見地面上傳來腳步聲。

門扉拉開的聲音,緊接著,軍靴落地疾步聲,為首一道,重而有力,宛如千鈞之勢,沓沓沓沓,一步緊接一步如鐘錘敲擊在人的心坎上。

家僮一驚,立即睜開了眼睛。

謝辭來了。

田間也緩緩睜開的眼瞼。

“咿呀”一聲,前方頭頂的木門被推開了,幾聲隱約簡短的交談,緊接著,那道軍靴聲不疾不徐,一個高大頎長深黑鎧甲淺靛青披風的身影自臺階頂端出現,步下。

田間擡起眼睛,謝辭和顧莞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的視線和謝辭的目光對上。

其實,從前彼此是見過很多次面的,所以不需要旁人驗明真身,雙方一見面,便知真偽。

謝辭身上的重鎧是簇新,舊的那一身有劃破修補去了,但時至今日,他早已經不需要染血的鎧甲來彰顯氣勢了。

謝辭不管穿什麽,往這個昏暗的鬥室一立,赫赫軍威已教人不敢逼視。

也讓田間心情十二萬分的覆雜。

因緣際會,田間幾乎可以說是,看著謝辭是如何從最當初一步步成長至今的。

擎天之能,兵鋒所至,所向披靡。

顧莞也在打量田間,田間其實是個清瘦的美男子,四旬許的年紀,看著也就三旬出頭,他盛年已過,但眉目輪廓見依然可見當年的瀟灑俊美,是與謝辭李弈都不同的另一種類型美男子。

渝中田氏,青萍而起。

想必李弈能夠得到羅氏叔侄的傾巢相投擁立,除去李弈的個人本事之外,田間在其中穿針引線的作用必定是關鍵。

大家都很熟悉,田間也是個聰明人,要知道這個穩坐李弈陣營第一謀臣位置的人物,不管誰來誰去,多少鬼才,他自巋然不動,這可是原書配置張良諸葛級別的人物。

和這樣的一個人,說廢話就沒有意思了。

謝辭只讓人上了一樽酒,他隨手拿起倒了三杯,他一杯,顧莞一杯,剩下的一杯,謝雲托盤送到了田間面前。

田間拿起,笑了一下,看並肩而立的謝辭和顧莞:“毒酒?”

但他神情淡然自若,舉止瀟灑如流風,從容並未有絲毫的懼怕。

謝辭側身,和顧莞輕輕碰了一下酒杯,兩人的目光輕觸了一下,不禁微微一笑。

謝辭視線轉回前方的田間身上,微笑仍在,不過已經沒有方才溫情眷戀。

他勾唇一笑,隨手一飲而盡,擎著那個小小的酒杯,巴掌大的天窗濾下的天光正好投在他的臉上,那張劍眉星目的面龐一片剛毅的沈穩,謝辭挑眉,他只說了一句話:“田先生還記得當初出山的初心嗎?”

他微微搖頭:“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主公,想要的天下嗎?!”

驟不及防,如同一擊重錘,田間淡然不動的神色剎那粉碎。

他猝然色變!

田間當然猜到謝辭來見他的目的,他也想過對方無數會說的話,他人在牢獄,但心卻高高在上。

他是誰,他是田間,李弈對他知遇之恩,雙方之相逢,如昔年的臥龍及昭烈。

田間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背叛李弈的。

他甚至已經有了慷慨就義的心理準備。

然而他想過謝辭無數的說辭,卻萬萬沒有想過這一句,他把謝辭想得覆雜,謝辭向來都是大道直行的。

但短短的兩句話,卻如同一個重鼓,“轟”一聲,將所有一切都敲擊了一個粉碎。

猝不及防,所有表情瞬間粉碎,田間臉色大變,他甚至,霍一聲站了起來。

顧莞看著他,田間和唐汾等人,尤其是田間,他們這些人和李弈之間都有一段故事,田間他們最開始是看出來天下將變,他們胸有丘壑,亦願一展所長,擇明主而出山,最初所願,乃是有生之年傾盡全力,平亂世還海晏河清的。

但跟著李弈,不知不覺,已經走偏了。

這些年,經歷我無數的人和事,賓主情誼越來越深,而隨著局勢之走,人不知不覺,已經深陷其中。

謝辭的話,“轟”一聲敲碎了這次年月紛雜的一切,猝不及防之間,突然直面了青年的豪情壯志和當初的誓言。

謝辭和田間對視一眼,他挑了挑眉,沒有再廢話,驀地轉身離去。

顧莞也跟著走人了,最後望田間一眼,對方臉上震動猝變的神色。

誒,得益於原軌跡李弈的偉光正,他身邊聚攏的,當然是有著正派志向的人物。

還是希望田間能夠倒戈吧,畢竟,彭城和李弈足可稱得上硬骨頭,將士能少傷亡一批是一批,哪怕是江南,戰後重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行人快步上了地面。

荀逍低聲問謝辭:“殺了還放了?”

秦關掩上厚木板門,也快步來到前庭的院子裏。

謝辭站定,他忖度片刻,吩咐:“把他放回去,幫他整理一下,找個小道再放出去,別讓李弈那邊察覺不妥。”

田間若不叛,以此人之能,後續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

但倘若他叛,謝辭的目的就達到了。

值得一搏。

……

月光幽幽,灑在雨後的巍峨彭城之內。

城中百姓有些不安,但被田間唐汾等人聯手安撫下去了。

不管如何,都不會給他們帶來後方之患。

只是回到刺史府的臨時安排的休憩院舍之後,田間卻久久不能成眠。

事實上,兩邊的時間是有些錯開的,李弈去往東城宅邸的是今天,謝辭大軍的大包圍已經完成了。

而田間昨日已經回歸了。

今天城東宅邸情緒激昂那裏,田間也在場,作為謀臣之首,不讓李弈察覺有異,他也說了幾句。

一並融進這個雖死無悔的慨然氛圍之中。

只是回到居所之後,田間卻沒能睡著。

他躺在床上,默默睜眼看著帳頂,遠處傳來更兵敲更的梆子聲和巡邏聲,三更天了,他卻丁點睡意都沒有。

然而事實上,這不是田間第一次失眠了。

自從貧民先鋒軍之後,田間睡眠就變得很不好,一夜一夜的輾轉難安。

他披衣而起,無聲坐在方桌邊,怔怔看著那雨後的月光清冷地落在窗臺上,濾進室內一大片斑駁在水磨石地面,卻已經不覆原本的模樣。

田間猝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覆當初的模樣,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心未忘卻,所以他其實也是煎熬的,不斷告訴自己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這麽做,但卻一夜一夜睡不好。

下雨天,他帶人去撐布帳,何嘗不是心裏過不去想盡力彌補?

但於那些貧民來說,真的被彌補上了嗎?

如同大錘重鼓,田間直到現在頭腦還的嗡嗡的,這段時間的寢食難安,終於找到了出處。

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

田間枯坐了一夜,最終再天明時,他終究做下了一個決定。

霍地站起,快步行至臉盆旁,掬冷水澆在臉上,一片冰冰涼的清醒。

他已經錯了很多,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

謝辭和顧莞,都給田間留下的傳信方式,不管他要不要。

田間反覆掙紮,最終做下了決定。

然而事情最後發展,卻是誰也沒想到的。

次日一大清早,田間便喚家僮決明去喚了田清來。

田清很快就來了。

田清是田間的胞弟,不過對比起其兄的寬袍廣袖文質彬彬,田清卻是也擅武藝,在範陽軍大將甚缺的情況下,他也換上戰甲征戰沙場去了。

一身的戎裝英武,得訊匆匆趕至,兄弟二人吩咐僮仆都下去,把門掩上,田間把自己的決定說了,田清聞言久久沈默,最後長嘆一口氣:“好,那哥哥你寫,我去聯絡他們的人。”

田清知曉兄長的心事和際遇,他自己也是無言了許久,最終兄弟倆把心一橫。

田清匆匆去了,按照田間給他說的方式,在城頭上的箭樓墻根下,留了一個口訊。

對方也謹慎,出來了好幾次人,最終竟相約在中軍大營的軍備庫的一個值房裏。

田間心緒覆雜,但他決定既下就沒有再猶豫,田清走之前,他飛速提筆寫下一封長長的手書,裏面是詳細的彭城內外軍事布置圖,還內附了一張匆匆手繪的輿圖,詳盡到每一個大小關隘城門的守將兵力輕重布置和他們這幾天發現的一些問題和不易防守的中小位置。

田清攜了這兩張紙,匆匆折疊直接往懷裏一揣。

他是親自去見對方的接頭人的,在有些昏暗的軍備庫裏,手下副將校尉吆喝挑揀著本部合適的兵刃,他自己一個人不經意間閃進了雜物間,等了一會兒,後窗“咯嘎”動了一下,來人手一撐,跳進一個戴甲的將領。

田清定睛一看,吃了一驚,來人竟是中軍裨將黃文生。

沒錯,正是當初那個幫助公孫簡傳訊回鎮武軍的校尉黃文生。後續連場征戰,黃文生已經擢為裨將了。

不大不小,恰到好處。

剛剛好在公孫簡之後中樞嚴防死守之外,又能知曉不少大致的重要動向,進一步能內,退一步則外。

田清心情也不禁變得覆雜起來,不過很快收斂,黃文生一反平日木訥的形象,微微一笑,那褐色皮膚的平凡五官立即變得生動起來。

田清將那兩張紙遞給黃文生,黃文生接過,展開一看,和他所知的部分絲毫不差,他立即判斷這真的,至少有九成是真的。

黃文生當即一笑,拱手:“先生們高義。”

他旋即轉身,匆匆從原路折返了。

窗臺上“咯嘎”又一聲,黃文生影子很快消失不見,田清盯了窗紙一會兒,他俯身撮了一撮塵土,輕輕吹到窗臺上,蒙蒙的灰落下,覆蓋了窗扇開合的痕跡,還有地上撮塵的地方。

田清再三檢視,確定沒有任何痕跡,這才飛快折了出去。

一切發生在很短暫的時間裏,田清繞了出來,偌大的倉庫裏一排排兵器架子將這一切湮滅無跡,田清照常帶著本部的副將校尉挑揀好兵刃,登記出庫,讓兵丁把它們都拉回去,這才找了個借口,匆匆折返刺史府。

回去以後,田間正在書房忙碌,手上立即一頓,吩咐僮仆都下去,田間擡眼看田清,田清點點頭,已經辦妥了,沒有問題。

“唉。”

田間不禁長長吐了口氣,心情覆雜得無以覆加,但不管怎麽都好,他並沒有後悔這個決定。

只是,他看向面前的弟弟,田間道:“仲雲,到時候,你便投過去,日後不拘在軍中朝中,抑或……”會渝中老家歸隱,也是好的。

田間兄弟二人父母早逝,兄弟感情極深,田間讓田清去送信便是給他安排後路。

田清一聽登時急了:“……”哥那你呢?!

然而不等兄弟倆的對話說完,突然之間,田清聽見後廊有輕微的“咯嘎”一聲!

這不是風聲!

這刺史府的木廊有些蔽舊,有人踩在底下微空的一塊木質地板上,發出咯嘎的一聲。

突兀的聲音,竟出現在兄弟倆的窗臺之下。

田清武藝甚高,聽力極佳,猝不及防,大吃一驚,他暴喝一聲:“誰?!”

顧不上多說,田清倏地一動,一把就拉開了側窗。

兩扇偌大的褐黃色檻窗霎時洞開,站在窗外的人竟然是,李弈!!

李弈一身雪白寢衣,外罩深紫絨面披風,甚至沒有戴冠,半披的烏發如瀑般散在肩側。

他昨夜忙碌一宿未眠,白日才剛剛躺下,顯然匆匆而起趕至的!

側窗的木質廊道外,淅淅瀝瀝的春雨又下來了,紛飛微涼,掠動李弈的鬢發,他靜靜站著,深邃的輪廓在光影妹明滅之間俊美到了極點,也冷峻到極點。

他身後還站著幾個人,李奇循陳聲等近衛靜靜無聲肅立,所有人俱是難掩一臉的震驚。

七八雙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室內的田間兄弟。

李弈倏地擡眼,他已經將震駭斂下了,此時此刻,一臉的冷厲,目光如同冷電一般!

而田間兄弟剎那的震驚非同小可。

電光石火,田間瞥到廊道盡頭站著的決英,他閃電間想明白了一切!

一剎那,目眥盡裂。

——決明決英這些人,都是田間的貼身家僮,近侍在側的,只是和決明決玉等人不一樣的是,決英決霜兩個卻不是他從家中帶出來的。

但也真的很久很久了。

早到好幾年前,西北大戰那個時候,李弈跟著馮坤走向臺前即將高速發展之前,發生了些意外,田間的家僮沒了兩個,他就從身邊挑了兩個進來。

但這也是跟在他前後很久的了。

久到什麽程度,久到他剛剛出山襄助李弈沒多久那個時期,快十年了。

不然,田間其人,也不可能將人放到身邊。

他兩袖清風,事無不可對人言,因次從前並無顧忌,而李弈從前人微言輕,也沒這樣插人的對頭,和現在可不一樣。

其實李弈的這一份知遇賞識信任之恩,當初的暢談和合歷歷在目,多年的感情和相處深厚,田間原來安置了兄弟,是要和李弈同赴死的。

誰料,誰料,原來當年這決英,竟是監視後備役。

田間震驚:“你,你——”

他指著決英,又指李弈,目眥盡裂!

李弈目光森然,語氣駭人,但他顧不上和田間掰扯,木質廊道傳來飛速奔跑的聲音。

“先拿下他們,不可聲張!”

李弈霍地轉身,來人是林準,霏霏涼雨奔出了一身熱汗,李弈已經以最快速度把田清這兩天的活動軌跡捋了一遍,最後鎖定了軍備庫。

林準這是剛剛從軍備庫回來的,他喘著粗氣:“主子,已經查過了,今天上去去過軍備庫的大小將領又有脫離過三人以上視線著總共有兩個,中軍裨將黃文生和後軍司馬曹椽!”

都是不大不小的人物啊。

是誰?但不重要的了。

寧可錯殺一人,斷不放走半個!

想必立馬就能見分曉!

“傳令尉遲林盛伯雍!還有你們兩個親自去,務必要將黃文生生擒情報截下!不惜一切代價!可就地格殺——”

李弈暴喝一聲,李奇循林準霎時伏地領命,掉頭飛掠疾速而出!

李弈匆匆吩咐讓田間臥病,也親自去了。

……

再說黃文生那邊。

本來,他是預備今天下午出城巡邏時,才把消息送出去的。

不料回來之後,右眼一直在跳,心臟也咄咄悸動起來了。

他幾乎是馬上,就讓人問刺史府有沒有異常動靜了。

可惜的是,公孫簡之後,李弈將身邊反覆清洗,他們的人被洗下去了好幾個,消息打探得很慢。

這個時候,消息還沒有回來。

可就在回來後才一刻鐘的時候,一個小兵突兀沖進他的營房之中,“快跑!”

這人不認識的,但黃文生霍地站了起來,心念電轉,他霍地從箱底夾出他剛才塞進去的兩張紙,推開後窗,掉頭就跑了。

他帶著親衛,趕在李奇循林準抵達的前半炷香時間,往城門方向狂奔而去。

他連壓箱底的保命東西都使出來了,跑到半路,忽聽見路邊民房中傳來一長二短三聲急促的呼嘯,黃文生心裏老子艹一聲,迅速從腰帶暗扣裏取出一張手令,火速飛奔

跑到城門,放緩速度,佯裝若無其事,隨後把手令扔過去:“甲午交班,麅子。”

黃文生早早就準備起來了,今天下午正是他率隊巡防城外,約見田清的時間也是算計好的,現在早一點,但也沒早得過分多,還勉強算合理。

交班信息對,麅子是口令,也對得上。

於是守城門的校尉對照過之後,便命開城門放行。

厚重的城門“嘭”一聲打開了,格拉拉拉開一扇,而後外面是甕城,重覆上面的手續。

黃文生心裏很焦急,但表情鎮定自若,一副平時的木訥樣子,身後不知情的本部營兵還在聊天。

“哎今天出來太早了,我湯都沒喝完。”

“我也是啊!”

“誒,今天這是怎麽了?……”

黃文生佯裝若無其事,甕城的城門終於緩緩洞開一條縫,這時候聽見營兵聊天的校尉走上前兩步,而後方,突然傳來嘚嘚狂飆急促的馬蹄聲!

黃文生:艹!

幾乎是聽見馬蹄聲的一剎那,黃文生剎那暴起,對他身後的四名真正的心腹暴喝:“走——”

一聲斷喝,黃文生閃電般一打馬,往已經開一條縫的城門沖了出去。

成功沖過!

他一甩長鞭,抄起盾兵手裏的兩個大藤盾牌,反手甩給心腹們一個。

“抓住他們!黃文生是細作——”

後方李奇循等人的厲喝聲沖破雲霄。

整個城門剎那反應過來了,厲喝暴怒,頭頂箭雨嗖嗖嗖激射,黃文生他們死命盯著盾牌,往前狂奔。

戰馬中間倒下,他們沖往前方去,避開迎面的巡邏兵甲和戰將,火速往東邊急遁。

萬幸的是,彭城非常繁華。

城外還有外城,雖已經清空,但都是遮擋物,一路過去,陸地林木鎮甸水網縱橫,黃文生他們沒命狂奔。

幾度差點被人追上了,最後黃文生只得咬著牙關,抽出懷裏一疊紙箋,團成一團不斷往兩邊亂扔。

他敢亂扔,李奇循等人可不敢輕忽,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黃文生傳信方式,立即有人去撿。

這稍稍舒緩壓力。

可最後白紙沒有了,心腹急道:“怎麽辦啊!將軍!”

死了,死了!

黃文生一咬牙關,抽出田清給的那兩紙,撕下一塊,往側邊擲了過去!

雙方速度都極快,從來沒有人知道,黃文生的輕身功夫竟然這麽的好。

撿起這一角紙,李奇循這邊當即目眥盡裂。

“殺!”

上毒箭!

眼見黃文生越去越遠,出了城門沒多久,李奇循就下令放毒鏢毒箭,奈何障礙物太多,沒中。

雙方一路狂奔到郊野,後方雷鳴般的馬蹄聲,李弈來了!

黃文生等人大急,把手上最後的紙張一團,往東邊的牲畜圈一沖,塞進羊□□裏,使勁一拍,餓得嗷嗷叫的老羊立即往大開的圈門沖了出去。

李奇循那邊趕緊分人去追。

黃文生這才緩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之際,黃文生終於沖到了河邊,“嘭”一聲跳下去,狂泅到對岸的蘆葦蕩中,這時候,蘆葦蕩對面小河迅速沖出幾條小舟,黃文生幾人望見站在舟頭一個高瘦的身影,登時大喜,狂沖游過去。

是殷羅!

彭城富庶繁華,能撤走城外城百姓已經是極限,再遠的大小鎮甸村落短時內是無法做到的,還有很多漁家,當然很多人已經跑了避戰,空蕩蕩的,但當然也有零星各種原因留在原籍。

南軍防禦的是大軍進攻,但本地人的小水道或翻山越嶺星靈進入遠郊是很難防備的。

殷羅和顧莞早早就來了,並且顧莞厚著臉皮去信一封,並且殷羅其實也私下親自寫了信回去,田雨來了。

他早就已經傷愈,昨天剛到的。

殷羅和田雨同時一掠迎上李奇循林準,他那邊的人及謝風謝海等人緊隨其後,

短促頻密的激戰,小漁舟迅速往蘆葦蕩深處一蕩,很快消失在縱橫交錯的大小水道之中。

一個時辰之後,水道轉陸地,最終返回他們的安全據點。

黃文生幾個成功脫身了,真的異常驚險。

沒多久,殷羅田雨謝風謝海一行人也回來了,有負傷的,不過都是輕傷,問題不大。

山中的獵戶小屋裏,黃文生已經換了衣服出來了。

殷羅高瘦的身影自門外而入,黃文生立即俯身見禮,殷羅頷首:“辛苦了,快起來罷。”

“不辛苦不辛苦。”

天天吃香喝辣當將軍,有什麽辛苦的,黃文生對臥底工作還是很樂在其中的,但他愧疚,低頭說:“我把田間兄弟給的兄弟都丟出去了。”

為了活命,沒有辦法。

但這樣,好像有點不好。

黃文生偷偷瞄了顧莞那邊一眼,他很擔心,也不知顧莞和自家什麽關系,他知道自己弄砸大事了。

這黃文生面相木訥,實際其實是個逗比,和公孫簡是一路貨色,果然是個間諜的一把好手啊。

她二表哥眼光是絕了。

顧莞笑著說:“別擔心啊,小看田間了不是?”那可是張良諸葛般的人物呢,在李弈身上滑鐵盧一次,是因為感情和信任。

但做的這樣的事情,豈能沒有兩手準備?

她笑著說:“還有後著呢。”

……

而回到彭城。

李弈這一邊。

不管是黃文生還是田間兄弟的身邊,已經迅速進行了一次大清洗了。

密信追回來了,拼好完整無損。

只是問過明英,明英遲疑了片刻,卻說書房的紙張有些對不上,不像只少了兩張。

——少得有點多,不然他不會產生這樣的疑慮。

而黃文生和田間兄弟身邊的人和事已經迅速捋了一遍,該暫時羈押的羈押,該談話的已經叫來了,林林總總,卻少了一個人。

李弈接過紙張,銳利雙目迅速掃過,他臉色一變:“田松呢?”

田間還有個遠房侄兒,才十幾歲,這幾年家中變故投奔叔父來的,人不大聰明,做的事情也都是普通一板一眼的事宜,很不招眼,田間也量力安排不給開後門,大家經常不怎麽能想起他。

但現在捋了一遍,卻發現沒找到田松。

大家一驚,臉色頃刻就變了。

李弈心念如電,一沈:“不好,田松必定是趁追擊黃文生出城的。”

作者有話說:

發現有寶寶忘記田間了哈哈,田間就是李弈的第一謀臣,男主配置,當年李弈為了請他出山,不亞於三顧茅廬的。

唉,還是那句吧,其實很多事情一開始已經註定了,只是好的環境順風順水顯不出來,一旦有變故和坎,很多矛盾就凸顯出來了。

還是謝辭好啊,大道直行,不管什麽時候都無愧於心。

今天沒昨天肥,不過也是肥肥的一章了!謝寶寶的關心~ 超愛你們!!明天見啦~ 親!(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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