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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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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魂2

書院後山林深草茂,路都沒有,可見輕易沒什麽人來,陰氣極重。淩耽非要跟著阿嘗,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志同道合願意攜手抓鬼的,死不撒手。

“據說出事的三個仆役,一個被人敲爛了後腦,另兩個頭上鉆了個大洞,腦子都被人吸光了。”

阿嘗掃了淩耽一眼,“你這都是哪來的消息?”

“我來之前,先在山下找到了前些日子上來驗屍的仵作,那種酒鬼三杯下肚,什麽話套不出來。”

“出了這樣的事,官府也不管,就這樣算了?”

“這年頭,只你要肯出錢,什麽事搞不定?官府弄了個說法——妖邪作祟,就封案不再查了。仆役都沒什麽家人,也沒人再去追究。”

兩人趟著草走了一會兒,樹林中果然有孤零零一座荒墳。墳包沒人修繕,都被雨水沖得不成樣子。

“據說失魂的那個學生和人打賭比膽量,半夜到後山睡覺,到早上都沒回來,大家一找,人就趴在這個墳上,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叫也不答應,人也不認識了,大活人就此變成了行屍走肉,只會吃喝拉撒,到現在還躺著呢。”

淩耽在後山的涼颼颼的小陰風中陰惻惻一笑,“那個人原來就睡你睡的那張床。”

阿嘗懶得理他,圍著墳轉了一圈。

淩耽也看了看這個小土包,“這墳不老,也就一年。”

“你倒是看得出來。”

淩耽立刻活了,“我就跟你說抓鬼的事我都懂,你還不信。你看看翻出來的泥,再看墳上這嬌俏的小草……”

阿嘗蹲下,伸手撥開墳包後的荒草,草下的泥地裏露出石頭墓碑的一角。

淩耽立刻忘了嬌俏的小草,也不怕臟,撿了根粗樹杈在泥裏刨了一會兒,已經把石碑刨了出來。

石碑只剩半截,上面簡簡單單鐫了三個血紅的字——“譚休之”,料想另外一半上應該是個“墓”字。石碑不大,不過比普通的青磚長了一截,背面光溜溜再沒其他字。這個譚休想必是無後,死後光景淒涼,沒人好好幫他張羅喪事,墓碑也立得相當草率。

淩耽摸摸石碑,“譚休?你覺不覺得這名字耳熟?”忽然一哆嗦,“咱們譚山長不就叫譚休?”

阿嘗想起書院正廳牌匾的落款。如果埋著的是譚休,那收銀子那個是誰?

“難道譚山長是只鬼?”

阿嘗找了個草密的地方把石碑重新藏起來,“你見過大天白日到處溜達的鬼?”

淩耽大驚失色,“不是鬼難道是妖?完了完了,我買符時只買了能對付鬼的,要是萬一是妖可怎麽好?”

“那有何難?你偷空下山再去買幾張,老主顧,說不定能買十送十。”

正說著,山下書院傳來三聲梆響。

淩耽道,“是時候回去了,去遲了要被夫子罰。”

兩人匆匆忙忙沖下山進了庚班,先生還沒來,一班的學生都到齊了,看見阿嘗和淩耽進來,一起擡頭看著他們倆。

兩人在一前一後的空位坐下,淩耽低聲道,“這書院裏的學生真守規矩,活像一群啞巴。”

阿嘗看看周圍,大半學生都在看書,“並不是人人都像你那麽話多。”

阿嘗回頭問淩耽,“你說正廳前為什麽要立十三根桿子?”

淩耽想了想,面露一派凝重之色,“是不是什麽邪門陣法?十三陰屍陣?十三火孽陣?十三嬰煞陣”

“十三零蛋陣。”阿嘗白了他一眼,蹲下小步蹭到左邊坐的學生旁邊。

那學生一臉斯文,正在埋頭苦讀,阿嘗蹲在旁邊戳了戳他,“我叫阿嘗,幸會幸會。麻煩您問一下,咱們書院院子裏為什麽要立十三根桿子?”

那學生沈默地看了阿嘗一眼,居然繼續低頭看書,理都不理阿嘗。

阿嘗鍥而不舍,蹲著小步再向前挪了一格,張開嘴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學生已經背過身去,只留下一個有個性的背影。

淩耽說得沒錯,要不是聽過他們讀書,這一書院的人裝成啞巴一點破綻都沒有。

沒等阿嘗再往前挪,一個老夫子顫巍巍抱著書開門而入,嚇得阿嘗趕緊滾回座位。

坐在阿嘗右邊的是個胖胖的學生,剛才還在趴著打盹,這時迷茫地睜開眼,一眼看見那夫子拿的書,由衷地發出了不小的一聲哀嚎。

胖子背後是個瘦子,從小山一樣的胖子後面艱難地探出頭來,“仇先生,今天難道還要講‘數’嗎?”

那被叫做仇先生的夫子放下書,“數乃六藝之一,為何不講?”

瘦子道,“該講,該講。可是天天講誰受得了?再說咱們以後考功名,考的都是文章,算數這件事知道個大概就行了,也用不著天天學吧?”

瘦子旁邊坐著兩個長得差不多的尖嘴猴腮的學生,一看就是兄弟倆,聞言忙跟著一起點頭稱是。

仇夫子道,“半年前我剛來的時候,堂長就對我們這些新來的先生說,櫨山書院的特色就是註重算數,夫子於此道也要擅長,還特地親自出了題目考了考我們。書院規定,每天上午教經史策論,下午專教算數,你們不服,自己找堂長理論去。”

胖子聞言哼了一聲,“人都說士農工商,商排在最後面,最不入流。更何況就算是想當個不入流的商人,也能雇人算賬,算數學得這麽好,是立志要當個天天調戲算盤的賬房先生嗎?”說完笑了起來。

瘦子也跟著笑了,笑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回頭一看,一屋子學生都沈默地看著他們,並沒有跟著一起笑,大熱天,屋子裏冷得像冰窖。

仇夫子指指門外,對那胖子溫柔地喝道,“你給我滾出去,自己找堂長領罰。”

阿嘗嘆了口氣,把頭抵在桌子上。

淩耽從背後戳戳她,“怎麽了?你算數不好啊?”

阿嘗頭也不回,“你好?”

淩耽笑了一聲,“不是我吹,天下我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才到吃晚飯的時候,胖子被罰的事好像整個書院都知道了。大概是很少有人會挑釁先生,壞了書院的規矩,犯了眾怒,去飯堂吃飯時,阿嘗正好跟在胖子後面,被整間書院的人沈默著齊刷刷行註目禮,十分難受。

阿嘗心想,任誰在這個莊嚴肅穆不茍言笑的書院呆幾天,都要活活憋成淩耽那樣的話癆。

頭昏腦脹學了一下午算數,又住在塞了十三個男人的屋子裏,聽他們打呼嚕打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阿嘗晚上睡得極淺。後半夜聽到有人起夜的聲音,迷迷糊糊翻了個身,過了好久再一睜眼,看見一張床仍然空著。

是那個胖子的床。

阿嘗立刻清醒了,躡手躡腳開門出去。

外面月黑風高,正是偷雞摸狗的好時候,阿嘗出門沒走幾步,就看見墻角有兩個抱成一團的人影,似乎一個人躺在地上,另一個人影俯身在上,纏綿在一起,一派旖旎風光。

上面那位旖旎得有點過了份,像在欺負人,阿嘗伸手去懷中,忽然想起自己出來得匆忙,什麽都沒帶,急忙手中掐了一個訣,這時身邊忽然一個人影一閃,出手如電,手持一張黃紙符就朝上面那位貼過去。

還沒貼到,上面那位已經受驚,放開下面壓著那位,轉身就跑,那麽大一個人,一轉彎就人影都看不見了,快得不可思議。

阿嘗追了幾步沒找到,返回來,看見淩耽已經扶起被旖旎的那位,一身的肥肉水波般蕩漾來去,就是白天的胖子。

“死了?”

“沒有。”淩耽笑道,手在胖子無神的眼前晃了晃,“又是個丟了魂的。”

阿嘗眼尖,早看見剛才淩耽驚走妖怪,靠的絕不是他那買十送五的符,而是拿符的那根掐了訣的手指。

好你個淩耽,扮豬吃老虎。

淩耽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假的。如果說這個人是有心來搶妖怪,他透露出來的消息,卻件件都與十三坊卷宗上的相符,並沒有說假話來誆騙阿嘗,可是如果他不是來搶買賣的,他又是來幹嘛的呢?

不管他是什麽心思,動作倒是真的要快一點了。

阿嘗走到胖子身邊蹲下來,側身擋住淩耽的視線,出手探了探,胖子魂魄不全,主魂被人抽走了。

不知是什麽妖魔鬼怪,沒吞了整個魂,三魂七魄只抽走一魂,嘴還挺挑。

淩耽呲牙咧嘴地半攙半抱起此時嬌無力的胖子,“我們帶他去找譚山長。”

譚山長就宿在正廳後面的偏房裏。阿嘗也不幫忙,袖手悠悠然跟著。

“我剛才出來時,庚班的人都還在床上睡覺,如此看來,他們倒是都沒什麽嫌疑。這胖子白天才罵了商人不入流,晚上就著了道,咱們去把學生入學堂時登記的冊子偷出來,查查誰家裏是做買賣的,十有八九就能把人逮出來。”

阿嘗冷笑道,“你當初登記的時候,填的都是真的?你填了你家裏是幹什麽的?抓鬼的?”

淩耽不再出聲,尷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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