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幽凝

自大哥死後，她再也沒笑過。

三年前水儒淵被百鳥刺殺身亡，孤海城無人繼承，水幽凝將劍交予泠無我的同時，也把自己埋在了墓中。

她放棄了劍道和自己，選擇了認為正確的道路。

水幽凝，終究還是死了，她想著。

她女扮男裝，每日聽著數不請的賬單，審閱道不完的狀紙。以前水儒淵也經常帶著她聽這些，但那些數字實在使她頭痛欲裂，便總偷偷找借口溜出去，水儒淵也只能無奈隨她去。但如今她作為孤海城城主，再也沒有人能站在她身前，教她處理事務，她只能一邊聽著，一邊學。

戰亂剛過，糧食欠收，百姓流離失所。所有從未遇到過的問題，都擺在她的面前。

有時水幽凝真的太累，就會偷偷跑到水儒淵墓前訴苦，甚至酣暢淋漓大哭一場。她真的很懷念哥哥還在的時光。但悲傷結束過後，她還是得堅持處理公事。

就這樣兩年的時間過去，孤海城終於穩定局勢，成為了東離船只的港灣。

水幽凝本想這輩子就這樣守著孤海城，孤獨終老。卻在那一日，在熟悉的茶攤前，又見到熟人。

手中的茶酸苦，細細品嘗卻又帶了一絲甘甜，就如同人生的滋味，苦盡甘來。

即使再能壓抑平日感情，但從小到大的情分以及每日練劍的陪伴，水幽凝內心又喜又悲。喜的是這三年在外，他安然無恙，悲的是她如今已不再是自己，也無法再次提劍與他試招。

她只能低聲呵斥蕭瀟不該回來，但在聽聞東離出兵中州的時候，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再拒絕蕭瀟留下。

不久前她便已經收到燕皇私下傳信，若能成功奪鴻王兵權，便可在燕皇在位期間都不再進犯他國。雖然大哥死於百鳥之手，但孤海城若是參與黨爭，苦了的只會是城民。她一直猶豫不決。

她帶他去見了那座花園和墳墓，告訴他水幽凝已死，但如果可以希望他能多來看看，她還是很想見他。她已經沒有能再親近的人了。

誰知不過幾日，那鴻王便尋了來，口口聲聲為了孤海城的安全並許以高位加以利誘。

這只笑面虎，水幽凝氣鼓鼓地想到，燕皇早在心中提示，那些先皇餘黨都被處理幹凈，讓她不用顧及，放手一戰便可。

但獨獨沒有想到此人還想要蕭瀟的性命，水幽凝內心咬牙切齒，在閻王簿上記上了鴻知的名。

送走了鴻王，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聯系了燕皇留下的暗樁，將密信交予他。

手中無劍的她無法發揮全力，只能回轉青鋏林，向泠無我求劍。卻被點醒這並非時歧路，而是她選擇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選擇哪條路都沒有對錯，重要的是能直視自己的內心。

真正的內心嗎，水幽凝有些惶然，牢鎖深心太久，她都快忘了真實的自己該是什麽模樣。

是為孤海城子民的執著，犧牲一切都要保全的執著，犧牲生命也要保全的執著。

這真的還是她嗎？尤記得幼時舉著木劍，高喊自己想做一名俠客，出言必行，抑弱扶強。

但現在的水幽凝，卻活成了水儒淵的模樣。這雖然不是她最想走的路，但卻是最正確的路，她只能在這條道路上堅持行下去。

直至鴻王伏誅，她目送蕭瀟離開東離前往中土，才終於有了久違的放松感。誰知燕皇突然問她，你還想做回自己嗎？

做回自己？什麽意思？水幽凝揣揣不安。莫非燕皇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想來當時那一句你不去幫忙，也是試探罷了。

沒錯，做回水幽凝，燕皇一字一句道，以水幽凝，以一個女人的身份輔佐我，創一個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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