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焰篇·1

折斷的樹枝落到地上，黏上一片沾血的汙泥。幾個碩大的身軀如磐石一般了無生氣地躺倒在地。粗糙的皮膚表面，布滿了細長的傷痕。在一片血泊中，忽然響起一聲聲嘶力竭的長嘯。泥潭中燃起一片熊熊的火焰，包裹著一個漆黑的象影。碩大的身軀橫沖直撞，頃刻間將樹林化作了一片火海。在它的正前方，一個身披黑鬥篷的人靈巧地一躍而起，甩出一道雪白的劍光。

西南邊陲，茂密的亞熱帶雨林在廣袤的大地上肆意生長。密林相接的地方，偶有幾片河谷草甸。山重水覆之後，坐落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桃花源——榕塘鎮。往來於國境的行商和游客都會在此停歇整頓。也有人看見了此地的商機，就索性留了下來。榕塘鎮民族組成覆雜，既有普通漢人，也有來自於西南部各個林區的少數民族。行走在大街上，風情迥異的服飾和百花齊放的美食令人目不暇接。

一個漢人開的酒館門口，衣著鮮艷的人群聚在一起，紛紛探著頭、踮著腳，好奇地向中心張望。人群中央留出了一個五米見方的空地，一頭亞洲象人立起來，將鼻子揚上天空。伴隨著渾厚的象鳴，一團火焰自它的鼻尖噴向空中。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一個穿著異域服飾的男人走到灰象面前，捋了捋翹起的八字胡，用生硬的漢語宣講道：“我來自遙遠的西域。在我的家鄉，人們奉大象為神明，認為它們托起了四季晝夜的輪回運轉。得到象神庇佑的人，能夠一生順遂平安。為了體驗神秘的東方文化，尋找長生不死的奧秘，我的隊伍帶著我們的神象，千裏迢迢趕來了這裏，也希望能為大家帶來象神的祝福。”圍觀的人見了大象噴火的奇景，紛紛瞪大了眼睛好奇而崇敬地看著面前的“象神”。“這頭象，灑血成焰，滴淚化丹，得其祝福者可百病根治、事事如意……”剛剛目睹過大象噴火的看客們，紛紛嘖嘖稱奇。

酒館的陰影裏，三個穿著長袍的人圍桌而坐。

“嘁——臭胡子又裝神弄鬼地唬人！”一個年輕的女生一邊說著，一邊把酒碗拍到桌子上，鄙夷地瞥了門外一眼。

濃妝艷抹的中年女人嫵媚地笑了笑：“這鎮子到處都是外國人。得虧他們允許騎乘大象，咱們才能魚目混珠。這趙胡子倒好，還拋頭露面地玩起馬戲來了。不過要是沒有他那張嘴，咱們可早就沒有繼續趕路的盤纏了。”

女生輕哼一聲，拍了拍桌面上一把靛青色劍鞘的寶劍：“要是沒有我這把劍，也抓不到這頭象。”

“知道啦！就你英子厲害！”女人笑了笑，轉頭用胳膊肘搗了一下身邊悶悶不樂的壯漢，“王虎，咱們離東家還有多遠？”

王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我只知道出了榕塘鎮之後，一路上有不少檢查點。從林子裏繞路走，得走上十來天。他娘的！最近查得嚴！我老母可等不了這麽久！家裏人就等著這票救命錢，趙胡子倒有心情雜耍！”說著，他瞪了門口侃侃而談的異域男士一眼。

英子昂起頭：“就是！檢查點有什麽可怕的？闖過去就是了，量他們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女人笑道，“平時多虧了這些當官兒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咱們才能暢通無阻。若是惹上了他們，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英子也知道她說得在理，一撇嘴，端起了酒碗。忽然一個醉漢自她的背後走過，踉踉蹌蹌地撞了她一下。酒碗順勢脫手，墜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酒水盡數潑灑在英子身上。“沒長眼睛嗎？！”她怒喝著站起身來。醉漢瞇著眼睛瞅了瞅她，笑道：“哪兒來的小野貓？竟敢擋了本大爺的路！”“你他媽的再說一遍？！”英子拔出劍來，雪白的劍刃直抵到醉漢的頸側。“路子野，嘴裏也不幹凈！老子最喜歡你這樣沒家教的野種！”醉漢哈哈大笑道。

不多時，那醉漢便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蜷縮在地上□□。鮑三姐拍拍英子的肩，笑道：“一個酒膩子，何必跟他一般見識？”英子收劍入鞘，冷冷地說：“他罵我‘野種’，我砍他一根小指——算是扯平。”多年相處，鮑三姐自然知道她有不可觸碰的逆鱗，便圓場道：“那就這樣吧，咱們還要趕路，不在無關的人身上費心了。”於是，三人便收拾行裝避開人群，悄聲離開了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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