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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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篇·8
陳父送一行人離開之後，便也照例去巡查村子、解決糾紛了。陳母則帶著親戚們回到了家中。還未進門，就聽到陳紅在嘶啞地喊著“玲兒”。她心中隱隱感覺不妙，便立刻推門進去，高聲問道：“紅兒，你喊什麽呢？”
“娘！玲兒又不見了！”陳紅急切地叫道。
陳母頓時氣血上湧：“這個搗蛋鬼，又跑哪裏去了？”她趕忙轉身招呼周圍的親戚，安排他們去鄰居家問問。
陳紅隔著窗子聽到陳母在分配人，便叫道：“我估計她跟著江北他們進雪地了！”
“雪地？”陳母如同遭受當頭棒喝，撕心裂肺地叫道，“不要命的東西！非得變成冰雕不行？！”
聽陳母開始大罵起來，陳紅也如坐針氈。她想要起身，但雙腳一著地便鉆心地疼痛。陳紅只恨自己沒用，右手怒錘向枕頭。忽然，她感到手下一硌，掀開枕頭竟發現了江北的佩劍。那木劍飽經風霜，劍身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劃痕。她握著那柄劍，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喃喃地說：“拜托你了，千萬保護好玲兒啊……”
離開破廟之後，眾人眼前又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雪漠。他們按照原計劃繼續向前走，身後留下了一串大小不一的旗幟。陳老大沈默地走在前面，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陳玲則坐在平板車上，和來時一樣躲在氈布下面保暖。每走幾步，她就忍不住要問一句“還有多遠”。期初還有人隨口回答一下，但跋涉久了以後，眾人都自顧不暇，也就沒人理她了。
他們照例插好一面旗子後，陳玲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多遠？”
“閉嘴！吵得人心煩！”陳老大突然爆發了，“不好好在家待著，跟過來添什麽亂！”
陳玲楞了一下，一癟嘴，躲到氈布下面嚎啕大哭起來。
江北拍了拍陳老大的肩：“既來之則安之，你何必發這麽大的火呢？”
“要是遇上雪怪，出了事你負責！”陳老大丟下這句話，就繼續向前走了。
江北示意眾人跟上，然後走到板車邊。正當她想要出言安慰陳玲時，卻順著視線看到一縷隱隱約約的紅絲。
“等一下！”
眾人停下腳步環顧四周，飛舞的風雪之中，確實隱約看到了縹緲的紅線。那些線纖細而綿長，在空中輕盈地舞動著，時隱時現，時斷時續。江北凝神細看，竟看到那些線似乎都有一端連到了雪地裏。她半跪下來，伸手挖開厚厚的積雪。潔白的雪在她的兩邊飛舞、堆積，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黑色。白雪之下、地表之上，竟覆蓋著一層灰燼。江北在周邊隨意換了幾個地方，挖開積雪也都看到了地表的黑灰。
“這裏也著過火。”她站起身，再面對陳家兄弟時，臉色卻變得十分嚴肅。
陳老二點點頭：“是啊，當初村長說——”
“幾個月前的事了。那場火挺大的，估計燒到這兒了。”陳老大打斷了陳老二的話。
陳老二和陳老三都感到意外，但經大哥一瞪，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那場火是你們放的。”江北直言道，“大火燒盡了陳家村周圍的樹林，所以產生了災相。”
陳老二和陳老三面面相覷，陳玲聽了也從氈布下探出頭來。陳老大則雙手抱臂，昂著頭說：“不關我的事。問我們也沒用，早就不記得了。”
“你們燒毀了周圍的樹林——對不對？”
陳老大一撇嘴：“這是你瞎猜的。”
“不是瞎猜。”江北搖搖頭，轉身擋住了陳玲的視線，“剛入陳家村的時候，我就奇怪：冬天過去沒多久，也還沒到再積攢木柴的時間。你們村子被大雪封了一個多月，取暖、照明的儲備卻依然充足。如果沒有大面積的砍伐，從哪裏弄到那麽多的木柴？”
“你盼著我們凍死嗎？”
江北沒有理會陳老大，繼續說：“後來陳栓的話也很奇怪。他記得破廟是在樹林裏的，但自從我進入雪漠以來，看到的都是平坦的荒地，根本沒有樹林。”
陳老大撇了撇嘴，卻沒再答話。
“進入雪漠之前，我遇到了一個很寬的壕溝，將兩側的環境隔離開來。現在想來，應該是你們為了防止火勢無法控制，挖出的隔離帶。”見陳老大不作回應，江北繼續說，“我想，這種工程只憑幾個人是做不到的。應該是全村出動，先砍掉了樹林、挖出隔離帶，然後放火燒毀了樹林——目的是拓寬耕地。我說的對嗎？”
“胡說八道！”陳老大矢口否認。但是從陳老二和陳老三猶豫而慌張的目光中，江北已經得到了答案。
“如果這場雪是因為——”陳老二瞥了陳老大一眼，“因為大火出現的，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江北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若要消除災相，通常是需要人們采取彌補措施。可是眼前樹林已毀，哪怕你們舉全村之力重新植樹造林，要恢覆原狀也得數十年的時間。村中儲備再充足，也撐不了這麽久，更何況你們也沒有可用的樹苗。”
陳家兄弟的臉上都流露出驚懼之意：如今大雪封村又有雪怪出沒，如果舉村搬遷，只怕全村人都會在茫茫雪漠中喪命；可是陳家村孤立無援，在大雪之中也撐不了多久。
當初點燃火星的時候，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已經走上了絕路。
陳老二不甘心地問道：“那——那就是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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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父送一行人離開之後，便也照例去巡查村子、解決糾紛了。陳母則帶著親戚們回到了家中。還未進門，就聽到陳紅在嘶啞地喊著“玲兒”。她心中隱隱感覺不妙，便立刻推門進去，高聲問道：“紅兒，你喊什麽呢？”
“娘！玲兒又不見了！”陳紅急切地叫道。
陳母頓時氣血上湧：“這個搗蛋鬼，又跑哪裏去了？”她趕忙轉身招呼周圍的親戚，安排他們去鄰居家問問。
陳紅隔著窗子聽到陳母在分配人，便叫道：“我估計她跟著江北他們進雪地了！”
“雪地？”陳母如同遭受當頭棒喝，撕心裂肺地叫道，“不要命的東西！非得變成冰雕不行？！”
聽陳母開始大罵起來，陳紅也如坐針氈。她想要起身，但雙腳一著地便鉆心地疼痛。陳紅只恨自己沒用，右手怒錘向枕頭。忽然，她感到手下一硌，掀開枕頭竟發現了江北的佩劍。那木劍飽經風霜，劍身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劃痕。她握著那柄劍，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喃喃地說：“拜托你了，千萬保護好玲兒啊……”
離開破廟之後，眾人眼前又變成了一望無際的雪漠。他們按照原計劃繼續向前走，身後留下了一串大小不一的旗幟。陳老大沈默地走在前面，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陳玲則坐在平板車上，和來時一樣躲在氈布下面保暖。每走幾步，她就忍不住要問一句“還有多遠”。期初還有人隨口回答一下，但跋涉久了以後，眾人都自顧不暇，也就沒人理她了。
他們照例插好一面旗子後，陳玲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多遠？”
“閉嘴！吵得人心煩！”陳老大突然爆發了，“不好好在家待著，跟過來添什麽亂！”
陳玲楞了一下，一癟嘴，躲到氈布下面嚎啕大哭起來。
江北拍了拍陳老大的肩：“既來之則安之，你何必發這麽大的火呢？”
“要是遇上雪怪，出了事你負責！”陳老大丟下這句話，就繼續向前走了。
江北示意眾人跟上，然後走到板車邊。正當她想要出言安慰陳玲時，卻順著視線看到一縷隱隱約約的紅絲。
“等一下！”
眾人停下腳步環顧四周，飛舞的風雪之中，確實隱約看到了縹緲的紅線。那些線纖細而綿長，在空中輕盈地舞動著，時隱時現，時斷時續。江北凝神細看，竟看到那些線似乎都有一端連到了雪地裏。她半跪下來，伸手挖開厚厚的積雪。潔白的雪在她的兩邊飛舞、堆積，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黑色。白雪之下、地表之上，竟覆蓋著一層灰燼。江北在周邊隨意換了幾個地方，挖開積雪也都看到了地表的黑灰。
“這裏也著過火。”她站起身，再面對陳家兄弟時，臉色卻變得十分嚴肅。
陳老二點點頭：“是啊，當初村長說——”
“幾個月前的事了。那場火挺大的，估計燒到這兒了。”陳老大打斷了陳老二的話。
陳老二和陳老三都感到意外，但經大哥一瞪，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那場火是你們放的。”江北直言道，“大火燒盡了陳家村周圍的樹林，所以產生了災相。”
陳老二和陳老三面面相覷，陳玲聽了也從氈布下探出頭來。陳老大則雙手抱臂，昂著頭說：“不關我的事。問我們也沒用，早就不記得了。”
“你們燒毀了周圍的樹林——對不對？”
陳老大一撇嘴：“這是你瞎猜的。”
“不是瞎猜。”江北搖搖頭，轉身擋住了陳玲的視線，“剛入陳家村的時候，我就奇怪：冬天過去沒多久，也還沒到再積攢木柴的時間。你們村子被大雪封了一個多月，取暖、照明的儲備卻依然充足。如果沒有大面積的砍伐，從哪裏弄到那麽多的木柴？”
“你盼著我們凍死嗎？”
江北沒有理會陳老大，繼續說：“後來陳栓的話也很奇怪。他記得破廟是在樹林裏的，但自從我進入雪漠以來，看到的都是平坦的荒地，根本沒有樹林。”
陳老大撇了撇嘴，卻沒再答話。
“進入雪漠之前，我遇到了一個很寬的壕溝，將兩側的環境隔離開來。現在想來，應該是你們為了防止火勢無法控制，挖出的隔離帶。”見陳老大不作回應，江北繼續說，“我想，這種工程只憑幾個人是做不到的。應該是全村出動，先砍掉了樹林、挖出隔離帶，然後放火燒毀了樹林——目的是拓寬耕地。我說的對嗎？”
“胡說八道！”陳老大矢口否認。但是從陳老二和陳老三猶豫而慌張的目光中，江北已經得到了答案。
“如果這場雪是因為——”陳老二瞥了陳老大一眼，“因為大火出現的，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江北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若要消除災相，通常是需要人們采取彌補措施。可是眼前樹林已毀，哪怕你們舉全村之力重新植樹造林，要恢覆原狀也得數十年的時間。村中儲備再充足，也撐不了這麽久，更何況你們也沒有可用的樹苗。”
陳家兄弟的臉上都流露出驚懼之意：如今大雪封村又有雪怪出沒，如果舉村搬遷，只怕全村人都會在茫茫雪漠中喪命；可是陳家村孤立無援，在大雪之中也撐不了多久。
當初點燃火星的時候，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已經走上了絕路。
陳老二不甘心地問道：“那——那就是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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