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碧璽篇·13

“放開她！”

一聲嘶吼打破了江北的思緒。

白刃從她的眼前閃過，直劈向她眼前沈重的黑影。

為了避開劍刃，元霸不得不撤步後退。拐杖帶飛了斷裂的竹竿，卻也遠離了江北的頭頂。蘇啟明如一頭發狂的猛獸，左手持著改錐，右臂毫無章法地揮舞著嵌劍的義肢，對著元霸窮追不舍。

“啊……”江北恍然大悟，扶住腫脹的右肩，笑道，“至少我把蘇啟明拉回來了——還有何依依……”

蘇啟明還並不習慣用義肢使劍，亂七八糟的劍路讓元霸一時占不到優勢。但短暫地退了幾步後，元霸找回了自己的節奏，閃過一劍後，將拐杖平指向蘇啟明，用血碧璽戳向他的左臉。蘇啟明一低頭，血碧璽擦著他的肩膀而過，將他的背囊挑了起來。他順勢用左手解開了背囊的卡扣。“嘩啦”一頓亂響，形態各異的工具散落一地。元霸一腳踹中蘇啟明的腹間，將他踢翻在地上。

“臭小子，想打敗我？你還差得遠。”元霸笑道。

蘇啟明望了一眼五米之外的江北，又揮舞著長劍撲了上來。元霸用左手橫推拐杖，別開了他的長劍。但蘇啟明沒有退卻，他的左手中赫然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玻璃瓶。元霸雖不認識這個東西，但卻十分不安，於是立刻出掌去攔。但蘇啟明卻在空中翻轉手腕，將玻璃瓶砸在了自己胸口。碎裂的玻璃茬將他的左手割得鮮血淋漓。兩人瞬間被爆裂出的灰白色煙塵淹沒。元霸劇烈咳嗽著，想要後退，卻被布滿鮮血的手抓住了手腕。

“江北——”蘇啟明大喊著，用長劍砍向地面上的打火石，“我選你！”

江北此時想起來，她在來時看到街道的正中躺著一個焦黑的屍體，屍體旁邊也散落著一些玻璃碎片。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她的心頭——蘇啟明要與元霸同歸於盡！

她想要阻止，但卻距離太遠，跟不上長劍的速度。

蘇啟明的視線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江北。

如果這是在人世的最後一眼——

那麽，不算差。

他想起了流淚的石佛，想起了破屋頂漏下的月光，想起那把卷刃的長刀在荒林中染霜。

他又想起，世間還有那鍋讓人難以下咽的糊粥。

其實我不想死了……

蘇啟明閉上眼睛，長劍向打火石砍去。

一股側向的撞擊改變了劍刃的方向。“鐺——”長劍偏移了幾分，砍到了石磚地面，斷成了兩截。元霸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影。那人用盡全力撞向元霸，然後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他，推著他撞翻了蘇啟明。在三人騰空的同時，人影向前一腳，將打火石踢到了五米開外。

蘇啟明滾到地上，大腦一片空白，楞楞地擡起頭來。

那人如膠水一般牢牢地黏在元霸身上，竟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引得他發出一聲怒號。翻飛的黑袍下，是一張灰綠色的長臉。

“蘇鐵？”江北驚訝地自言自語。她看向蘇啟明，發現他跪坐在地上背對著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

蘇鐵用力甩頭，竟咬下了元霸的左耳，吐到地上。元霸吃痛地大吼一聲，使勁用後背撞向墻面。蘇鐵被撞得口吐鮮血，可是卻依舊緊緊地抓著元霸。“蘇啟明——”伴著元霸的怒吼，蘇鐵大聲喊道，“你爹的一生就是一堆垃圾——唯一的驕傲，就是你！”

“敗家玩意兒！滾！”蘇啟明一拳砸向地面，大吼道，“有多遠滾多遠！”他聲音嘶啞，最後的幾個字已經破音。

蘇鐵在元霸的吼聲中放聲大笑：“老子把右耳朵也咬下來下酒！”雖然他囂張地大笑著，但身體已經支撐不住。元霸也感受到他手中的力量已經弱下去了，便側向一步猛地俯身，將蘇鐵從自己的肩頭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向地面。蘇鐵吐了一身紅血，癱在了地上。

“媽的！”元霸捂住鮮血淋漓的左臉，揮起血碧璽拐杖砸向蘇鐵。蘇啟明竟又揮劍沖了上來。元霸雖然強勢，但終究年紀壓在身上。從怡情院一戰以後，他一直處在高強度的運動中，漸漸感到身子沈重了起來。蘇啟明卻越戰越勇，兇猛的亂劍逼得元霸步步後退。

江北立刻趕到蘇鐵的身邊，問道：“你怎麽樣？有骨折嗎？”

蘇鐵艱難地擡起手，指指自己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吧……這老不死的……下手真重……”

“唔——那我現在還不能移動你。”江北看向醫館的方向，心中一片焦急。忽然，她感到枯柴般的手握住了她的右臂。蘇鐵掀開他的黑袍，取出掛在他腰間的木劍，遞到了江北面前。“還給你。”

江北楞了一下：“但是——”她的木劍已經瀕臨斷裂，承受不住沖擊了。

“修好了。”蘇鐵咳了一下，繼續說道，“啟明三天前就修好了……”

想到今天因為沒有佩劍遭的罪，江北嘆了一口氣，接過了木劍：“看來我得把藥錢要回來。”

“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麽多事……我猜他只是想……多留你幾天而已……”蘇鐵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的一點小心思……還是希望你……大人有大量……”

江北拔出木劍，看到斷口處已經填上了嶄新的填料。劍身上的劃痕也被仔細清理過了，還給重新上了一層釉漆，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若不是仔細觀察，大概還會覺得這是一把嶄新的木劍。“算了。算他手藝過關吧。”江北隨口說著，卻不自覺地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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