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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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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

昔年青梅,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回去的路上,兩人坐在馬車裏,顧嬌歪著頭,眉目含情地盯著李潛。

起初,李潛端坐自若,並沒有太在意顧嬌的眼神,直到快回將軍府,她的眼神還沒有收斂,反而有些過於熱烈。

李潛終究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於是握住顧嬌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裏。

“顧嬌嬌?”

李潛白皙有力的手在顧嬌臉上輕撫著,手背青筋格外顯眼,指尖輕輕劃過她的眉毛、眼睛、鼻子。

直到觸及她的唇,不知為何,他的手竟有些顫抖。

顧嬌輕閉著眼,感受著李潛指尖的餘溫在她臉上細細摩挲著,愉悅滿足之情躍上心頭。

片刻後,顧嬌輕嘆一聲,語氣中滿是遺憾和懊悔,“李潛哥哥,自重逢後,你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我對你的了解,更多的還是幼年時與你在東宮的相處。”

李潛神情一頓,斯文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羞赧,隨即這神情便馬上消失,輕聲回道:“顧嬌,不管我大歷君主武安帝,還是東宮太子。”

“我始終都是伴你長大的李潛,無論日後發生何事,我絕不負你。”

“你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你看清我對你的心意。”

顧嬌心神微動,隨即揚起一張笑臉,略帶狡黠地看著李潛,“陛下,你比我大幾歲,等你老了,我還是如花似玉的小老太婆。”

“是嗎?讓我看看,如花似玉......”

李潛話沒說完,馬車外侍衛說道:“陛下,娘娘,將軍府到了。”

顧嬌見狀連忙推開想要靠近的李潛,嘴裏嘟囔著:“陛下,快下去吧,快點。”

兩人剛走到門口,只見許之淵風塵仆仆急奔而來,他剛要說些什麽,但眼神忌諱地看了看顧嬌,李潛瞬間明白,示意他先進門。

顧嬌走在李潛身邊,剛才他們的眼神交流,她看得出來,但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向嬉笑世人的許之淵端起了嚴肅的臉色。

幾人回府後,李潛和許之淵去了書房議事,沒過多久,暗一來了,說是陛下有請,顧嬌抱著好奇的心態還是過去了。

屋內氣氛凝重,許之淵跪在下方,坐在正上方的李潛,眼神凜冽,面色難看。

這幅樣子似乎才是殺伐決斷的武安帝李潛,而不是陪她打鬧逗樂的李潛哥哥。

顧嬌看出兩人之間不太對,於是便主動說話,調節氣氛,“這是怎麽了?許大人還跪著,漠城冬季嚴寒,這可不能跪太久。”

顧嬌不說這話還好,此話一出,李潛的臉色肉眼可見變黑,看向許之淵的眼神也越發寒涼危險。

跪在地上的許之淵不由得為自己默默祈禱,這皇後娘娘雖說是好意,想為他解圍,但也不能說這話啊,陛下正還生氣呢,聽到這般偏向的話,豈不是更生氣。

顧嬌鹿眼圓睜,眼睛滴溜溜看著二人,滿臉無辜,她也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她就說了句話,怎麽陛下和許大人臉色更難看了。

“陛下,這次是臣疏忽,沒想到五公主會突然出現,打亂了計劃,臣...”

許之淵一臉急切,連忙解釋著,話沒說完,就被一旁的顧嬌打斷。

“你說誰?五公主慕頤?她去了夷國?”

顧嬌的三連問,差點讓許之淵招架不住,他擡眼望去,本來正坐在上方的陛下,此刻卻像是哄小孩一般拉著皇後娘娘的手不松。

李潛接到許之淵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許之淵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

“城破那日,臣接到陛下旨意討伐夷國,臣便率領軍隊直逼夷國王殿。”

“但王殿內仍有夷國士兵負隅頑抗,待臣到大殿時,這王殿早已起了火。”

“火滅後,臣曾仔細查探過,殿內只有兩具燒的面無全非的屍體。”

“據夷國士兵說,起火前,殿內只有五公主慕頤和君王慕棄。但起火後,沒有見任何人從殿內出來。”

“所以,這二人應該是葬身火海了。”

李潛被氣笑,輕哼了一聲,眼神淩厲地掃視著下方的許之淵,嘴裏的話也是毫不留情,“應該?”

“許之淵,夷國軍隊早已是強弩之末,你率領三萬人卻帶不回一個慕棄,你可真是孤的好臣子。”

顧嬌見李潛是真的生氣,便連忙上前哄著,“陛下,不要生氣,慕棄都被燒死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李潛神情一頓,眼神審視地看著顧嬌,見她並沒有別的情緒。

兩人對視著,片刻後,李潛敗下陣來,只得退讓一步。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孤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便饒過你一回。”

許之淵聞言欣喜若狂,正要叩頭謝恩時,卻見陛下神情有異,似是在等著看好戲。

李潛繼續說著:“但你此次失職,總要受些罰,不然如何服眾?”

“你去暗衛營歷練一段時間,這也是為你好。”

許之淵呆楞在原地,仿佛晴天霹靂一般,他苦笑不得,只得行禮謝恩:“謝陛下。”

陛下的暗衛營!

這哪是人待的地方?!!

暗衛營進去一百個人,能出來四個已是奇跡,更別說不擅武的他。

哎,他許之淵,命不休矣!

顧嬌眼神困惑地看著失神的許之淵,只見他垂頭喪氣地離開,像極了要上斷頭臺的殺人犯。

“陛下,許大人,他...”顧嬌下意識問道。

李潛眼中露出一絲笑意,無奈搖頭,“放心,不會有事的。”

顧嬌得到保證,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但心裏突然想起了什麽,只得急忙說道:“陛下,我還有事,待會再來!”

未等到李潛說話,顧嬌便風風火火地跑開。

李潛看著她的背影,只覺得有些欣慰。

以前,顧嬌困於父母之死和顧氏危機,總有些悶悶不樂,她被逼著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被逼著長大。

顧嬌是京城中最為出眾的世家小姐,入宮後是端莊守禮的宸妃。

這一個個名號聽起來光鮮亮麗,卻都不是真正的她,也不是她喜歡的標簽。

如今,危機解除,她終於可以釋懷,放下一切。

現在的她,時而俏皮可愛,時而溫柔沈穩,可以盡心所欲地做自己,做一個不受約束限制的顧嬌。

“許大人!等等!”顧嬌一路小跑著,終於趕上前面的許之淵。

許之淵大老遠就聽到有人叫他,他停下腳步,發現是皇後娘娘,眼見皇後娘娘額頭冒汗,發絲有些淩亂。

他連忙向後退幾步,低下頭行禮:“拜見皇後娘娘。”

“不知皇後娘娘找下官何事?”

顧嬌眼神戒備地看了看周圍,隨即輕聲說道:“死在王殿大火的那兩人,真的是慕頤和慕棄嗎?”

許之淵聞言一楞,下意識擡頭看了顧嬌一眼,說道:“皇後娘娘,您是想說...?”

“許大人如何能肯定王殿裏的屍體,一定是慕頤和慕棄呢?”顧嬌說道。

許之淵此時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皺著眉說道:“待臣趕到大殿時,發現殿外有一個受傷極重的士兵,從他口中得知,他親眼見到五公主慕頤出現在大殿中。”

“而且,從起火前,到滅火後。這中間,一直沒有人出來。”

“臣也仔細查探過王殿,並沒有任何密道。還在宮門和城門處加派人手,確實沒有人見過夷國五公主和君王。”

“在燒焦的兩具屍體中,臣分別找到了一個瓷瓶和王印。”許之淵從袖中掏出一個白布,遞給了顧嬌。

顧嬌接過後,打開一看,這正是她在慕頤那見過的,放有美人醉解藥的瓷瓶。

“本宮知道了,辛苦許大人。你放心,陛下不會刻意為難你的。”顧嬌說道。

許之淵連忙拱手行禮,目送顧嬌離開,待她走後,許之淵轉身離開,背影卻有些蕭瑟頹廢。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心想道:娘娘啊,你還是沒看清陛下的真面目。

陛下從來就不是什麽良善溫潤君子,而是一匹極擅偽裝的野狼。

一路上,曲亭回廊,顧嬌失神地走著,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她沒想到慕頤會選擇和慕棄同歸於盡。

只要慕頤想,她完全可以向大歷求助,她顧嬌一定會幫忙抓住慕棄,助她覆仇,何必要以這般慘烈的方式收場。

也或許,他們二人愛恨糾纏,死在一起,何嘗不是一種完美結局。

若有來生,希望他們生在尋常百姓人家,沒有那些波瀾詭譎的爭鬥,自在地生活就很好。

*

顧嬌不知不覺走回了李潛的書房,守在門口的侍衛見顧嬌來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攔,猶豫之際,卻見她徑直走進了屋內。

也罷,反正陛下十分寵愛皇後娘娘,他們這些身邊人看在眼裏,都知道在陛下心裏,皇後娘娘一直是例外的。

“陛下...”顧嬌進屋後,輕喃一聲,臉上是說不出的落寞悲傷。

李潛見狀連忙起身,走到顧嬌身邊,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地問道:“心情不好?”

顧嬌搖搖頭,心情不虞,也不想說話,她就這樣安靜地賴在李潛懷裏,對他滿是依賴。

李潛看著懷中傷感的小女子,又看了看不遠處書案上那一摞摞奏折,於是雙手微微用力,隨即將顧嬌抱起來。



顧嬌還在暗自傷感,突然間腳下一空,驚得她連忙抱緊了李潛的脖子,埋怨地瞥了李潛一眼,“陛下!你幹嘛!”

李潛並沒有理會她的嬌嗔,而是穩穩抱著她,走到了案前,然後坐下,將她抱在懷裏,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顧嬌被李潛這一系列的動作驚到,看著他拿起一本奏折,面無表情地翻開、看完、批閱、放下。

起初,她還掙紮著想要下來,但李潛只需稍微用力,便將她又收回懷裏。

於是,顧嬌也不白費力氣,乖乖窩在李潛懷裏,擡眸凝視著李潛,看著看著,把自己看睡著了。

就這樣,屋內氣氛剛好,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一手將懷中女子攬著,另一只手則是不慌不忙地批閱奏折。

而嬌小玲瓏的女子乖巧地待在男子懷裏,靜靜睡著,滿是依戀信賴。

“陛下,出事了。”

兩人氣氛正濃情蜜意,暗二從外面走來,上前回道。

李潛眼神淩厲回視暗二,隨即低頭看了看懷中熟睡的顧嬌,微微搖頭,遞給暗二一張紙和毛筆。

暗二很快反應過來,接過紙筆後,在紙上極快地寫了幾個字,然後畢恭畢敬地呈給李潛。

只見紙上寫著:

濟安堂女子服毒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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