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兩個月之後，劍道宗主峰和東西兩峰，一座座雄偉建築拔地而起，比起之前的繁華盛況，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朝陽初生，山中濃霧漸漸散去，那些隱匿在霧氣中的亭臺樓閣，在金色的朝陽光輝下，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恍若仙境。

山道旁邊有一排木樁，每個木樁都是成年人手臂粗細，相隔一丈，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

一名七八歲的青衣男孩，正在木樁上跳躍，每一次躍起和落下，都會讓旁邊山道上來往的劍道宗弟子捏一把冷汗，因為木樁的右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只要這個男孩稍有閃失，必定會掉落懸崖，摔得粉碎骨。

男孩每天早上都會從山腳踩著數千個木樁來到山上，傍晚時分又會從山頂踩著木樁下到山腳，覆一，從未間斷。

兩個月前，當這個男孩第一次來到劍道宗時，不管是那些劍道宗年輕的內外門弟子，還是須發皆白的老者，看向這個小男孩的目光，都是那麽羨慕甚至是嫉妒。

因為他是被雲默帶上山的，他是雲默的第一個弟子。

在內門之中，他的年齡最小，就是所有弟子的小師弟。

等徐福看到那小小的影從木樁上躍起，然後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落在下一截木樁之上，會心一笑，遠遠的喊道：“小師弟接著！”

說著從手中丟過去一個白面饅頭。

他扔的有點高，張山如同猿猴一般高高躍起，堪堪接住了這只饅頭，但眼看著就要掉下山崖，眾人都驚慌之際，就見他猛地對著前一踢，一條方形鐵塊從褲腿中飛出，借著這股反震之力，他的影終於落到了下一塊木樁之上。

山道上看鬧的人無不驚出一聲冷汗。

徐福旁邊一名新入內門的弟子忍不住問道：“徐師兄，你可不能再這樣做了，要是小師弟有個什麽閃失，那可如何是好啊！”

徐福沖著張山揮了揮手，提著食盒向山下走去，說道：“你別小瞧了這位小師弟，雖然剛來劍道宗那會兒，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鄉下小子，但僅僅過了十天，就靠著自己的本事旋照成功了，而且前天，也就是他旋照成功之後的第四十八天，就已經成功築基了！”

一旁的那名弟子目瞪口呆，嘴裏甚至能塞進一只拳頭，“怎，怎麽可能這麽快？”

徐福得意的笑了笑：“宗主的親傳弟子，比起那些五大聖地的天才，也不逞多讓！”

那名弟子喃喃道：“也對啊，有宗主這種師傅親自指導，這修行進階速度，想慢都慢不下來。”

卻不料徐福搖了搖頭，“這你就說錯了，回到劍道宗以後，宗主可從來都沒教過小師弟。”

那弟子瞪大眼睛：“這怎麽可能？”

徐福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宗主來的時候，就把小師弟丟到劍閣裏去了，咱們劍道宗的所有功法，都向他開放！小師弟在裏面呆了三天三夜，出來的時候雙眼通紅，頭發亂糟糟的，嘴裏還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像是著了瘋魔一般，而之後，宗主就給了他一把斧頭，讓他到後山砍樹，這些木樁，就是他在那段時間砍來插上的。”

那弟子詫異問道：“在樹樁上跳來跳去，這算是哪門子功法？”

徐福笑道：“不管是哪門子功法，宗主的辦法，還能有錯？現在不止小師弟，也有很多師兄弟，都會跑到這木樁上來跳啊跳，不過大多數都摔的鼻青臉腫，甚至還有一名師兄摔斷了一條腿，在那之後，師兄弟們才意識到這太危險了，根本就不是他們能玩兒的，所以就找了別的地方，自己紮自己的木樁子練。”

他突然轉過，賊兮兮的看著那師弟，說道：“要不你也上去試試？”

那弟子看了看木樁旁邊的萬丈懸崖，一陣頭皮發麻：“徐師兄，我們還是趕緊給無雙長老送早點去吧！涼了就不好了！”

徐福笑罵道：“你個慫貨！不過也是，無雙長老那暴脾氣，送得完了免不得挨罵！”

張山終於來到山頂，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又順著山道來到了半山腰的草廬旁邊。

雖然劍道宗已經處處起新樓，也給雲默修築了一座豪華府邸，但雲默卻沒有從草廬搬出去的打算。

劍道宗幾個長老和兩位峰主勸解無果之後，只得放棄。

如今的草廬，成了劍道宗眾人心中的聖地，其地位，甚至比劍冢還要高。

兩個月前的那場大雨，讓草廬前面的水塘面積增大了一倍，雲默坐在水塘旁邊，將手中的饅頭掰成小塊，丟進水塘裏，頓時就有上百條錦鯉游上來爭奪。

這些鯉魚，是夢晶妖尊不知道從何處取來的，美名其曰給雲默找找樂子，省得他天天呆得變木魚了。

張山徑直走到草廬胖，彎下腰，將綁在腳上的鐵塊解開，整齊的放在一旁，洗了把臉，來到雲默旁邊，拿過食盒之中的饅頭就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問：“師傅，靈虛境的大能就可以不用再進食了，為什麽青爺爺還要給你帶吃的過來啊？”

雲默笑了笑，說道：“習慣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不管是生活，還是修行，都是如此。”

張山沈默片刻，說道：“上山的路上，我見著了徐福師兄，他給我丟饅頭的時候，下意識用了《問劍九招》中的仙人指路一式，也是這個原因嗎？”

雲默不置可否，這個在山下撿來的徒弟，哪裏都好，但就是太執著於對力量的追求，上山兩個多月，一直在修煉，其勤奮程度，讓向來以苦修出名的阿哲都為之汗顏。

這是一份執念，近乎病態的偏執，雲默也了解過，但不管如何推敲，都不能得到這種對力量偏執的原因，只能先放在一旁，只要有自己在，這孩子就不會走上邪魔外道。

張山一股腦兒將碗裏的粥倒進嘴裏，然後又用饅頭在碗裏擦了一圈兒，將碗擦的幹幹凈凈，最後才將手中的饅頭塞進嘴裏，咽下去，說道：“師傅，我去修煉了。”

雲默叫住了這個匆忙的徒弟，“剛吃了飯，不宜運動，來這邊坐下。”

張山有些不願，但還是坐在了雲默旁。

雲默指著水塘，問道：“看見了什麽？”

張山有些不解，問道：“鯉魚啊。”

雲默說道：“前些子，這水塘之中是沒有這麽多鯉魚的，但我會時不時坐在這水塘邊發呆，夢妖尊為了不讓我太過無聊，便不知從何處弄來了這麽多錦鯉。”

雖然不知道雲默想要說什麽，但張山還是沒有開口問，兩個多月相處下來，他已經了解了師傅的脾氣，他想說時自然會說，如果他不想說，就算是自己撒潑打滾也不能讓他開口。

雲默說道：“世俗之中有句話叫做萬事開頭難，但在修行之道上，這句話並不正確，因為對我們修者來說，剛開始的時候，往往是最簡單的，甚至朝旋照，夕築基的人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段時間，境界提升會很快，但越到後來，就會越艱難。世間修者，有三成卡在築基境界，成為忙忙碌碌的低階修者，開光也難，有六成的修者，一輩子都跨不過開光境到破劫境的那道門檻，再除去旋照期和其它偏門左道的，破劫境的修者，已經是百裏挑一甚至是千裏挑一的罕見存在了，這群人，算得上是修行界的強者。”

他沈默片刻，說道：“但我雲默的弟子，不能只是一名破劫期的強者，他如果不能成為靈虛境大能，都是在丟我雲默的臉。”

張山站起來，朗聲說道：“弟子定不負師傅期許！”

雲默搖搖頭，說道：“靈虛境？不不不，你的野心不止於此吧？”

張山微微一怔，說道：“徒兒想成為師傅那樣的絕世強者！”

“你對力量的狂追求，超出了我知道的所有人，也不知是那些縹緲的氣運影響，還是你天生就對力量狂，雖然你現在進步神速，但當你真正走到靈虛境的那一天，你就會發現，心中的執念，只會將你帶入歧途。”

他沈默片刻，指著徒弟的口，“要是真到了那時，問問你的本心。有些時候，放得下，才能得到。”

舍得，有舍才有得。

一味追求速度，終會導致根基不穩，只有舍得速度，打好堅實的基礎，才是真正的獲得。

張山皺起了眉頭。

雲默看著徒弟皺眉深思的模樣，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饅頭碎屑全都丟進水塘之中，說道：“說個不恰當的比喻，氣運此物，就如同這些饅頭碎屑，並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一個池塘裏這麽多魚，也就只有一兩只能夠吃到。”

“如今你師傅我踏入半仙之境，獨得兩成氣運，就是吃的最肥的那尾魚，而聖劍門門主在大戰九尾妖狐時，應該也得到了一成，再加上祖師爺浮屠蠻橫的將那些加起來應該有兩層半的細小氣運收集到我劍道宗，鑄在封魔劍陣之中，最後再算上你上的半成，剛好一半。式微界百萬修者，去爭奪那剩下的一半，所以你知道這氣運有多寶貴了吧？”

張山興奮得雙手忍不住顫抖。

雲默笑了笑，“也不知這麽早就告訴你這些，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罷了罷了，這些事，都是你該知道的，你雖然只有八歲，但論起心智聰慧程度，已經不輸於成年人，什麽事不該做，什麽事該做，又該如何做，想必你會有自己的想法。”

八歲男童站起，鄭重其事的對雲默行了一禮。

站直體時，張山突然問道：“師傅，為何今要和徒兒說這些話？”

雲默腳步微滯，擡頭看向天空，覆又看向遠方，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向山下走去。

不知為何，張山心中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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