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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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擔憂
程建功的回來給了村裏人一劑強心針， 但與此同時，跟著來的那些小轎車和大卡車，以及車上下來的人都讓他們再一次感覺到了心慌。
但是在程建功有條不紊的安排下， 村裏面的人還是慢慢動了起來。
很快，程靜淞他們這邊也得到了消息。
尤其是在聽到徐學林已經開始往村口趕著迎接的時候，程靜淞幾個小屁孩也立馬屁顛屁顛地跟在大人們的後面跑。
不過在走之前，程靜淞又把手裏面的葡萄藤遞給了沈鵬程。
本就已經心如死灰的沈鵬程又給嚇了一跳，“幹……你又想幹什麽？”
程靜淞就擺著一張純良的表情說：“沈叔叔， 看你說的， 我一個小孩兒能對你幹什麽啊， 我這不是想著你把這根葡萄藤留著給你做紀念麽， 畢竟你剛剛也聽見了省城的調查組可是已經到了， 我們村的好多人都去看熱鬧了， 我當然也要去啊。”
說著， 程靜淞又微微一笑， “畢竟我是個小屁孩， 大人們在場的時候， 我們這種小屁孩肯定不能插嘴多說話，我這不是想著恐怕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沒什麽見面的機會了，所以我才打算給你留一個紀念的麽， 我不就是希望你可千萬別忘了我麽。”
“所以……沈叔叔，你不要不知好歹啊！”程靜淞伸開手放在沈鵬程的面前，繼續微笑。
那一抹綠油油的葡萄藤就這麽攤放在沈鵬程的面前， 但往日覺得舒服的綠色， 此刻卻刺眼的讓他想要生理性避開。
可是沈鵬程不敢。
沈鵬程從程靜淞開口喊他“沈叔叔”的那一下就開始頭皮發麻，到程靜淞總結完了的時候又聽到那個“沈叔叔”， 他直接全身開始顫栗。
即便他知道程靜淞所謂的送其實不過就是又一次的威脅他，提醒他，他也確實害怕那個看似普通的葡萄藤，但是他不敢拒絕，也不能拒絕。
沈鵬程顫顫巍巍地伸手拿過了程靜淞手裏的葡萄藤，甚至因為太害怕，他還有禮貌地說了一下：
“謝……謝謝你。”
程靜淞就又繼續笑瞇瞇地說：“不客氣，畢竟我爸媽從小就教育我要當一個有禮貌的小妖怪……啊不是……”
程靜淞仿佛說漏了嘴一般地笑了下，改口道：“我從剛出生，我爸媽就教育我必須要當一個有禮貌的小孩兒，所以不用客氣，我們就先走了，出去看熱鬧啦！”
“呵呵……呵呵……”沈鵬程立馬附和地陪笑，臉上的表情卻在不停地變換著，心裏不住地想著：
妖怪，他們真的是妖怪，上塘村居然是個妖怪村……
程靜淞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甚至等出門了，他還故意和程定坤還有程斯年說：“哥哥，姐姐，我這次表現的很棒吧，我都沒有一口吃掉他。”
程定坤覺得程靜淞無聊，但還是“呵”了一聲，程斯年卻配合道：“他的肉肯定又老又臭，不好吃的，不過他要是不聽話的話，爸媽他們肯定就會答應你吃他了。”
“那我就希望他最好不要聽話好了，我都好久沒有吃人肉了，好饞哦！”程靜淞嘆氣。
程斯年也嘆氣，“你說的我也有點饞了，你說爸爸幹什麽非要叫人類的調查組過來呢，讓我們一下子把那些人都吃掉，不也一樣神不知鬼不覺麽。”
“是啊，也不知道大人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反正我是不理解啦。”程靜淞的聲音清脆，“而且我覺得我們也可以把那些人養著，就像是養豬一樣，饞了就割一塊肉下來吃，這樣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人肉吃了，想想就覺得好幸福啊。”
倉房裏面的沈鵬程：“……”
驚慌，害怕等等詞語已經不足以來描述沈鵬程此刻的心情。
他看著從門縫裏面投進來的點點亮光，第一次發現原來省城來的調查組或許是自己唯一逃離這裏的希望了。
反正他都這樣了，最差也就是個死。
但是死與死也是有區別的。
政府那邊頂多賞他一粒花生米人，然後再把他埋了，過程應該不會很痛苦，可要是真留在了上塘村，他怕不是要千刀萬剮後也不一定能死吧。
雖然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也分是個什麽活法啊。
沈鵬程的絕望與恐懼越來越深。
相反的，外面的情況卻很是友好。
徐學林才走了一半就迎到了調查組一行，大家自然又要開口介紹一番。
省城既然來了調查組，一些明顯的社會關系肯定早就摸清楚了。
例如徐學林這個老紅軍和謝廠長之間的關系。例如徐學林退伍前的職位，一些可能的關系網等等。
所以這些下來的幹部對著徐學林都非常的客氣，甚至因為他走路需要拄拐杖，他們也沒嫌棄慢，一直慢悠悠地陪著他。
路上的時候，他們也沒怎麽問村裏的事情，倒是和徐學林說了一些當年打仗的事情。
這時候都已經差不多過飯點兒了。
等到了大隊部，徐學林聽到他們一行還沒有吃飯，又趕緊安排村裏人做飯。
尤其還點名了從去年賣臘肉開始就有了好手藝的徐如月當大廚。
這時候的人都講究不能占便宜，不管出門幹什麽，只要在別的地方吃飯都要自己備上糧食和糧票，所以紀組長一行也一樣有準備。
但到底因為來的是鄉下，所以紀組長一行也早做好了沒什麽好吃的東西的心理準備，甚至因此還都有些遲疑怕他們先給了糧食和票可上塘村找不出什麽好東西，到時候會讓場面尷尬。
可是沒想到等上飯桌的時候就發現是他們想多了。
雖然因為方便而沒有蒸米飯，做的是饅頭，但是菜品方面卻是魚肉蛋都有，害得紀組長都以為上塘村下血本了。
徐學林就幫忙解釋道：“魚是村裏面的水塘裏面撈的，本來秋收結束後，村裏面就會撈一波魚分一下，另外村裏面有養豬場，加上我們村最近也一直在嘗試野豬和家豬的雜交，但因為野豬脾氣大又膽子小，所以常常有養著養著就鬧脾氣把自己作死的，這些豬肉也不能分下去，量又少也不好賣，所以村裏面就陸陸續續地做成了臘肉儲存著，雞蛋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家家戶戶都養雞，俗稱雞屁股銀行嘛，所以這些對我們村來說也還好。”
“當然了，也就只能這麽招待一兩頓了，再多的話，我們也確實擔負不起。”徐學林又客氣地請他們趕緊吃，自己倒是沒有動筷子。
紀組長就道：“您也一起吃啊。”
徐學林客氣道：“我早就吃過了，你們不用管我。”
說完了，又安排程建功去看一看跟著一起過來的一些武裝部的人。
等到這一行都吃好了，正事兒才繼續。
徐建軍和盧支書已經問過話了，接下來自然就是這件事最近真正的主事人徐學林和葉美雲。
他們倆的問話主要還是在綁了沈鵬程一行之後的處理問題上。
尤其當他們問道：“你們是怎麽拿到沈鵬程的口供，讓他承認自己和宋長林的關系的？”
葉美雲就說：“我把他打了一頓，他就招了。”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就都：“……”
雖說這個時候的律法沒有那麽的健全，很多地方的審訊確實會有動手打人的現象，但這種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觀感不好。
尤其是上塘村這邊還是當事一方。
甚至本能就會讓然想到屈打成招，逼人就範等等情狀。
也幸虧是上塘村這邊告狀在前，又有徐學林的這個面子在，倒是讓這些人沒有多說什麽。
再之後，他們又見了第一個發現沈鵬程一行過來的兩個巡邏小隊的人以及聽到口哨後第一批跑過來的人，直到把這些都了解完了並且一一記錄在案，然後才去見了沈鵬程一行。
沈鵬程和其他人不是一起關著，紀組長一行自然先去見的沈鵬程。
程靜淞這個喜歡湊熱鬧的就在一邊屁顛屁顛地邊瞧熱鬧邊美滋滋地吃著葡萄，看著完全就是一副小屁孩的模樣，哪有之前威脅沈鵬程時那種成熟又危險的割裂感。
可也正是這種巨大的變換讓本就在這兩天經歷神莫變幻的沈鵬程覺得更加恐懼了。
沈鵬程覺得程靜淞那不是吃葡萄，那是吃著葡萄想的卻是怎麽把自己的肉給吃了。
然後他又想到程靜淞之前逼著自己吃下的那六顆葡萄籽，又沒忍住猜測程靜淞手中的葡萄是不是就是這樣用人肉給種出來的。
最終，沈鵬程被自己的這種猜測嚇到，對著調查組那叫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些甚至調查組沒有問的也會主動交代。
這麽配合的狀態更是讓紀組長一行覺得奇怪，加上葉美雲剛剛也說過她對沈鵬程動手了，就更加擔心沈鵬程是不是被威脅了。
雖然紀組長的本意裏是願意相信上塘村這邊的，但是他不能被情緒左右，而且這件事情更是涉及到幹部【腐敗】，不能隨意馬虎，也不能隨他們的本心辦事。
萬一就真的是上塘村這邊在賊喊捉賊呢！
現在全國到處都在鬧運動，所以就更要小心謹慎了。
紀組長想了想，覺得還是要給沈鵬程仔細檢查一下最好。
另外如果真的是上塘村有問題的話，那他們最好還是不能留在這裏了。
再一個，他們本來也要調查南江縣的一些幹部，所以還是去縣城是最好的。
但是這些念頭，紀組長沒有說出來，而是對其他人說：“既然沈鵬程這邊問清楚了，那就先帶他去休息，我們接著問其他的人。”
之後，他們又去見了剩下的那一撥。
這些人自打昨天被關起來後就沒被松開過，甚至連口水都沒得喝，加上他們也不知道沈鵬程被帶到哪裏兒去了，雖然是一群平日裏喜歡□□的壞東西，但心裏本能還是因為眼下的情狀產生了害怕以及焦躁的情緒。
以至於等門被打開後，總算見到光明的一群人下意識對著外面露出了渴望的情緒。
但經過刺眼的光線的刺激，待到看清楚徐學林他們後，這些人又想起來昨天的事，開始狠狠地瞪著他們。
要不是手腳以及嘴都還被捆著，這些人指不定還要對徐學林他們動手呢。
並且這些人並沒有經過沈鵬程的經歷，所以在得知紀組長一行是省城過來的調查組後，態度上面雖然沒那麽囂張了，但是他們還以為省城來的調查組是縣城那邊搞過來救他們的，所以言語間也處處拿上塘村沒有立典型搞運動這件事來抨擊他們。
甚至因為之前那段時間的順風順水，他們還繼續扯著大旗要把整個上塘村都打成反，動階級。
可以說是把紀組長一行剛剛升起來的對上塘村的懷疑又再一次降到了最低。
畢竟這些人也確實囂張到要直接搞一個村子了。
要知道，這可是幾百口人啊。
他們省城都沒人敢這麽搞。
等到搞完了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也要黑了。
雖然紀組長一行對上塘村的懷疑猶如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現在也沒之前那麽懷疑了，但還是提出了離開。
徐學林客氣地表示現在天晚了，至少吃了晚飯再走，但是卻被拒絕了。
這種事也不好真的留，徐學林他們幹脆就送紀組長一行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村裏面的人又烏泱泱地跟著一起。
直到所有的車都離開看不見了，村裏面的人又齊刷刷地松了口氣。
接著又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這些省城來的調查組的事情。
主要的討論內容分成兩大類，其中最惹人關註的就是這些省城來的調查組不能和縣城那邊的同流合汙，然後一起合夥來對付他們吧？
程建功這個帶人來的主力隊員就不得不開口安撫大夥，直到天黑了看不見了，才將這些人都勸回家吃飯、休息。
程建功卻還沒有走，而是又和徐學林還有徐建軍他們聊起省城調查組過來的事情。
徐學林還好一點，但是徐建軍和盧支書這兩個小年輕也沒忍住露出擔憂的狀態。
程建功就說：“不至於，更何況這次一起跟過來的還有省城日報的記者呢，我們村的這件事可是要見報的，不會有人亂來的。”
“記者！”別說被迫養傷，沒怎麽參與下半場的徐建軍和盧支書了，就連徐學林也跟著驚訝了一番。
程靜淞他們也更是湊近了聽。
程建功這才解釋了一番，並且說：“她這次過來本來就主要是記錄，調查組那邊也不希望大張旗鼓，就沒當著大家夥的面說。”
“就是今天那個女的是吧？”徐學林一臉恍然地說：“怪不得我說咱們好端端的來個女同志一直在那兒拍拍拍呢，我還以為是調查組的要錄像還是幹啥呢。”
程建功只好又安撫他們，“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可話是這麽說，但人家畢竟離開了，他們也不清楚接下來的縣城到底會發生什麽，加上也不知道程靜淞他們做過什麽，所以到底還是有些不開懷。
不過徐建軍他們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到程靜淞他們一家。
除了徐如月也和其他人一樣有些擔憂以外。
等到沒人之後，程建功才對著程靜淞他們問道：“你們做了什麽讓那個沈鵬程這麽聽話，問什麽說什麽？”
程靜淞立馬笑嘻嘻地講訴了一番他們的豐功偉績，尤其是今天他們三兄妹幹的事情。
程建功就：“……”
好一會兒後，程建功才對著程靜淞說：“果然看鬼主意還是靠你。”
程靜淞瞪他一眼，“我這麽費心費力是為了誰。”
“為了村子。”
程靜淞：“……”
-
另一邊，紀組長一行到了縣城後的第一時間就是把沈鵬程帶到了縣醫院做了個仔細的檢查。
但是沒想到最終出來的結果就是他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的傷病，棒極了。
紀組長一行懵的一臉，不是說被葉美雲打了嗎？
那為什麽會沒有任何的傷口呢？
他們沒忍住問沈鵬程，“你不是被打了嗎？怎麽沒受傷啊？他們是怎麽打你的？”
脫離的妖怪村子的沈鵬程見到縣城熟悉的事物，那顆緊張的心總算勉強落回來了那麽一點點。
但是人力不可能和神鬼抗衡，而且他們一家老小的小命還握在上塘村那群妖怪手中呢，沈鵬程不敢說這些都是妖怪的力量，只好閉口不說。
紀組長一行後面又問了很久，但見真的問不出來，加上沈鵬程確實沒什麽傷口後，才勉強把這件事給放下。
他們一行晚上稍微湊合了一頓後，就開始順著沈鵬程嘴裏面吐露出來的一些內容繼續調查。
甚至連夜去找了宋長林，免得夜長夢多，出現什麽意外的情況。
只是宋長林沒有沈鵬程的神奇經歷，當然沒有那麽容易吐口了。
這些事情不可能傳到上塘村，而上塘村這邊因為程建功回來有了主心骨，加上徐建軍和盧支書如今又都在養病，所以他這段時間不得不被迫接下了村裏面的一系列工作。
程建功讓之前修路的繼續修路，該上工的也都安排好，其他一應的事情也都處理的有條不紊的，很快就讓村子像之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轉動了起來。
一開始，大家夥還是能坐得住的。
但是當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縣城那邊也一直沒什麽消息傳過來後，村裏面的氛圍就又有些急躁了。
還有一些人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私底下嘰嘰咕咕的情況也變多了。
程建功也覺得有點奇怪，畢竟這件事真的不至於這麽難，但是這都過去快十天了，卻依舊沒有動靜就真的很奇怪了。
程建功就打算去縣城看看情況。
正好他又想到當初買豬崽子的時候和養豬場的黃主任說過到時候新稻出來後會請他嘗新稻的事情，便決定用這個當理由。
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
程建功便和徐建軍他們說了這件事。
徐建軍和盧支書也正好著急的不行，就立馬點頭表示了讚同。
程建功就從村裏的賬上預支了二十斤的稻谷，開著村裏面的拖拉機去了縣城。
既然是借口給養豬場見黃主任送新稻的，自然要先過去一趟。
距離程建功上次來縣城養豬場都過去半年了，也距離秋收過去一小段時間了。
黃主任其實還是記得程建功當初信誓旦旦地說給他送新稻的事情，但是秋收後見他一直沒來，甚至還失望了一番。
直到他這次忽然聽說程建功來找他。
黃主任心裏還有些生氣，但最終也沒有當著程建功的面前表現出來。
畢竟這要是叫人覺得他堂堂縣城養豬場的銷售主任想要貪圖別人家的東西就不好了。
況且最近縣城也不安穩呢，就算程建功這次真是來找他送東西的，他也不敢收啊。
可是在聽到程建功的來意還真是和當初說好的送新稻相關後，黃主任原本還有些不開心的小心情瞬間綻放，朝著程建功笑開了花道：“哎呀，你說說你咋還真把這件事兒當真了呢，不就是當初和你們提前說了一下雙頭雙鏵犁的事情麽，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程建功的心眼子多多啊，哪能看不出來這前後的情緒轉換。
但他還是非常配合地和黃主任表演說：“哪能不至於呢，要不是你當初提那麽一嘴，我們村也不能提前買到啊。畢竟後來我們公社也就只分了三臺雙頭雙鏵犁，但是我們公社卻足足有十來個生產隊的，這才夠幾個啊，而且這兩臺雙頭雙鏵犁真的幫了很多的大忙，減輕了不少負擔呢，我們村甚至接下來還有開荒的打算呢，所以這一聲謝謝也是必須的。”
“本來，我們村的支書和隊長其實也想要一起過來的，但是我們村最近發生了一點事情，隊長和支書都受傷了，所以……”程建功說到這兒又嘆了口氣，露出傷感的模樣道。
“受傷？”黃主任奇怪了一下，“怎麽村支書和大隊長都受傷了，幹什麽弄的啊，嚴重嗎？”
“嗐！”程建功立馬露出來一副說來話長的模樣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說，最近縣城應該也能聽到風聲吧，你難道沒聽過我們上塘村的事情嗎？”
“上塘村！”黃主任立馬露出來一副震驚後恍然的表情，“對了，我就說之前聽人一直說什麽上塘村的時候我就覺得耳熟，但那時候就是一直想不起來，沒想到竟然是你們村子啊，我說怎麽這麽熟悉呢。”
程建功嘆氣，“就是我們村子，你說說這事兒給鬧的，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你說說，怎麽就我們村倒黴呢，就是建一個磚窯廠而已，結果就惹來了這麽一大堆的倒黴兒的事兒。”
感慨一結束，程建功又立馬露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說：“不過縣城這邊到底是怎麽傳我們的啊，該不會又給我們村子胡說八道了吧，我前幾天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好些人在胡說是我們村子惹的事兒，真是天地良心，我們村再冤枉不過了。”
程建功仗著黃主任不可能清楚自己的事，所以嘴一張又是胡說八道。
黃主任卻不知道程建功是這麽個秉性，也不曉得他拐了這麽一個大圈其實就想從黃主任的嘴裏打聽縣城對於省城調查組的事情知道多少，現在又發展到了什麽情況，然後再判斷等下還要不要去找人。
黃主任還立馬和程建功說：“你都聽到什麽了啊，我就是聽人說你們村和縣城的調查組直接拿槍對開打了起來，還出了好幾條人命呢，話說你們村的人厲害啊，竟然敢和縣城這邊鬧運動的那夥人對打啊了你們是真牛逼！”
說到後面，黃主任還特意壓低了調子，顯然是不想讓其他的人聽到。
程建功也跟著說：“你看我就說縣城這邊都在胡說八道吧，我們哪和他們打起來了，明明就是他們下去後本該調查的事情不調查，也不問問我們村的情況，而是上來就把我們村的隊長和支書打一頓，你知道他們當時都幹了什麽嗎？”
“那他們幹的那些事兒簡直就不是人能幹的出來的！”
程建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黃主任果然就好奇了。
程建功接下來又和黃主任劇透了一番，彼此之間秉著互換秘密的小心情聊了不少事情。
程建功也算是從黃主任這裏套出了更多的情報。
比如雖然如今縣城的大方面看著沒什麽動靜，但是搞運動的那一波好多天都沒出來了，大家夥最近的精神都好了很多，晚上睡覺都比之前安穩了。
還有以往被人人巴結的糧食調控室的那些人如今都有些人人自危了，因為他們的副主任宋長林被抓了，其他的人如今也正在被調查當中。
並且按照黃主任知道的一些邊邊角角的消息透露，宋長林所犯的事情不僅僅是利用公權來幫著自己的弟弟謀私，對付上塘村這一件，據說還涉及到了一些黑市的買賣。
甚至黃主任還和程建功說：“如今啊，我們縣城的黑市都被抓的差不多了，反正我是覺得他們犯的事兒肯定不小，你們上塘村的或許只是其中一小件。”
“他們可能涉及到黑市這事兒我也知道，畢竟宋長森當初管著的西川鎮的磚窯廠……”
程建功給黃主任解釋了一番當初西川鎮和他們的具體糾葛，才繼續問道：“但是這些也不至於連累到整個糧食調控部門吧？”
黃主任就說：“這些當然不至於啊，但是具體的情況卻沒有往外面公布，反正就說他們做的事情挺嚴重的，可能整個糧食調控部門都脫不了幹系，甚至如今縣城的好些其他的領導，以及好些和糧食、食品等相關的部門都非常的緊張，生怕下一個就成了被連累的了。”
“甚至就連我們這邊的幾個廠子如今都開始了自查呢。”黃主任又悄聲和程建功說。
說到了這兒，黃主任還對著程建功說：“說實話，你還記得當初說給我送新稻的事情，我是真的挺開心的，但是吧，事情都已經到這兒了，我還真不能收了，畢竟最近真的查的很嚴格，我謝謝你了，但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吧。”
“沒想到這個事情竟然波及了這麽大的範圍，連你們都被查了。”程建功皺了下眉，但又實在猜不出來紀組長一行後來到底又通過宋長林這條線挖到了什麽，只好暫時先放下來。
然後，他又繼續和黃主任拉家常一樣地說：“我之前也一直騰不出來時間，前幾天才剛剛匆忙忙地從省城回來，又著急幫著安排了下村裏的事情，所以這才騰出時間過來給你送新稻。”
“你說這事兒給鬧的。”程建功又嘆氣，“我還真沒想到這一茬，這不搞的好像我們故意的似的了。”
“你瞧你說說，我哪兒能這麽想。不過我也還是那句話，最近雖然不搞運動了，但是省城來的檢查也確實叫不少人都人人自危，所以我是真不能要啊。”黃主任嘴上推卻，心裏卻恨不能滴血了。
畢竟這可是實打實的糧食啊。
程建功看出了黃主任的心疼，見狀就說：“我們這是當初說好的，也不是私底下賄賂，應該也沒什麽吧。”
“而且這個量也不多，也就只有二十斤。畢竟我們村今年花銷也大，沒什麽存量了，也只能勻出來這些了，我原本還想著無論如何也叫你千萬別嫌棄呢。”程建功還表現的特別的真情實感。
“你瞧你這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黃主任更加難受了。
他之前是有些惦記程建功他們之前答應的新稻，但也就想著他們頂多給個三五斤算頂天了，畢竟這可是糧食呢。
可誰想到他們一出手就是二十斤呢。
雖然脫了殼後要少不少，可算下來也有十多斤呢，快頂得上一個普通人半個月的定糧了，誰會傻了吧唧的嫌棄啊，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關鍵如今縣城這個情況，他就算想要也真的不敢啊。
黃主任只好忍著滴血的心說：“這個就真算了，你們的心意我就領了，東西就真的算了。”
程建功想想，也覺得這個時候就不好繼續了。
於是就說：“那等著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來給你拜年，這總不能再出事兒了吧。”
“那……這……”黃主任遲疑了一下說：“嗐，到時候再說吧，眼下的情況誰也說不準呢。”
程建功笑笑，“沒事兒，反正只要咱們自己好好的，別幹壞事兒，那就不能出問題。”
“倒也是。”黃主任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卻還是祈禱著眼前這件事要趕緊過去才好。
畢竟他以前也沒少在黑市買東西啊，萬一這要是查到他頭上了呢。
程建功並不關心黃主任心裏的各種擔憂和糾結，他又和黃主任扯了幾句閑淡，然後又說了過年拜年的事情，才又開車拖拉機走了。
路上的時候，程建功又大致琢磨了一番黃主任嘴裏面透露出來的事情。
所以……紀組長一行自來了省城後就查了不少事情，或許還順著沈鵬程和宋長林的這條線挖出了更多的秘密。
那麽，他們上塘村的這件事或許就沒那麽重要了。
而比差點武裝鬥起來都要嚴重的事情，會是什麽呢？
整個糧食調控部門都可能有牽連？
那就應該是和糧食相關？
糧食？
難不成整個糧食調控部門私下裏還幹了倒買倒賣的事情？
或者其他的和糧食相關的，並且嚴重侵占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的事情？
程建功兀的猜想了一會兒。
可是他雖然腦子靈活但也不可能真的猜準，加上又到了縣城的招待所，幹脆就不想了。
因為入住了省城來的好些領導們，縣城招待所如今有不少人在站崗，程建功剛一靠近就被攔了下來了。
直到程建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說：“我就是想來打聽一下我們村子的案子處理的怎麽樣了，這一直沒消息，村裏面最近也擔心的不行。”
其實攔著程建功的人認識他，但還是負責地說：“你先等一會兒，我進去幫你問一下領導要不要見你。”
程建功點頭，之後就看這位叫了其他人來盯著他，然後自己進了招待所。
好在如今的紀組長一行雖然忙，但是也還是答應見他了。
不過程建功在進入招待所後就發現裏面還多出了很多沒有見過的陌生的面孔。
顯然這些人是後來才過來的。
所以……縣城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程建功一邊思量，一邊和紀組長說了下剛剛在門口和攔著他的那位差不多的說辭，含笑道：“其實我是不著急的，但是村裏面的人都太著急了，畢竟他們之前也沒見識過這麽大的場面，所以很擔心，我就只好過來問問了。”
紀組長就說：“縣城這邊的事情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們村那邊沒什麽了，你回去以後就讓你們村子的人都安心，該種地種地，該修路修路，不用擔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程建功立馬笑著說：“有您這麽一句話，我也算是能和村裏面的人有交代了。”
頓了下，程建功又試探說：“不過您剛剛說還要忙一段時間，那還需要我們村子做些什麽嗎？”
“暫時沒有了。”紀組長說著又對程建功道：“不過你回去後給我帶句話，上次你們村留下沈鵬程一行我就不說什麽了，畢竟他們的行為確實過分，但你們留下公社幹部的行為確實有很大的問題，這個還是需要認真反思的，以後不能這麽亂來了！”
程建功立馬點頭，接著又聽紀組長教育了一番，然後才被放行。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方明蘭但是提出了要去上塘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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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功的回來給了村裏人一劑強心針， 但與此同時，跟著來的那些小轎車和大卡車，以及車上下來的人都讓他們再一次感覺到了心慌。
但是在程建功有條不紊的安排下， 村裏面的人還是慢慢動了起來。
很快，程靜淞他們這邊也得到了消息。
尤其是在聽到徐學林已經開始往村口趕著迎接的時候，程靜淞幾個小屁孩也立馬屁顛屁顛地跟在大人們的後面跑。
不過在走之前，程靜淞又把手裏面的葡萄藤遞給了沈鵬程。
本就已經心如死灰的沈鵬程又給嚇了一跳，“幹……你又想幹什麽？”
程靜淞就擺著一張純良的表情說：“沈叔叔， 看你說的， 我一個小孩兒能對你幹什麽啊， 我這不是想著你把這根葡萄藤留著給你做紀念麽， 畢竟你剛剛也聽見了省城的調查組可是已經到了， 我們村的好多人都去看熱鬧了， 我當然也要去啊。”
說著， 程靜淞又微微一笑， “畢竟我是個小屁孩， 大人們在場的時候， 我們這種小屁孩肯定不能插嘴多說話，我這不是想著恐怕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沒什麽見面的機會了，所以我才打算給你留一個紀念的麽， 我不就是希望你可千萬別忘了我麽。”
“所以……沈叔叔，你不要不知好歹啊！”程靜淞伸開手放在沈鵬程的面前，繼續微笑。
那一抹綠油油的葡萄藤就這麽攤放在沈鵬程的面前， 但往日覺得舒服的綠色， 此刻卻刺眼的讓他想要生理性避開。
可是沈鵬程不敢。
沈鵬程從程靜淞開口喊他“沈叔叔”的那一下就開始頭皮發麻，到程靜淞總結完了的時候又聽到那個“沈叔叔”， 他直接全身開始顫栗。
即便他知道程靜淞所謂的送其實不過就是又一次的威脅他，提醒他，他也確實害怕那個看似普通的葡萄藤，但是他不敢拒絕，也不能拒絕。
沈鵬程顫顫巍巍地伸手拿過了程靜淞手裏的葡萄藤，甚至因為太害怕，他還有禮貌地說了一下：
“謝……謝謝你。”
程靜淞就又繼續笑瞇瞇地說：“不客氣，畢竟我爸媽從小就教育我要當一個有禮貌的小妖怪……啊不是……”
程靜淞仿佛說漏了嘴一般地笑了下，改口道：“我從剛出生，我爸媽就教育我必須要當一個有禮貌的小孩兒，所以不用客氣，我們就先走了，出去看熱鬧啦！”
“呵呵……呵呵……”沈鵬程立馬附和地陪笑，臉上的表情卻在不停地變換著，心裏不住地想著：
妖怪，他們真的是妖怪，上塘村居然是個妖怪村……
程靜淞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甚至等出門了，他還故意和程定坤還有程斯年說：“哥哥，姐姐，我這次表現的很棒吧，我都沒有一口吃掉他。”
程定坤覺得程靜淞無聊，但還是“呵”了一聲，程斯年卻配合道：“他的肉肯定又老又臭，不好吃的，不過他要是不聽話的話，爸媽他們肯定就會答應你吃他了。”
“那我就希望他最好不要聽話好了，我都好久沒有吃人肉了，好饞哦！”程靜淞嘆氣。
程斯年也嘆氣，“你說的我也有點饞了，你說爸爸幹什麽非要叫人類的調查組過來呢，讓我們一下子把那些人都吃掉，不也一樣神不知鬼不覺麽。”
“是啊，也不知道大人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反正我是不理解啦。”程靜淞的聲音清脆，“而且我覺得我們也可以把那些人養著，就像是養豬一樣，饞了就割一塊肉下來吃，這樣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人肉吃了，想想就覺得好幸福啊。”
倉房裏面的沈鵬程：“……”
驚慌，害怕等等詞語已經不足以來描述沈鵬程此刻的心情。
他看著從門縫裏面投進來的點點亮光，第一次發現原來省城來的調查組或許是自己唯一逃離這裏的希望了。
反正他都這樣了，最差也就是個死。
但是死與死也是有區別的。
政府那邊頂多賞他一粒花生米人，然後再把他埋了，過程應該不會很痛苦，可要是真留在了上塘村，他怕不是要千刀萬剮後也不一定能死吧。
雖然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也分是個什麽活法啊。
沈鵬程的絕望與恐懼越來越深。
相反的，外面的情況卻很是友好。
徐學林才走了一半就迎到了調查組一行，大家自然又要開口介紹一番。
省城既然來了調查組，一些明顯的社會關系肯定早就摸清楚了。
例如徐學林這個老紅軍和謝廠長之間的關系。例如徐學林退伍前的職位，一些可能的關系網等等。
所以這些下來的幹部對著徐學林都非常的客氣，甚至因為他走路需要拄拐杖，他們也沒嫌棄慢，一直慢悠悠地陪著他。
路上的時候，他們也沒怎麽問村裏的事情，倒是和徐學林說了一些當年打仗的事情。
這時候都已經差不多過飯點兒了。
等到了大隊部，徐學林聽到他們一行還沒有吃飯，又趕緊安排村裏人做飯。
尤其還點名了從去年賣臘肉開始就有了好手藝的徐如月當大廚。
這時候的人都講究不能占便宜，不管出門幹什麽，只要在別的地方吃飯都要自己備上糧食和糧票，所以紀組長一行也一樣有準備。
但到底因為來的是鄉下，所以紀組長一行也早做好了沒什麽好吃的東西的心理準備，甚至因此還都有些遲疑怕他們先給了糧食和票可上塘村找不出什麽好東西，到時候會讓場面尷尬。
可是沒想到等上飯桌的時候就發現是他們想多了。
雖然因為方便而沒有蒸米飯，做的是饅頭，但是菜品方面卻是魚肉蛋都有，害得紀組長都以為上塘村下血本了。
徐學林就幫忙解釋道：“魚是村裏面的水塘裏面撈的，本來秋收結束後，村裏面就會撈一波魚分一下，另外村裏面有養豬場，加上我們村最近也一直在嘗試野豬和家豬的雜交，但因為野豬脾氣大又膽子小，所以常常有養著養著就鬧脾氣把自己作死的，這些豬肉也不能分下去，量又少也不好賣，所以村裏面就陸陸續續地做成了臘肉儲存著，雞蛋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家家戶戶都養雞，俗稱雞屁股銀行嘛，所以這些對我們村來說也還好。”
“當然了，也就只能這麽招待一兩頓了，再多的話，我們也確實擔負不起。”徐學林又客氣地請他們趕緊吃，自己倒是沒有動筷子。
紀組長就道：“您也一起吃啊。”
徐學林客氣道：“我早就吃過了，你們不用管我。”
說完了，又安排程建功去看一看跟著一起過來的一些武裝部的人。
等到這一行都吃好了，正事兒才繼續。
徐建軍和盧支書已經問過話了，接下來自然就是這件事最近真正的主事人徐學林和葉美雲。
他們倆的問話主要還是在綁了沈鵬程一行之後的處理問題上。
尤其當他們問道：“你們是怎麽拿到沈鵬程的口供，讓他承認自己和宋長林的關系的？”
葉美雲就說：“我把他打了一頓，他就招了。”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就都：“……”
雖說這個時候的律法沒有那麽的健全，很多地方的審訊確實會有動手打人的現象，但這種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觀感不好。
尤其是上塘村這邊還是當事一方。
甚至本能就會讓然想到屈打成招，逼人就範等等情狀。
也幸虧是上塘村這邊告狀在前，又有徐學林的這個面子在，倒是讓這些人沒有多說什麽。
再之後，他們又見了第一個發現沈鵬程一行過來的兩個巡邏小隊的人以及聽到口哨後第一批跑過來的人，直到把這些都了解完了並且一一記錄在案，然後才去見了沈鵬程一行。
沈鵬程和其他人不是一起關著，紀組長一行自然先去見的沈鵬程。
程靜淞這個喜歡湊熱鬧的就在一邊屁顛屁顛地邊瞧熱鬧邊美滋滋地吃著葡萄，看著完全就是一副小屁孩的模樣，哪有之前威脅沈鵬程時那種成熟又危險的割裂感。
可也正是這種巨大的變換讓本就在這兩天經歷神莫變幻的沈鵬程覺得更加恐懼了。
沈鵬程覺得程靜淞那不是吃葡萄，那是吃著葡萄想的卻是怎麽把自己的肉給吃了。
然後他又想到程靜淞之前逼著自己吃下的那六顆葡萄籽，又沒忍住猜測程靜淞手中的葡萄是不是就是這樣用人肉給種出來的。
最終，沈鵬程被自己的這種猜測嚇到，對著調查組那叫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些甚至調查組沒有問的也會主動交代。
這麽配合的狀態更是讓紀組長一行覺得奇怪，加上葉美雲剛剛也說過她對沈鵬程動手了，就更加擔心沈鵬程是不是被威脅了。
雖然紀組長的本意裏是願意相信上塘村這邊的，但是他不能被情緒左右，而且這件事情更是涉及到幹部【腐敗】，不能隨意馬虎，也不能隨他們的本心辦事。
萬一就真的是上塘村這邊在賊喊捉賊呢！
現在全國到處都在鬧運動，所以就更要小心謹慎了。
紀組長想了想，覺得還是要給沈鵬程仔細檢查一下最好。
另外如果真的是上塘村有問題的話，那他們最好還是不能留在這裏了。
再一個，他們本來也要調查南江縣的一些幹部，所以還是去縣城是最好的。
但是這些念頭，紀組長沒有說出來，而是對其他人說：“既然沈鵬程這邊問清楚了，那就先帶他去休息，我們接著問其他的人。”
之後，他們又去見了剩下的那一撥。
這些人自打昨天被關起來後就沒被松開過，甚至連口水都沒得喝，加上他們也不知道沈鵬程被帶到哪裏兒去了，雖然是一群平日裏喜歡□□的壞東西，但心裏本能還是因為眼下的情狀產生了害怕以及焦躁的情緒。
以至於等門被打開後，總算見到光明的一群人下意識對著外面露出了渴望的情緒。
但經過刺眼的光線的刺激，待到看清楚徐學林他們後，這些人又想起來昨天的事，開始狠狠地瞪著他們。
要不是手腳以及嘴都還被捆著，這些人指不定還要對徐學林他們動手呢。
並且這些人並沒有經過沈鵬程的經歷，所以在得知紀組長一行是省城過來的調查組後，態度上面雖然沒那麽囂張了，但是他們還以為省城來的調查組是縣城那邊搞過來救他們的，所以言語間也處處拿上塘村沒有立典型搞運動這件事來抨擊他們。
甚至因為之前那段時間的順風順水，他們還繼續扯著大旗要把整個上塘村都打成反，動階級。
可以說是把紀組長一行剛剛升起來的對上塘村的懷疑又再一次降到了最低。
畢竟這些人也確實囂張到要直接搞一個村子了。
要知道，這可是幾百口人啊。
他們省城都沒人敢這麽搞。
等到搞完了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天也要黑了。
雖然紀組長一行對上塘村的懷疑猶如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的，現在也沒之前那麽懷疑了，但還是提出了離開。
徐學林客氣地表示現在天晚了，至少吃了晚飯再走，但是卻被拒絕了。
這種事也不好真的留，徐學林他們幹脆就送紀組長一行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村裏面的人又烏泱泱地跟著一起。
直到所有的車都離開看不見了，村裏面的人又齊刷刷地松了口氣。
接著又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這些省城來的調查組的事情。
主要的討論內容分成兩大類，其中最惹人關註的就是這些省城來的調查組不能和縣城那邊的同流合汙，然後一起合夥來對付他們吧？
程建功這個帶人來的主力隊員就不得不開口安撫大夥，直到天黑了看不見了，才將這些人都勸回家吃飯、休息。
程建功卻還沒有走，而是又和徐學林還有徐建軍他們聊起省城調查組過來的事情。
徐學林還好一點，但是徐建軍和盧支書這兩個小年輕也沒忍住露出擔憂的狀態。
程建功就說：“不至於，更何況這次一起跟過來的還有省城日報的記者呢，我們村的這件事可是要見報的，不會有人亂來的。”
“記者！”別說被迫養傷，沒怎麽參與下半場的徐建軍和盧支書了，就連徐學林也跟著驚訝了一番。
程靜淞他們也更是湊近了聽。
程建功這才解釋了一番，並且說：“她這次過來本來就主要是記錄，調查組那邊也不希望大張旗鼓，就沒當著大家夥的面說。”
“就是今天那個女的是吧？”徐學林一臉恍然地說：“怪不得我說咱們好端端的來個女同志一直在那兒拍拍拍呢，我還以為是調查組的要錄像還是幹啥呢。”
程建功只好又安撫他們，“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可話是這麽說，但人家畢竟離開了，他們也不清楚接下來的縣城到底會發生什麽，加上也不知道程靜淞他們做過什麽，所以到底還是有些不開懷。
不過徐建軍他們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到程靜淞他們一家。
除了徐如月也和其他人一樣有些擔憂以外。
等到沒人之後，程建功才對著程靜淞他們問道：“你們做了什麽讓那個沈鵬程這麽聽話，問什麽說什麽？”
程靜淞立馬笑嘻嘻地講訴了一番他們的豐功偉績，尤其是今天他們三兄妹幹的事情。
程建功就：“……”
好一會兒後，程建功才對著程靜淞說：“果然看鬼主意還是靠你。”
程靜淞瞪他一眼，“我這麽費心費力是為了誰。”
“為了村子。”
程靜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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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紀組長一行到了縣城後的第一時間就是把沈鵬程帶到了縣醫院做了個仔細的檢查。
但是沒想到最終出來的結果就是他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的傷病，棒極了。
紀組長一行懵的一臉，不是說被葉美雲打了嗎？
那為什麽會沒有任何的傷口呢？
他們沒忍住問沈鵬程，“你不是被打了嗎？怎麽沒受傷啊？他們是怎麽打你的？”
脫離的妖怪村子的沈鵬程見到縣城熟悉的事物，那顆緊張的心總算勉強落回來了那麽一點點。
但是人力不可能和神鬼抗衡，而且他們一家老小的小命還握在上塘村那群妖怪手中呢，沈鵬程不敢說這些都是妖怪的力量，只好閉口不說。
紀組長一行後面又問了很久，但見真的問不出來，加上沈鵬程確實沒什麽傷口後，才勉強把這件事給放下。
他們一行晚上稍微湊合了一頓後，就開始順著沈鵬程嘴裏面吐露出來的一些內容繼續調查。
甚至連夜去找了宋長林，免得夜長夢多，出現什麽意外的情況。
只是宋長林沒有沈鵬程的神奇經歷，當然沒有那麽容易吐口了。
這些事情不可能傳到上塘村，而上塘村這邊因為程建功回來有了主心骨，加上徐建軍和盧支書如今又都在養病，所以他這段時間不得不被迫接下了村裏面的一系列工作。
程建功讓之前修路的繼續修路，該上工的也都安排好，其他一應的事情也都處理的有條不紊的，很快就讓村子像之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轉動了起來。
一開始，大家夥還是能坐得住的。
但是當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縣城那邊也一直沒什麽消息傳過來後，村裏面的氛圍就又有些急躁了。
還有一些人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私底下嘰嘰咕咕的情況也變多了。
程建功也覺得有點奇怪，畢竟這件事真的不至於這麽難，但是這都過去快十天了，卻依舊沒有動靜就真的很奇怪了。
程建功就打算去縣城看看情況。
正好他又想到當初買豬崽子的時候和養豬場的黃主任說過到時候新稻出來後會請他嘗新稻的事情，便決定用這個當理由。
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
程建功便和徐建軍他們說了這件事。
徐建軍和盧支書也正好著急的不行，就立馬點頭表示了讚同。
程建功就從村裏的賬上預支了二十斤的稻谷，開著村裏面的拖拉機去了縣城。
既然是借口給養豬場見黃主任送新稻的，自然要先過去一趟。
距離程建功上次來縣城養豬場都過去半年了，也距離秋收過去一小段時間了。
黃主任其實還是記得程建功當初信誓旦旦地說給他送新稻的事情，但是秋收後見他一直沒來，甚至還失望了一番。
直到他這次忽然聽說程建功來找他。
黃主任心裏還有些生氣，但最終也沒有當著程建功的面前表現出來。
畢竟這要是叫人覺得他堂堂縣城養豬場的銷售主任想要貪圖別人家的東西就不好了。
況且最近縣城也不安穩呢，就算程建功這次真是來找他送東西的，他也不敢收啊。
可是在聽到程建功的來意還真是和當初說好的送新稻相關後，黃主任原本還有些不開心的小心情瞬間綻放，朝著程建功笑開了花道：“哎呀，你說說你咋還真把這件事兒當真了呢，不就是當初和你們提前說了一下雙頭雙鏵犁的事情麽，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程建功的心眼子多多啊，哪能看不出來這前後的情緒轉換。
但他還是非常配合地和黃主任表演說：“哪能不至於呢，要不是你當初提那麽一嘴，我們村也不能提前買到啊。畢竟後來我們公社也就只分了三臺雙頭雙鏵犁，但是我們公社卻足足有十來個生產隊的，這才夠幾個啊，而且這兩臺雙頭雙鏵犁真的幫了很多的大忙，減輕了不少負擔呢，我們村甚至接下來還有開荒的打算呢，所以這一聲謝謝也是必須的。”
“本來，我們村的支書和隊長其實也想要一起過來的，但是我們村最近發生了一點事情，隊長和支書都受傷了，所以……”程建功說到這兒又嘆了口氣，露出傷感的模樣道。
“受傷？”黃主任奇怪了一下，“怎麽村支書和大隊長都受傷了，幹什麽弄的啊，嚴重嗎？”
“嗐！”程建功立馬露出來一副說來話長的模樣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說，最近縣城應該也能聽到風聲吧，你難道沒聽過我們上塘村的事情嗎？”
“上塘村！”黃主任立馬露出來一副震驚後恍然的表情，“對了，我就說之前聽人一直說什麽上塘村的時候我就覺得耳熟，但那時候就是一直想不起來，沒想到竟然是你們村子啊，我說怎麽這麽熟悉呢。”
程建功嘆氣，“就是我們村子，你說說這事兒給鬧的，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你說說，怎麽就我們村倒黴呢，就是建一個磚窯廠而已，結果就惹來了這麽一大堆的倒黴兒的事兒。”
感慨一結束，程建功又立馬露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說：“不過縣城這邊到底是怎麽傳我們的啊，該不會又給我們村子胡說八道了吧，我前幾天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好些人在胡說是我們村子惹的事兒，真是天地良心，我們村再冤枉不過了。”
程建功仗著黃主任不可能清楚自己的事，所以嘴一張又是胡說八道。
黃主任卻不知道程建功是這麽個秉性，也不曉得他拐了這麽一個大圈其實就想從黃主任的嘴裏打聽縣城對於省城調查組的事情知道多少，現在又發展到了什麽情況，然後再判斷等下還要不要去找人。
黃主任還立馬和程建功說：“你都聽到什麽了啊，我就是聽人說你們村和縣城的調查組直接拿槍對開打了起來，還出了好幾條人命呢，話說你們村的人厲害啊，竟然敢和縣城這邊鬧運動的那夥人對打啊了你們是真牛逼！”
說到後面，黃主任還特意壓低了調子，顯然是不想讓其他的人聽到。
程建功也跟著說：“你看我就說縣城這邊都在胡說八道吧，我們哪和他們打起來了，明明就是他們下去後本該調查的事情不調查，也不問問我們村的情況，而是上來就把我們村的隊長和支書打一頓，你知道他們當時都幹了什麽嗎？”
“那他們幹的那些事兒簡直就不是人能幹的出來的！”
程建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黃主任果然就好奇了。
程建功接下來又和黃主任劇透了一番，彼此之間秉著互換秘密的小心情聊了不少事情。
程建功也算是從黃主任這裏套出了更多的情報。
比如雖然如今縣城的大方面看著沒什麽動靜，但是搞運動的那一波好多天都沒出來了，大家夥最近的精神都好了很多，晚上睡覺都比之前安穩了。
還有以往被人人巴結的糧食調控室的那些人如今都有些人人自危了，因為他們的副主任宋長林被抓了，其他的人如今也正在被調查當中。
並且按照黃主任知道的一些邊邊角角的消息透露，宋長林所犯的事情不僅僅是利用公權來幫著自己的弟弟謀私，對付上塘村這一件，據說還涉及到了一些黑市的買賣。
甚至黃主任還和程建功說：“如今啊，我們縣城的黑市都被抓的差不多了，反正我是覺得他們犯的事兒肯定不小，你們上塘村的或許只是其中一小件。”
“他們可能涉及到黑市這事兒我也知道，畢竟宋長森當初管著的西川鎮的磚窯廠……”
程建功給黃主任解釋了一番當初西川鎮和他們的具體糾葛，才繼續問道：“但是這些也不至於連累到整個糧食調控部門吧？”
黃主任就說：“這些當然不至於啊，但是具體的情況卻沒有往外面公布，反正就說他們做的事情挺嚴重的，可能整個糧食調控部門都脫不了幹系，甚至如今縣城的好些其他的領導，以及好些和糧食、食品等相關的部門都非常的緊張，生怕下一個就成了被連累的了。”
“甚至就連我們這邊的幾個廠子如今都開始了自查呢。”黃主任又悄聲和程建功說。
說到了這兒，黃主任還對著程建功說：“說實話，你還記得當初說給我送新稻的事情，我是真的挺開心的，但是吧，事情都已經到這兒了，我還真不能收了，畢竟最近真的查的很嚴格，我謝謝你了，但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吧。”
“沒想到這個事情竟然波及了這麽大的範圍，連你們都被查了。”程建功皺了下眉，但又實在猜不出來紀組長一行後來到底又通過宋長林這條線挖到了什麽，只好暫時先放下來。
然後，他又繼續和黃主任拉家常一樣地說：“我之前也一直騰不出來時間，前幾天才剛剛匆忙忙地從省城回來，又著急幫著安排了下村裏的事情，所以這才騰出時間過來給你送新稻。”
“你說這事兒給鬧的。”程建功又嘆氣，“我還真沒想到這一茬，這不搞的好像我們故意的似的了。”
“你瞧你說說，我哪兒能這麽想。不過我也還是那句話，最近雖然不搞運動了，但是省城來的檢查也確實叫不少人都人人自危，所以我是真不能要啊。”黃主任嘴上推卻，心裏卻恨不能滴血了。
畢竟這可是實打實的糧食啊。
程建功看出了黃主任的心疼，見狀就說：“我們這是當初說好的，也不是私底下賄賂，應該也沒什麽吧。”
“而且這個量也不多，也就只有二十斤。畢竟我們村今年花銷也大，沒什麽存量了，也只能勻出來這些了，我原本還想著無論如何也叫你千萬別嫌棄呢。”程建功還表現的特別的真情實感。
“你瞧你這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黃主任更加難受了。
他之前是有些惦記程建功他們之前答應的新稻，但也就想著他們頂多給個三五斤算頂天了，畢竟這可是糧食呢。
可誰想到他們一出手就是二十斤呢。
雖然脫了殼後要少不少，可算下來也有十多斤呢，快頂得上一個普通人半個月的定糧了，誰會傻了吧唧的嫌棄啊，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關鍵如今縣城這個情況，他就算想要也真的不敢啊。
黃主任只好忍著滴血的心說：“這個就真算了，你們的心意我就領了，東西就真的算了。”
程建功想想，也覺得這個時候就不好繼續了。
於是就說：“那等著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來給你拜年，這總不能再出事兒了吧。”
“那……這……”黃主任遲疑了一下說：“嗐，到時候再說吧，眼下的情況誰也說不準呢。”
程建功笑笑，“沒事兒，反正只要咱們自己好好的，別幹壞事兒，那就不能出問題。”
“倒也是。”黃主任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卻還是祈禱著眼前這件事要趕緊過去才好。
畢竟他以前也沒少在黑市買東西啊，萬一這要是查到他頭上了呢。
程建功並不關心黃主任心裏的各種擔憂和糾結，他又和黃主任扯了幾句閑淡，然後又說了過年拜年的事情，才又開車拖拉機走了。
路上的時候，程建功又大致琢磨了一番黃主任嘴裏面透露出來的事情。
所以……紀組長一行自來了省城後就查了不少事情，或許還順著沈鵬程和宋長林的這條線挖出了更多的秘密。
那麽，他們上塘村的這件事或許就沒那麽重要了。
而比差點武裝鬥起來都要嚴重的事情，會是什麽呢？
整個糧食調控部門都可能有牽連？
那就應該是和糧食相關？
糧食？
難不成整個糧食調控部門私下裏還幹了倒買倒賣的事情？
或者其他的和糧食相關的，並且嚴重侵占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的事情？
程建功兀的猜想了一會兒。
可是他雖然腦子靈活但也不可能真的猜準，加上又到了縣城的招待所，幹脆就不想了。
因為入住了省城來的好些領導們，縣城招待所如今有不少人在站崗，程建功剛一靠近就被攔了下來了。
直到程建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說：“我就是想來打聽一下我們村子的案子處理的怎麽樣了，這一直沒消息，村裏面最近也擔心的不行。”
其實攔著程建功的人認識他，但還是負責地說：“你先等一會兒，我進去幫你問一下領導要不要見你。”
程建功點頭，之後就看這位叫了其他人來盯著他，然後自己進了招待所。
好在如今的紀組長一行雖然忙，但是也還是答應見他了。
不過程建功在進入招待所後就發現裏面還多出了很多沒有見過的陌生的面孔。
顯然這些人是後來才過來的。
所以……縣城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程建功一邊思量，一邊和紀組長說了下剛剛在門口和攔著他的那位差不多的說辭，含笑道：“其實我是不著急的，但是村裏面的人都太著急了，畢竟他們之前也沒見識過這麽大的場面，所以很擔心，我就只好過來問問了。”
紀組長就說：“縣城這邊的事情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們村那邊沒什麽了，你回去以後就讓你們村子的人都安心，該種地種地，該修路修路，不用擔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程建功立馬笑著說：“有您這麽一句話，我也算是能和村裏面的人有交代了。”
頓了下，程建功又試探說：“不過您剛剛說還要忙一段時間，那還需要我們村子做些什麽嗎？”
“暫時沒有了。”紀組長說著又對程建功道：“不過你回去後給我帶句話，上次你們村留下沈鵬程一行我就不說什麽了，畢竟他們的行為確實過分，但你們留下公社幹部的行為確實有很大的問題，這個還是需要認真反思的，以後不能這麽亂來了！”
程建功立馬點頭，接著又聽紀組長教育了一番，然後才被放行。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方明蘭但是提出了要去上塘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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