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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風雪 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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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風雪 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許夢冬心跳太快了。

她未曾設想過一個吻能讓自己失控成這樣。上一次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臟轟然的經歷還是拍戲的時候,有戰爭場景,道具組設置的炸點就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砰一下炸開,當時她有短暫的耳鳴、發昏、缺氧、口渴......

那是強烈的外界刺激帶來的身體反應。

此刻的處境,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可譚予不放過她,他覆在她腦後的那只手掌牢牢控制住她,不讓她逃,也給了她可以依靠的支撐,不至於使她腿軟到站不穩。她發出撒嬌意味的一聲嚶嚀,終於換得半刻喘息,借著這個機會,在門口蹬掉她的短靴,光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再次踮腳去夠譚予。

啤酒淡淡的苦味,萬千覆雜輾轉裏,透一絲麥芽的甜。

嘴唇貼在他脖頸,隔著薄薄的皮膚感受他喉結在滾,血液在沸騰。

許夢冬心理平衡了。

失控的不止她一個,這才算有來有往,勢均力敵。

“去你房間呀。”

“嗯。”

譚予喉嚨裏溢出一聲低低的喑啞,他俯首埋在許夢冬頸窩,鼻間熱氣灼灼,燒著她的鎖骨,很快覺得不夠似的,又用牙齒輕咬。

跟個小狗似的。

許夢冬咯咯笑起來:“進屋去呀,難不成要在這裏幹......”

譚予沒動。

許夢冬輕撫他的背,拍一拍,環視一下客廳:“真要在這裏?也行,但你好歹要把我抱到沙發那裏去吧,我走不動了譚予。”她超小聲:“你家沙發結實嗎,能扛得住嗎......”

他以更重的啃咬回應她的出言不遜,隨後的語氣有幾分懊喪:“......家裏沒東西。”

許夢冬借著溫黃光線看清譚予紅透的耳廓,像是林中雀鳥尾,深秋紅葉梢。

“剛剛讓你買,你還兇我,不好收場了吧?”許夢冬笑:“現在怎麽辦?”

譚予悶聲:“忍著。”

“你忍得住?”

許夢冬笑得更加歡暢了,但她顯然錯誤估計了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尊心,譚予把她打橫抱起往房間裏去,輕飄飄把她扔在床上,此刻是隆冬,她記憶裏的涼席此刻並沒有鋪在床上,她的背陷進床墊的柔軟,兩個人的重量,有一瞬的恍惚,就那麽一瞬。

房間裏沒開燈,她在黑暗裏微闔著眼睛,譚予撐著手臂,在黑暗裏與她對視。

“冬冬......”他喊她小名。

“嗯。”

許夢冬用指腹撚他滾燙的喉結,她迫切想要一些實質性的東西,但譚予不讓她如願。

他深深親她一口,用空閑的一只手捏著她下巴,問她:“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什麽?”

“我問你,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許夢冬的理智在融化,在蒸發,好像凍結了一整個冬天的冰棱沿著春日的屋檐緩緩滴落,流淌,每一個細胞都連接成快樂的音符。

她聲音還是含笑:“哇,玩這麽大嗎?角色扮演我沒試過哦......”

“許夢冬!”

厲聲。

她急急抽了一口氣,眼角泛濕:“你想什麽關系,我們就是什麽關系。”

“你知道我的意思。”譚予的自制力比她強多了,依舊為了這麽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對她依依不饒,“我的道德標尺和你不一樣,我只和我女朋友做這種事。”

“所以我再問一遍,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許夢冬快瘋了。

她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分別的的確確太過漫長了,漫長到譚予忘了,她這人吃軟不吃硬,誰給她來硬的,她只會更硬,並且不惜自損八百地磨尖棱角,朝著招惹她的人狠狠一擊。

許夢冬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她的眉尖逐漸擰起,原本攥緊床單邊緣的手也松開了,轉而抓著譚予胸前的衣服,狠狠推了一把。

借著客廳不明晰的光源,她看到譚予的愕然。

許夢冬坐起身,平覆了呼吸,整理自己的衣領:

“譚予,你真挺沒勁的。”

-

許夢冬知道譚予想要的答案是什麽。

只是她不想給,也給不了。

衛生間的水龍頭有些舊了,水聲夾雜管道的細碎聲響,讓人焦躁。譚予擦幹凈手走出來,看見許夢冬坐在客廳沙發,纖瘦臂膀抱緊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

空氣裏狎昵未散。

“譚予,我們談談。”

譚予朝她走過來。

“你別過來,你坐那就行了。”她本能後撤,指了指離她最遠的那個單人椅。她不能讓譚予離她太近了,最好最好,兩人就別對視。譚予也無須說話,只聽她講就行了。

“譚予,你這些年其實一直偷窺我是不是?說好聽點,是關註,我的微博,短視頻,社交平臺......”許夢冬輕輕地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早該猜到的,從我回伊春,咱倆在醫院見第一面開始。我就該猜到了。”

她還記得那天她在醫院檢查室門口與譚予打了個照面。

譚予的眼神並非久別重逢後的驚訝,而是仿佛早就知道她會出現在那,早就知曉她已經回了家鄉。許夢冬那天晚上回去覆盤了很久,她只在自己的微博賬號上發布過動態及定位,甚至落地伊春的當晚她就發了晚飯照片。不是只有她的粉絲們才知道她的行程,只要有心,手機一搜就有。

還有。

譚予知道她受過腰傷。

知道她在喝中藥要忌口戒酒。

知道她常常胃疼不能吃辣,所以使飯桌上沾了辣椒的幾道菜都遠離她。

譚予應該還看了她上個月心血來潮去的打耳洞的視頻vlog——她在自己的評論區吐槽,過敏體質的人太受苦,耳洞的傷口這麽久也不見好,並且因為耳釘材質不是純銀,整只耳朵都泛紅發癢。

於是,剛剛,即便他那樣洶湧動情地親吻她,也克制著自己的動作,未曾碰到她的耳畔一分一毫。

許夢冬覺得自己很壞。

她明明知道譚予是個萬事都認真的人,卻還試圖跟他玩這種只讓身體快樂、絕對不走心的游戲。

她低著頭用指甲摳著沙發邊緣,布藝沙發的粗針勾腳。

“譚予,你既然經常在網上搜索我,應該就看得到關於我的那些娛樂新聞。”

譚予聲線寡淡:“你指哪些。”

“不太體面的那些。”許夢冬的長發順到一側,遮住她的半張臉,“關於我為什麽這麽多年還只是個跑龍套的小演員,關於我疑似和某資本大佬有不正當的關系,關於我和同組男演員深夜從房車上下來,關於我......”

許夢冬有點說不下去了。

她擡眼,譚予的輪廓在她眼裏蒙上了一層水霧似的朦朧。

“我知道,都是假的,你在那個圈子難免有許多是非和不良競爭、還有潑臟水,我明白......”

“都是真的。譚予。”許夢冬搖搖頭,打斷他,“我剛剛說的所有,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那麽真誠。

“沒人給我潑臟水,我說過了,我做的事,每一件我都認,每一件我都不後悔。”

譚予楞在原地,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世界太小了,故事會長翅膀,不只是你,我姑姑姑父也一定知道一些,即使他們遠在老家,平時不上網,也還是會有風言風語傳進他們的耳朵,但他們沒有問我,我也就接著裝糊塗。”

最親近的家人終究給你留下了臉面,哪怕你在外面闖了天大的禍,回家來,還是能把日子將就過下去。

但譚予呢?

“你不一樣。”許夢冬說,“你不是我的家人,我沒有權力瞞著你,你也沒有義務接納我。我得實話實說。”

她手臂撐了一下沙發靠背,站起來的腳步有些微微晃動,好似十分艱難。

她朝譚予的方向走了幾步,擡手,拽住他的衣擺。棉質的黑色的長袖T恤,攜著淡淡的洗衣粉的香,下方覆蓋的身軀擁有分明的骨骼和肌肉,是她想觸碰,想親吻的。

“我承認我對你還是會動心,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如果你想睡我,我不會拒絕,快樂一晚上,誰也不吃虧,”許夢冬擡頭,直直望進他如死灰一樣的眼,“但是,譚予,我們回不去了,真回不去了。”

“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了。”

-

冬天的夜那麽長。

這一晚,許夢冬還想起了一樁很久遠的事。

高一那年的運動會,每個班級要選一名女生站在班級隊伍最前方舉班牌,可以穿漂亮的裙子,還能在校報宣傳欄上登照片。文科一班班主任是個年輕的男老師,他沒有給大家投票的過程,直接挑了許夢冬。

那件事情過去很久之後班主任解釋,自己當時並沒多想,僅僅是因為許夢冬個子高,長相也公認的好看,可是在當時,這明顯偏心的行為就難免受人詬病,同班一個女生在學校裏造謠,說許夢冬和班主任有一腿,所以班主任才處處偏袒。她說得活靈活現,甚至說自己親眼看見班主任和許夢冬進了哪一家酒店,兩人還牽手一起逛商場。

女生們私下傳故事,男生們則更離譜,年輕的精力無處釋放,他們開始當著許夢冬的面調侃,捉弄,往她書包裏放拆了封的byt,把她的照片打印出來貼進男廁所......

事情越來越離譜,最後的結局是驚動了校方領導。

領導第一時間調查了那個男老師,事實證明男老師並無任何失德行為,許夢冬也是無辜的,可就當學校領導打算找造謠的學生家長們談話的時候,許夢冬闖禍了。

她把那個造謠最兇的女生叫到了校門口,在中午放學人流量最大的時候,狠狠和她打了一架。辮子散了,指甲劈了,書包裏的卷子撒了一地,雙方各自一身傷,許夢冬最喜歡的跳跳虎小包掛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她被保衛處大叔拉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還在辦公室見到了熟人——譚予臉上也有傷,嘴角淤青,他見許夢冬進來,一個箭步沖上去朝她吼:“你啞巴啊?!他們欺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許夢冬沒想著告訴譚予,告訴他又能有什麽用呢?十六歲的譚予能保護十六歲的許夢冬嗎?

可她低估了少年的勇敢,譚予比她強,他一個人收拾了班裏那些嘴碎的男生,下手沒輕重,把其中一個男生打骨折了。

那也是譚予學生時代的唯一一個記大過處分,處分通知在學校門口貼了一周,就在許夢冬舉班牌的校報照片旁邊,兩人各自榮耀,頂峰相見。

許夢冬問過譚予,這事兒跟你有關嗎,你幹嘛要打架。

那時正好是夏天,他們趁著周末去金山鹿苑看小鹿。梅花鹿群在中午時分從森林深處漫步到草場覓食,譚予一邊捧著玉米粒兒餵小鹿,一邊指著遠處的鹿媽媽,說:“鹿還知道護犢子呢,我護著你,不行啊?”

許夢冬總覺得這比喻有點奇怪。

但不論怎麽說,十六歲的譚予真的保護了十六歲的許夢冬。

盡管手段稚嫩,但他真心滾燙而熱忱。

而那天他們和小鹿的合影,至今擺在譚予的床頭櫃上。

冬夜寂靜,淩晨道路上偶爾有車經過,遠光燈由遠及近在墻壁上留下不規則的光斑。

許夢冬伸長胳膊把合影拿過來,摩挲著相框,卻怎麽也看不清照片上兩個人的表情。

今夜她對譚予的單方面坦誠並沒有換來輕松愉悅的結果,譚予沈默了很久,一言未發。她從他臉上看出了失望,於是提出離開,但譚予把她攔住,

“太晚了,在這睡吧。”

他幫她換上新的床單和被子,在他的臥室,在他們曾經無比親密的這張床上。

“你睡這,我睡我爸媽房間。”

他甚至還幫她灌了熱水袋,老式的灌開水的熱水袋,放進她的被窩,給她暖暖腳。

“小區供暖不好,夜裏可能會冷,別踢被子。”

二十六歲的譚予還是想要保護二十六歲的許夢冬。

可是他無能為力,無計可施,甚至覺得自己從沒有這樣無助過,好像被太陽曬久了的老松木,心臟一點點崩裂出皸紋。

另一間臥室一直空著,沒有打掃,也沒有被褥,譚予就坐在光禿禿堅硬的床沿回想許夢冬的話,想來想去,想得腦袋都疼了,想到星星隱身,月亮低垂,想到天邊蒙蒙亮,想到東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乍洩,灑向寬敞大地。

新年的第一天。

譚予被直射進來的陽光晃了眼。

他忽然從心底升騰起好多問題,想要問問許夢冬。

他想問問她,想不想看看日出?如果她願意,他可以在夏天帶她去漠河,去看看中國最早的晨曦。

他還想問她,吃不吃現炸的油條和現磨豆漿?家附近的早市可熱鬧了,他會想讀書時候一樣,給她打最熱乎的豆漿,灌在保溫杯裏,加兩大勺白糖。

還有,他的廚藝比以前好,可以給她安排不重樣的一日三餐,菌種基地春天要下地春木耳了,他和工人們學了一道辣椒炒木耳,特別下飯特別的香。

還有還有,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過個年,他帶她去買年貨,包她最喜歡吃的韭菜雞蛋餃子,踩著積雪把大紅燈籠掛上房,聽大地紅響......

還有。

還有。

......

他想了一夜,想到的全都是和許夢冬一起,不論做什麽,做什麽都行。她一個人走了那麽久的夜路,攜了一身風雪泥濘回家,他的本能反應竟不是幫她抖落和擦洗,竟只想好好抱抱她。

這與情愛無關,只因為他見過她最澄澈的模樣,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她。

昨夜黑暗裏許夢冬近乎絕望的眼神直到現在都還紮在他心上,他沒別的想法,只是想聽聽她的難言之隱,她一定有什麽秘密還沒有和他講,而他只想設法幫幫她。

譚予無力地站起身。

他打開了房門,卻發現另一個房間門也是大敞著。

床單沒有絲毫褶皺,客廳也空無一人,陽光圍攏,靜可聽針落。

許夢冬早就離開了。

作者有話說:

有點小小的閱讀提示:

1,我沒在文案排雷,就證明這本書沒有什麽雷,許夢冬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們要相信她。

2,想確定一下更新時間,我爭取今天開始每晚7-8點更新,還是希望大家睡前看這篇文的。

3,謝謝幫我捉蟲,捉蟲都有紅包,誇我也有紅包,我超級開心的,嘻嘻。感謝在2023-07-10 00:07:45~2023-07-11 03:27: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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