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章

關燈
第三十章

許絲只道她不敢真下手,依舊語氣豪橫:“披風早就交還給太子殿下了。”

阿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緩緩道:“那便是罪上加罪,私會外男了。前些日子父親才懲戒過我,妹妹怎不知引以為戒呢?你這麽做可是要挨鞭子的。”

阮氏強撐著不讓聲音顫抖:“許玿,你斷不能這麽做!”

許絲亦驚愕失色,瞪著阿玿,目眥欲裂。

“打手心還是挨鞭子?你自己選吧。”阿玿拋下幾句話,便自顧自撿起地上的匕首,等著阮氏與許絲作答。

許絲不信邪,還想氣一氣她,犀利的目光盯著阿玿道:“我同太子殿下約了在酒樓雅間相見,我便順道替姐姐將披風還給了殿下,你我既是姐妹便不必道謝了。”

“當真交到了宋添錦手中?”阿玿知道她的性子,猜到了她是故意氣她的,說的有真有假,必定誇大了其詞。

普天之下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諱的除了皇帝皇後,也就只有阿玿了,許絲雖決意要放下太子,可多年的盼望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釋然的,還是由此心生不滿。

“姐姐信不過可以親自去問太子殿下。對了,姐姐怕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那日送我回府後同我說了,他又要親征了,此時怕是早已出城。”

這自然不是宋添錦告訴許絲的,那時宋添錦自己都不知道出征這回事。

許絲在宋添錦離開後還不死心,即刻便派了婢女跟上去瞧,那婢女一路跟,自然也瞧見了宋添錦在尚書府前等了許久,見到太監來找宋添錦,也瞧見了宋添錦策馬離去的那一幕。

阿玿並沒有在意許絲的添油加醋,她知道宋添錦出征前是來尋自己的,他必定是像往常一樣來告個別,想要自己送送他。齊舟虛扶她的時候想必宋添錦也是瞧見了的。瞧見也好,她之所以赴約本就是想讓宋添錦知道。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往後就這麽慢慢斷了從前的情分吧。

“打手心,還是挨鞭子?”阿玿再次問道。

阮氏見許絲仍舊一臉自得,搶在她再次出言不遜之前答道:“打手心!打手心吧。奶娘!取家法來。”

奶娘像木頭一樣杵在原地,為難地在阿玿和阮氏之間抉擇。

可既然阮氏都開口了,再三思量後她還是去取了家法來,咬牙抓起許絲的一只手,兩人推搡了一番,阮氏呵斥道:“跪下!”

許絲鮮少見到阮氏這樣急眼,順從地跪在了地上。

奶娘用力打了下去,一邊小聲嘀咕:“小姐莫要怨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呀。”

許絲難忍疼痛,尖聲叫了出來,怨恨地瞪著她:”奶娘你……”

有了第一下,之後便不難下手了樣,奶娘又低聲道:“小姐,您暫且忍忍,今日大小姐是有意尋事,您若是橫沖直撞上去便是正合她意了。”

奶娘倒是左右逢源的好手,許絲卻全然不去想利害關系,只知當下自己受了辱,張狂道:“大小姐?她算哪門子大小姐?許玿你這個小賤人!”戒尺又一下擊中手心,許絲再次疼得大叫起來,手心似有火在燒一般。

阮氏聽她挨了三下,便忍耐不住叫了停,這是她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孩子,她向來都是好好疼愛著的,從沒有叫她受過半分委屈,今日這般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挨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許玿,可否改為禁足?就叫她禁足三日,不,七日!”

阿玿註視著阮氏的婆娑淚眼,叫停了奶娘。

思慮良久後她才道:“夫人發話,自然是能行的,我並無意與您產生矛盾。當年的事,我一直不敢面對您,只能先替母親向您嘴上賠罪,至於如何補償,您容我再想想。只是我希望糾葛可以到此為止,過去的事情若您心中還有不平衡,您大可同我說,我定會滿足您所提的一切要求。而今日之事我已然手下留情了,你我應當都不喜歡任何鬥爭,咱們便約定好,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我無事不出梅園礙你們的眼,你們也不進梅園打擾我,可好?”

阮氏半信半疑地看向她,姜氏給她帶去了前半生的哀痛,眼前站著的是姜氏的女兒,她說的話自己也不知是否能信,只是皇後娘娘曾提起過她,說她在宮中只為自保,從未主動害人,與她母親不是一路人。這麽多年,她確實沒有對自己產生過任何威脅,便是得知了真相之後也並未一時激憤尋自己報仇,明理善辨,雙方到如今一直相安無事。阮氏心上一軟,或許她可信。

“好。”阮氏閉目答道,似是下定了決心。

阿玿對著阮氏行了個周全的大禮:“今日許玿代替母親姜氏向夫人阮氏賠罪,求阮夫人原諒,望夫人能早日走出陰霾。”

阮氏偏過頭去抹淚,對阿玿擺了擺手,阿玿便規規矩矩地告退了。

她回到房中閉目養神,過了兩個時辰,阿細被管家差人從莊子上接了回來。

阿細重回府中有些茫然,不敢妄自行事,得知是大小姐點名要她回來的,便安靜地守在外面。她正愁著在莊子上幹活賺不了多少銀錢,原本都不知該拿什麽替父親請大夫,多虧了大小姐,她的月例能漲上許多了。

從前她無所謂月例,只想著自己生性內斂,能同爹娘待在一處更好,也不知在尚書府這樣大戶人家的府中當差是多少人心中的美差。如今卻是小姐雪中送炭,給了她這樣好的機會,以至於她不用懊悔當初離府。

阿細心懷感恩,下定決心要好好服侍小姐。小姐點她回府,定也是信任她,她可不能辜負了小姐。

可自己沒有阿繁的巧嘴和手段,也沒有奶娘的眼色和資歷,她又該如何做好這份差事?

阿細既欣喜又發愁,盤算著先規規矩矩地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待大小姐有需要之時定要毫無保留地挺身而出!阿細對著阿玿的屋子發了半晌的呆,終於說服自己沈住了氣。

阿玿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阿細喚進來,畢竟在宮裏這麽多年,身邊只有趙嬤嬤一個貼心的人,趙嬤嬤是真心對她好,是她在宮裏第三個可以親近的人。可嬤嬤不能陪她一輩子,正如姨母所願,她需要自己的心腹。

阿細便是最好的人選,心思單純、手腳麻利。雖說少言寡語的,但好在能留她清凈。雖說膽小木訥,但謹慎才能少出錯,況且木訥也並非壞處,往後與人交集變多了自會機靈起來,也不至於像阿繁與奶娘那樣九曲回腸。

即使與阮氏做了約定,但該防的還是得防,尚書府到底是他們三人說了算。她不想再發生許絲指使人進她屋子拿走她的東西這樣的事情,也希望十多年的所有糾葛都能到此為止,她必須要打理好自己的院子,不讓有心之人窺見可乘之機。

她初入宮做太子伴讀時何嘗不是這樣,各宮嬪妃都想塞人來華清宮的茯苓小築,都被姨母擋了回去,姨母是貴妃,不是那些妃嬪能冒犯的,饒是家勢再大也無用。而皇後又心無雜念,無心後宮爭鬥,不會摻和這些事情。

有一些剛入宮的低位妃嬪就沒阿玿這麽幸運了,家族勢力不夠大,手段不夠狠,位分不夠高,也無皇帝寵愛,便只能收下其他宮裏硬塞進來的宮女太監,她們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只能被迫站隊,否則被針對的就是自己。

阮氏當初挑進府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但阿玿還是查了所有她院子裏的婢女。有的家世清貧,有的尚能溫飽,有的家裏人還有些小生意,有的家人在別家做事,有的家人臥病在床。那些婢女中有肯吃苦的,有做事雷厲風行能獨當一面的,也有時常犯懶的。

阿玿不需要太多幫手,有阿細一個足以,只需要將其他人分配到合適的地方。

那些能獨當一面的難免被有心人看上,不宜重用,不能靠近主屋。那些假使過於清貧的相較而言容易為錢財收買,這樣的人若是犯了錯便不能輕易罰月錢,平日裏也要多了解他們家中難處。還有像奶娘與阿繁那樣一心向上爬的,這樣的人或耳根子軟,容易利欲熏心,或渴求機遇,無所不用其極。

阿玿太過謹慎了,滿院子的人都有可擔心之處。

只有阿細,多年前在梅園服侍過,心性簡單。她父母健在,一家子都本本分分在莊子上做工,從沒被人挑過錯處,這一家人對主家的尊重是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難以改變。況且她在府中曾受排擠,這也說明她有些懦弱不敢生事。

此次也算是她對阿細施以援手,給了她們全家希望,必然能換得幾分忠心。她不奢望,也不需要阿細能替她做什麽大事,只需她讓自己看著順心,用著安心就足夠了。

阿玿喚阿細時,阿細正在主屋前頭修剪著花草。她生怕大小姐隨時會尋她,便不敢離得太遠,一聽阿玿叫喚便急急趕去。

“小姐。”阿細略微低著頭卻擡起雙眼,還是像從前那樣,說話時輕聲軟語的。

阿玿見她卑怯膽小的樣子,上前伸出雙手將她扶起,隨後示意她坐下,她卻更不自在了,慌忙地只知道搖頭,阿玿看著她拘束的樣子倒覺得可愛,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心腹?”

阿細受寵若驚,甚是惶恐,阿玿笑道:“我是吃人的怪物麽?”

阿細一陣搖頭:“小姐之於奴婢是仙子,是只可景仰的大人物。可是奴婢何德何能擔得起小姐的心腹啊!”

“你是質疑我的眼光?”阿玿佯裝生了氣。

阿細擺手道:“奴婢不敢。”

“那你只管說願意不願意就好,旁的就別瞎想了。”

“奴婢······奴婢定當全心全力侍奉小姐!”

阿玿噗嗤一聲笑出來,見阿玿三番兩次笑出聲,阿細好歹也終於放松了些。

“那你聽好了,我是你唯一的主子,從今以後,你的眼裏心裏都只能有我這個主子,你只用聽我說的話,旁的人不必理會,就如同我對他們的態度一樣就好。我自會像家人一樣待你,也會庇佑你的家人。當然我不會讓你做什麽涉險的事情,我只要你的忠心,只要你對我的忠心在,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阿細幼時初來服侍阿玿的時候只覺得大小姐性子真是捉摸不透,初見時她一個小姐居然向下人們道謝。

後來見到的她真是一個冷冰冰的人,不愛說話,有時候愁眉苦臉的,但更多時候是一臉不知喜怒的樣子,看著很是不近人情,私底下大家都覺著這位小姐難相處。

加之姜夫人名聲也不好,下人們也因此更不喜這位大小姐了,並且大小姐不受尚書大人的重視,下人們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可阿細心思單純,自是把人往好了想。對於阿玿,她甚至還有些同病相憐之心,如是思索著:

大小姐在外人眼中是風光的,可在尚書府,上至尚書大人、阮夫人和二小姐,下至各個下人,都沒把她放在心上。大小姐總是獨來獨往,雖有阿繁主動服侍,可她依舊拒人千裏之外,做完事情便不許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屋子。

而自己在下人當中也是獨來獨往,謹小慎微,就怕有任何行差踏錯。自小在莊子長大,沒接觸過什麽外人,忽然到了府上換了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一時也難以適應,哪怕被派到大小姐院子裏做貼身婢女,卻也只做些灑掃、澆花的雜事,後來大小姐不回府上了,梅園不需要太多人手,便被分配到廚房做事,卻因不善言辭、笨手笨腳而被排擠,最後被遣回了莊子。

雖說自己也是想回莊子的,但因受排擠才被遣回去,心中多少還是不好受的。

思及此,阿細一臉堅毅:“小姐往後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只要主子不嫌棄,奴婢願意一輩子跟著主子。”

阿細也算是真正的寬心了,接過了阿玿遞來的茶水,主仆二人相視一笑。

阿玿斂了聲色,沈思一番,阮氏那兒許是不會生什麽變數了,可就怕許絲不將她的話當作一回事,需得再去同她說道一番。

她坐到梳妝鏡前:“阿細,勞煩替我梳妝。”

阿細未替旁人理過妝發,雖偶爾會給母親束發,可母親和大小姐身份不同,她哪敢胡亂替大小姐打理,一時慌了神色。

阿玿寬慰道:“無妨,我平常也不在意這些,梳個簡單的樣式便好。今天便是第一天,往後你總要慢慢學會這些事的。”在尚書府和莊子上的時候,阿玿都是自己梳妝,既然要將阿細當作心腹,便要從小事開始都交給她。

阿細似下了決心般鄭重點頭,小心翼翼地替阿玿梳理發髻,好在阿玿年紀也小,不過剛過及笄的年齡,本身又對脂粉不上心,臉上不必施太多粉黛,梳好之後,阿細心裏還是稍稍松了口氣。

奶娘一只腳剛從許絲院裏邁出來便瞧見了阿玿帶著阿細走了過來,幾個時辰前才被阿玿嚇過一番,現下還未緩過來,這便又被嚇得趕緊一路小跑折回去通報,通報完才急切切地再快步走出來迎接阿玿,再出來時,臉上便已堆起了笑:“大小姐這時候過來是為何事?二小姐回來之後便未出過門呢,正安心閉門思過······”

阿玿斥道:“聒噪。”

奶娘只能連連賠笑,不好再說什麽。

許絲聽見動靜也想出去吵嚷一番,恨不得將阿玿轟出去。卻還是聽了奶娘的勸遵了令,禁足不出去,只等外頭開了門,她筆直站在門前,面無表情地盯著阿玿,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