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山回來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他放下鋤頭，前後看了看，沒看到人，最後走進房間，就看見一大一小摟在一起睡的香甜。

宋大山怔怔望著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心裏有點觸動，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人們口中常說的老婆孩子熱炕頭。

看來，娶個這樣的小媳婦，並沒有什麽不好。

沒有打擾兩個人睡覺，宋大山悄悄地退出了房間，來到廚房，準備做晚上的晚飯。

黎茉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懷裏的小人兒正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自己，也不說話。

黎茉笑，溫柔地在小人兒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小寶，醒啦。”

小寶沒想到會被親，頓時害羞了，伸出兩個小手捂住自己的小臉。

黎茉被他的小反應逗笑，又親了他一口，然後把他抱起來，“小寶，天好像不早了，我們要起來了，看看你爹回來了沒有。”

小寶把捂著臉的手慢慢放下來，點點頭，一骨碌爬起來，拿起放在床頭的小衣裳就往自己身上穿，穿的有模有樣的。

黎茉發現這孩子很懂事，小小年紀，會自己吃飯，還會自己穿衣服，難道這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黎茉自己穿戴妥當，把小寶從床上抱下來，給他把小鞋穿上，牽著他一起出去。

聽到廚房傳來動靜，黎茉牽著小寶走到廚房門口，看見宋大山正坐在竈臺後面燒火。

“大山哥，你回來啦？”

宋大山看到他們，點點頭，“再等一會，飯馬上就燒好了。”

黎茉一時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做了一天的活回來還要做飯，她卻在家直接睡到現在，跟米蟲一樣，這放在村裏，是要被人罵的吧，以後不能這樣了。

不過看見那燒火的竈，黎茉才想起她好像不會燒這樣的竈，就算她做飯，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出來 。

黎茉覺得，她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學怎麽燒火。

還不待黎茉看會怎麽燒火，晚飯就做好了，和中午一樣，只不過更稀了。

黎茉中午沒怎麽吃，原身也是餓了好幾頓了，這時候就感覺肚子餓的厲害，所以吃飯的時候，盡管依然難以下咽，黎茉還是努力地吃。

飯吃到一半，家裏來人了。

小寶首先看到堂屋進來的人，喊了一聲：“奶奶。”

黎茉和宋大山這才看到來人。

來人是個老婦人，看起來50多歲，身形幹瘦，背脊微彎，皮膚粗糙黝黑，頭發花白了一大半，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舊的不成樣子，一看就是積年累月勞累的人。

原來，這是宋大山的娘，小寶的奶奶。

宋大山看到他娘，連忙起身，將宋母迎進來，坐到桌邊，“娘，我們正吃飯，我去給你盛碗。”

說著就去廚房。

宋母連忙拉住要去廚房的兒子，“別去了，我剛剛吃過了，你們趕緊吃吧。”

“娘，您真的吃過了？”

宋母點頭，“真的吃過了，你趕緊吃飯。”

宋大山這才點點頭，坐下來繼續吃飯。

宋母從進來就有意無意的瞥了黎茉好多眼，知道這就是兒子花錢買來的媳婦了，聽村裏人都在議論他二兒子花大價錢買了個媳婦，大媳婦也在家說個不停，她一開始還不信，這下子不得不信了。

宋母清清喉嚨，問宋大山，“大山啊，這就是你昨天買的媳婦？”

宋大山看了眼黎茉，見她低頭吃飯，點點頭回答他娘，“嗯，娘，她叫黎茉。”

宋母又瞅了眼黎茉，暗道這長的也太標志了，她活這麽大歲數就沒見過哪個小媳婦比的上這個的，可是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啊，瞧那弱不經風的樣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買回來是要當祖宗供著麽，而且，那可是二兩銀子啊，再加一點都能買只牛了。

心裏不由有點埋怨二兒子都不知道和他們商量一聲。

宋母想開口說宋大山兩句，可是瞧著人已經買回來了，再說也沒用，而且當著黎茉的面也不好說這話，遂把話又咽了下去，又想起大兒子大兒媳讓自己過來的目的，垂了垂眼，一時不知怎麽開口。

看宋母坐在那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尷尬，宋大山主動開口：“娘，您今天來還有什麽事麽？”

見宋大山主動開口了，宋母松了口氣，順著宋大山的問話回答：“那個，大山啊，是這樣的”

話說一半，表情有點僵，瞥了坐在那低頭認真吃飯的黎茉一眼，硬著頭皮又開口，“你大哥家的善哥兒馬上就又要交束修了，你大哥手頭緊，想問問你手裏還有沒有銀子了，好給你侄兒交束修。”

宋母說完，垂下視線，不敢看二兒子的眼睛。

其實，是大兒大媳婦聽說二兒子花二兩銀子買了個媳婦，認為二兒子手裏的錢多，肯定藏了不少，所以後悔上次要的撫養費少了，讓她來多要一點。

宋大山聲音有點沈，“娘，該給大哥大嫂的撫養費我已經給過了。”

宋母有點訕訕，搓了搓手，“大山，你這麽多年不在家，要不是你大哥大嫂養著小寶，小寶也不能活下來，這麽多年也多虧了你大哥大嫂了”

宋大山想起回來時看到兒子那瘦骨伶殉的樣子，大哥家的善哥兒明哥兒幾個卻都白白胖胖的，還有兒子身上那破舊的不能看的衣裳，心火就止不住地上來，飯碗重重地擱在桌上，發出“碰”地一聲響。眼神也頓時沈了下來，嘴唇緊抿，身上的氣勢突然有點駭人，嚇的小寶飯也不敢吃了，看了宋大山一眼，又怯怯地望向黎茉，眼神裏好似在尋求庇護。

黎茉趕忙將小寶抱過來坐進自己懷裏，拍拍他的小背脊。

看小寶似乎有點被嚇到了，宋大山斂了斂情緒，表情好了一點，看向有點瑟縮的他娘，眼神有點覆雜，聲音也帶著艱澀，“娘，我的傷殘補貼總共就15兩，已經給了大哥大嫂8兩了，我回來什麽都沒有分到，買這房子還有兩畝地，身上的錢早就沒什麽了，為黎茉花的是身上最後的錢了，我身上現在一分錢也沒有了。”

宋母被宋大山說的有點不是滋味，心裏不是不愧疚的。

當年征兵，一家必須出一個男丁，不然就要交五兩銀子，家裏舍不得出這個錢，就把二兒子推出去當這個兵，現在二兒子從戰場回來，還殘廢了，家裏的東西什麽都沒有他的份，讓他自己帶著小寶出去生活，她這個當娘的心裏知道對不起二兒子，可是她沒辦法，家裏現在大兒子當家，她還要靠大兒子養老，不能不聽他們的。

宋母想到這裏，再也呆不下去，局促地站起來，“好，娘知道了，那娘就走了啊。”

宋母走的很快，宋大山也沒有送她，只不過之後的氣氛就這麽低沈了下去。

黎茉大概聽出來了點，宋大山之前應該出去當兵什麽的好多年，現在才回家，他大哥大嫂跟他要錢。

其他的黎茉就不清楚了，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弄清楚。

一家子在沈默中吃完晚飯，黎茉收拾碗筷拿去廚房洗。

收拾完天已經黑了，就著最後的光亮，宋大山燒了點熱水洗漱。

其實黎茉身上很難受，很想好好洗個澡，看著正坐在竈下燒水的宋大山，黎茉開口：“大山哥，我想洗個澡。”

宋大山頓了頓，想起家裏沒有洗澡盆，只有一個洗臉的小盆和一個洗腳盆，他平時洗澡都是直接沖涼水的，用不上洗澡盆。

宋大山猶豫片刻道：“家裏沒有洗澡盆，只能先用洗臉盆沾水擦一擦了。”心裏卻暗暗記下了，必須要弄個洗澡盆了。

黎茉點點頭，用水擦一擦也比不洗好啊。

燒好水，宋大山用木桶裝好熱水給黎茉提到房間，又把洗臉的盆拿給她，想了想又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塊比較好的麻布遞給黎茉當毛巾用，最後找出來一件他最好的衣服給黎茉暫時換洗一下。

“謝謝你，大山哥。”黎茉真心感激他的體貼。

宋大山沒說什麽，點點頭，走出房門順帶把門關上了。

黎茉脫掉衣服，用麻布沾著盆裏的熱水洗身子，水涼了就再兌點熱水。

最後洗完了，感覺渾身都輕松了。

黎茉穿上宋大山的衣服，雖然上面也有補丁，不過不像他身上穿的那麽多，黎茉也不嫌棄，有的穿就不錯了 ，只不過對於她來說，衣服有點太大了，穿上顯得空蕩蕩的，黎茉想了想，在舊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條當腰帶，緊緊地束著腰身，這才不影響活動。

黎茉把房間門打開，看見宋大山就著月光在編著什麽，聽見聲音，擡頭看過來。

黎茉不好意思笑笑，“大山哥，我洗好了。”

宋大山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進房間，就要把盆裏的水端出去倒掉 。

黎茉一驚，連忙阻止，“大山哥，不用了，我自己來。”

宋大山輕易地避開黎茉，往外繼續走，“重，我來。”

黎茉抿抿唇，有點羞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倒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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