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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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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無恥

姚氏心急,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落了坑,絞盡腦汁,繼續辯解道:“是又如何?我身為國公夫人,賞賜下人些小玩意兒,也不是什麽奇事!說不得是誰拿了我的賞賜,又轉賣給了旁人,兜兜轉轉到了這喚彭舟的人手裏!”

“國公夫人這番話也確有些道理。”卞寧寧點點頭,似在思索什麽。

姚氏只覺自己找到了破綻,當即喜笑顏開:“你既證明不了這玉如意是從我手裏出去的,也證明不了此彭舟便是彼彭舟,你便不能以此為證據來指控於我!”

“誰告訴你證明不了了?”溫儀坐了半晌,心道終於輪到她了。

她從腰後抽了本藍皮冊子,遞給溫柏:“祖父,這是我盤問府中下人的筆錄。侯府上下仆人,連帶外面莊子、鋪子上的人,共計五百二十三人,我都一一盤問過了,無人收過這柄玉如意的打賞。答過話的人都簽了字,祖父也可派人去核實。”

“不過,確實還有一人不曾問過。”

溫儀拍著鞭子,悠然踱步到彩鳳身前,蹲下身問道:“彩鳳,你可曾收到過這玉如意做打賞?”

彩鳳看了眼姚氏,正想開口,卻被溫儀搶了話:“別急著說話,先好生想想。"

“若是這玉如意當真是賞給你了,那便是你將此物給了彭舟,那你同姚軒父親之死,可能脫得了幹系?”

彩鳳楞住了。她原想將這事兒應下來的,可現在卻不敢吭聲了。

隨後彩鳳躲開姚氏的眼神,說道:“奴婢也從未收過這玉如意做打賞!”

“奴婢從前只在庫房瞧見過這柄玉如意,知曉是夫人的表哥送的,但……但夫人是何時將這玉如意轉送了旁人,奴婢當真不知!”

說完,彩鳳就以額點地再不敢擡頭。

“既然候府上上下下無人經手過這柄玉如意,那這玉如意就只能是姚氏親自送出去的了,如此說來,大家可覺得在理?”

溫儀洋洋得意地看向周圍的叔伯們,見他們紛紛點頭,便又看向溫柏。

溫柏沈吟許久過後,也是微微頷首。

姚氏氣極,不知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竟是個如此貪生怕死的蠢貨!

她揚起巴掌,嘴裏罵罵咧咧地就要朝彩鳳打去,可巴掌還未落下,她卻當即被溫柏叫人給壓制住。

“叔公這是做什麽!”姚氏痛苦吶喊,可溫柏卻充耳不聞,只示意溫儀繼續說。

溫儀又說回彭舟一事:“再說此彭舟,是否是彼彭舟,卻是再容易不過。聽聞刺殺太師那個彭舟,左臉上有個黢黑的胎記,十分好認。只肖將那當鋪掌櫃叫來,核實一番,就知是不是同一人了。”

溫柏看向溫儀的眼神多了幾分詫異,心道這番話不似溫儀能說出來的。

他又看向卞寧寧,心中了然。

事到如今,姚氏已沒有再爭辯的底氣,卻仍是咬著牙不認罪。

卞寧寧見狀,便故意說道:“若是應證了殺害姚軒父親和刺殺太師之人乃同一人,我們也不得不懷疑,當初指使彭舟刺殺太師之人,是否和國公夫人有關了。”

姚氏冷汗吧嗒吧嗒往下掉,在心底將卞寧寧等人罵了個遍。

可事到如今,是應下自己殺害姚軒父親,還是讓她們去深究這二人是否是同一人,擔下刺殺太師的罪責,該如何選,她已十分明白。

殺了個平民,只要她想方設法打點一二,性命自然無憂。可若是跟太師被刺一案扯上關系,那她定是死無全屍了!

她掙脫開婢女的桎梏,跪行到溫柏腳邊,纂住他的袍角,哀求道:“叔父,是侄女兒一時做錯了事!是侄女兒派人殺了姚軒父親!”

“可是……可是,侄女兒也是有苦衷的呀!”

溫柏低下頭看她,一副可憐模樣。他確實當年也是看著姚氏嫁進國公府的,那時候溫儀娘親還在,姚氏也還是個多說幾句話便會臉紅的妙齡少女。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從前的妙齡少女竟也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你縱使有天大的苦衷,卻也不能謀害他人性命!”

溫柏聲音蒼老緩慢,卻如洪鐘般響亮,醞著不容挑釁的威嚴。

姚氏咬了咬唇,閉上眼,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說了句驚世駭俗的話:“那若是我這表哥曾經欺淩於我呢?!”

“嫁入國公府的時候,我已非完璧,好在國公爺寬宏大量,得知我這不堪遭遇後並未嫌棄。”

“此事,國公爺是知曉的,只可惜國公爺如今這個樣子……”

姚氏哭得好不傷心,眼淚不值錢得掉,聲淚俱下,唬得不知情的人都有些猶疑。

若當真如此,那姚氏殺害姚軒父親一事,倒也算事出有因,是姚軒父親自食惡果。

姚軒卻是氣得連君子儀態都顧不上了,作勢就要去收拾姚氏。

他父親敦厚老實、愛妻重子,江州姚家眾人誰人不知?!他的父親從小教他尊老扶弱,不可輕視怠慢女子,又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他一個箭步沖到姚氏面前,卻被溫儀眼疾手快攔了下來。

卞寧寧也趕忙上前,細聲說道:“你若是動怒,正合她的意!”

姚氏氣得近乎發狂,一張臉赤白變幻,什麽儀表風度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這妖婦無知無恥!為了一己私利隨意攀汙已故之人,就不怕死後下地獄嗎!”

姚氏聽他咒罵,似哭得更厲害了,臉埋在雙手之中,嗚咽痛哭個不停。

可只姚氏自己知曉,那藏在手裏的嘴角分明就在遏制不住地上揚。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死了姚軒父親,但她也不能傻兮兮地等人發落。此番她搭上自己的清譽,為的就是讓溫家人保她一命。

只要溫柏松口,即便姚軒鬧翻了天,也不能拿她如何。

而她這一招也當真有些用處,溫柏的堅持竟有些松動。女子向來愛重閨譽,多少女子即便是死,也要守住名節。

拿自己名節說事的女子,他還不曾見過。

“先起來。”溫柏收回被姚氏緊緊抱住的腳,瞥了眼怒發沖冠的姚軒,揮揮手讓人將姚氏扶了起來。

溫儀見狀心道不好。

她對這堂祖父也有些了解,溫柏平日裏最不喜喜怒無常之人,更是時常教導族中子弟要敬愛妻女,方才姚軒動怒,指著姚氏大罵妖婦,溫柏定然不喜。

但更重要的是,姚軒本就不是溫家人,即便過繼到溫家,卻心思不純,令有所謀。

這才是犯了溫柏的大忌。

溫儀看了眼姚軒,就見卞寧寧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當即意會過來。即便平日裏大大咧咧,卻也知道現在姚軒不能再摻合此事。

她朝著溫柏又跪了下去,哐當一聲,聽得溫柏都不禁皺了眉。

“祖父,不可聽信姚氏一面之辭!她如今就是仗著我父親臥病不起,姚軒父親早已身死,無人能證明她在說謊罷了!”

“更何況,她給我父親下毒一事又該如何說?”

“她分明是以防姚軒父親將她尋毒一事說出去,殺人滅口,卻說成是姚軒父親欺淩於她,她才不得已殺之。如此一來,毒害父親、謀害他人的罪名就都能撇得幹幹凈凈!”

“祖父明察!我們人證物證皆在,她卻只有空口白話,萬不能被她的謊話蒙蔽啊!”

溫儀說完,深深叩首在地。

溫柏看著她,眼中意味不明,半晌沒有說話。

“儀兒,這些年我費心費力將你養大,你就是這般回報我的嗎?”

姚氏回過身看向溫儀,眼裏滿是痛楚的模樣。溫儀瞧了一眼,忍不住腹誹這姚氏不去唱戲簡直是可惜了!

“你口口聲聲說我毒害國公爺,可你們那一條條的證據,有哪條能證明我給國公爺下了毒?是有人瞧見了,還是你們從我身上搜出毒來了?”

姚氏方才突然腦子一轉彎,就明白過來,這些證據最多能說她派人殺了姚軒父親,可哪裏能證明她給國公爺下了毒?

她不過情急之下被她們牽著走,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溫儀也被問得一楞。

姚氏方才承認了謀害姚軒父親,卻沒承認毒害她父親,如今這番說辭,倒反讓她占了上風。

“是,我是讓人殺了我表哥,所以我心懷愧疚想要對軒兒好些,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他一日在世,我就一日不得安眠!你們可知,夜不能寐,閉眼就是當初他欺淩於我的場景,是何滋味?!”

姚氏說得捶胸頓足,手裏的帕子早被淚水浸透。可隨後,她又收了哭聲,重重嘆了口氣。

“你們做小輩的,對我有這般大的敵意,實乃我的罪過,怪不得你們……”

這番話說完,圍坐的人便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看向姚氏的目光竟柔緩了幾分。

溫儀徹底懵了,姚氏這路數實在不是她能對付的,她只得向卞寧寧投去求助的目光。

卞寧寧瞄了眼溫柏,見他面色鐵青,唇瓣緊閉,嘴角向下耷拉著,一瞧就是極其不悅的模樣。

只是這不悅,不知是因著溫儀,還是姚氏。

她一時有些摸不透,卻也不得不站出來說話。

可還不等她開口,廳外就傳來一陣蒼老氣喘的聲音。

“我作證,玉榮……玉榮說的是真的!”

玉榮,是姚氏的閨名,來的,是溫家老太太,姚氏的姑母,正經的老侯爺夫人,比如今上首坐著的溫柏,在這定國公府,更說的上話。

只是溫老夫人病重多年,不理俗事,日日在她的福臨堂吃齋念佛,已經許多年不曾踏出內院半步了。

眾人皆沒想到,溫老夫人竟要插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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