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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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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幸

很快,兵刃相接的擊打聲伴隨著一陣喊殺聲從四周昏暗處傳來。

“若是你現在說實話,我們還能救你,不然你就只能死在這兒!”

卞寧寧從他手中將牛皮封搶了回來,陶靖去伸手去奪,卻被沈寒山絆倒在地,隨後被他壓制在地,無法動彈。

“你……你憑什麽說我說謊!”陶靖脖頸被扼住,吐氣都有些困難。

卞寧寧蹲下身,言語裏也盡是焦急:“陶靖,你想清楚,究竟是賬冊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他們在那兒!給我殺!”右側傳來男子高亢的喊殺聲,離他們越來越近,可沖到半路,卻又被他們的人給擋了回去。

“沒時間了!告訴我,那本賬冊究竟在何處!”

“我……說過了……”陶靖雙手抵住沈寒山的手腕,拼死掙紮,眼珠亂轉,擋不住的慌亂。

猛烈的兵器擊打聲越來越近,匆匆黑影不斷逼近,卻見一個個影子又陸續倒下,陣陣痛呼聲仿佛纏人的蛇鰻,讓人窒息。

“陶靖,我要你心無旁騖地想,那賬冊究竟在何處!”

“說!”

卞寧寧又上前一步,擋住陶靖的視線,一聲怒吼,竟把陶靖嚇得顫了一瞬,他眼中的堅持開始松動,手上抵抗的力道也弱了下去。

“賬冊……賬冊在……”陶靖小聲囁嚅著,渾身顫抖,卻怎麽也說不出餘下的話來。

“賬冊,究竟在何處?”卞寧寧聲音柔緩了下來,帶著誘哄的意味。

她將手背到身後,身形遮擋了來勢洶洶的殺手。陶靖不自覺地閉眼咬牙皺眉,似還在糾結不休。

“賬冊……賬冊……”

他喃喃著賬冊二字,心中百轉千回,腦中不斷閃回那賬冊的真正放置之地。可那賬冊是他最後的依仗,失了賬冊,他……

可不等他糾結,卞寧寧卻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陶靖心口。

月光在匕刃上化作剎那的寒光,而後便隱沒於自陶靖胸口而出的汩汩鮮血。

下手快而狠,陶靖竟當場斃命!

他瞪著眼,死不瞑目。

陶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卞寧寧握著匕首的雙手卻不住顫抖。

她殺人了,她用盡全力,親手用匕首刺入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心臟!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頭腦一片空白。

“寧兒,快些,我們得走了。”沈寒山握上她的手,試圖讓她的恐懼平覆。

卞寧寧木然回頭看向他,呼吸雜亂。她強壓下殺人之後的恐懼,伸手觸上了陶靖的屍身。

“老宅!”

卞寧寧眼裏的恐懼淡去,浮上驚喜:“賬冊在老宅!”

話音剛落,沈寒山便立即將她托上馬,而後自己翻身坐於她的身後。

他禦馬破出重圍,大喊一聲撤退。隨後雁之帶著精衛反攻為守,朝著道路兩旁的山林隱去。

“雁之!”卞寧寧大喊一聲。

“放心,雁之會追上我們的。我已安排好了,其他人會迂回退回遙州城,九王爺自有辦法接應。”

沈寒山在她耳邊寬慰道,馬不停蹄地往平冶的方向而去。

疾馳一夜,直至東邊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途經驛站,將馬匹安頓好,二人才簡單用飯休整。

“追兵已經甩開了,休息兩個時辰咱們再繼續趕路。”沈寒山遞給卞寧寧一杯茶水,在她身旁坐下。

她接過茶杯卻不飲,只楞楞出神,眼神有些飄忽。

她還沈浸在自己親手殺了人的後怕之中。雖說陶靖萬死不抵其害,卻終究不是死於正法。

她篤定陶靖不會說真話,認定他們無法立即前往平冶查驗。等他們發現他的話有假的時候,陶靖早就逃之夭夭了。

所以她賭了一把,在生死危難關頭逼問他,迫他在心裏想著真正藏匿賬冊的地方。然後殺了他,再探他的遺願。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謊。

“陶靖作惡多端,究竟難逃一死。”沈寒山知她心思,柔聲安慰。

她笑笑,不安的情緒漸漸褪去:“我知道,從我做下這個決定開始,我就不會讓自己害怕或後悔。”

只是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罷了。

“你何時發現的?”沈寒山問道。

卞寧寧飲下茶水,緩緩說道:“五歲,我母妃去世的時候。從那時起我就發現自己能聽到死者的遺願。”

“怕嗎?”

沈塞山想起她驗屍時候的模樣,面色冷峻。可分明從前在恭王府的時候,她是個連貓兒狗兒去世了都不敢多看幾眼的小姑娘。

她笑著搖頭:“小時候怕,長大了反倒是不怕了。死去的人,有時候還不如活著的人可怕。”

“或許這便是上蒼給我的恩賜吧,否則劉夫人和姚夫人的秘密我也無從得知。”

“如今想來,大概都是命定之事。”

沈寒山將她攬入懷中,極為憐惜:“不管是命定還是人為,都有我替你兜著。”

“從今往後,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大可以放手一搏,無需顧慮。”

他目光輕柔,匯聚在她面龐之上,終於說出了這句早在送往閣與她結盟之時就該說出的話。

他突然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無論如何,如今他還守在她身旁,才是上天恩賜。

“你可知陶靖老宅在何處?”卞寧寧收回心緒,轉回賬冊一事上。

“他對外宣稱祖籍青州,實際我早已查過他的身世,他乃徐州蘇鎮人。我已給阿隱去了急信,讓他收到信便即刻前往徐州。”

“不必憂心,剩下的交給我便好。”

卞寧寧安下心來。沈寒山辦事,她自然是一萬個放心的。

“籌謀了這麽久,待回了平冶,這些事也該一一了結了,是時候將她也接回來了。”

“放心吧,我來安排。”

疲乏漸漸席卷了她,她將頭枕在他的肩上,竟是漸漸睡了過去。

為避人耳目繞路而行,足足五日快馬,二人才終於到了平冶。

入城後,沈寒山卻並未回少傅府,反倒是去了卞寧寧租住的小院。

郝盛遠不知沈寒山已回了平冶,為免打草驚蛇,他便先在卞寧寧租住的小院中住下。

安頓好後,卞寧寧才找機會給溫儀送了信。

溫儀收到信後,馬不停蹄地就帶著丹荔和白勻趕來了。

“你讓我瞧瞧可還安好?”溫儀拉著卞寧寧轉了好幾圈,看得仔仔細細,見她當真無礙後,才紅了眼眶:“你可把我擔心死了,我夜夜做夢都怕你出事!”

卞寧寧沖她笑笑,見著摯友淚眼汪汪的模樣,此時才生出了劫後餘生之感。

白勻倚在門柱上,抱著手一臉怨色:“你們若是再不回來,我這條小命可就不保嘍!”

溫儀一記眼刀過去,指著白勻斥責道:“你還敢說!你將我藥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還沒算帳?”白勻捂住耳朵,絕望看天,“我們走了幾天,你罵了幾天,還要如何……”

白勻這副模樣活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逗笑了眾人。溫儀卻見不得,走到他跟前爭執起來。

所謂爭執,也不過就是溫儀罵罵咧咧,白勻無奈聽著,偶爾小聲還兩句嘴罷了。

丹荔也笑,搖頭感慨:“白公子的心思,大概也就溫姑娘看不明白了。”

卞寧寧走上前拉過她的手,問道:“你身子可恢覆了?”

丹荔拍拍她:“放心,皮外傷罷了,白公子醫術精湛,已無大礙了。”

“那便好。這段時日你先隨溫儀住在國公府,也安全些。”

“好。”丹荔甜甜一笑。

幾人圍坐一桌用起了飯,其樂融融。

卞寧寧這才將陶靖私藏賬冊一事說了出來。卻又怕溫儀知曉她冒著被追殺的風險行此事,便將中間的過程略了過去。

“那等你們取到賬冊,是不是就能將郝盛遠繩之以法了?!”溫儀興奮不已,急忙問道。

卞寧寧看了眼丹荔:“屆時,還要丹荔姑娘……”

“我早已想好了該如何說,定然讓他無法反駁!”丹荔淺笑著,全然看不出有絲毫恐懼。

幾度歷經生死,她早已將所謂顏面拋諸腦後。她本就不是過錯之人,又何苦要因他人過錯來困住自己?

溫儀對她也是十分敬佩,當即便端起酒杯朝著她說道:“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和寧兒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大的靠山!若是有人欺負你,我的九節鞭第一個不答應!”

丹荔笑得更加明媚,眼裏是點點淚光:“丹荔此生何其有幸,能與你二人相遇。”

卞寧寧已將她的真實身份和恭王府一事都告訴了丹荔,如今她才知曉原來這個纖瘦如薄風的女子,身上肩負著這麽多重擔,也才明白當初為何卞寧寧會與她說,她根本不在乎所謂情愛。

與卞寧寧相比,她自愧不如,也當真想憑借自己的力量,與她並肩作戰。

卞寧寧向她投去寬慰的目光,而後又問道:“姚軒可回來了?”

郝盛遠之事不能急於一時,尚些事尚需確認。但姚氏一事,卻是不能再拖了。

溫儀搖搖頭:“還未,白勻也替我父親把了脈,可……”

餘下的不必說,卞寧寧也懂了。

定國公中毒多年,已是油盡燈枯。縱使白勻醫術高明,想來也只能將壽命稍稍延長些罷了。

“那姚氏近來可有什麽舉動?”

溫儀也是搖頭:“姚軒將她氣病了,至今還躺在床上呢。自我回來,就沒見過她。”

原本她還擔心姚氏見她將白勻和丹荔帶回去,定要用祖宗規訓一類的責罵她,卻沒想到姚氏竟毫無動靜,整日在屋裏躺著,誰也不見。

可卞寧寧聽完,卻覺出不對來:“姚氏從不是這般安靜的性子,即便是氣病了身子,也不至於這麽久都未痊愈。”

“你們回去後再想辦法探探,姚氏那邊究竟是何狀況。”

溫儀連忙點頭應下。

說完,卞寧寧又朝著溫儀伸出手,問道:“那半枚玉牌呢?”

“這兒呢。”溫儀從腰間摸出那半枚姚軒交給她們的玉牌。

卞寧寧接了過去,轉而遞給了沈寒山:“這是姚軒走之前留下的,還未來得及問你,你可聽說過丹陽殺手?”

沈寒山拿過玉牌,摩挲了片刻,才悠悠說道:“自然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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