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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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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胎記

鮮有人知,白勻師從一位西域高人。

這位高人隱姓埋名來到朝國,陰差陽錯救下性命岌岌可危的白勻,那時他才十歲。自那之後,白勻便跟著這位師傅四處雲游,學醫行善。

而這瘴毒,本就是源於西域,遂他對這毒,也有幾分理解。

卞寧寧不過問了一句他是否知道瘴毒,他就明白了過來。

“青竹姑娘這藥,是為了壓制瘴毒?”他問道。

卞寧寧艱難地點點頭。

白勻了然,抱著手靠在椅背上,幽幽地說道:“瘴毒這門奇毒,無藥可解,毒發時如萬蟻噬心,劇痛無比,你可知為何?”

卞寧寧雖說知道沈寒山毒發時痛苦難熬,卻並不知細節如何,如今聽來,倒覺得自己心裏像是有無數只蟻蟲爬過。

“不知。”她面色依舊看似如常。

白勻也不驚訝,世人對瘴毒本就知之甚少,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來,都沒有研制出解藥來。

“因為這瘴毒雖說叫毒,卻更像是一門奇蠱,毒發之時游走在皮膚之下的不是幻覺,是真正的毒蟲。”

仿佛心霎時被撕裂了一般,卞寧寧連再擡眼看面前之人都沒有力氣,這一切比她所能想到的還要可怕,她甚至不敢再去回想此前沈寒山毒發時的模樣。

萬蟻噬心?他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

白勻見她面色煞白,便知這些事是她第一回聽說。雖說他也有些好奇,卻也沒問究竟是誰中了瘴毒。

畢竟挖人傷疤,是要損自己功德的。

他見卞寧寧陷入了沈思,便又繼續開口,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不過青竹姑娘這藥,單看,劇毒無比,但若是用作壓制瘴毒,倒是有幾分考究。”

“瘴毒的毒蟲本就嗜毒,服了這藥,不僅不會讓人中毒身亡,反倒可以安撫體內的毒蟲。如此一來,原本要人命的毒藥,卻成了能克制毒蟲的解藥。”

“這藥,倒有幾分妙處。”

“這等喪盡天良的毒藥,竟也配的上一個妙字嗎?”卞寧寧卻是冷笑一聲,說道。

白勻反應過來自己這話確實說得不對,便找補道:“我是說這藥理妙,絕非是說這毒妙。”

卞寧寧笑了笑,也不再糾結於此,問道:“那白公子既驗出這藥方了,可有什麽不妥之處?如若沒問題,還請白公子將藥方寫與我。”

可誰知白勻卻又是一番嘆氣,看向卞寧寧的眼神,竟還帶著一絲憐憫

“白公子為何這樣看我?”寧寧被他看得有些不安,生怕又出什麽岔子。

白勻搖搖頭,說道:“這藥方我自然得給青竹姑娘,這是你我二人的約定。不過,即便我給了你藥方,這最後一味藥,卻不是什麽尋常藥物。”

“是什麽?”

“人血。”

卞寧寧瞳仁微顫,難以置信:“為何是人血?”

“因為這毒蟲不僅嗜毒,還嗜血,尤其是人血。”白勻不緊不慢地說著,“你可還記得這藥粉原先的味道?”

她點頭:“清香無比。”

“這股香味,就是為了掩蓋血腥味。”

她想起來了,昨夜白勻就說過,有些人為了不暴露藥方,會在藥物中加一些不改變藥性的香藥。只是她沒想到,這味道卻是為了掩蓋人血的腥氣。

白勻又拿起勺子將藥粉攪了攪,說道:“若不是從前我有聽說過瘴毒,只怕連我都驗不出來。”

其實與其說他是驗出來的,倒不如說他是猜出來的,只是最後又通過各種方法驗證了他的猜想。

昨夜驗藥時,其餘的藥材雖說廢了些功夫,倒也終是驗了出來,卻又跟卞寧寧說的其他大夫一樣,困在了最後一味藥上。

他實在驗不出來,便換了個思路。他想起從前聽師父說起過這來源於西域的奇毒。

當初師父一臉神秘地同他說,這瘴毒其實就是個蠱,要想解蠱,就得找到最初制出這蠱之人,可當年制蠱之人,早就下了黃泉,上哪裏去找?

但師父說,人人都知這蠱嗜毒,他卻發現不僅如此,這蠱還嗜血。

當年師父也曾見過一個身中瘴毒之人,他痛苦難耐之際,咬傷了旁人,竟意外地緩和了些許。

因而昨夜他便猜想,這最後一味藥,或許並非什麽藥材,而是別的東西。可能性最大的,便是人血。而後一番驗證,便發現當真如此。

“那人血能否用其他東西替代?比如,動物的血?”

卞寧寧撚起一些藥粉,在手中輕柔地搓磨著,竟當真隱隱約約嗅到了一抹血氣。但實在微弱,若不是她已知曉,也定然不會註意到。

可人血入藥,如何能長久?更不說沈寒山每月都要毒發一次。月月如此,舍血之人如何受得住?

白勻思索了片刻,說道:“我今早才剛驗出來,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不過青竹姑娘這個建議,倒是值得一試。”

雖說沒得到肯定的答覆,但好歹也算有了希望,卞寧寧心下松快了些,問道:“那白公子可能幫忙制藥?”

“行吧,送佛送到西,我就幫青竹姑娘試試。”

白勻並未推脫,只想著這於他的醫術也有進益,況且,他還得要卞寧寧幫他的忙呢,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他心裏正想著此事,就聽卞寧寧出聲問道:“那白公子此前所說的,要我幫忙的是何事?”

白勻有些不自在地攏手摸了摸鼻尖,試探性瞧了眼卞寧寧。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臉坦然,便暗自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其實我所求的,當真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是想讓青竹姑娘幫我看看,溫大小姐的右腳踝上,是否有個月牙形的印記?”

卞寧寧楞住了。

白勻費盡心思幫她驗藥,為的便是這事?

“白公子指的是,胎記?”她問道。

白勻有些猶豫,揉著眉心想了想,片刻後才說了句:“算是吧。總之就是一個印子,跟月牙似的。”

可卞寧寧聽了這話卻是搖頭。

溫儀與她幼時一同長大,直到五歲才分開。那些年她們倆從不分彼此,別說是腳踝,就是左下腰的那個胎記,她也是見過的。

可偏偏從未見過溫儀右腳踝上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

見她搖頭,白勻只覺心都涼了。可轉念一想,那算不得胎記,若不讓她再確認一番,他定然不甘心。

“總之就是個月牙形的印記,青竹姑娘就替我將此事辦妥就成。”

還不等卞寧寧答話,他又急切地說道:“還有,此事萬萬不能讓她知曉。”

她,自然便是溫儀了。

卞寧寧看白勻的眼神也逐漸奇怪起來。她已察覺出來白勻對溫儀有些不同,可又為何沒頭沒腦地要讓她去看什麽月牙形的印記?

“你對溫儀……”

她想問問究竟為何,卻又想起白勻驗藥也不曾追問過這藥究竟是給誰的,於是這剩下的半句話,便也沒有說出口。

她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只要你對她好,我定然會幫你。”

這話聽起來似還有些別的意思,但白勻不太確定,略微疑惑地看著她。

可隨即卻又見她站起身,說道:“既如此,制藥之事,便交由白公子了。溫儀的事,我也會盡快給白公子一個答覆。”

說完,她便離開了白梅院。

白勻也緩緩起身,依在門邊,抱著看天。日光耀耀,灼灼其華,一如他如今的心境。

良久過後,他自嘲一笑,卻透著難以掩蓋的歡愉,自言自語道:“還望師父保佑,徒兒這回沒認錯人。”

——

一日閑漫。

今日卞寧寧也沒再去方府,只自己待在院中,難得地休憩了一番,直到傍晚時候,溫儀來尋她。

溫儀甩著鞭子進了她的院子,與她坐在院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今日這府中怎麽這麽清靜?九王爺出去巡視鋪子,沈寒山不知去向,白勻整日待在屋子裏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還是丹荔好,游山玩水,惹人欣羨。待姚夫人一事了了,咱們也四處去玩玩。”

溫儀手肘撐在桌上,托著小臉,頗有些百無聊賴。

卞寧寧手裏拿了個蜜桃,正小心翼翼地撕開外皮,露出粉嫩嫩的果肉來。她笑了笑,將剝好的桃子遞給溫儀。

待姚軒一事了了,她還得趕回平冶忙其他要緊事,哪裏有時間陪她暢游江湖?

“我是沒這個功夫了,你若是想游山玩水,只怕還得另尋夥伴。”她笑說道。

可溫儀卻搖頭,不樂意地說道:“那我便等你的事情了了,咱們再一同前去。跟旁人一起,實在沒意思。”

卞寧寧笑得更燦爛了,說道:“那你總不能一輩子黏著我,不嫁人了?”

溫儀突然想起了卞亦楓。

此前姚氏非要讓她嫁給九王爺,只因覺著九王爺是平冶最大的火坑。

可如今看來,她卻有了旁的看法。

其實嫁給卞亦楓也不錯。卞亦楓喜歡男人,就讓他喜歡好了,反正她也不喜歡他。更重要的是,看卞亦楓行事乖張,若是嫁給他,她也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嫁唄,嫁給九王爺其實也不錯。我能幫他挽回名聲,他能讓我無拘無束,多好!”

溫儀說著說著,竟好似開始暢想了起來,滿臉憧憬的模樣。

可這憧憬卻被卞寧寧強行打斷。

“不可拿自己的終生大事兒戲,即便是不嫁人,也不能隨意嫁人。”卞寧寧一臉正色,難得地嚴厲了起來。

溫儀見她這模樣,便只能怏怏地說了句:“知道了。”

卞寧寧知溫儀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能過多幹涉,便也只是點到為止,不再就此事多說。

但她見溫儀仍是一副小孩子模樣,卻也難免有些無奈與擔憂。

溫儀拿著蜜桃吃得香,卻是眉頭緊蹙:“可是不嫁給九王爺,也沒有旁人願意娶我。”

從小到大,雖說也有許多人誇她長得好看,可是自古以來女子以柔為美,像她這樣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女子,如何能得人青睞?

卞寧寧聽了這話,卻是朝著白梅院的方向望了望,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其實你可以多看看身邊人,怎知沒有人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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