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姬的七彩羽衣在秋風中飛揚，和天邊的落日一樣，點綴成這蒼漠中的一點亮色。

她喜歡艷麗的色彩，就如同我喜歡？我沒有喜歡的東西，我在腦海中思忖了半日，忽然覺得很可悲，自己似乎算的上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了。

“誰能解我夏日之暑，誰能解我相思之苦，牽你的手相伴相眠。獨蘇山上今朝明朝，看盡繁花六月雁南飛，夜風搖曳無語星幕垂，明朝春潮飛來燕，夜夜獨銜梁間泥。等待時間凝固成灰，譜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戀，記憶裏親吻你的發，卻被紅燭灼傷了眉眼。一世周旋換一字成，莫把善意警覺看，，，。”一首曲調悠緩的歌聲自北方傳來，伴隨著漫天紛飛的黃沙，歌聲中似乎摻雜了哀怨離別的淒婉之色。

沙漠中荒草離離，滿目荒涼，放眼望去，心竟也如同長了荒草一般淒涼。理不清，除不盡，荒草遍野，沁在心房。

“剛剛是誰在歌唱，曲調優美婉轉，頗有南地水鄉之風。”麗姬疑問道。

我鮮少研究韻律，對這種人間情愛曲調，自是少了幾分鉆研的熱忱。

“管它了，我聽著那歌聲似是從山那邊傳過來的，我們過去問一問便可知曉。”

我和麗姬二人一路向北行去，闖過茫茫無際的死亡地帶。來到一處稍見草色的山環，山環中可見有幾處放牧的人家。四周羊群遍野，孩童在自家帳篷前玩耍，一副鄉野田園愜意畫卷。

我和麗姬雖然著裝怪異，但總歸是以人形現身，也不怕驚擾了附近的村民，便向著人群聚集地而去。

今日恰逢此地集市，凡間的人喜歡用自己富餘的物件，換取別人手中的物件。趕來此地的牧人們，有的手中捧著絲綢哈達，有的在唱賣自己的搖鈴，賣駱駝山羊的牧人，隨處可見。

我們在一處茶攤旁歇腳，老板娘為我們添置了一壺上好的茶水。

“在此地，有如此清澈橙亮的湯色，這茶葉確實上佳。”我飲了一口，悠然道。

麗姬亦品了杯盞中的清茶，讚嘆道：“好茶。末兒姑姑你看遠處的人群多熱鬧，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玩雜耍的，還是擺攤算卦說書的哦？長途跋涉，累了吧，你先坐在這裏歇會，我去去就回啊。”

不待我點頭，麗姬便放下手中的茶盞，一溜煙消失在人群裏。

人群熙熙，萬物如倒影，人群嚷嚷，名利動心魂。我來此地，為的是什麽？杯中的茶色清澈，我盯著手中的茶湯出神。

“喲，阿休表妹，你怎麽一個人呆坐在此地？此處黃沙遍布，著實無趣。不如去我的府邸一游，那裏可比此處有趣的多了。對了我新建的府邸，你好像還未曾去游覽過，這可真的是我的失職。”一個年輕長相儒雅的男子，對著發呆的我笑道。

我見他的笑容真誠，且目光中的關切也是一絲不帶摻假的，遂笑笑道：“這位公子，小女不曾識得您，您是不是搞錯了？”

聽我如此回答，男子的神態依舊儒雅可親，只是眸色含上了一絲戾氣。他笑著道：“啊休表妹，我怎麽可能騙你呢？你的父母還在表哥家中做客呢？隨我一同去看看他們吧，可好？他們二老很是想念你呢。”

聽他口中喚一聲‘阿休表妹’，腦海中恍然憶起，曾經在天宮中南天門處，遇見了一個位居一方的帝君，北方戰神葉繼光君。

似乎不論是在空桑山上匆匆一瞥，還是在南天門處的偶遇，他總喜歡執著的喚我‘阿休表妹’。

“你認識我？為什麽要喚我阿休表妹？阿休這個名號曾經屬於一個上神，我不願意言語中褻瀆了她，我們關於阿休的談話，就此為止吧，北帝君。”我收起茶盞鄭重其聲道。

“故去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葉繼光似乎聽到了一個有趣的話題，臉上原本嚴肅的表情，不覺放松了幾分。

我怔怔的瞧著他，不明所以。

“阿休表妹，怎麽會是故去的人呢？那我呢？西方白帝少昊君還有那個失去了記憶，卻依舊會與你相知相識的魔族太子，我們都是故去的人嗎？”葉繼光眸色暗淡，臉上的神情凝重兒肅穆。

“難道我真的是我阿休？為什麽？難道我不單單是長了一張與她相似的臉，還是我身體裏的靈魂是她的？”我詫異的看著眼前天神般俊朗的男子。

男子嘴角掛起邪魅的笑，聲音宛若冬夜的寒風，劃破垂掛在屋角房檐的冰淩。

：“呵呵，阿休表妹，不單單是你身體裏的靈魂是她的，你現在擁有的身體也屬於她的，那個沈寂了很久的上神。我用了幾萬年的時間等待，等待你醒來。阿休，不要驚詫，你的記憶在我這裏寄存的很好。”

我曾經在【異界雜史論】中特意翻看過，天族關於北帝葉繼光君的記載。北帝葉繼光君是天君欽封的，統領北方大地的君主。他的戰績在天界眾仙中，是一個傳說，上一世的神魔大戰中，他刀劈魔君的愛子阿離殿下，劍挑魔界六方將士，助現在的少昊君平定了一方禍亂，為神魔二界幾萬年來的和平，鑄錠了堅實的基礎。

據說葉繼光君受封後，便退居極北冰原中的黑森林裏。他的舅父舅母，即是曾經在洪荒中開拓天地披荊斬棘，安定一方的上古戰神阿古啦。葉繼光頂替了阿古啦戰神的稱號，成為北方天地享譽生殺大權的君主。

阿古啦這個名號似乎早已被人遺忘，人們只記得在曾經十幾萬年前的洪荒征戰中，有一位隕落了的上古戰神。他雖然戰功赫赫不可一世，可終究如同那隕落了的星辰一般，失去了它耀眼的光澤。

與阿古啦同一時期的神仙們，只知道，阿古啦夫婦在十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中消失。可是眾人不知，阿古啦夫婦被天庭冠上了，私通魔界，通敵叛君的名號，最終雙雙死在寒冷的流放之地。

日薄西山，熱鬧的集市似乎安靜了不少，擁堵的人群也逐漸變得稀疏。我四下打量了片刻，卻未見麗姬歸來的身影。

“你在尋找你的夥伴嗎？不用找了，她不會回來了。”葉繼光篤定道。

“為什麽？她不會丟下我的，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語氣堅定道。

葉繼光笑笑，眸色微轉：“你們當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否則她也不會冒著被天族追殺的危險，與你合夥欺詐白帝少昊君。我只不過是提了一個小小的請求，讓她將你帶來我北冰原之地，作為交換，我會將她的小情郎落軒君交給她，任她親自處置。女人通常心眼小，她怎麽會放過親手懲治惡棍的機會？”

我收回遠眺的視線，低頭無語沈默。

“這下你也該放心了吧，我們走吧，去我北冰原戰神府邸瞧一瞧，會有意外的收貨。”

男子微笑著，輕輕的揮動衣袖，眼前光影轉換。我與他已經置身於一座巨大的冰雪城堡中。穿過鐵樹銀花般，掛滿冰雕的花椰林，他領我進了一處寬闊的地下宮殿。

宮殿中陳設簡單卻不失風雅。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床沿，他的一只手搭在身後，躺在床上的婦人發髻上，另一只手保持著平托的姿勢，微曲著，伸向前方。

“他的手上托著的是什麽東西？”我奇怪的問道。

“兩顆心。”男子平靜道。

“兩顆心。”我呢喃道。

原來他平托的手掌上，托起的是兩顆心，難怪他們會在此地長眠，原來他們沒有心。

“那，他們二人的心在哪裏？不會藏在這一顆賣相醜陋的戒指裏吧？”我自一旁的高腳桌上拿起一枚布滿灰塵的戒指。

戒箍有些粗，顯然不是我這種纖纖玉指，日常佩戴的飾物，約莫是男子的東西。我的手指輕輕撚摸上戒面那朵粗糙且醜陋的花苞，上面似乎還存在了炸裂時留下的鋒利邊口，我的手指輕輕撚摸間，竟被那凹尖不平的鋒利邊口劃破，似乎我的一滴狐貍血染在了上面。

男子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笑道：“表妹，你戴戴看，這枚戒指可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才尋得，為了把它送給你，我用北山寒玉養護了許久。”

我輕輕拂掉那戒指上堆積的灰塵，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用寒玉養護的物件，簡直老舊的不成樣子。

“那我就戴上了，我不會白要的，我會答應你一個小小的條件，除了要我嫁給你之外。”我玩笑道。

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不過卻在轉瞬間恢覆往日天人儒雅風姿。

“表哥送表妹禮物，自是不求回報的，你快些帶上吧，看看和不和用。”男子催促道。

我輕笑著，將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問道：“好看嗎？”

男子似乎是被我的笑容迷惑，在那一瞬間的失神後，詫異道：“你怎麽把它戴在牽制姻緣的無名指上？”

我不在意道：“有區別嗎？”

話未了，我便華麗的昏倒在那個，自稱是我表哥的北帝戰神懷中。

我想，我不應該與陌生人搭訕，更不應該隨意擺弄陌生人的物件。因為醒來後，我的世界全都變了。改變的不是周圍的環境，而是我的心，我的心在流血，在傷痛。

因為我的記憶回到了生命之初，明白了我為什麽會活在這個世上，弄懂了我的生命究竟起源在何處。

我看到了那一世，我上神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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