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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桃花欠些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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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妖幾百年,放縱慣了,橫行霸道,囂張妄為。如今身處人界,我的心中竟然也沾染了幾分人世的欲念。

此時的我向上天求了一個願望;“如果有來世,我希望自己能在生命之初,在他沒有遇見他的青梅竹馬之前遇見他,保護他。”

幻化成人形的我,比他的青梅竹馬要艷麗雍容些。玄狐一族的女子,雖然沒有青丘狐女子妖麗魅惑,但我確是那蕓蕓中的一朵奇葩,溫柔婉麗,姿色上等,妖佞不羈。

我拿起案榻上的雲毯,輕輕蓋在沈郎的身上,借著黑暗的光澤,細細的打量這個為情所困的男子。

從下人的談話中,我知道沈郎的父親年輕時,隨老國君東征西戰,為東夷國立下汗馬功勞。東夷國老國君感念沈氏家族勞苦功高,金安殿中一紙聖諭下達,欽封沈郎的父親為異性王爺。沈郎受了祖上的庇蔭,過著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別人尊封的榮耀,終究比不過皇權來的真誠,沈郎的女人成為了新任君王的女人。

我伏身臥在沈郎的榻前,將一雙仟柔的玉手放在沈郎胸前。

三月初八,李官桃花節。

沈郎的母親思念自己嫁出去的女兒沈瑤,便派遣了小斯去女兒的婆家問候一聲,希望沈瑤能夠抽空回沈王府陪陪她。

奈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沈瑤只讓小斯捎回了如此一句話;“母親且在家中安心養著,待女兒過些時日空閑了,便回家看望你。女兒在夫家,一切安好,切勿掛念。”

沈氏老夫人見自己的女兒不願回娘家陪伴她,便整日裏郁郁寡歡的模樣。

在沈老夫人身邊左右伺候的兩個老嬤嬤,倒是機靈的,見自家主人因著思念女兒傷懷,便將那主意打在了沈家小王爺沈煉的身上。

“主子,眼看著黃家的閨女入了王宮,已經整一年了。我們沈府與他們黃府的親事也算是斷了,雖然他們家還有一個年幼的女兒,但是我們總不能讓小王爺苦等數年吧。”伺候在沈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說道。

“對啊,對啊。主子,即便是那黃家的小女兒,長大了以後貌似天仙,我們小王爺也不一定能夠相中,況且小王爺早已經過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不能在如此拖下去,會落人閑話的。”沈老夫人身邊的餘嬤嬤說道。

“是啊,像別家的少爺,到了成家的年紀時,房中總有幾個暖腳的丫鬟,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少爺物色幾個出眾的人,放在少爺的房裏。日子久了,他便會忘了黃家那錦闌丫頭。”

沈老夫人身邊的兩位嬤嬤,心有靈犀的唱起了雙簧。

“嗯,也對,煉兒終日裏郁郁寡歡,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我這個做娘的看了也著實心疼。我那夫君終日裏忙著國家大事,也無心在小兒女們的私情上。若是如此大張旗鼓的四處托媒人給煉兒說親,我怕那個孩子磨不開情面,過不了心中的結。不如我們去廟裏拜拜,求菩薩保佑,早日為煉兒安排一門上好的親事。”沈老夫人說道。

於是在三月初八這一日,沈老夫人帶了幾個隨身的仆婦,乘坐著轎輦,由一隊家丁護送著,浩浩蕩蕩的去了天啟廟所在地故城李官。

在距離帝都較近的故城,桃花節也被稱作女兒節,因為在這一日不論是官宦世家,還是蓬門小戶,均會攜帶著自家行過成人禮的姑娘們,前往坐落在李官茶山深處的天啟廟裏上香拜佛,祈求菩薩賜予好姻緣。

因著故城李官地處丘陵,且常年幹旱少雨,不適宜栽種稻谷蔬菜。當地百姓們見土地不夠滋潤,便全部栽種上果木樹,維持生計。只是不知何種原因,那裏的果農們現今只栽種一種樹木,便是桃樹。

三月初八桃花綻放時節裏,當地的農人們在進山的路上,擺起了長長的攤子,吃喝茶點,針頭線腦,古玩字畫,手工玩意,各種交易買賣,絡繹不絕,各色商貨,琳瑯滿目。所以三月初八,不僅是女兒們的節日,也是附近幾個城的住戶們,游山玩水,踏青采風的日子。

我蹲在王府大院中的花圃裏,目送著浩浩蕩蕩的大隊人群離開王府,直到王府大門關上,我都在心中懊惱,剛剛自己為什麽沒有偷偷的躲藏在老夫人的轎子裏,順道去好好的賞析一番人間盛世美景。

沈郎下了早朝回到王府,後知後覺的聽到下人回稟老夫人去了廟裏。待問清是帝都之外的故城,便不放心母親去那麽遠的地方上香。於是乎,身為孝子的沈郎命侍從牽來一匹俊馬,翻身上了馬鞍橋,因著每日迎接沈郎下早朝,是我打發無聊時光,唯一一件有樂趣的事情,於是乎在他入府後,我便一直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腳後。他輕輕翻身順手將身為狐貍的我從地上撈起,然後一個飛身坐回了馬鞍上。

“小狐貍,坐好了,陪爺走一趟吧。”他將我放在鞍前。

風從耳邊刮過,我悄悄的擡頭,打量他馳騁在駿馬寶鞍上的風姿。疾風吹亂我一身玄色狐貍毛,我微微挪動身子,將自己的身子貼近他的胸前,在他的臂彎下找了一處舒適的避風港。

故城與帝都確實相鄰甚近,出了帝都西城門,向北行了約一刻鐘,我們便來到故城管轄的李官鎮。李官鎮建在山丘的南面,依山傍水是一個風水位置不錯的地方。沈郎策馬直接繞過村鎮,來到古樹盤亙的山腳。

眼前雙峰相環的兩座大山,被稱作茶山,天啟廟就建造在南面的山上。我怕驚擾了在此坐鎮的神界真君,死活不肯隨他進廟。無奈之下,他便允了我獨自去後山人少的地方游玩,我眼含熱淚,無限感激 的點頭。

繞過參天古木,我在大樹背陰處幻化出人形。

伸出腳,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覺得身子重了許多,不似在妖界那般輕便了。

“那個自稱是我‘葉表哥’的北帝,在我的身上下了什麽邪術?為什麽我的手腳僵硬許多?莫不成給我施了術法,換了身體不成?”我怒聲嘀咕道。

昨日在沈王府幻化出人形的時候,便覺的身子不妥,如今更是明顯了。

“難道是因為人界的濁氣較重,壓制著我的身子,才會如此的不靈便?”我笑著,撫上發髻,祖父送給我的柳葉簪還在,估計我剛才的不適,應是因為身處地氣渾濁的人界罷了。

我初來人界,一直沒有機會游覽這人間的春光景致,正好可以趁此機會,一覽人世風光。

我在山腳下轉了一圈,人群聚集密布的地方,擺了不少賣各色貨物的地攤,有賣針頭線腦,也有賣古玩珍品。在街邊一處幹凈的長廊下安置了不少賣吃食的桌椅,店家們臨時搭建的土竈上,大鍋小鍋中煮著沸開的水,砧板上擺著各色等待下鍋的肉食。我在附近瞧了幾眼,無奈囊中缺乏銀兩,心下越發淒涼,我整個人愈發無精打采。我於是順著一條路邊栽種著幾株桃樹的古道,朝著精致清幽,繁花盛開的山中走去。這條古道著實蜿蜒,竟然東拐西折的,繞道茶山後面,遠離人群的僻靜之地。

晌午的烈日,明亮而焦灼,我頭腦暈沈,不覺又朝後山深處,更勝陰涼的地方走去。看著烈日下,沙石路上自己的影子,我忍不住嘀咕著:“玄狐,果然是獨居動物,在人界亦免不了獨自一人,對影成雙。”

其實,那時的我不知道,北帝葉繼光君確實在我的身上動了手腳。他趁著我被關在玄鐵籠中之時,祭了未完成的另一半煉魂術,偷偷的將冰藏且沈睡了幾萬年,阿休上神的軀體給了我。而讓我更意想不到的是,那副尊軀原本就是屬於我的。直到日後的我,歷經千難萬險入了北地,才明了一切事情的始末。

人間春色,如果用‘滿園’二字來形容太過小家子氣,眼前的這一片春色應該用‘無邊無沿’來形容比較好。

三月,李官桃樹正直花期,所有的枝椏上均掛滿桃花,千畝萬畝的桃樹盛開在同一日,景象應該用‘壯觀’二字來形容。當我任由自己放逐在一環又一環的山丘中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群山深處,而且仿若掉進了一片開滿桃花的汪洋大海中,眼前是一片波瀾壯闊的桃花海,海面無風起浪,層層疊疊。人妖兩世,三三兩兩的桃樹我見過,如眼前這般,疊疊浮浮,雲蒸霧繞般將群山掩蓋在連天粉色中的景象,我從未見過。

山坳裏,山坡處,山連山,山靠山,趟過這座山環,翻過眼前的另一座山,站在一座最高的山丘頂,目光遠眺,我依然沒有看清這片桃花海的盡頭,除卻身後這座遍植松柏,興建廟宇的茶山之外。

我怕自己會迷失在這片桃花海中,便尋了一處距離茶山不遠,卻依然處在桃林中,頗清幽雅致,有池有水有亭的地方休息。茶山上沒有茶樹,有的只是參天古木,而這處休息之地是人們進出桃丘的必經之路。

幾處長廊連著一座湖心亭,湖水清澈,水面上偶爾有幾只游魚在浮動。湖心亭中安置著石桌石椅,大概是就地取材的緣故,那建造長廊亭子和桌椅的石材,竟然與湖岸裸露的巖層相仿,均呈現乳白色細膩的質地。

人間百姓中,多的是雕刻建造的能人異士,我亦不好辜負了春光,在長廊上游玩了一番,便在湖心亭中坐了下來。

許是春日的媚景太過迷人,我忘記了自己已然在人界,幻化出了人身,手搭著額角,頭腦昏沈的閉了眼,小憩了一會兒。

“請問,姑娘你有沒有看見一只,呃。”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愜意。

睜開眼睛,我看見沈郎,我的救命恩人站在湖心亭外的長廊上,他今日穿著一身淺藍的便服,腰間佩戴著一塊質地上乘的玉佩,鬢若刀裁,目若寒星,一頭烏黑的長發清爽的束在腦後。

他長身玉立,風姿綽約,裊裊然如仙人般落入凡塵。今日我幻化成人形,以人的角度觀看,沈郎確是人中龍鳳,是一個值得讓人刮目相待的男子。

沈郎有幾分遲疑,微微皺了眉,大概是覺得身為一名謙謙君子,在路邊與陌生女子搭訕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呃,一只渾身黑色皮毛的小狐貍?”他一張白凈的俊顏上,布起了一絲緋色的紅。我睜大雙眼,詫異的看著眼前面帶困窘,卻極力保持冷靜的男子。低頭看看自己,才發現自己就是他尋找的那只已經幻化成人形的小狐貍。

今日我的身上穿了一襲紅色的衣裙,薄紗質地,紅艷似火。在妖界我的真身雖然是一只玄色的狐貍,可是我不愛黑色的東西,看到黑色的衣服,我的腦海中便會浮現出,月暗風緊且濃墨般的夜空,讓人心中無端生出幾分寂寥來。而紅色是我青春年少裏,最愛的色彩,我皮膚白皙,紅色的衣裙可以很好的襯托我的皮膚,使我有些沈靜的雙眸,看上去不會太過清冷。

他以為我沒有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再次重覆描述道:“是一只很可愛的小狐貍。”

我微微調整了視線,將自己的目光調向他身後開的艷麗紛姿的桃樹。

“是一只黑色的小狐貍麽?”我微微揚了嘴角。

“是的,姑娘有見過嗎?”

“沒有。”我果斷的回覆。

我背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沈郎。心裏思量著,待會他走了,我再變回狐貍身,跑去山前拴馬處尋他。

呆了半響,他依然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卻有幾分拘謹的模樣,站在亭外。

“姑娘,不請在下進亭中坐嗎?”

亭外的人如此說了,我終究不好意思讓人家在烈日下暴曬,況且他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好拒絕他。今日他來了這故城,許是這山中的精致好,他的神情不再似往日那般愁悶,臉上也有了光澤。

我起身作揖相邀:“公子,是小女子禮數不周了,這廊亭大概是此地父母官,修來供過往行人歇息駐足的,小女子斷沒有獨占獨霸的道理。您請坐。”

沈郎進的亭中,撩衣袍在石桌的對面坐下,氣氛一時很是尷尬。

“你的母親現在可安好,你見到她了嗎?”為了打破亭中的沈悶,我開口問道。

“咦?姑娘怎會知道我是來此地尋找母親的,莫不是姑娘,,,,。”沈郎疑惑道。

面對他的質疑,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都怪自己關心則亂,我懊惱的在心中責備自己。慌亂道:“公子切不可多心,小女子見公子生的儀表堂堂,且周身氣質不凡,定是那大戶人家出來的。三月初八女兒節,小女子猜想公子定是陪了母親以及家中的姊妹,來此大山深處的廟宇裏上香。”

“姑娘猜的不錯,我的確是陪了家中的母親來此,她現正在廟裏誦經。與我一同來的還有一只黑色皮毛的小狐貍,它不願意同我一起入廟,我便允了。可是我在山中轉了幾遭,詢問了不少人,他們都說沒有見過小狐貍。我見姑娘一人在此偏僻之地,便過來問一問,姑娘莫要見怪。”沈郎陪笑道。

“哦,原來如此。”我輕聲低語道。

過了一會他又道:“姑娘可是本地人,怎如此眼生的很?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他一雙清亮的眸子看著我,我微垂了頭,低聲怯懦道:“小女子是外鄉人,家中沒有了親眷,獨身一人來此處投奔姑母,到了故城後,才發現姑母一家人已經於五年前搬離此地。”

我給自己編了一個毫無破綻的理由:沒有親人,沒有故人,任誰也不會查出我的身份。

“姑娘沒有親人,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沈郎再接再歷,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我自是與你一道回你的王府啦,笨!!’我在心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哦,對了,我是東夷國的異姓小王爺,姓沈,名煉。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一陣暖風吹過,吹落岸邊幾株桃樹上的花瓣,風勢微卷,桃花飄飄蕩蕩,輕輕落在亭中,落在了他的長袍上和發冠上。看著眼前謙謙君子,儀表幹凈整潔的男子,身上沾了幾朵無傷大雅的桃花,我在心中默默琢磨了一個詞‘傾城姿色’。如果我此時當著他的面說出這幾個字,他的俊顏是否會瞬間變的烏黑。

我不覺輕輕揚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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