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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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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期中考考完的時候,已經偶爾能聽見蟬鳴了。

夏天就快要到了。

考完後的晚自□□是會輕松一些,她有些無聊,不想悶在教室一直寫作業,就慢慢在操場上走著,踱步到那些小櫻花樹旁。

她走到某一顆櫻花樹下,想起自己看過的日本動漫裏,少年少女在樹下奔跑的樣子。

這時,她突然看見旁邊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蹲在樹下,一邊高聲哭號,一邊用自己小小的手在一顆櫻花樹下刨坑,淒慘至極。

這…這難道就是櫻花樹下的靈童嗎?餘歌胡亂想著。

她想走到那個小男生面前問問他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

結果步子還沒邁出去,旁邊的樹影傳來腳步聲,餘歌擡頭,林淞屹和段麒麟正朝這邊走過來。

段麒麟臉色有些不太好,林淞屹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看見餘歌還對著她笑。

那小男孩撲上去,沖段麒麟拳打腳踢:“你把我的小灰灰還給我!你把我的小灰灰還給我!我殺了你!”

“小灰灰是什麽呀?”餘歌好奇地問林淞屹。

“是他養的一只小灰兔,死了很久了,屍體被段麒麟二話不說埋在樹下了。”林淞屹說。

段麒麟有點頭大,他用自己修長的胳膊摁住那小男生的頭,那小男生只能隔空揮舞。

段麒麟試圖跟他講清楚:“你那個叫小飛飛的兔子…”

“是小灰灰。”林淞屹糾正他。

“哦哦,對,小灰灰。”

“你那個叫小灰灰的兔子,死了那麽久了,屍體都臭了,你還不讓它入土為安”

餘歌又看了那小男孩好幾眼,才想起來他是他們班主任的兒子,就在附近的小學上學,經常能看見班主任下班接小孩放學。

體育課的時候遇到班主任接這個小男孩放學回教師宿舍,班裏一些女孩子還會去逗他,和他一起玩。

林淞屹湊到餘歌旁邊,悄咪咪告訴她,這小孩養了只兔子叫小灰灰,養了三年,喜歡得不行,結果小兔子無福消受美人恩,中道崩殂,小男生傷心不已。

因為太小了,從來沒有接觸過死亡,再受各種玄幻小說影視作品的影響,小男生固執地認為小兔子會覆活,他把小兔子放進一個盒子裏,每天都會打開來看一眼,看看他的小兔子是不是覆活了。

結果昨天,他親愛的堂哥段麒麟知道了這件事,二話不說,直接把小兔子的屍體帶來櫻花樹下給埋了,理由是:“兔子的屍體可以做肥料來讓櫻樹開花。”

“原來段麒麟和班主任還是親戚啊。”餘歌小聲說。

林淞屹被她奇奇怪怪的關註點逗笑了:“這好像不是重點吧小傻子”

“其實我上個周末經過一個公共廁所的時候遇見過段麒麟。”餘歌對林淞屹說。

“什麽”林淞屹看了一眼段麒麟,“他在公共廁所幹什麽?幾個人?就你和他他和你說什麽,他以前很喜歡欺負人的,他有沒有欺負你”

“我冤枉啊,我哪裏有”段麒麟滿臉委屈:“我哪裏有欺負你的小傻子,你不得揍我”

“小傻子只有我一個人能叫。”林淞屹說。“你叫名字就可以了。”

“行行行,服了你,你老家山西的嗎,這麽愛吃醋。”段麒麟一臉無語。

“沒有,”餘歌說,“他和黃怡然,兩個人。我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就走了。”

餘歌告訴他她前幾天看到的事情。

那天她路過一個公共廁所,臭氣熏天,她正準備離開那裏,卻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段麒麟正在一邊皺著眉頭,像老鵲繞樹三匝一樣,來回踱步,頗為焦慮。

黃怡然走到他旁邊,露出一個“我懂你”的表情,然後也不等段麒麟說什麽,在段麒麟疑惑的目光裏,餘歌看見黃怡然去附近一家電焊鋪借了一把火鉗,走到段麒麟旁邊,問他:“手機掉哪裏了?我沒告訴電焊工是掏廁所用的啊,他讓我早去早回呢。”

“啥啊?”段麒麟終於知道她是來幹嘛的嗎,“在家一枝花,全靠肥當家。”他說了一句很有年代感的話,“我想給我種的櫻花樹弄點肥料。”

“我還以為你是來撿硬幣的呢,一名外國友人靠撿人下水道和wc裏的硬幣發了財,以你的個性,我覺得你幹得出來。”

段麒麟故作嫌棄地笑了一下:“真是賺錢有方啊,飛黃騰達了別忘了你男朋友我就行。”

黃怡然翻了大白眼,差點把手裏的火鉗往段麒麟身上招呼:“你傻了吧?這年頭誰還用生物有機肥的啊那糞便雖然好用,不得把大家熏死,你信不信董校長直接把你開除了”

“有道理,”段麒麟撓撓頭,看了自己生氣的女朋友,親了她一下,然後兩個人一起把火鉗還回去了。

餘歌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心想這兩個人果然是天生一對。

餘歌想起以前有個親戚家的樹下都埋著動物屍體,每顆樹下都亡魂累累,但那樹簡直吸收了日月精華,長得生機勃勃,郁郁蔥蔥。

…還挺嚇人的。

“公共廁所都能親得下去。”林淞屹耐心地聽餘歌講完,就得出了這麽一句結論:“你們真有情趣。”

“你的關註點比我還奇怪,你剛才還笑我。”餘歌看了他一眼。

餘歌看了一旁的小男孩,走過去,蹲在他面前,幫他擦掉眼淚,低聲告訴他:“小灰灰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小灰灰的靈魂不會死的,只要你一直記得它,來年春天,它未完成的生命力嫁接到花枝上,開出一樹的繽紛。”

林淞屹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彎唇笑了笑。

段麒麟對她豎了個大拇指:“餘歌,你真的很會胡扯。”

林淞屹嘴角笑意消失:“你信不信我揍你”

可是小男生信了,他認真地說:“小灰灰,明年你開花了,我再來看你。拜拜。”

然後他擦幹眼淚,對餘歌說了句“謝謝姐姐”,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親愛的表哥段麒麟,跑遠了。

“這品性真是立見高下。”林淞屹嘲笑段麒麟。

“大不了我將來死了,骨灰也拿來肥田唄。”段麒麟擺擺手。

“不需要啊。”林淞屹說,“咱們學校之前是個墓地,土壤很肥沃的,不缺你那一點。”

“真的假的啊?”餘歌打了個哆嗦。

“真的。”林淞屹拍拍她的頭,“我就是從地下冒出來的,你怕不怕我”

餘歌有點生氣地看了他一眼。

林淞屹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捏了捏她的臉:“你這麽好看,是會被我抓走的信不信”

“行了你。”段麒麟看不下去了。

這時,忽然有旁邊經過的人朝他們看來。

其中一個男生說:“你們紫藤是不是成華農附中了啊?不是成績比我們學校好嗎?怎麽培養年輕的小農民去了”

這話並非冒犯,只是在這個年紀的一些血氣方剛的男生會以為“農民”就是低人一等的。

“你說什麽呢?”段麒麟朝那邊看過去。“憑什麽瞧不起農民你吃的飯不是農民種的智障吧你。”

看那幾個男生的校徽,應該是隔壁致遠中學的走讀生。

林淞屹和餘歌也朝那邊看過去。

幾乎是在同時,林淞屹擡起手將餘歌護在身後,餘歌也看到了。

她條件反射開始發抖,因為她看見那幾個男生中間,站著一個自己很熟悉的人,正在用陰沈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和林淞屹。

是劉銘文。他出院了,身體也恢覆了。

林淞屹比她還早看到這個人,他回頭,對餘歌小聲說了句:“別怕。”

餘歌不敢去看劉銘文,縮在林淞屹身後。

那個男生被段麒麟瞪得啞口無言,就要離開。

另一個男生忽然冷笑一聲,他開口道:“弄那幾個坑幹什麽?是打算用來坑爹嗎?”

那個聲音,餘歌再熟悉不過了。

那個曾叫她噩夢般的綽號的聲音,那個曾在看見她無助的眼淚時得意大笑的聲音。

林淞屹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又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這不是打算用來埋你嗎。都不用你挖,幫你挖好了。”

林淞屹說著,去彎下腰,對餘歌說:“別怕。我在這裏,他不敢做什麽。”

“你他媽別太囂張了我告訴你,上次不過是因為我身體不舒服才打不過你。”劉銘文看見他們這個樣子,恨得咬牙切齒,又想起幾個月前自己的手被他揍到骨折特別沒面子的事情,氣血上湧,推開旁邊的同伴,跑到林淞屹的面前,抄起地上一根粗壯的樹枝就要往林淞屹頭上砸下去。

林淞屹還沒反應過來,正要擡手去擋。

“你,不,準,傷,害,他!!”

後面的小姑娘忽然跑到他身前,張開雙臂,把他整個人護在身後。

很多年後,林淞屹還記得這個場景。

她那麽瘦,那麽小,那麽瘦弱的肩膀,擋在自己面前。

她明明那麽害怕,那麽害怕眼前這個人,可她義無反顧地護在他身前,不管前方的劉銘文會做出什麽舉動。

她只是說:“你不準傷害他!”

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可他居然來不及把她整個人往旁邊推。

以至於劉銘文手上粗壯的樹枝都來不及收手,就這麽砸在她額頭上。

她的眼前忽然呈現出像鎂團一樣的綠光,眼前什麽都是模糊的,周圍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耳邊湧出一陣蟬鳴,頭頂有溫熱的液體落下,頭疼得像是要死了。

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頓時失去了知覺。

她額頭都是血,眼睛緊閉著。

劉銘文和旁邊的幾個男生頓時都傻了。

“段麒麟,快打120!”林淞屹朝他吼。

“哦哦。對。120。”段麒麟立馬回神。

林淞屹感覺自己要瘋了,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又想起之前的那個夢,她渾身都是血,對自己說,我不想死,我特別特別疼,怎麽辦啊。

他揪住劉銘文的衣領,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揍,一下比一下重,雙眼猩紅,腦子裏都是她剛才護在自己身前的樣子。

“我殺了你。”

“她那麽好,你怎麽舍得欺負她!她那麽想要走出以前的陰影,你這種人憑什麽欺負她,你這種人為什麽要出現在她身邊!”

他掐住劉銘文的脖子。“要是她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別想跑。”

一旁的段麒麟已經打完救護車,和旁邊的幾個男生都去把他們拉開。

後來,林淞屹只記得救護車的聲音,劉銘文沾在他身上的血,還有她護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和倒下去時候滿臉是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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