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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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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月相間, 青山已漸漸褪去碧綠色。半山蒼翠,半山楓紅,秋風徐徐拂過山崗。童子持掃帚, 一遍遍地掃去登山路上的落葉。童子擡頭看到數位內門弟子領著一位輕衣緩袍的青年俠客上山,青年目溫氣潤,微微欠身致意, 良好的氣度,讓童子連忙側身避讓。

謝微滿是感慨地踩著一地青苔, 重新登上羅象門。自名器大會結束後兩個月不登羅象門,羅象門的氣焰仿佛都沒有以往那般銳氣沖天了。想來蔣沂南的瘋魔,對羅象門造成了一定影響。謝微嘆氣, 那麽他猜得不錯, 蔣沂南的唯一兒子, 原本前途大好的羅象門大弟子蔣聲, 這兩個月來在羅象門的待遇,恐怕不會太好。

弟子們恭敬地跟真陽派這位年輕的謝長老介紹:“蔣師兄在側院處理一些日常雜事, 謝公子請隨我來。”

謝微微笑點頭,心想:雞零狗碎的日常雜事, 以前也沒人敢讓蔣聲這位大師兄親自處理。

謝微來的時候, 蔣聲在理事堂中聽最後一批弟子的匯報。他坐在案頭,翻看弟子呈上來的證據,額頭一突一突。他手按住額頭, 感覺到火氣又開始亂竄了——弟子們呈上來的證據是, 先前滄浪派於碼頭發生的那場鬧劇, 被懷疑是女瑤親自動手,金使、秦霜河都在。魔教深入羅象門地盤啊!

更糟糕的是,女瑤他們坐船離開後,數人追去,幾日後,船上就沒有了女瑤的蹤跡。而失去了女瑤的大船,對正道弟子的吸引力就沒那麽大了。

蔣聲沈聲:“為什麽不繼續跟那艘船?女瑤離開了,難道不會再次回去麽?”

弟子:“應該不會回去了吧……因為那個程少俠,他也不在船上啊。他最近不是總跟女瑤在一起麽?”

蔣聲目光一閃,沒說話了:唔,程勿。拜雁北程少主所賜,他們都知道女瑤身邊那個少俠叫程勿了。程家真是讓他們頭疼,一個少主跟謝微走了罷,另一個跟大魔頭女瑤走了……日後清算,程家還真能分裂不成?

蔣聲沈吟不語,心中暗驚。女瑤一直在羅象門的地盤沒有離開,讓他不安至極,唯恐女瑤又要在他們這裏做什麽。如之前落雁山,攻下落雁山後,他們四大門派都安排人手駐留山上,但沒過多久,落雁山上的弟子們都上吐下瀉,待不下去……後來蔣聲從青蓮教那裏旁聽側擊,打聽到斬教有二老不離山的傳統。兩大隱居高手待在落雁山上的不知道哪裏,只是普通弟子駐紮,根本圍不住落雁山;而四大門派派精英弟子駐紮,又大材小用。

與斬教這一戰,讓四大門派左右為難。

現今四大門派都有些不想跟女瑤打了,女瑤卻……蔣聲頭疼,為何女瑤非要選待在羅象門地盤,她為什麽不去其他那三大門派的領地待著去?為何斬教教主總跟他們羅象門過不去?

“大師兄,”弟子吞咽唾沫,緊張問,“是不是要加派人手找女瑤,布下殺陣殺她?”

蔣聲:“……若是四大門派掌門一起出手,可殺女瑤。若只是一般殺陣,恐怕奈何不了女瑤。”

不是說女瑤病重麽,她的重病狀況怎麽好像只在攻打落雁山時見過,之後女瑤狀況就沒見損傷呢?

正是這般頭疼之際,門外弟子報告說真陽派長老謝微來了。蔣聲訝了一下,隨意一揮手,讓閑雜弟子先下去,自己親自招待謝微。謝微慢悠悠進了門,打量周圍環境,意外道:“我以為名器大會後你會過得很糟,特意來慰問你,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錯?”

蔣聲淡淡道:“好歹我也在門中經營多年,且掌門支持我,那些長老再鬧也鬧不出什麽。”

他話一出,兩人的眼神都輕微地暗了一下,沈默片刻。羅象門掌門趙琛,自名器大會結束後,送走幾位重要大人物,他又重新閉關去了。蔣沂南的過世對趙琛的打擊極大,讓趙琛好久緩不過神。門中長老覺得蔣沂南出了這種事,蔣沂南的兒子蔣聲不宜再得到門派重用。趙掌門卻排除眾異,全力支持蔣聲繼續作門中大弟子。

趙掌門許是想補償些什麽,但那人也未必稀罕他這種補償。然趙掌門也無法做的更多了。

蔣聲向謝微身後看去。

謝微身後空空蕩蕩,他青衣微掀,挑眉:“你看什麽?”

蔣聲沈著眉:“看你的跟屁蟲怎麽沒跟來?程少主呢?”

謝微不覺莞爾:“怎麽說起他了?”程少主現在真陽派,正接受他嫂嫂的管教呢。他嫂嫂也是個不顯山露水的厲害人物,“等再見到程少主,你定然會大吃一驚的。”

“我倒不是關心程少主,而是他的同胞兄弟那裏出了點事,”蔣聲道,“女瑤和程勿還在我們羅象門的地盤,與滄浪派弟子在碼頭鬧了事。這事你恐怕不知道吧?”

謝微詫異,走過來,接過蔣聲面前桌案上的證據看。他一目十行,幾息時間就把事情了解個大概。他扣著紙的手微微發緊,苦笑,“本來我這次找你,是想提議我們和魔教和解,連年打下去你死我活,消耗內部資源。我準備了許多說辭等你……沒想到女瑤又送我這麽份大禮。”

蔣聲淡聲:“你不想打了,女瑤卻不一定那麽想。不光是四大門派想要收服魔教,魔門也想入主關內,把我們都死死按住。”

謝微低聲:“大家鬥了百來年了,江湖上總得允許出現不同聲音。朝廷一心把控武林,武林卻在內部鬥得厲害,被朝廷捏得極緊。難道就不能有一個聲音出現,不再聽朝廷命令,而是……起碼平起平坐麽?”

蔣聲目色一變,猛地擡起,寒銳之目緊盯謝微。謝微面色不變,平靜地看著他。蔣聲望了這個多年相交的半敵半友許久,他壓低聲音:“果然……四大門派中的傳聞是真的,你們真陽派才是那個真正代表朝廷聲音的!”

江湖人士需要靠山,朝廷是最大靠山。但多年來,四大門派中一直有傳說,真正被朝廷把控的那個,是最奉君子之風的真陽派。真陽派在江湖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看上去什麽也不關心,但什麽都要插上一手,唯恐落下……

蔣聲靜靜的:謝微敢說這種話……想來那位謝掌門想脫離朝廷了,果然所謀甚大。

朝劍門、羅象門、藥宗,哪個不希望自己背後有朝廷支持?偏偏真陽派不想要這種支持了……蔣聲苦笑:其他三大掌門畢生追求的,乃謝掌門想擺脫的。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煩惱。

謝微再道:“若是正邪兩派能夠和談就好了。武林一統,我們推選出武林盟主代表我們的聲音。武林人盡數團結一起,朝廷就沒法再……”

蔣聲聽著他說話。

兩人都是江湖上的年輕才俊,敢於挑戰權威,敢於跳出僵局。老一輩的被磨平了棱角,一味追求權勢、武力,然年輕人不是那般。他們朝氣蓬勃,他們有許多新鮮想法……謝微寫了好幾日的說明,才說服兄長謝望允許自己這個不同聲音出現。

老人們想的是誰攀上朝廷誰最大,他們想的是為什麽要攀上?我們要平起平坐!雖然尚天真了些……但謝掌門微笑:允許不同聲音出現嘛,讓謝微去玩吧。

謝微的說辭讓蔣聲目中微微發亮,蔣聲竟也慢慢覺得好像魔教都不那麽可怕了,好像雙方真的能夠坐下來談判,為了武林的未來選出一個盟主來。漸漸的,蔣聲也加入了討論,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時候,蔣聲已經忘了他坐在這裏,最開始頭疼的問題,是女瑤在羅象門地盤鬧事。恰是兩個年輕人討論得激情四溢時,門外弟子匆匆敲門——

“大師兄不好了,有大事發生!”

門打開,蔣聲和謝微站在門口,接到了這個一臉菜色的弟子傳來的最新消息:“青蓮教一夜之間,被滅門了。”

蔣聲大腦空白:“什麽?”

謝微:“青蓮教被滅門?誰做的?”

臉色如菜的弟子唇抖啊抖,明明魔門中有門派滅掉跟他們正道無關,甚至他們應該高興。但是這個弟子笑得比哭還難看:“被女瑤所滅。據說加上女瑤,只有十七人。青蓮教上千人,一夜之間,從江湖上消失了。”

謝微和蔣聲的臉都白了,從後脊攀升,他們感覺到絲絲戰栗:一夜之間滅一門,只十七人,女瑤……

他們二人對視:江湖大神想做什麽,從來就不按照他們的計劃來……

蔣聲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一事,顫聲:“之前她在碼頭劫船,莫非就是為的這樁事?青蓮教投靠了四大門派,女瑤轉頭就把青蓮教滅門了,她是警示我們四大門派麽?”

謝微心沈下:而且只有十七人。

十七人!

蔣聲轉頭,澀聲:“一夜滅一門……你還要跟這樣的魔頭和解?!”

謝微:“……她、她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

他聲音落入風中,一飄即散,他說的自己都不確信。他心神恍惚,好像當年迷霧鬼林藥宗發生的慘案,在面前又重新演練了一遍。

小小一個青蓮教不值得他們懼怕,懼怕的是背後的用意。謝微站在寒風中,周身遍寒。他在一時間看到前路的崎嶇艱難,感覺到肩上負擔何等沈重:女瑤離他的設想越走越遠,她根本不在乎什麽正邪和解不和解,她要的,和他要的,根本不一樣……而任由這般發展下去,不過是繼續的廝殺,繼續的流血……

他喜歡的姑娘……怎麽竟那麽厲害,又是那般惡名昭彰。她不斷地壞下去,不斷地離他越來越遠。她那般強大,他到底該如何才能追上去?

一輩子難以望其項背……這樣一瞬間,謝微竟羞愧無比地走了神。他覺得害怕,他同時覺得心酸。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他永遠也追不上女瑤了。迷霧鬼林的過去,終究只是他一個人的過去。她可能根本不記得他,根本沒把那段過往放在心上。

而正邪又是無法和解的。除非,聽女瑤的。

然那如何可能?

前路艱難,這條路,他到底要如何走?如何既保全他,又保全她?

……

青蓮教被魔頭女瑤一夜滅門。

此乃江湖上最新的大事件。

整個江湖為之惶惶,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門。

正道人驚惶女瑤的心狠手辣,一夜滅一門,還只有十七人,這般武力若是放到他們身上,哪個小門派當得住?一時間,投靠四大門派的小門派們趨之若鶩,在四大門派山下趕也趕不走,求四大門派收留。

魔門同時心驚女瑤的狠心程度。青蓮教背叛了魔門,女瑤要滅門是正常的。然一夜滅門!十七人對上千人!況且魔門比正道得知的消息更多些,他們知道女瑤之所以要滅青蓮教,似乎是青蓮教的一個弟子不長眼,搶男人搶到了女瑤頭上,把程勿給帶走了。從而女瑤大怒,親自出手,追到了青蓮教。

程勿成為了魔門中的大紅人。

之前他的畫像被傳遍魔門時,魔門人知道這是女瑤教主的愛寵,大家都欣賞了一下,認了一下人臉。然那時大家開玩笑的心思居多:魔門中人嘛!誰會把一個愛寵的地位放那麽高啊。有舊寵,就有新寵啊。甚至女瑤教主終於動了色心,不知多少門派也動了心思,想把自家漂亮的鮮活少年們給女瑤送去,供女瑤教主挑選。苦於女瑤那時失蹤,生死不明,魔門中人巴結女瑤也找不到人。

程勿!程勿!程勿!

一夜之間,程勿這個名字在魔門中被反覆提及。

多少人把程勿少俠的畫像從積了土的旮旯裏重新翻出,魔門中人湊在一起,連程勿脖頸上的小痣都記了個一清二楚。他們在心中告誡自己,女瑤教主是一個長情的教主,女瑤教主的愛寵程勿,是個了不起的愛寵。過了這麽久,程勿還沒讓女瑤厭了,這不是本事是什麽?日後定不能得罪了程勿,不,定要好好巴結程勿,從而在女瑤教主面前刷得好處。

“那青蓮教是不是也太弱了?那麽多人,女瑤一夜之間就滅了?”

“那是女瑤啊!大魔頭女瑤啊!聽說她武功比她的前任教主厲害多了,聽說天下高手不聚齊,是殺不了女瑤的。”

“這、這要是四大掌門聚齊都殺不了女瑤……”

“那絕不可能!四大門派武功心法互有助益,合四為一,定能送女瑤入滅!如今問題僅僅是四大掌門輕易不會聚在一起……”

“難道就要放任那女魔頭繼續為禍人間麽?四大門派還說攻打落雁山呢,我看一點效果都沒有啊。本來女瑤只是在關外待著,他們非要攻打落雁山,然後女瑤下了落雁山,跑到中原來玩了……”

“噓,小聲點!你怎麽敢妄議四大門派!不想活了麽!”

“本來就是……”

江湖茶館中嘀嘀咕咕的聲音不少,多少江湖人既懼怕女瑤,又對四大門派有些不滿。青蓮教是魔門,一夜滅門,各大門派都在觀望四大門派的動作。但是四大門派什麽也沒做,畢竟那是魔門的事,跟他們無關。只有四大門派中核心弟子知道魔門的青蓮教是四大門派的內應,內應被一夜滅門,四大門派卻無動於衷……核心弟子既是心冷,又是畏懼。

女瑤仍然是壓在江湖兒女頭頂的一座大山。眼下,這座山似乎更重了,壓得江湖兒女喘不上氣。

整個江湖中氣氛格外低迷。

一個戴著草帽的少年人坐在茶館中,靜靜地聽江湖人討論著青蓮教的滅門慘案。正道人士得出的結論是,狗咬狗,一嘴毛。反正是魔門的事,跟他們無關,他們正好看魔門的笑話。

草帽少年,臉上有一道長疤,從左額一路掃到右腮。當是鞭痕,一鞭之下,皮開肉裂。僅僅這一鞭,就讓他整張臉發麻,事後逃出了寨子,在山下醫治時,醫者說他面部已毀,日後再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了。

草帽少年,即夏傑,握緊了拳頭。然哪怕他心中再憤恨,他面上都只是平靜。江湖人的討論讓他心中卷起驚濤駭浪,想到壓在自己身上的父親,想到女瑤手中的鞭……他閉上了眼。

九轉伏神鞭!

嘿,九轉伏神鞭。

傷至神魂。他可算見識到了。

竟因為一個程勿……女瑤滅了青蓮教滿門。連一個認錯機會都不給他們。她什麽也不聽,什麽也不問,當她手中的鞭子揮出時,青蓮教就成為了人間地獄!

夏傑痛得喘不上氣,熱淚含在心口,可他如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他發誓要報仇,他發誓要討個說法……可是女瑤那般強大,十個他也追不上,他要如何,才能為上千人討回那麽一個公道呢?

……

女瑤對自己在江湖上造成的影響,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習慣如此,基本她每做什麽,江湖上都要放大解讀,四大門派還要大肆地用言語詆毀她。一言一行都讓別人活在陰影裏,女瑤也挺煩的。

然她最近心情當真不錯。

雖然再一次的隱患爆發、再一次的大用武功,讓她精力耗損,滅門後第三天,女瑤就倒了下去;但是,如今有小玉樓的大師姊陶華提供的《淬陽訣》殘篇,待她修煉一二,她的身體狀況會得到緩解,她會有更多時間去推演後面的殘缺部分;再就是,她基本確認,她已經得到了程勿。

哪怕女瑤以前也沒想和程勿怎樣,她就是想讓他幫忙推演個心法而已……但是,現在也不錯。

程少俠如此美味,雖然還沒有徹底吞下腹,但她該看的,都看到的。倒是為了他身體著想沒敢摸一摸……不過,女瑤托著腮閉眼,她遲早會摸到的。

程勿嘗起來,和她想象的一樣。

清澈,明朗,幹凈,純真……像陽光一樣,那種沒有經過人玷汙的、開發的……女瑤紅著腮幫子,唇角彎彎。她想她師父說的不對,男人怎麽就沒什麽意思了。程勿多好啊……

而且程勿和蔣沂南不一樣。

蔣沂南不是她師父白鳳的。

程勿卻是她女瑤的。

這是一個自從離開程家、就落入女瑤手心的幹凈少俠。他是一張白紙,紙上的所有都由她肆意塗抹。他什麽也不懂,就很容易受她影響。她第一個對他好,他就對她念念不忘。她越是表現得不在意他,他便越是迷戀她……那待他長大了,他就徹底離不開她了。

女瑤捂著自己的心臟,心跳加速,血液從心臟處傳遍全身,讓她渾身發抖。她再一次確認:我是喜歡程勿的。我是不可能放他走的。我是第一次想親一個男人,和一個男人行魚水之歡,和他永不分離……

青蓮教的寨子已經被一場火毀了,滿地屍體堆了半山。女瑤身體虛弱的這幾日,她留在寨中未走,手下人就把寨子稍微收拾了下。任毅和陸嘉兩個小嘍啰鼓足勇氣上山,發現青蓮教被滅門後,他們又喜又懼。喜的是再沒人命令他們了,他們體內的蠱不會再發作了;懼的是女瑤這麽厲害,在女瑤教主手下做事,可比在青蓮教教主手下做事更可怕。

秦霜河給任毅和陸嘉兩人戴上了腳鐐,讓他們戴罪立功,兩個小嘍啰立即歡喜地拿著名冊,幫斬教的高手們辨認青蓮教的屍體去了。兩個小嘍啰想定要好好幹活,抱上女瑤這麽粗重的大腿,他們若再朝秦暮楚,恐怕沒以前那麽好收場了。

寨中後院一石桌前,女瑤手肘搭在桌上,手撐著下巴,閉目養神。

她面容緋紅,唇角上彎,面色蒼白,眉目清婉似畫。她白雲黑水般坐在桌前,落葉散花飄於周身,襯得她清麗嬌俏,全無大魔頭的可怕氣質。

一會兒,女瑤耳邊傳來程勿的聲音,討好無比:“小腰姊姊,我做了好幾種糕點,你是喜歡芙蓉糕,玫瑰酥,如意糕,燈芯糕,還是栗子糕?”

女瑤:“隨便。”

程勿:“哦。”

一會兒,他再過來了:“那你晚上是要喝什麽粥?紅豆粥,糯米粥,蓮葉羹?”

女瑤睜開了眼,她無表情地看著目中微羞、垂目不敢看她的殷勤少年。女瑤一字一句:“隨便。”

程勿失望的:“哦。”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女瑤沒有再閉眼,心中數“一二三”,果然,兩息之後,程勿又過來了。他對上她的視線,臉刷地更暈了,眼神一下子飄上天。程勿聲音瞬間結巴:“那你你你吃什什麽……”

“程勿!”女瑤嚴肅的。

程勿:“啊?”

女瑤請教:“你在幹什麽?”

程勿比她更無辜更茫然:“我只是在請教你喜歡什麽而已啊。”他紅著臉,“小腰姊姊,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他心想,畢竟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誰知女瑤說:“別都聽我的好麽?你知道負擔一個人的生活很累麽?你知道替別人做決定很煩麽?你不能主動點讓生活變得簡單給我分憂?爽快點好麽?”

程勿眸子微大,呆住:“……”

這、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都聽她的她還不高興,這真是一個怪人!

程勿沈下了臉,哼了一聲。

女瑤問:“誰讓你這麽做的?我覺得以你的悟性,還不會這樣討好我吧?”

“我不是討好你,我是真情實感,”程勿生氣地說,然後停頓了一下,才微羞澀道,“是二老教我的啊。二老說,我要做一個賢惠的賢內助,要烹飪要洗衣要縫補,這樣好給小腰姊姊分擔壓力。二老說一主外一主內,才能陰陽協調,符合天地大道。男女分配,幹活不累,我覺得挺有道理。”

女瑤:“……”

什麽?

賢惠的賢內助?!

艹,二老都教給了程小勿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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