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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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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擔憂

林嬌小拳緊握, 心裏抱怨了一句這個大壞人。

但眼睛還是明亮了許多。

孟閣老沒有失敗的話,裴景是不是也沒有危險?

“裴大人也不會有事的。”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一般,陸思明說了一句。

小小的人將整個身體都裹進了外衣裏, 低垂著眼眸,輕聲開口:“謝謝。”

陸思明只是嗯了一聲。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耳邊只有兩側的潺潺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 船終於再次靠岸。

吳伯先下去停船了,陸思明起身問她:“能走嗎?”

林嬌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腳,一股鉆心的疼痛馬上從腳上傳遞過來, 讓她深吸了口氣才能按捺住沒有出聲。

“我在這裏找了個暫無人居住的院子,離得也不遠, ”陸思明蹲下來,“我背你過去怎麽樣?”

方才是情況太急了, 如今不著急,林嬌便不願了。

她咬牙:“你扶著我便可以了。”

陸思明沒有僵持, 如她所說,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 攙著林嬌起身。

林嬌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剛走一步,就疼得差點又坐回去, 還好被陸思明穩住了。

林嬌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差點哭出來:“走不了。”

聽著那帶著幾分哀怨和惱怒的聲音,陸思明心中一軟, 又重新蹲下了:“那還是我背吧, 很快的。”

林嬌只得再次爬到他的背上。

不同於裴景,他就是一個文弱書生, 但他的背,從來都不文弱,是寬厚可靠的。

無人居住的小院已經被提前收拾過了,林嬌被放在了床上,床褥都是新的,雖然簡樸,但整個屋子,敏感如她,也聞不到一絲異味。

“我看看你腳上的傷勢?”

盡管陸思明用的是詢問的語氣,但這裏也沒旁人了,林嬌只能點頭。

還沒脫去鞋襪,男人就已經摸到了已經腫起來的傷勢。

林嬌受不得疼,哪怕陸思明已經小心翼翼了,她還是別開眼,疼得淚眼婆娑。

陸思明已經褪去了她的鞋襪,看了眼傷勢,眉頭皺了皺。

“是我疏忽了,這裏暫時沒有傷藥,我先去準備熱水,你將就將就,待過了這幾日便好了。”

林嬌點頭,又小聲說了句謝謝。

陸思明起身的動作頓了頓,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日聽到的第幾個謝謝了,卻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他一走,林嬌就趕緊拿衣袖去擦眼淚。

即使那年京城大亂,爹爹護送皇帝外逃,將自己寄放在農戶人家裏,她也沒有這麽狼狽過。

身上都是臟兮兮的黏土,發絲上也落滿了灰塵。

房間裏沒有鏡子,但是不消說,她也能猜到自己現在定然是灰頭土臉的。

更別說現在腳上還不斷地傳來鉆心的疼痛。

她一會兒擔心爹爹,一會兒擔心明夫人她們,一會兒又擔心裴景,小小的抽噎慢慢變成了低泣。

等陸思明再進來的時候,在門口便隱隱聽到了小聲哭泣聲,他輕輕咳了一下,那哭泣聲就馬上停了下來。

他實在是不想讓自己想得太多,越想便越難受,以往只會看見他才哭得人,如今卻只在他走了後流淚。

進去了,他也故意去忽略林嬌那已經通紅的眼睛,沈默地將熱水倒進準備好的木桶裏。

林嬌還在想著自己這腳怎麽辦,就見一個農婦走了進來。

“這是我在村裏尋的一位大姐,”陸思明解釋,“今日就先讓她幫你清洗。”

林嬌松了口氣,視線瞄了一眼那大姐姑且還算幹凈的手,點點頭。

那大姐應該是被陸思明囑咐過了,全程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給她脫衣,再扶著她進了木桶。

坐到木桶裏,熱水撫平了一些疲憊,讓林嬌總算是能舒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舒完,下一刻,她又倒抽一口氣。

“疼!”

林嬌疼得直叫喚了一聲,原來是大姐給她搓背,那手一下去,她只覺著肌膚像是被石頭磨過一般。

大姐原本還想著這也太裝模作樣了,那自己在家裏幾個孩子日日都是自己洗得澡,也沒說過疼啊?

再一看那女子光滑的背上出現了一整排紅色的印記,頓時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語氣中也帶上了歉意:“抱歉姑娘,我再輕一些。”

林嬌滿腹委屈,吸吸鼻子沒說話。

洗頭發時,大姐時不時就會不小心地扯一下,遇到打結的地方,也不像綠蓧她們那樣會慢慢地梳開,就直接硬扯。整個下來,她頭皮都疼得發麻,還心疼自己的頭發。

廚房裏,吳伯還在繼續燒水,陸思明則等在外面。房屋原本就不大,林嬌時不時帶著哭腔的“疼”的聲音,也傳到了他的耳裏。

如果是那個男人在這裏的話,可能會做得更好吧?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無論如何,也不會像自己這樣,惹得她滿腹委屈也無從發洩。

好一會兒,那大姐走出來了。

她衣袖都卷起來了,出來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顯然也是被折騰得累得不輕。

“公子。”

陸思明趕緊上前。

農婦顯然是有些無語:“那姑娘說,這一桶水不夠呢。哎呦,要我說……”

“大姐,”陸思明陪著笑,又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我這妹子是愛幹凈了些,就多麻煩你了。”

這有銀子拿,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農婦臉上又轉為笑容,這一時動動手而已,可比自己刺繡來的錢快啊。

“看您說的,”她滿臉笑容地將銀子收下,“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這才興高采烈地將吳伯已經提到門口的水又提進去了。

洗了三遍才終於覺著清爽了的林嬌坐回了床上。她的頭發還是濕的,就只是裹緊了被子,露出那被熏得紅撲撲的小臉。

陸思明遞過去一條幹凈毛巾:“擦一擦,等頭發幹了再說。”

林嬌接過去了。

雖然很累,其實她現在並沒有睡意。

“陸大人。”

不急了,連陸思明也不叫了。

陸思明停住了準備出去的腳步:“怎麽了?”

“裴景為什麽要拜托你?”

林嬌有些想不明白。

怎麽說,陸思明不也是自己的前未婚夫嗎?裴景就不……避嫌嗎

“裴府與國公府如今都是風口浪尖,一舉一動都被各方人盯著,”他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將橫在屋裏的凳子挪到了一邊,“大概也只有我這樣的小人物,才無人關註。”

也不光是小人物的問題,他這種無幫無派,既不死忠皇帝,也不諂媚權臣,只是埋頭做自己事情的人,確實沒什麽值得關註的。

“那我爹怎麽樣了?”

陸思明對她安撫地笑了笑:“國公爺什麽大浪沒見過,自然是懂得如何全身而退。明日我會將你的消息傳到府上,讓他不必太過擔心。”

聽他這麽說

,林嬌才放下心。

“謝……”

話沒說完,就看到男人已經跨出門去了:“你先好好休息。”

那門便這麽關上了。

林嬌突然意識到,他好像並不喜歡自己說謝謝。

垂下眸,她用著幹毛巾將自己的頭發胡亂地擦了幾下,待沒有水滴滴落了,就停了下來。

擦不動了,但也不想就這樣濕著睡,就這麽裹著被子這麽坐著。

到最後抵不住困意,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她迷迷糊糊中想著,以往,也是有人給自己擦頭發的。她困得不能行,一遍遍問著上方的男人:“好了沒有呀?”

嬌俏的聲音,是在抱怨,但又帶著撒嬌。

男人還在耐心地一點點擦拭:“快了,再等等,濕著頭發睡覺,不太好。”

“可我好困呀。”

裴景像是無奈:“讓你早些洗,你又不聽。”

林嬌趴在他的腿上哼唧了幾聲,反正才不是她的錯呢。

快睡著的時候,又被男人叫醒了。

“嬌嬌?上床睡了。”

林嬌迷糊地睜開眼,還打著呵欠,朦朧裏,她看見男人歉意的眼睛:“嬌嬌,對不起,不能抱你上床。”

這話讓林嬌精神了一些,摟著裴景的脖子親了他一口:“你不是每日都在抱我嗎?”

“裴景……”林嬌迷迷糊糊地念著他的名字,突然一陣疼痛傳來,將她驚醒了,原來是半夢半醒之間栽到了床上,頭沒事,卻牽動了腳踝的傷。

她疼得鼻子一酸,又是想哭。

玄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

三日了。

“爹,”孟承安看著按兵不動的父親,心裏十分著急,“現在禁軍已經占據了城中各個有利的地方,皇宮也被牢牢控制住了,既是起事,就該先發制人,一舉得勝!如今畏縮在這麽個地方,豈不是越發被動了?”

孟躍看了他一眼,威嚴的眼神看得孟承安不自覺熄滅了心中的不滿,低頭不敢再多言。

孟躍的聲音裏,帶著自信的從容:“這些事情你就先不要管了,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做得怎麽樣了?”

孟承安一楞,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孩兒……孩兒已經吩咐……”

孟躍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面色一凝:“明遠。”

一邊一直沈默不語的孟明遠這才開口:“父親,我已經著人去尋了,明氏母子二人已經被帶到了安全的地方,國公府七……”說到這裏,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失言,停頓片刻方才改口:“裴夫人據她身邊的丫鬟所說,是被陸侍郎所救,目前應該也是安全的。”

孟承安完全聽傻了。

保護裴府人的安全,這事是父親交給他的責任。

但是他早就與那裴景不對付,更覺著這場起事裏,裴景真出點什麽事才好呢,否則,日後豈不也是新朝政的一大隱患?

裴府被禁軍圍剿他就在不遠處,卻只是眼睜睜看著。

尤其是那個害他失了父親信任的國公府七姑娘,若是能喪命於此,就再好不過了。

但是他沒想到,同樣的事情,父親也交給了他這個弟弟。

如今這情況,自然是讓他慌張地就想解釋:“爹……”

孟躍看也不看他。

“陸侍郎?”他沈吟片刻,“是那個吏部侍郎?”

“正是。”

孟躍點頭:“那個人,倒也是個人才。”

情敵被誇,孟明遠心情有些覆雜。

但再一想,現在的情敵應該是裴景才是,他與陸思明,嚴格意義上,那算得上是同盟了。

當即再次點頭:“確實如此。此次賑災,也是他的大功一件。陸大人心系蒼生,正直而不迂腐,又清正廉潔、兩袖清風,是難得的好官。”

被晾在一邊的孟承安,咬得牙都要酸了。

這個該死的孟明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而與孟明遠交談結束的孟躍,目光終於看向了他。

察覺到父親的目光看了過來,孟承安趕緊調整了表情。

孟躍哼了一聲:“過來!”

他走在了前面,孟承安楞了一下後才跟過去。

踏入後山的那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一排排整裝待發的士兵,讓整個場地變得肅穆,鐵甲銀盔,晃得孟承安眼睛一閃。

這不是孟府的私軍,孟承安只一眼就看出來了。

“什麽先發制人、畏畏縮縮,只有旗鼓相當或是落後於人時,才需要這些東西。”

孟躍緩步走向高臺:“幫助我有這個底氣的,就是裴景。但凡你有他的一半能力,我現在閉眼都瞑目了。”

這是他付諸心血的嫡長子,卻就是不讓自己省心。

出去歷練,帶那麽一個女人回來。

鼠目寸光,這種關鍵時候,把裴景一個勁地推到對立面。

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兒子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孟承安沒有說話,他捏緊了拳頭。

裴景裴景,又是這個裴景。

父親怎麽就不明白,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留下此人。

將他們的反應都盡收眼底的孟明遠微微皺眉。

如今父親在,尚能壓制大哥幾分。若是有朝一日大哥繼承了那個位置,怕是裴景的日子就沒那麽順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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