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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是不娶她。◎

“陳三?”絡腮胡薅著地上那人的頭發, 等對方揚起臉後,借著晨曦微光,剛好能看清他的面容。

這人不是陳三又是誰。

只是剛才擒他的時候,幾人下手沒個輕重, 臉都給打腫了, 眼也是青一塊紫一塊。

“你小子不是早就回京了嗎, 怎麽在這裏?”絡腮胡笑著拍拍陳三的臉。

哪裏腫拍哪裏, 明顯是故意的。

陳三瞬間疼的齜牙咧嘴, 瞇著腫起來的眼睛抽氣,“嘶疼疼疼——”

“疼死你活該。”

“少爺。”

絡腮胡見秦虞下來, 便揚聲說, “少爺,人抓住了, 您看看這是誰。”

老五搬來板凳,秦虞走過來坐下。

看見抓住的人是陳三, 秦虞也楞了一下。

李家那些人是無人可用了嗎?竟派陳三折返回來。

“說說,怎麽回事。”秦虞開口,清清冷冷的聲音可能是染了清晨水汽, 聽起來有些啞。

她垂著眸, 無意識揉著手腕,“怎麽又回來了。”

昨夜做的有些兇了, 腕子有些酸。

可能是剛從床上起來,秦虞面上看著一貫的清清冷冷,其實心情還不錯, 能跟陳三多廢話兩句。

陳三被絡腮胡扔在地上, 耷拉著腦袋慢吞吞改趴為跪, 跪在秦虞腳邊不遠處。

他眼睛餘光四處看了一圈, 含含糊糊說,“少爺遲遲沒回京,老爺讓我回來迎接您。”

“半夜偷偷摸摸來迎接?”青木站在旁邊雙手抱臂,笑得意味深長,“陳哥守的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要不是他們有所防備聽到動靜,這會兒會發生什麽事情可不好說。

他們是聽到了有人偷偷撬門鎖的聲音,所以才出來看。

陳三可能不知道秦虞住的哪一間房,竟差點摸到人家雲芝姑娘的房裏。

還好他們下手快,大喝一聲,攔住陳三的動作。

陳三要真是來迎接秦虞的,也不會聽見動靜嚇得扭頭就跑,被他們從前廳連打帶踹拖到了後院裏。

陳三自己也覺得這理由糊弄不過去。

他是提前回京了,只是回去後沒敢說實話,因為太過於屈辱了,他又要臉面,怕別人笑話他。

畢竟京中誰人不說秦虞長得秀氣,男生女相跟個小娘子似的。

而他被一個眾人嘴裏的小娘子少爺踩在了腳底下,這也太丟人了。就算他說出去,別人也不信。

所以陳三只添油加醋說了秦虞不中用的事情,什麽賬目有漏洞看不出來啊,路上就知道貪圖美色,以及詆毀李家跟李宣流。

他標榜自己看不管秦虞的所作所為,這才一氣之下先回了京城。

李宣流聽完這話當即大怒,罵秦虞翅膀硬了。

他跟陳三說,“出去數月遲遲不歸,感情是光顧著享受去了。去,你回去把那個逆子給我押回京,就說是我的意思,他還反了天了。”

說完李宣流就是一陣瘋狂咳嗽。

陳三哪裏知道自己就是想表個忠心而已,結果又被當成了馬前卒。

陳三硬著頭皮回來,進了客棧後賊心不死,想偷個香。就算摸不著“蘇卿卿”那個賤人,摸摸她身邊的雲芝也能湊合。

誰承想這群人突然戒備起來,他剛撬門,就被發現了。

“我心儀雲芝姑娘已久,想回來看看她。”陳三換了個說法。

在場眾人誰心裏不清楚陳三喜歡的是秦虞身邊的“蘇卿卿”,如今陳三這麽說,估計是上次被秦虞打怕了,不敢提“他”的女人,這才拉雲芝出來當個借口。

話最多也就問到這裏,多餘的恐怕是問不出來了。

秦虞道,“把他綁起來,帶回京再說。”

等青木跟老五架著陳三下去,絡腮胡走到秦虞身邊,“少爺,不對勁啊。”

李家竟然沒派人來。

“許是被打亂了計劃,”秦虞起身上樓,“也可能是先投一枚煙霧彈,讓我們掉以輕心。”

用陳三麻痹他們,等他們大意之後,在京畿附近再動手也是有可能的。

秦虞跟絡腮胡一起上的樓。

絡腮胡別看模樣五大三粗,其實心思很細膩。

他跟秦虞說,“我去問問雲芝姑娘有沒有受到驚嚇,然後跟她說一聲人擒住了。”

不然小姑娘怕是要嚇得不敢再睡覺。

秦虞點頭,“好。”

“陳三這個兔崽子真是作孽,遲早閹了他。”絡腮胡罵罵咧咧,朝旁邊房間走過去。

秦虞開門進房的時候,絡腮胡還在敲門。

“雲芝姑娘,雲芝姑娘你別怕,人抓住了,是陳三那個癟三,你安心休息就是,咱們吃罷早飯再趕路。”

“雲芝姑娘,你在房間裏嗎?如果在的話,你吱個聲。”

“雲芝姑娘?”

絡腮胡看裏面遲遲沒人應自己,心裏不由擔心。

莫不是被陳三得手了吧?

絡腮胡心底啐罵,因擔心雲芝,便伸手用力推了下門。

他以為門會被人從裏反鎖,結果使勁推過去,門立馬朝兩邊敞開,絡腮胡順著慣性直接跌進房裏,險些閃著腰。

“嗳?”

房裏輕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絡腮胡四處瞧了一遍,床褥被子都折疊的整整齊齊,根本就沒人在上面躺過。

他伸手朝桌上的水壺肚子摸了一把,壺肚溫熱,茶壺很輕。

雲芝坐在桌邊喝過茶,卻沒上床睡覺。

絡腮胡覺得不對勁,一路上,雲芝跟蘇姑娘是以姐妹相稱呼,加上蘇姑娘跟“少爺”住在一起,所以根本不用雲芝幫忙守夜或是伺候。

絡腮胡大步朝隔壁走。

大事不好,雲芝姑娘不見了。

秦虞進了房間後,反手將門關上。

“睡著了?”秦虞下意識放輕動作,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坐下。

床帳緊閉,她走的時候什麽樣,現在好像還是什麽樣。

秦虞眼裏露出笑意,心想卿卿要了一夜,估計她一走,她扭頭就睡著了。

“讓你饞,”秦虞隨手撩起床帳,嘴角帶著笑,低聲嗔她,“活該。”

這只狐貍精,就愛貪歡。

音落下,帳掀開。

秦虞嘴角原本清淺的笑意,瞬間僵住了。

她楞怔怔坐著,收回手把床帳落下,甚至還伸手把床帳還原成剛才沒掀開時的樣子。

秦虞抿了抿唇,眸光輕顫,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收緊攥拳。

她吞咽口水,深呼吸,重新伸手,緩慢地掀開床帳。

剛才許是她看漏了。

卿卿肯定在床上躺著,只是因為瘦,所以被被子還是什麽遮住了。

秦虞自己都不知道,她撩起床帳的手指冰涼僵硬。

床帳重新掀開。

剛才什麽樣,現在依舊什麽樣,並沒有因為秦虞的舉動而有所不同。

秦虞徹底楞住。

胸腔裏緩慢跳動的心臟好像憑空消失了,就跟床上的人一樣,不見了。

床上很亂,床單褶皺的不成樣子,枕頭因為墊腰放在了床中間,礙事的被子被沈酥用腳踢到了床位胡亂堆在那裏。

本來就是一眼望到底的場景,秦虞卻看了兩次都不敢相信。

她伸手往床上一寸寸摸索,皺眉輕聲喚,“卿卿。”

“卿卿乖,別鬧了。”

“出來,不許躲了。”

秦虞把床翻了個遍,連床底都找了。

沒有。

她單膝跪在床上,面朝床裏,手中還拎著個枕頭。

半炷香前,她走的時候,“蘇卿卿”還千嬌百媚地躺在這裏,眼眸如水一般,柔柔軟軟地看著她。

她那時跟“蘇卿卿”說,“睡吧,等我回來。”

秦虞攥著枕頭的手指越發收緊,指關節蹦到發疼,手腕控制不住地顫抖。

秦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說這話的時候,“蘇卿卿”沒有回應她。

“跑了。”

聲線輕顫。

秦虞突然洩了力氣一般,將手裏枕頭松開。

她剛才找不到“蘇卿卿”的那一瞬間,還以為她中了陳三的調虎離山之計,陳三引她下去,然後別人上來把“蘇卿卿”綁走了,就為了威脅她。

秦虞頓時連沖回京城屠了李家人的心都有了。

可床上沒有掙紮的痕跡,氣息也是兩人交纏時的甜膩味道,所以,不是被綁了,是她自己跑了。

秦虞不知出於什麽心情,竟莫名松了口氣。

還好,只是跑了。

秦虞知道“蘇卿卿”膽大有主意,不是個依附人生活的菟絲花,她要是打算跑,定然做好了完全準備,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中。

可若是被李家人捉住,為了拿捏要挾自己這個少東家,李家人會對“蘇卿卿”做什麽真不好說。

所以秦虞在這種時候,產生一種慶幸。

“只是跑了。”

不是遇到了危險。

可“蘇卿卿”到底是什麽時候打算跑的,她為何沒有半分警覺,甚至完全沒意識到。

她還以為昨晚那般抵死纏綿,是“蘇卿卿”饞慘了她的身子。

秦虞譏諷一笑,眼裏露出自嘲。

原來不過是她跑之前,想玩個盡興罷了。

秦虞動作僵硬地從床上下來,餘光隨意一掃,就瞧見了放在凳子上的包袱。

應該是雲芝的。

秦虞抿了抿唇,憑直覺打開衣櫃,果不其然看見了“蘇卿卿”的衣服。

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她的衣服下面,一共兩摞,全是她一路上給她買的。

秦虞單膝點地,半跪在櫃子前面,伸手翻找。

所有衣服都在,除了“蘇卿卿”最初穿的那件瑩白夏衫。

她走了,帶走了她自己的東西,把屬於她秦虞的這些,全都留了下來。

就在秦虞氣到抓起這堆衣服,要把它們全扔了的時候,突然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秦虞都氣笑了。

簪子。

她給她買的金簪,她也不要了。

衣服簪子連同她一起,全被那個狠心的女人一並扔在了這個客棧裏。

秦虞將金簪砸在身後地上,步搖相碰發出聲響。

不解氣。

她伸手抹起另一根,本以為是她的玉簪,誰知拿在手裏才發現是銅簪。

“蘇卿卿”活得艱辛,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除了她的身體,唯有這根銅簪。

秦虞看著手中的簪子,慢慢收緊指尖,一時間好像什麽脾氣都沒了。

簪上的梅花花瓣隨著她的動作,深深壓進她掌心裏。

秦虞察覺不到疼一般。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她那串珠子也不見了。

秦虞突然好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這般跪在衣櫃前。

絡腮胡敲門進來,急慌慌地說,“少爺,雲芝不見了,會不會……”

他話沒說完就停下,因為他發現蘇姑娘也不在房間裏。

這個時辰,天才微亮,不在房中還能去哪兒?

絡腮胡臉色一沈,看向秦虞,“陳三?”

他跟秦虞想到一起去了,以為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不是。”秦虞嗓音啞的厲害。

她手撐著衣櫃沿子,吃力地站起來,“跑了。”

“跑了?!”絡腮胡音調下意識拔高,眼睛都跟著睜圓了。

“為什麽啊?”

這一路上,“少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蘇姑娘,但凡路過集市,必然要買新衣服新首飾。

絡腮胡算是看著秦虞長大的,這些年可沒見“他”近過女色,更沒對誰這麽上過心。

他還跟幾人開玩笑說,“少爺”怕不是要娶蘇姑娘過門,畢竟疼媳婦也就只能這麽疼了。

就在這臨進京城的關頭,蘇姑娘突然跑了???

絡腮胡小心地看著秦虞的臉色,試探著問,“少爺沒丟什麽東西吧?”

別被人睡完卷了東西跑了。

秦虞丟了東西。

卻不是絡腮胡說的那些金銀俗物,也不是玉簪跟玉串……

她垂在身側的手還握著簪子,擡眸看向絡腮胡,“這事我說給你聽,是知道你信得過。”

絡腮胡是外祖父的人,心裏偏向她,一路上對她更是小心照顧著。

絡腮胡立馬站直了,恭恭敬敬,“是。”

“兩人走了應該有小半個時辰左右,我猜是坐馬車走的。”

兩個弱女子若是想進京,坐馬車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是“蘇卿卿”身上就一塊銀子跟幾個銅板,坐完車也不知道夠不夠吃飯。

她那般嘴饞嬌氣,又受不得餓,早知道她要跑,就多給她一些銀錢了……

秦虞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眉頭壓得更低,聲音也跟著冷了些許,“你悄悄去查,莫要走漏了風聲,對外就說我怕路上有危險,將兩人……先送去探親了。”

“您這是,顧及著她倆的名聲呢……”絡腮胡驚詫。

“他”果然好愛啊。

畢竟要是兩人這麽消失了,人多口雜傳出去,肯定不好聽,將來人要是找到了,名聲也不好。

現在“少爺”是幫兩人瞞著,給她倆一條退路。

秦虞不回絡腮胡的問題,只道:“去查吧,進京前我要知道關於兩人的全部信息。”

這就是連家世跟背景都要知道了。

絡腮胡立馬拱手行禮,“是。”

絡腮胡出去的時候,還幫忙將房門關上。

秦虞走到床邊坐下。

房內已經有了光亮,將四處看得清清楚楚。

兩人在房內生活過的痕跡處處都是。

打開的衣櫃,床邊的冰盆,扔在床尾沾了東西的巾帕。

甚至連她的氣息,都還在。

秦虞往後仰躺在床上,空著的那只手擡起來搭在幹澀發疼的一雙眼睛上。

她跑什麽。

她又不是不娶她。

那些威脅她的話,其實都是假的,就算沒有發生關系,秦虞也不會殺了她。

明明是只狐貍,怎麽就生了兔子的膽量,直接嚇跑了呢。

是怕她在京城附近,處理了她嗎?

秦虞想東想西,被床上沈酥的氣息包裹著,整顆心又軟又酸。

什麽都在,唯獨人不在了。

之前觸手可及能攬在懷裏的柔軟細腰,如今成了空氣。

秦虞翻身,伸手攬出來的弧度,是沈酥的身形。

日日同眠,連身體都記住了她。

她改成抱著枕頭,微微蜷縮著腿,連腳都縮到了床帳裏。

向來最愛幹凈的大小姐,頭一回忘了脫鞋就躺在了床上。

作者有話說:

別人的老婆跑了:找!找回來弄死她!

魚的老婆跑了:老婆錢帶的好像不多……

絡腮胡:嗚嗚嗚她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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