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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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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李綿澈隨手扯了一塊油紙,遞過去,淡然道;“再裹一張油紙吧。”

睢王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得店家笑著誇耀自家油紙結實不透油,才恍然大悟道:“涉及顧姑娘之事,小王與幼女皆暗中辦妥,必不聲張。”

與此同時,店家遞上一個厚厚的油紙包:“爺,一對兒紅豆酥春卷,您拿好。”

李綿澈唇畔淡淡現出一抹笑意。“有勞了。”

另一邊,睢王的一身冷汗,總算是落了下來。自己要是再蠢點,估計這位太傅大人連跟自己廢話的心思都沒了。

還好,還好。

睢王眼瞧著李綿澈神色悠然地遞了銀子,心裏愈發讚嘆。怪不得人家都說太傅大人殺人不用刀,如今看來何止殺人,他連敲打人都是不著痕跡的。

買.春卷這一招,既是警告自己顧輕幼於太傅府的重要,又在了無聲息間暗示自己如何把事做得明白。最狠的便是,自己有朝一日想把此事講給別人都難以啟齒。畢竟,人家從始至終,只做了買.春卷一件事。

多心的,多嘴的,都是自己。

李綿澈實是長了八百個心眼。

睢王開始擔心自己的舊友渭北候了。

二人各懷心思回到府中,林馥兒正在門前鬧著要走。睢王看得心驚膽戰,但覷著那位顧姑娘神色如常,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許多。

二人如此告退,顧輕幼才隨著李綿澈一道進了門。

“晚膳已經備好了。”顧輕幼接過油紙包輕輕聞了聞,“好香啊。”

李綿澈微微一笑,又叮囑她喝了熟水再吃。

顧輕幼點著頭在膳廳裏坐下,抿了一口荔枝熟水才撕開油紙包,撿了一根顏色油亮的春卷慢慢嚼了。她吃東西的時候極是香甜,李綿澈甚至覺得,若是她站在春卷攤前吃,那店家定一日定能多賣出去三四倍。

孫氏在旁邊咂舌不敢相信,這春卷莫不會真的是大人買的吧?她打死也不敢信,可眼前那春卷還冒著熱氣呢。她心裏莫名一堵,手像不聽使喚似的,一把上前將剩下的那根春卷全都拽到太傅大人這一邊,笑道:“姑娘家還是少吃些油水大的東西好。大人是偏疼姑娘,可姑娘心裏也要明辨是非。就說今日這事,若不教咱們大人本事大,只怕還有得鬧呢。”

這話說完,膳廳內原本和睦的氣氛忽然一凝。

李綿澈沒有開口,但目光卻漸漸凝結,變得有些冷峻。

孫氏忽然覺得後背一片冰涼,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暗暗後悔,自己素日跟顧輕幼念叨慣了,今日混忘了大人也在這。

“老奴……”孫氏想說些場面話,但礙於李綿澈的威勢,一向伶俐的口齒竟變得吞吐起來。

旁邊,響起顧輕幼淡然而不解的聲音。“我今日做錯了嗎?小叔叔。”

“做錯了?”

李綿澈的聲音比顧輕幼更加疑惑。

顧輕幼輕輕聳聳肩,嘆氣道:“小叔叔整日辛苦,我可不想因為做錯事連累您。”

李綿澈眼神中的寒光被春卷溫熱的氣息融化,淡淡道:“我答應過你義父,只要我做太傅一日,你所做的事就只有對,沒有錯。”

……

孫氏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十分好看。她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實在敲打自己。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雲俏還在莊子裏當管事呢,自己怎麽又冒失起來。

提起這事,孫氏就覺得鬧心。雲俏上回來傳話說,那個莊子裏頭都是些糙漢子,一個個軸得很,根本不服管,求自己趕緊想法子讓她回太傅府。可回來二字,談何容易。孫氏把頭埋得低低的,為剛才的莽撞而後悔。

另一邊,顧輕幼被說得心裏暖洋洋的,咬咬唇一笑,又替李綿澈夾了一根春卷,才有幾分赧然道:“小叔叔你這麽好,能不能再幫我個忙呀。”

“你說便是。”李綿澈咬了一口春卷,赤小豆入口軟綿甘甜,讓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您幫我出出主意,怎麽說呢。”顧輕幼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望著窗外樓閣上的脊獸略一思忖,方道:“就好像您有一塊喜歡的玉佩,可它有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紋。您還會喜歡它嗎?”

李綿澈刀削般的面龐上淡淡漾起笑意。“這可就難說了。”

“我不明白。”顧輕幼朝露般清澈的雙眸上睫毛輕抖。

李綿澈將手中的象牙筷子對齊放在案上,雙眸鎖著顧輕幼白皙精致的臉龐,悠然卻又正式道:“人心反覆,各有千面,是很難用玉佩做比擬的。”

“這回明白嗎?”他目光愜然。

顧輕幼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聳肩膀道:“好吧,那我就不瞞小叔叔了。是孟公子。其實今天林馥兒剛開始過來找茬的時候,我就看見他站在桂樹影裏了。可小叔叔你知道嗎?他一直都沒出來幫忙,哪怕是勸阻幾句也好呀。直到最後事情都平息了,他才肯露面。”

說話間,顧輕幼輕輕撅著嘴唇。燭光搖曳之下,更顯唇色粉嫩。

李綿澈的喉頭輕動,蹙眉道:“所以?”

“我有些不高興。若我身邊的人遇上什麽事,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顧輕幼以受托腮,讓臉頰顯得多了幾分圓潤可愛。但她眉眼裏有些許的嫌棄之色。

“若孟公子有苦衷呢。”李綿澈聲音悠淡,目光蘊著猜度。

“這我倒是沒想到呀。”顧輕幼挺直身子,鹿眸裏多了幾分光彩。“小叔叔你說得有道理。要是孟公子有苦衷呢,我可就誤會他了。”

李綿澈將甜膩的春卷推得遠了一些,繼續道:“的確。不過經歷一件事罷了,又怎能對孟小公子妄下定論呢。那樣,豈不是太過偏激了些。”

“是啊。”顧輕幼連連點頭。“還是小叔叔說得對。怪不得朝堂上的人都怕您,您最聰明了。”

這叫聰明嗎?李綿澈不置可否,只是唇畔噙笑。

顧輕幼卻十分心滿意足,又連連誇了幾句,才肯用膳。

唯餘孫氏嚇得一身冷汗,再沒敢開口。

是夜,李綿澈一人回了世安院。

他才一進門,晚淮便見到他將腰間戴著的玉佩隨手解下,扔到了一邊。

許是累了。晚淮想,他道了句早點安歇,便扭頭退去。

不想卻又被喚住。

“明日就傳孟將軍攜子來見。”李綿澈冽然道。

“明日?原本定得是後日。只怕孟將軍……”晚淮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自己好端端的替孟將軍說什麽話。

“是。”他略略拱手。

但心裏還是有些納悶的。大人任太傅一職四載,幾乎每件事都會在規定的時候去做,不會早一刻,也不會晚半炷香。今日倒是難得,竟然臨時改了主意?

到底有什麽事讓太傅大人變得心急了?一定是朝政上的事,晚淮心想。

一頂四尺內閣的轎輦停在了太傅府門前。轎內一人寬臂厚肩,雖須發微微發白,但目光炯炯,正義凜然。他身邊的另一位男子卻白面無須,眉眼如玉,姿容清秀。

“父親,人家都說太傅大人很是難纏,怎麽您倒是不害怕?”孟庭軒的笑容有些僵硬。

孟昌盛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冷哼一聲道:“你這性子真是像極了你那不成器的舅舅,當年他也頂著什麽四公子的名頭,膽子卻比誰都小。”

罵歸罵,畢竟是自己兒子,孟昌盛繼續道:“太傅大人的確是厲害,可但凡怕他的,都是心裏有鬼之人。你父親這輩子一件虧心事都沒做過,有什麽可害怕的。”

“是。父親說得有理。可兒子不過一介小小的春坊中允,為何太傅大人要見兒子呢?”

“這位小太傅雖然不過二十七歲,可有時候做起事來,我也想不明白。”孟昌盛苦笑道:“若是你有太傅大人的十中之一,父親也不至於操心你的將來了。”

“兒子慚愧。”孟庭軒略略低頭。

孟昌盛也知道人的性子很難改,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罷了,罷了,爹和娘自會替你籌謀的。走吧,一會見了太傅,莫要驚惶。”

“是。”孟庭軒如此答應,但鬢角的汗珠卻一層又一層。

父子入得世安院,很快被召入書房。

李綿澈一身常服立於案前,瞧見孟昌盛,眉眼多了些敬意。“有勞孟將軍了。”

“太傅想見老臣,自然是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又怎會推辭。”孟昌盛聲如洪鐘笑道。

李綿澈微微頷首,瞧見一旁站立著的孟庭軒,目光多了幾重幽色道:“令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孟庭軒咬緊牙關,此刻方知上司們素日畏懼李綿澈不是沒有道理的。此人比自己的父親還要高些,一身肌肉如悍匪,偏偏眼神又通透睿智得很,似乎一眼便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他覺得身上的衣裳有些勒得慌,讓他有那麽一瞬間呼吸都困難了。

“犬子年幼。”孟昌盛何嘗看不出兒子的緊張,不由得回護道。

李綿澈立刻收回目光,淡然笑道:“孟將軍多慮了,今日叫孟公子過來,不過是想請公子順道賞觀太傅府罷了,並無事勞煩。來人,送孟公子去集福院賞景。”

孟昌盛聞言眉心一動。看來太傅大人對軒兒與那位顧姑娘一事並無意見。如此,倒是甚好。不過,太傅大人如此示好,是否……

“孟將軍不必多心。”李綿澈隨手命人上了茶水,繼續道:“想必大人也知我朝將為渭北修繕驛道一事。”

聽著始作俑者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番話,孟昌盛真是越來越摸不透他的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可他心裏很清楚,李綿澈,還不至於賣國。

“旁人便罷了。此事的原委,須得孟將軍知曉才好。”李綿澈意味深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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