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男友的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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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男友的救場
酒會在索菲亞酒店頂層舉行, 某種意義上，這是電影協會的一場交流討論會，由京州電影節, 京州電影學院, 以及國外一個知名大學電影學院聯合舉辦, 這也是接下來京州電影節評選的一個前瞻性的酒會。
盛意最近有作品要沖獎, 她出身京州電影學院，這兩個關系就代表她無法推辭。
再加上可能有好的導演和靠譜投資商也參加，季幽和的意思是多認識些人總不會錯。
但她低估了這次事件的影響。
盛意獨身前去，只碰到了楊開合夏兩夫妻, 還好有他們一起免去無人搭理的尷尬, 但他們倆夫妻還有合作要談，也不能一直待在一起。
他們離開，盛意待在甜品區，索然無味, 才發現這裏其實有不少熟人，比如蘿南和她媽媽, 還有她上一部電視劇的男主角，葉川，但葉川一直和一個女人站在一起, 魂不守舍, 盛意沒有和他特意打招呼。
她像觀眾一樣看著名利場的寒暄, 同時聽到左邊傳來議論聲。
“盛意, 她也在這。”
“她不會代表我們學院吧, 好丟臉。”
“怎麽誰都請啊, 資本到底是多傲慢, 還給她投資電影啊。”
盛意轉過頭看去, 那是一群青春洋溢的臉龐，不過略帶青澀，有男有女，盛意很快看見了他們身上的徽章，猜得沒錯，他們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她的同門，剛好在這裏當志願者。
盛意的註視並沒有讓這一切安靜下來。
反而更肆無忌憚。
或許是她落單，或許是學生意氣，其中為首有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拿著酒杯走到她身邊，舉起杯子對著她，“你好，盛學姐，請問你瞧不起農民工是真的嗎？”
周圍立時鴉雀無聲，看來她在做觀眾的時候，也是被人觀察的演員，有不少人註意到這個角落。
盛意身穿黑白格子的無袖套裙，這是一件剪裁簡單的小裙子，或許還能防水，因為整體是富有設計感的皮質材料。那麽紅酒真的倒下來，也不會太糟吧。
她做不到微笑，只是看著對方陷入沈思。
這男生皺了下眉，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來的楞頭青，徑直道：“我爸也是農民工，打工供我讀書，學表演。他雖然社會地位低，但是個好人，演員賺的錢多，社會地位高，但作為公眾人物，需要做出正面的形象引導，我覺得你瞧不起農民工，不配學表演，不配當演員。”
盛意把自己的半杯酒拿在手裏，她能感覺到，周圍有鏡頭。有人拿出了手機，在錄制視頻。
一定會被發到網上去的，然後引發新一輪的網暴。
她努力平和心情，努力不讓這些事幹擾大腦，思考如何措辭安撫對方以及怎麽給季姐電話脫離困境。
這男生見她鎖眉不語，羞於回答他的詰問，意氣更加憤慨，“我對有你這樣的同門感到羞恥，你不配代表電影學院。”
“彭樂，你太沖動了。”後邊有他的同伴終於上來勸，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她沖過來向盛意鞠了一躬，“對不起，盛小姐，我同學性格比較耿直，沒有冒犯你的意思，請不要計較。”
盛意還是一言不發。
彭樂更生氣了，拉住女同學，“別向這種人求原諒，得罪她又怎麽樣，一個沒有人品的人，註定走不長遠！”
話音剛落，有人中氣十足發聲，“說得好。”
有個擰著眉，滿頭銀發，大概六十多歲一臉正氣的男人走近，這人是葛樹，著名的大導，他很會拍八九十年代現實類的題材。
他發聲，盛意處境就更窘迫了。
反聲質問對方沒證據，顯得自己咄咄逼人。
可是立刻道歉，那就認下了這罪。
葛樹冷冷道：“我是很不喜歡這種年輕演員的，出了名就把自己當成人上人，農民工怎麽了，我之前就當過水泥工，照樣拍出了電影。有失藝德，什麽本子給這種人拍了都是浪費。”
這話一出口，周圍漸漸討論起來，在場不少投資商，導演，前輩同行還有電影學院的教授，看著對面被評價那個有失藝德的女明星，思忖與她合作的可能性，葛樹都這麽說了，合作也不太好了吧。
盛意臉龐漸漸蒼白，掐住手心不讓自己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會讓人看笑話，她試圖開口解釋，第一個字還沒出口，卻發現聲音在抖，她太緊張了，這件事處理不好，她的事業和人生會被毀掉大半。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剛深呼吸一口氣。
楊開合夏剛看到這邊動靜，聽到人八卦，立刻跑過來想要解釋，剛沖進來，有人過來，沈聲怒問，“這是在做什麽？”
眾人訝異回望，是蘇塵女士，她今年已經七十三，是電影學院最有實權的校長，也是一位根正苗紅，德藝雙馨文工團出身的老藝術家，業界地位極高，同樣也是葛樹的老師。
“這就是你們說的藝德，不分青紅皂白，先欺負一個小姑娘？”蘇塵了解了事情原委，言辭嚴厲，眼中滿是怒火，看著盛意臉色，更是生氣。
彭樂面色不甘，出言道：“蘇校長，即使對方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也不該包庇。”
蘇塵道：“我從來不包庇學生，我只是對你們利用斷章取義的事實和看似正確的網絡輿論倒逼現實的人，傾軋你們的同門感到痛心。”
葛樹倒是比彭樂話語權大許多，雖然他很尊敬蘇塵，但仍舊搖搖頭，“可是老師，你是怎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那你們又是怎麽知道她是有罪的？”
葛樹皺眉，“老師，你這是偏幫，她背後有什麽人值得你這樣不顧自己的名聲？”
蘇塵更是生氣，葛樹這人說話實在不顧臉面，她為盛意解釋，那就是背後有人，有什麽樣的人？
氣氛劍拔弩張，有人的手機視頻仍然在錄。
僵持之時。
“好了，葛導，不如這樣，一個月後交給你盛意是無辜的證據，你和這位同學當眾給她當眾道歉，怎麽樣？”一道溫和有力的男聲從人群後傳來。
讓葛樹道歉，誰啊？
盛意和眾人一同往那邊看，人群如摩西分海，驚濤駭浪停滯，水天交融，硬生生劃出一條通道，有個人拿著玻璃酒杯如摩西執手杖，他遙遙往這邊舉了舉，分開這片人海。
這是給剛剛和他對話的葛樹看的。
這個清俊非常的男人個子很高，一身簡單的襯衫西褲，領口微敞，身形落拓。有些人並不認識他，但認識聚集在他身邊的人。
縱影董會磊，聲華蔣琮，幾個會場裏有頭有臉的大金主，還有行業部門相關的人。
身份不簡單，葛樹微微一楞，他當然知道對方，龐然大物一般的家族企業，交錯縱橫的社會關系網，孕育出的一個生而優越的公子哥。
換做別人，他怒斥一聲這玩笑話就不必當真，但是對方，他知道這事關面子和自尊的保全，這個高臺難下。
但對方有靠山又怎麽樣，他又不是欺負小姑娘，保全藝德，誰能說他一句不是。
“商總這麽有把握？要讓我這個老前輩給她道歉。”
“還別說，有句話叫老當益壯，葛導您千萬別擔心丟了面子，這件事盛意真的做了，那您就是仗義執言，她要是沒做，您道個歉也是黑白分明，大義滅自己，知錯就改。兩種情況都是很好的啊。”晚到一步的盛意老板，也是程遇加這時候笑著開口，他一開口吊兒郎當就一嘴京州口音，語氣又欠又真誠，把人捧得高高的下不來。
程遇加輩分低，口出狂言勉強算做不懂事。
但他小舅不能這麽做，那就是不給葛樹面子了，然而他身邊的商總卻點點頭，“這點說得對，行業需要規矩。”
幾個字，定下來這場賭局。
酒會嘩然散去，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出大戲，想要和人八卦的欲望高漲，話到嘴邊，但很快被告知場內發生的事，尤其是視頻不能外傳，有幾位不方便露臉出面。
眾人都懂，但文字交流總沒有罪。不過傳過幾輪，裏面商總等人的名字就被淡去，只是說有大人物為了盛意出頭。
盛意臉色蒼白，腿還發軟，仍然在原地沒動。那幾個學生大概是被電影學院的老師帶走了，這會她身邊沒人，只有遠遠偷看的旁觀者。
程遇加嘆口氣往盛意方向走，有人卻快他一步。
商岐走近，探探她的額頭，還好，“你朋友說你有點低燒，是不是喝了酒？”
盛意小狗似的搖搖頭，眼睛盯著他的臉看，移不開。
“什麽意思，是沒發燒還是沒喝酒？”
她聲音輕輕的，“沒喝酒。”
商岐覺得她肯定是嚇壞了，摸她胳膊冰冰涼涼，一身雞皮疙瘩，臉色蒼白，唇也沒了血色。
“對不起，這幾天我忙著自己的事，沒辦法陪你。”戀人不需要把陪伴說的太矯情，但這對盛意來說是很大的事，他的缺席就不該了，盛意卻還是盯著他的臉看個不停，弄得他不解又好笑，“半個月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
“我胡子沒刮好嗎”他來的匆忙，擡手想要去摸，盛意指了指他沒有打領帶的領口，“扣子沒扣好。”
商岐往下看，確實松開了。
手就伸去扣襯衫第三顆靠下的紐扣，他偏了偏頭，動作很隨意，配合露出修長脖頸，皮膚脈絡分明，質感好像大理石堅韌，燈下閃閃發光的皮膚，很性感。
好像希臘傳說裏的英雄。
程遇加這會走過來，看著他倆旁若無人，嘖嘖搖頭，“圈外人，還真是啊。”
他一攬盛意肩膀，把她帶著往休息區走，“小舅媽是吧，盛意，你真是悶聲幹大事。”
小舅媽，盛意啊了聲，“那個Eliot？”
程遇加沒好氣，他們倆居然暗度陳倉這麽久，還瞞著他不說，怪不得呢，商岐怎麽每次都那麽關註盛意，他還以為是指導他，原來是擔心老婆是吧。
“我舅舅英文名就是Eliot，中文兩個字。”
商岐。
“可是Alice和我說你隨母姓，你舅舅怎麽……”
“很簡單啊，他也隨母姓。”
“但我不知道，”盛意真的懵了，有些混亂解釋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舅舅，也不知道你們有這層關系。我還和季姐也說了，也和你說了。”
程遇加還想起來自己跟沈禾綠他們信誓旦旦保證這兩人沒關系。盛意看他表情，深吸一口氣，想來個真誠的道歉，身邊人直接被拎開。
“好了，她確實不知道，我沒和她講過。”
商岐和她並排，幫她整了一下剛剛弄亂的頭發，牽住她的手，側身和旁邊的程遇加說：“去收一下尾，等會一起走。”
程遇加插兜點點頭，“行吧，那好了我叫你們，待會兒我讓人弄點吃的送到房間。”
商岐點點頭。
真的是舅甥倆，但他們倆一點也不像，雖然都長得很好，盛意來回打量這兩張臉，再三確定。
程遇加看她那樣，笑的要死，手一伸給了她一個腦瓜崩，邊敬了個禮邊後退，“小舅媽再見。”
程遇加離開，他們也剛進房間。
門有人等在外邊被刷開，那人道：“商總，我先下去幫忙。”
“嗯，去吧。”
一同進去，盛意不說話，黑黢黢的眼睛看著他，他摘下手表，坐到豪華的皮質沙發上，招她過來，“好了點嗎？”
盛意猶豫了下，點點頭。
“過來。”
盛意走到他旁邊坐下。
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麽一開始沒有說明身份，一開始是沒必要說，後來是找不到機會說，他並不是故意隱瞞，如果傷害到她很抱歉。其實這是一件小事，他不希望他們的關系因此有裂痕。
他們並肩坐著，盛意玩著自己的手指，胡亂的繞成一團，不太專心的樣子。
“生氣了嗎？”他低聲抱歉問。
盛意立刻收了手，扭頭看他，“沒有。”
“不會再有第二次。”他指的是欺瞞她的事。
盛意目光幽幽，安靜無比，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原來你是小程總的舅舅。”
商岐：“……”又繞回來了是吧。
“那你一定很有錢，我追不上你了。”盛意想起之前的大言不慚，夢想破碎。
商岐：“……”他沒想到她第一時間在意的是這個，“但我有原始積累，你是白手起家，也不方便比較。”
盛意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拍不了電影，你能不能給我投資讓我繼續拍電影？”
商岐錯愕幾秒，終於知道她的焦慮，“放心，你可以繼續演戲，一定可以。”
他特意問了人，地鐵這種公共場所，按規定錄像要保存至少90天，但已經過去一年多，可能有備份，這當然最好，也可能數據被覆蓋，需要找專業人士，這很難，但他會解決的。
“如果那個投稿者沒法溝通，就換條路走。”商岐慢慢同她說：“最好的路是讓對方自己拿出原視頻，如果交涉不成，不要打草驚蛇，先讓人確認你是否能從地鐵那裏拿到視頻，如果可以，直接上法庭。但是如果不可以，那就還是要從對方身上找突破口。”
所以盛意公司目前的舉措是很正確的。
盛意了解的點點頭。
“監控有沒有我只能幫你確認，但真的到手需要你走司法程序，這需要公安調度。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盛意轉頭看著他，一臉認真，“我會報警的，我會自己去報警。”
商岐看到她的表現了，沒有崩潰，沒有絕望，甚至知道他是誰來問他可不可以投資她繼續拍電影，而不是放棄，這很好。
只是好可憐，剛剛那副被欺負的樣子，怎麽想想都於心不忍，“剛剛的事，有生我的氣嗎？”
盛意搖搖頭，又點頭，她一臉怨氣，“生氣，但不是你的，我之前很喜歡葛樹的電影，等下就去把分數都改成一星。”
他笑出聲，“好樣的。”
他們很自然的抱住對方接吻了，很久沒見，所以難免想要貼近彼此的身體，證實就在彼此身邊。
距離感被立刻打破，情侶親密接觸時的溫度，深入，黏膩，它們把一切隔閡都填滿，想纏繞彼此的火無法得到熄滅，唇齒之間還留著淡淡的紅酒味，等她有了壞心，他很不自在的呼吸一聲，在她身上讓自己冷靜下來，場合不對。
盛意故意裝傻：“你胡子沒刮好。”
“戳到你了？”
“是的。”
他就故意來吻她，讓她柔嫩的皮膚接觸胡茬，盛意一邊笑一邊躲。鬧了一會，商岐反身坐起，摸了摸下頜，“我去刮胡子。”
盛意雙臂勾著他脖頸，心想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英雄，希臘神話裏，為子民火種奔波，除去怪物的英雄。
而她是他唯一的子民。
“餓了嗎？”商岐聽見她肚子叫聲。
“有點。”她老實說。
話音剛落，外邊就有人提醒吃的送來了。
還有商岐的換洗衣物，他很快進去洗了個澡，盛意吃了半飽。商岐出來接著她剩下的吃完了。
程遇加敲門之前，盛意在教他這麽註冊豆瓣，給葛樹的作品打一星。
程遇加進來，聽到兩人在做什麽，呵呵一聲，“兩個神經病，幼稚死了。”
過了會，駕駛座的程遇加把手機解鎖，甩給後面的盛意，“來，給我也註冊一個，全打負分。”
盛意接過來，提醒他，“沒有負分，最低一星。”
程遇加，“那就給他打一星啊。”
“還有把那個蘿南的作品，也全都打上。”
盛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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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在索菲亞酒店頂層舉行, 某種意義上，這是電影協會的一場交流討論會，由京州電影節, 京州電影學院, 以及國外一個知名大學電影學院聯合舉辦, 這也是接下來京州電影節評選的一個前瞻性的酒會。
盛意最近有作品要沖獎, 她出身京州電影學院，這兩個關系就代表她無法推辭。
再加上可能有好的導演和靠譜投資商也參加，季幽和的意思是多認識些人總不會錯。
但她低估了這次事件的影響。
盛意獨身前去，只碰到了楊開合夏兩夫妻, 還好有他們一起免去無人搭理的尷尬, 但他們倆夫妻還有合作要談，也不能一直待在一起。
他們離開，盛意待在甜品區，索然無味, 才發現這裏其實有不少熟人，比如蘿南和她媽媽, 還有她上一部電視劇的男主角，葉川，但葉川一直和一個女人站在一起, 魂不守舍, 盛意沒有和他特意打招呼。
她像觀眾一樣看著名利場的寒暄, 同時聽到左邊傳來議論聲。
“盛意, 她也在這。”
“她不會代表我們學院吧, 好丟臉。”
“怎麽誰都請啊, 資本到底是多傲慢, 還給她投資電影啊。”
盛意轉過頭看去, 那是一群青春洋溢的臉龐，不過略帶青澀，有男有女，盛意很快看見了他們身上的徽章，猜得沒錯，他們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她的同門，剛好在這裏當志願者。
盛意的註視並沒有讓這一切安靜下來。
反而更肆無忌憚。
或許是她落單，或許是學生意氣，其中為首有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拿著酒杯走到她身邊，舉起杯子對著她，“你好，盛學姐，請問你瞧不起農民工是真的嗎？”
周圍立時鴉雀無聲，看來她在做觀眾的時候，也是被人觀察的演員，有不少人註意到這個角落。
盛意身穿黑白格子的無袖套裙，這是一件剪裁簡單的小裙子，或許還能防水，因為整體是富有設計感的皮質材料。那麽紅酒真的倒下來，也不會太糟吧。
她做不到微笑，只是看著對方陷入沈思。
這男生皺了下眉，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來的楞頭青，徑直道：“我爸也是農民工，打工供我讀書，學表演。他雖然社會地位低，但是個好人，演員賺的錢多，社會地位高，但作為公眾人物，需要做出正面的形象引導，我覺得你瞧不起農民工，不配學表演，不配當演員。”
盛意把自己的半杯酒拿在手裏，她能感覺到，周圍有鏡頭。有人拿出了手機，在錄制視頻。
一定會被發到網上去的，然後引發新一輪的網暴。
她努力平和心情，努力不讓這些事幹擾大腦，思考如何措辭安撫對方以及怎麽給季姐電話脫離困境。
這男生見她鎖眉不語，羞於回答他的詰問，意氣更加憤慨，“我對有你這樣的同門感到羞恥，你不配代表電影學院。”
“彭樂，你太沖動了。”後邊有他的同伴終於上來勸，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她沖過來向盛意鞠了一躬，“對不起，盛小姐，我同學性格比較耿直，沒有冒犯你的意思，請不要計較。”
盛意還是一言不發。
彭樂更生氣了，拉住女同學，“別向這種人求原諒，得罪她又怎麽樣，一個沒有人品的人，註定走不長遠！”
話音剛落，有人中氣十足發聲，“說得好。”
有個擰著眉，滿頭銀發，大概六十多歲一臉正氣的男人走近，這人是葛樹，著名的大導，他很會拍八九十年代現實類的題材。
他發聲，盛意處境就更窘迫了。
反聲質問對方沒證據，顯得自己咄咄逼人。
可是立刻道歉，那就認下了這罪。
葛樹冷冷道：“我是很不喜歡這種年輕演員的，出了名就把自己當成人上人，農民工怎麽了，我之前就當過水泥工，照樣拍出了電影。有失藝德，什麽本子給這種人拍了都是浪費。”
這話一出口，周圍漸漸討論起來，在場不少投資商，導演，前輩同行還有電影學院的教授，看著對面被評價那個有失藝德的女明星，思忖與她合作的可能性，葛樹都這麽說了，合作也不太好了吧。
盛意臉龐漸漸蒼白，掐住手心不讓自己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會讓人看笑話，她試圖開口解釋，第一個字還沒出口，卻發現聲音在抖，她太緊張了，這件事處理不好，她的事業和人生會被毀掉大半。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剛深呼吸一口氣。
楊開合夏剛看到這邊動靜，聽到人八卦，立刻跑過來想要解釋，剛沖進來，有人過來，沈聲怒問，“這是在做什麽？”
眾人訝異回望，是蘇塵女士，她今年已經七十三，是電影學院最有實權的校長，也是一位根正苗紅，德藝雙馨文工團出身的老藝術家，業界地位極高，同樣也是葛樹的老師。
“這就是你們說的藝德，不分青紅皂白，先欺負一個小姑娘？”蘇塵了解了事情原委，言辭嚴厲，眼中滿是怒火，看著盛意臉色，更是生氣。
彭樂面色不甘，出言道：“蘇校長，即使對方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也不該包庇。”
蘇塵道：“我從來不包庇學生，我只是對你們利用斷章取義的事實和看似正確的網絡輿論倒逼現實的人，傾軋你們的同門感到痛心。”
葛樹倒是比彭樂話語權大許多，雖然他很尊敬蘇塵，但仍舊搖搖頭，“可是老師，你是怎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那你們又是怎麽知道她是有罪的？”
葛樹皺眉，“老師，你這是偏幫，她背後有什麽人值得你這樣不顧自己的名聲？”
蘇塵更是生氣，葛樹這人說話實在不顧臉面，她為盛意解釋，那就是背後有人，有什麽樣的人？
氣氛劍拔弩張，有人的手機視頻仍然在錄。
僵持之時。
“好了，葛導，不如這樣，一個月後交給你盛意是無辜的證據，你和這位同學當眾給她當眾道歉，怎麽樣？”一道溫和有力的男聲從人群後傳來。
讓葛樹道歉，誰啊？
盛意和眾人一同往那邊看，人群如摩西分海，驚濤駭浪停滯，水天交融，硬生生劃出一條通道，有個人拿著玻璃酒杯如摩西執手杖，他遙遙往這邊舉了舉，分開這片人海。
這是給剛剛和他對話的葛樹看的。
這個清俊非常的男人個子很高，一身簡單的襯衫西褲，領口微敞，身形落拓。有些人並不認識他，但認識聚集在他身邊的人。
縱影董會磊，聲華蔣琮，幾個會場裏有頭有臉的大金主，還有行業部門相關的人。
身份不簡單，葛樹微微一楞，他當然知道對方，龐然大物一般的家族企業，交錯縱橫的社會關系網，孕育出的一個生而優越的公子哥。
換做別人，他怒斥一聲這玩笑話就不必當真，但是對方，他知道這事關面子和自尊的保全，這個高臺難下。
但對方有靠山又怎麽樣，他又不是欺負小姑娘，保全藝德，誰能說他一句不是。
“商總這麽有把握？要讓我這個老前輩給她道歉。”
“還別說，有句話叫老當益壯，葛導您千萬別擔心丟了面子，這件事盛意真的做了，那您就是仗義執言，她要是沒做，您道個歉也是黑白分明，大義滅自己，知錯就改。兩種情況都是很好的啊。”晚到一步的盛意老板，也是程遇加這時候笑著開口，他一開口吊兒郎當就一嘴京州口音，語氣又欠又真誠，把人捧得高高的下不來。
程遇加輩分低，口出狂言勉強算做不懂事。
但他小舅不能這麽做，那就是不給葛樹面子了，然而他身邊的商總卻點點頭，“這點說得對，行業需要規矩。”
幾個字，定下來這場賭局。
酒會嘩然散去，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出大戲，想要和人八卦的欲望高漲，話到嘴邊，但很快被告知場內發生的事，尤其是視頻不能外傳，有幾位不方便露臉出面。
眾人都懂，但文字交流總沒有罪。不過傳過幾輪，裏面商總等人的名字就被淡去，只是說有大人物為了盛意出頭。
盛意臉色蒼白，腿還發軟，仍然在原地沒動。那幾個學生大概是被電影學院的老師帶走了，這會她身邊沒人，只有遠遠偷看的旁觀者。
程遇加嘆口氣往盛意方向走，有人卻快他一步。
商岐走近，探探她的額頭，還好，“你朋友說你有點低燒，是不是喝了酒？”
盛意小狗似的搖搖頭，眼睛盯著他的臉看，移不開。
“什麽意思，是沒發燒還是沒喝酒？”
她聲音輕輕的，“沒喝酒。”
商岐覺得她肯定是嚇壞了，摸她胳膊冰冰涼涼，一身雞皮疙瘩，臉色蒼白，唇也沒了血色。
“對不起，這幾天我忙著自己的事，沒辦法陪你。”戀人不需要把陪伴說的太矯情，但這對盛意來說是很大的事，他的缺席就不該了，盛意卻還是盯著他的臉看個不停，弄得他不解又好笑，“半個月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
“我胡子沒刮好嗎”他來的匆忙，擡手想要去摸，盛意指了指他沒有打領帶的領口，“扣子沒扣好。”
商岐往下看，確實松開了。
手就伸去扣襯衫第三顆靠下的紐扣，他偏了偏頭，動作很隨意，配合露出修長脖頸，皮膚脈絡分明，質感好像大理石堅韌，燈下閃閃發光的皮膚，很性感。
好像希臘傳說裏的英雄。
程遇加這會走過來，看著他倆旁若無人，嘖嘖搖頭，“圈外人，還真是啊。”
他一攬盛意肩膀，把她帶著往休息區走，“小舅媽是吧，盛意，你真是悶聲幹大事。”
小舅媽，盛意啊了聲，“那個Eliot？”
程遇加沒好氣，他們倆居然暗度陳倉這麽久，還瞞著他不說，怪不得呢，商岐怎麽每次都那麽關註盛意，他還以為是指導他，原來是擔心老婆是吧。
“我舅舅英文名就是Eliot，中文兩個字。”
商岐。
“可是Alice和我說你隨母姓，你舅舅怎麽……”
“很簡單啊，他也隨母姓。”
“但我不知道，”盛意真的懵了，有些混亂解釋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舅舅，也不知道你們有這層關系。我還和季姐也說了，也和你說了。”
程遇加還想起來自己跟沈禾綠他們信誓旦旦保證這兩人沒關系。盛意看他表情，深吸一口氣，想來個真誠的道歉，身邊人直接被拎開。
“好了，她確實不知道，我沒和她講過。”
商岐和她並排，幫她整了一下剛剛弄亂的頭發，牽住她的手，側身和旁邊的程遇加說：“去收一下尾，等會一起走。”
程遇加插兜點點頭，“行吧，那好了我叫你們，待會兒我讓人弄點吃的送到房間。”
商岐點點頭。
真的是舅甥倆，但他們倆一點也不像，雖然都長得很好，盛意來回打量這兩張臉，再三確定。
程遇加看她那樣，笑的要死，手一伸給了她一個腦瓜崩，邊敬了個禮邊後退，“小舅媽再見。”
程遇加離開，他們也剛進房間。
門有人等在外邊被刷開，那人道：“商總，我先下去幫忙。”
“嗯，去吧。”
一同進去，盛意不說話，黑黢黢的眼睛看著他，他摘下手表，坐到豪華的皮質沙發上，招她過來，“好了點嗎？”
盛意猶豫了下，點點頭。
“過來。”
盛意走到他旁邊坐下。
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麽一開始沒有說明身份，一開始是沒必要說，後來是找不到機會說，他並不是故意隱瞞，如果傷害到她很抱歉。其實這是一件小事，他不希望他們的關系因此有裂痕。
他們並肩坐著，盛意玩著自己的手指，胡亂的繞成一團，不太專心的樣子。
“生氣了嗎？”他低聲抱歉問。
盛意立刻收了手，扭頭看他，“沒有。”
“不會再有第二次。”他指的是欺瞞她的事。
盛意目光幽幽，安靜無比，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原來你是小程總的舅舅。”
商岐：“……”又繞回來了是吧。
“那你一定很有錢，我追不上你了。”盛意想起之前的大言不慚，夢想破碎。
商岐：“……”他沒想到她第一時間在意的是這個，“但我有原始積累，你是白手起家，也不方便比較。”
盛意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拍不了電影，你能不能給我投資讓我繼續拍電影？”
商岐錯愕幾秒，終於知道她的焦慮，“放心，你可以繼續演戲，一定可以。”
他特意問了人，地鐵這種公共場所，按規定錄像要保存至少90天，但已經過去一年多，可能有備份，這當然最好，也可能數據被覆蓋，需要找專業人士，這很難，但他會解決的。
“如果那個投稿者沒法溝通，就換條路走。”商岐慢慢同她說：“最好的路是讓對方自己拿出原視頻，如果交涉不成，不要打草驚蛇，先讓人確認你是否能從地鐵那裏拿到視頻，如果可以，直接上法庭。但是如果不可以，那就還是要從對方身上找突破口。”
所以盛意公司目前的舉措是很正確的。
盛意了解的點點頭。
“監控有沒有我只能幫你確認，但真的到手需要你走司法程序，這需要公安調度。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盛意轉頭看著他，一臉認真，“我會報警的，我會自己去報警。”
商岐看到她的表現了，沒有崩潰，沒有絕望，甚至知道他是誰來問他可不可以投資她繼續拍電影，而不是放棄，這很好。
只是好可憐，剛剛那副被欺負的樣子，怎麽想想都於心不忍，“剛剛的事，有生我的氣嗎？”
盛意搖搖頭，又點頭，她一臉怨氣，“生氣，但不是你的，我之前很喜歡葛樹的電影，等下就去把分數都改成一星。”
他笑出聲，“好樣的。”
他們很自然的抱住對方接吻了，很久沒見，所以難免想要貼近彼此的身體，證實就在彼此身邊。
距離感被立刻打破，情侶親密接觸時的溫度，深入，黏膩，它們把一切隔閡都填滿，想纏繞彼此的火無法得到熄滅，唇齒之間還留著淡淡的紅酒味，等她有了壞心，他很不自在的呼吸一聲，在她身上讓自己冷靜下來，場合不對。
盛意故意裝傻：“你胡子沒刮好。”
“戳到你了？”
“是的。”
他就故意來吻她，讓她柔嫩的皮膚接觸胡茬，盛意一邊笑一邊躲。鬧了一會，商岐反身坐起，摸了摸下頜，“我去刮胡子。”
盛意雙臂勾著他脖頸，心想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的英雄，希臘神話裏，為子民火種奔波，除去怪物的英雄。
而她是他唯一的子民。
“餓了嗎？”商岐聽見她肚子叫聲。
“有點。”她老實說。
話音剛落，外邊就有人提醒吃的送來了。
還有商岐的換洗衣物，他很快進去洗了個澡，盛意吃了半飽。商岐出來接著她剩下的吃完了。
程遇加敲門之前，盛意在教他這麽註冊豆瓣，給葛樹的作品打一星。
程遇加進來，聽到兩人在做什麽，呵呵一聲，“兩個神經病，幼稚死了。”
過了會，駕駛座的程遇加把手機解鎖，甩給後面的盛意，“來，給我也註冊一個，全打負分。”
盛意接過來，提醒他，“沒有負分，最低一星。”
程遇加，“那就給他打一星啊。”
“還有把那個蘿南的作品，也全都打上。”
盛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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