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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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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泰煙一怔,當即將他推得離自己遠了一些,她有些怔怒的豎著眉毛道:“普天下人皆知女子不可幹政,否則便是死罪。本宮雖貴為長公主,可一旦插腳進去縱是免了死罪活罪也得受,你與本宮說這些,居心何在?”

半截話說完,泰煙心裏害怕的抱緊了自己,她不待花匠作答,又擡起那雙純凈的紫眸來,頗有幾分可憐的緊盯著他道:“星君,你也瞧來嘛,本宮這細皮嫩肉的,被父皇一罰定是要皮開肉綻的,那時候便不好看了。你也說了,靈花應配妙人,這些事你該找誰找誰,我左右不過一個出身尊貴些的女兒家,幫不上你什麽,你就放我回去罷可好?”

姑娘眼睛裏的靈光閃到了花匠心裏,再配上那俏皮的華語和不俗的面容,直晃得花匠心裏癢癢。關於這些政事,泰煙是一點也不想聽,朝堂內的風雲太覆雜,清水師傅常勸她了解人性即可,莫要多聽政事,否則深陷泥潭難以自保。泰煙自己也知,在這樣一個女兒低人一等的年月裏,有時候她多聽了幾句,亦會獲罪。這可與小時候間接撞破尉遲伯父謀逆不同,那時候她還小,父皇將她視若珍寶,說壞了話也只當是孩童不知事胡言罷了,而且當時她雖捏著疑問可還是因為害怕有意避開了父皇,藉由練習的畫作巧妙地利用了清水師傅傳達出去。

眼下這花匠端著掉腦袋的題直面她而來,又如此費心的將她擄來了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定是做了一番魚死網破的準備。泰煙不知他要做什麽,只覺著自己應該還是在京城內的,因為她記著這花匠也是京城中人,只是上回入宮時他似乎說過自己住的要偏僻一些,想來是將自己擄來郊野處了。既還是在京城內,那麽只要自己拖足了時間,便有可能拖到有人來救自己的。到時候不管他要與自己說什麽做些什麽,只要來了人,都再與自己無關了。

況且眼下一旦聽了他的事,以她本質柔善的性子,其中一旦有些什麽冤屈,她便難免會忍不住動搖了心打算幫他,介時憑父皇那陰晴不定的喜好和心性,可不知會給她什麽壞果吃。畢竟父皇的脾性,就連身為掌上東珠的她有時候也摸不準。泰煙打算著,自己再有幾年也入桃李歲數了,她還沒在皇宮之外的地方逍遙玩樂過,還沒有對祁司辰坦白自己終生都想嫁於他的心意,還沒有來得及跟百裏和尉遲落衡撇清關系,可不能栽在這裏!

男人見短短幾個瞬息間小公主臉上的表情便變化了好幾個樣,心裏越發覺得她純真好糊弄。自打宮裏派來的人循著他京城第一花匠的名聲將培植那牡丹花種的任務交給他,他便開始思量如何借這個唯一能跟宮裏搭得上話的機會替自己一家翻盤,上回入宮時他見公主見了他這罕見的花心裏高興,甚至還摘下面簾來細聞,那張如天人姿色的臉上卻有著孩童般天真純粹爛漫的笑,與那森嚴的皇宮格格不符,花匠便心覺可以從這位公主身上做文章。待他跟送他離開的那小太監打聽一番,才知公主從小到大只去過一趟外頭,之後便幾乎都待在宮裏。花匠斷定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是金子籠裏養出來的傻鳥,應該是極好讓他入手利用的,只要不碰她的身子,那他的風險便可以推脫規避掉。

也怨那小太監不是李常福親自帶出來的,平時只做一些下等的雜事,自知命不值錢,嘴巴便幹脆不受管束的碎一些,也因此便只知泰煙去北國的那一趟外出事,自然不知她從小便常與碧荷偷偷摸出去街市上玩耍,再加上清水止教導有方,泰煙雖不是極其聰穎的人,但也實在算不上那種話本子裏刻意捏造出來的蠢笨金絲雀。那小太監不知,花匠自然也不知這事。

他伸手蓋住泰煙嘰嘰喳喳的嘴,一陣好聞的花香從指縫間逸出,泰煙只覺得渾身酥軟,意識也跟著花香一齊疲軟下來,眼前黑下來之前,只聽那花匠附在她耳邊低言,聲音溫潤,偏又添了固執:“殿下,此事由不得你不願幹涉。吾是周家幼子周魚潤,我爹官至太師,被奸臣陷害最終背負惡名至死。”

“周……太…師……嗎?”

泰煙漸漸失去了意識。

城中依然如往常般祥和,只是到處都有一些身披紅白兩色戰甲的士兵,百姓們只當是城中人太多,所以加強了城防。嬴昊註意到動靜,也急忙派人偷偷放出了平日裏看護泰煙的那群獵犬。

方才率先扯韁繩離開的百裏並非如莽夫般毫無頭緒的亂找,而是先去兩家府中調了兵。他離場之前尉遲落衡叫住了他,將懷中的調兵令牌一並扔了過來,百裏這才能散出人去尋泰煙。祁司辰則趁這個時候率先縱馬沖過了紅線,隨即他胳膊一揚將馬背上裝路標的布袋丟給那拿旗子的太監,便頭也不回的縱馬沖去了場外。被搶先一步的尉遲落衡眼睜睜看著紅線被祁司辰沖過,他嘖了一聲,幹脆一把將地上的柯杏提到馬背上,載著她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三個人很默契的走了三個方向,這樣就能最快的加大搜尋範圍。他們認得這是泰煙的貼身婢子之一,諒她沒那個膽子在六花大會這麽重要的日子拿自己主子撒謊,但是眼下京城中混雜了各方的外來客,其中還有番邦使節,亂糟糟的情況下實在不適合將公主被擄這麽大的事張揚出去,便只能壓了消息,就連百裏也沒敢派許多兵出來,只是叫負責搜尋泰煙蹤跡的士兵們偽裝成巡邏的樣子挨家挨戶去查探。

在泰煙失蹤的那條巷子不遠處一個人跡偏至的角落裏,循著被掩蓋過的桔梗花香味而來的祁司辰停住馬,他借著墻上的磚頭空缺處,一個翻身三步借力,身上名貴的袍子擦過粗糙的磚墻,發出利落的簌響,其後他人便已經站到了最高的一處屋頂上,身法利落得底下乖乖等待的墨流駒都興奮的直跺蹄。順著恰好起來的風,他擡起手,黑色的妖氣從手心裏散向四面八方,手背上的鷹羽隨著妖氣的散出若隱若現的顯現。祁司辰擡起眼睛緊盯著四方少量的行人,一雙琥珀色的瞳孔隨著妖氣的不斷升騰閃爍著怪異的金芒,就連眼睛下方的紅痕也漸漸浮現出來。

墨流駒被妖氣壓過全身,它不舒服的跺著蹄子,害怕打擾到主人,又不敢亂叫,只好低低的嘶鳴。黑氣漫過墻角的雜草,綠色的粉末升起,原本翠綠的小叢瞬間枯拜。祁司辰的黑氣霸道的吸走雜草身上的天地靈氣,又掃過了半個京城,他看著四面不斷浮起的星星點點綠色光末嘆息一聲:“這些雜草的靈氣雖不能與你身上的相比較,但好歹同為天道造物,雖說靈氣的根源不同,也能為我指出一個模糊的方向了。只是若我當初的修為能再精進一些,便無需僅靠著這些沒有神識的雜碎來尋你了,這些靈力低的東西,實在算是來天地之間充數的廢品。”

若是可以,他想吸走全城人的生命來尋她,那樣便可以直接找到泰煙的位置。可惜,強化成人形之後他的妖力損失過多,人間不比蓬萊仙山靈力充盈,這麽多年他的妖力一直尚未恢覆到當初的程度,更別提再精進一些修為了。對於修行中的生靈來說,修行被長久擱置了,修為便等同於作廢,祁司辰眼下又生出一些悔意,若是當初還是蒼鷹之身時,不肖耗費這麽多時間,他便可以輕松尋到泰煙。

在場上時他也想如同百裏一般放棄眼前的紅線直接調轉馬頭,可是他做不到,他無法將屬於自己的這朵桔梗花拱手讓人。祁司辰心裏是存了一些僥幸的,總覺得自己用妖力尋找,便會快一些,憑泰煙那丫頭的機靈聰穎,應當也不會這麽快便讓自己出事。

是的,因為貪婪,他心存了僥幸,也幸好周魚潤雖然身形浪蕩,但並非會趁機行下賤之事的歹賊,不然祁司辰便要因為自己誤了救泰煙的時機而後悔一生。

巷子裏,在身前的柯杏指引下,尉遲落衡騎著赤紅色的馬走了進來。他皺眉看著這窄窄的巷子,問懷裏的柯杏道:“小煙兒就是在這裏消失的嗎?怪了,她跑來這種不見人的地方做什麽?唔……”

話剛說完,尉遲落衡便捂著胸口露出一臉難受的模樣,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莫名的有一些不舒服。

原來是聚攏靈氣需要一些時間,尤其是在這靈力稀少的京城,祁司辰的妖力此時便仍然壓在空中並未撤去,凡人的肉眼看不到妖氣,尉遲落衡只覺得這地方無端的憋悶。祁司辰散布出去的妖力有勘察的作用,他察覺到尉遲落衡靠近,既不想對方發現自己,也一直不喜歡這個覬覦泰煙的狂妄小子,便心頭不爽的擰著眉將手腕重重一壓,巷子裏的尉遲落衡便被周身遍布的妖力壓得緊捂著心口,臉色突發白的將一口鮮血直直的噴在了墻上。

“公子,公子你怎了?”同樣被妖力壓得不怎麽舒服的小杏嚇壞了,她強忍著心頭惡心的感覺,著急的回身想要扶住尉遲落衡,卻不料自己的手腳竟也被體內這股惡心的感覺弄得沒了力氣,只好軟軟的抱著尉遲落衡從馬背上一起跌了下去。

“小……心……”

跌下去之前,看似粗狂的少年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便用盡剩餘的力氣,將眼前並非是泰煙的柔弱姑娘緊緊護在了懷裏。血在墻上再次繪出血花,隨著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尉遲落衡在小杏的哭叫聲中暈了過去。

屋頂一側的尖角上,金線鑲邊的黑色綢袍下擺被風吹得偏偏揚起又反覆落下,祁司辰閉著眼睛,仔細地在散布出去的妖力中感受著泰煙的氣味,綠色的光粉慢慢聚攏,祁司辰額頭泌出汗珠,他已經半化成鷹爪的手腕同時向內轉動,光粉跟隨著他的心意,循著空氣中零碎的桔梗花香,逐漸鋪出了一條通向郊野處的,不太明顯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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