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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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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百裏無奈的揉了揉因為太過大力揮槍導致有些抽痛的肩膀,他闊步走到所有將士前面,尉遲落衡就扛著刀在後面跟著。小兒郎柔美稚嫩的臉龐帶著嚴厲的神色,他那雙清透明亮的碧色眼珠來回掃視著底下站齊整的士兵們,紅纓軍由百畝庚親自組建,多年來也一直聽信於百家父子二人,自是不用他多費心。

至於黑虎軍,方才經過尉遲落衡那樣出面震懾,丟盔棄甲的感覺也終於給揚掉了,他們一個個嚴整的立著,尉遲落衡一動不動的駐紮在百裏身後,朱紅色的眼眸兇狠的掃視著這群人,士兵們感覺自己的頭頂時不時就有一柄血紅色的長刀子刮過,每個人的腦袋都跟拴在繩子上的果子一樣可危,於是都嚇得乖乖盯住了少將軍百裏不敢再亂動。泰煙和百畝庚瞧著場下這模樣俱滿意的點了點頭,百裏掃視完一圈,這才重新開口,道:“雖說黑虎軍實行虎符制,但你們長久以來一直跟在尉遲虎門名下,受他倍加嚴苛的管轄。戰場上兵心向主將,主將就是一群兵的兵魂所在,我知你們突然沒了主心骨,也就跟著一起沒了兵魂,致使軍心渙散。”

“但我記得之前的黑虎軍,他們渾身燃滿囂張的氣焰,經過的地方宛如颶風過境,在沙場上和紅纓軍不分伯仲,帶回來的敵寇頭顱次次都能堆滿東營的大帳,夜裏敞亮雄闊的號子叫北境的主營聽了甚至都要一顫,那跨下的馬一蹄能踏碎一個反賊的脊梁骨,那手裏的刀一揮便要削爛一個北賊的頭蓋骨!曾經的黑虎軍,是讓整個中土大陸聞風喪膽的黑虎煞神,現在呢?煞神去哪兒了?都跟著你們的叛將投胎投回母親肚子裏了嗎!”

“能被我一槍就撂倒,作為習武人最基本的下盤都踩不穩。瞧瞧,瞧瞧你們現在這個樣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為大男人,一個個嬌弱的卻像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哪裏還有半點煞神的模樣。在京城裏欺壓婦孺,搶掠貧苦百姓,匪類之徒那點讓世人唾棄的勾當,你們倒好,一樣不落全做了,真正到了戰場上,卻一個個見了敵寇就嚇尿了褲子。”

“煞神?呵,我看你們,簡直就是狗熊!”少年嘴角輕蔑地上挑,碧色的眼神裏含著濃郁的譏諷味道。黑虎軍的士兵一個個臊得滿臉羞紅,一位站在前排的副將再也受不了,他頂著尉遲落衡那要殺人的目光,把腰間的佩刀一拔直接用力吼出聲來:

“不!我們是英雄!即使拋了頭顱,熱血也難涼的英雄!”

“欸,狗熊~”小兒郎再次輕蔑地開口諷刺道。

“英雄!我們浴血殺敵,是英雄!!!”

這一次,全部的黑虎軍都拔出刀子來嘹亮的嚎叫出聲,他們高高的揮舞著刀,雄渾齊整的聲音驚得百畝庚懷裏的泰煙不由得顫了顫身子。

百裏把槍往地上用力一戳,沈重的鎏銀鐵槍在土地裏激起一朵碩大的黃土花,不少細小卻堅硬無比的飛石濺向百裏的面頰,百裏沒有躲避這些迸濺而來的飛石,他鮮紅的披風用力一甩,啪啪啪……一陣細小卻密集的聲音過後,土石全部乖乖趴回了地面上。百裏看著終於重新振作起來的黑虎軍士兵,眼眥也一起撐圓了大聲問他們道:“回答我!你們是誰人的英雄?是誰人的兵?”

“我等出生在南國,實屬南國百姓的子弟兵,只為守護南國疆土和榮譽而戰。我等是南國百姓的英雄,是南皇的精兵!”

雄渾壯闊的數千男兒音將練武場的黃土大地激蕩起一層蒙塵的漣漪,百裏看著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們,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明媚的笑著迎風展開雙臂,初秋熱烈的風將少年郎鮮紅的披風和潔白的曲發吹得烈烈作響,剛出黃口的小兒百裏朝獨屬於他的士兵們朗聲喝道:

“很好,你等且記住自己是為何在此,為誰而戰。從今日起,黑虎軍更名為白翼軍,我就是你們的將領,我叫百裏,都給我記住這個名字!”

“參見百裏將軍!”

數千身著玄色鐵鎧的士兵齊齊左膝跪地,他們右手握佩刀,刀尖全部朝地紮進地下,這是舊時黑虎軍拜見自家將領的最高禮儀,他們俯首,對自己的新任將軍朗聲喝頌出一句參見,經過兩名少年郎的輪番洗禮,這群自甘墮落的士兵終於振作起來,承認了這名尚且年幼的新將領。

嘭!

“紅纓軍參見百將軍,參見百裏少將軍!”

右側的紅纓軍也不甘示弱的單膝跪地,他們俯首,紅纓槍尖入地,這是對最高將領的敬意。

嘩!

百裏看著面前齊整的將士們,得意的拔出銀槍劈開了迎面刮過來的狂風,百畝庚看著兒子順利收伏了這群蠻橫的戴罪將士,滿意的摸了摸下巴處的那點胡茬子,惹得泰煙也好奇的擡起手來去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百裏提著槍,得意的步回尉遲落衡身邊,柔笑著拍住他肩上穿戴的鎧甲片道:“哥兒若是手癢了想帶軍,記得來找小爺說一聲便是!”

尉遲落衡知他是記自己方才刻意挑釁他,心裏只覺一陣好笑:這兒近幾年個頭不見大長,倒是不知跟哪路子野人學了個愛記仇。他伸出胳膊,一把攥住百裏放在自己肩甲上的手,再丟開。然後將這白毛小兒即便穿了盔甲,也依然顯瘦削的肩膀朝自己攬了過來,接著尉遲落衡手腕朝裏一扭,狠命捏著百裏沒有鎧甲遮掩的後脖頸子處,他嘴角蹦出一個井字青筋,對著被他掐得臉頰通紅的百裏搓磨著一口白牙笑著道:“小弟就該要有小弟的模樣,書上都說一日為兄終身為父,我身為你兄長,自然便是你的長輩與上級。上級要你的東西,自然便包括你的兵,竟不知何時立下這樣的規矩,方需得你同意才可了?你個個頭跟蒜苗一般高的小東西~”

泰煙撇了撇頭,感覺尉遲落衡的話有哪裏不太對,但是又想不起來:一日為兄終身為父,哪部冊子曾教習過這句話來著?

“我何時承認你是我兄長了?還有,不準說我是小東西!”

百裏奮不顧身的掙紮著,尉遲落衡毫不顧忌一條胳膊將他夾在懷中,對著那束好的發就是一通亂揉。因百裏這天生雪一般白的卷曲頭發,摸起來又軟軟的,拉長了還又自己卷回去甚是好耍,他從小便愛伸掌撥亂了他的頭發亂弄,再看他氣急敗壞的對著銅鑒,頂著那一腦袋不聽規矩的炸毛怎麽也抓將不好。眼下百裏不服氣的用力掙紮著,奈何到底兩個人有幾歲的年齡差距在,他終究在力量上是比年長於他的尉遲落衡稍差了一些。他無法從尉遲落衡的臂彎裏掙紮出來,惱得當即擡起銀槍,指著底下的士兵道:“一群蠢兒,楞著幹嘛!還不快上來兩個將這勞什子人給捉了去關進牢裏!”

誰料底下的士兵你看看我,我再瞅瞅他,猶豫半天楞是一個人也沒敢上去。尉遲落衡到底之前也帶過他們半數人,好賴曾是個少將軍,他的腿腳身法和脾性不少士兵還是清楚的,也有許多人仍是敬他,拿他當主子看。眼下他夾著百裏,泰煙和百畝庚也知他倆是胡耍,只笑嘻嘻的立在一旁看戲。惱得百裏竟生出了張嘴咬他的想法,尉遲落衡見機掰開百裏的嘴,他笑嘻嘻的對著底下道:“小爺看誰敢!還不快上來再拜見你們的少將軍!”

士兵們也不管百裏如何了,只求助般的看了百畝庚一眼,百畝庚笑著點了個首,士兵們便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對著兩個小兒道:“紅纓軍,白翼軍,參見殿下,參見百將軍,少將軍,參見——尉遲公子!”

尉遲落衡楞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昔日的少將軍了,公子兩個字喊得他一瞬息停滯在了原地,百裏趁機脫開尉遲落衡的控制,立刻蹦去一邊笑得捂緊了肚皮,“哈,哈哈哈哈……”。

“你眼下這身份,他們肯給你參見,實屬念在舊日的情誼了!”

百裏皮厚的調侃著尉遲落衡,尉遲落衡這回倒也沒伸手去修理他,只輕松的扛了刀,頂著黃色的日頭走向了練兵場外,他的聲音乘著風,清晰的送去在場所有人耳朵裏:“急什麽,是小爺的東西,小爺遲早一樣不落的拿回來,你小子最好守好嘍!”

百裏和泰煙看著尉遲落衡重新振作起來的模樣,開心的扯起了嘴角。百畝庚也欣慰的點了點頭:這孩子,終於放下他的心結了。

泰煙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群士兵,調皮的從百畝庚懷裏溜到地上,她輕輕趴在百裏耳邊,悄聲對他說了一句:“煙兒,參見百裏將軍~”

百裏當即便彈開身子,他羞臊的捂著炸紅的一雙耳根,大聲道:“姐兒,你又胡鬧,哪有公主給屬下亂參見的道理,我可受不起這當兒!”

練兵場內隨即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背對著這群笑聲的尉遲落衡卻放下肩膀上的大刀,低落的垂下了赤首。立在練兵場邊緣處,等待泰煙的小杏看著這抹格格不入的,修長筆直的朱紅色身影,心裏竟泛起一陣酸楚,同時還生出一絲竊喜:他既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之子,那憑他現在的身份,自己是不是就有希望許配於他了呢?只要……

她轉頭,瞧了一眼身著錦衣華服,被眾人簇擁著如同紅日般的泰煙:只要向公主殿下懇求一句,殿下的脾性那般親人,應當是會同意我二人婚禮的吧,說不定到時候會連嫁妝也一並替我操辦了!

她又回首,本想再看看已經遠去的尉遲落衡,卻不小心對上了少年郎那灼熱的視線,小杏羞了滿臉紅,一時間她的腦子變成了虛無,滿眼只剩下目光灼灼的尉遲落衡,她想不明白,一向高高在上的少年郎為何會用這樣的目光瞧自己。其實,尉遲落衡只是一路聽著泰煙銀鈴般甜脆的聲音,有些心癢的回過頭想要再朝場子裏瞧一瞧自己那個小丫頭,倒是小杏自作多情了。

也是,畢竟俊俏英武的男兒,又有幾個女兒家能不憧憬,更可況還曾是京城裏不少閨秀夢中情郎的尉遲落衡。可惜這錯眸的一瞧,給小杏的心裏種下了一顆怪異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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