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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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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陽

半晌,秦昭才回過神來,猴三在她身邊上躥下跳三四圈,還以為她被嚇傻了。

“餵!你還不快點,這裏隊都排了快一丈長了!”

秦昭收回目光,在猴三的拉扯下忙不疊站在了隊伍最後面。

“你怕是嚇傻了吧,沒想到血鬥臺還拍真人吧?”猴三得意洋洋,“你呀,還是見識不夠,桃灼公子白日裏被人當街殺了一刀,快死了,春滿樓趁機賺他個死人錢呢。”

秦昭楞楞:“死人錢?”

“唉,說不定被哪個口味重一些的人看上,贏回去玩玩唄。”

秦昭點點頭,平覆自己方才的心緒,打起十二分精神望向臺前的匣子,她此行,只是為了贏回匣子罷了,至於那個什麽桃灼公子,再說吧……

“又收錢,又收錢,好黑心的血鬥臺!”猴三抱怨著,“進門收錢,看擂收錢,參擂還要收,贏了還要收,真是掉錢眼裏了!”言罷他端著一整個盤子,十分自覺撿了個朝前的位置半蹲在椅子上,嫻熟地嗑起瓜子來。

不知為何,秦昭覺得自己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被那桃灼公子吸引了過去,他就懸在那裏,像一只欲死難生的蝴蝶,晃晃悠悠,伶仃瘦弱。

她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強迫自己的視線移到匣子上,這裏頭放著她此行的目的,萬萬不能有失,簡言之,她必須贏過所有人。

猴三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她旁邊的,一張猴臉皺成一團,滿是無奈:“不成了,不成了,炎山藥局的人也來了!你的匣子拿不到了!”

秦昭瞪他一眼:“你怎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不是啊,他們可厲害了,在血鬥臺,但凡被他們局看上的財寶,就沒有拿不到手的!就算是別人贏了,也能心甘情願地將東西拱手相讓!”

“竟有這樣的奇事?”秦昭便去看擂臺上的人,守擂者果然已經換做了炎山藥局的人,他一身黑衣立在那裏,一言不發,卻似乎滿臉都寫著志在必得。

“傳聞他家有一種叫做我願也的毒藥,無色無形,無香無味,中毒者對問他願不願意的人百依百順,毒解後才會恍然大悟,可惜也來不及了。”

秦昭嗤笑一聲:“難道不會是這藥局財大氣粗,就算別人打下來,他也能用更多的錢買走嗎?”

猴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這毒藥我們也只是耳聞,卻也不曾親眼見過。”他又湊過來,遞來一把瓜子,“怎麽樣,你能打得過嗎?”

按理說,秦昭將他揍成這樣,打架應當不成問題,只是守擂人功夫高深,也不知秦昭打不打得過。

秦昭點頭。

“打不過,也得打過!”

“七十二號——秦昭,對陣炎山藥局郎十四——”姑娘聲音拖得老長,秦昭朝臺下抱抱拳,深吸一口氣踏上擂臺。

郎十四神情淡漠,仿佛根本不把秦昭放在眼裏:“早些認輸,還能留張漂亮的臉蛋回去,別到時候破了相,哭鼻子。”

秦昭嘿嘿一笑:“這位郎先生且慢,其實我對這桃灼公子並無半分意圖,只是看上了那個匣子。”她擡手一指,“不如我們隨便過兩招,你將這匣子讓與我,或者我再給你添些錢。”

郎十四先是楞了楞,繼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我家主瞧上的東西,就算是根頭發絲,你也別想搶了去。”

竟是沒有商量的餘地麽?

秦昭嘆口氣,如此這般,就只能硬打了。

“開始——”

鑼鼓喧天,人聲嘈雜,秦昭定下心神,緩緩擡起緊握成拳的手。

她幼時跟著父親在南疆滿山到處跑,學了不少軍營中的拳術,後來生了怪病回到京城,夜裏練功也沒落下,如今的體術,也不知能不能打贏面前這人。

不出所料,兩人堪堪過了三四招,秦昭就感受到此人深不可測的功底,她吞了吞口水,自己對匣子志在必得,如此,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贏下來。

擂臺下聚集的人愈來愈多,幾個好事的對著秦昭和桃灼指手畫腳:“哎呦,我的天爺,這樣不要命地打,怕不是從前桃灼的恩客,來救他的咯!”

猴三伸長了脖子,鉆到人群最前方,跳上跳下地給她加油打氣。

秦昭一時不察,腹上被郎十四狠踹了一腳,她捂著肚子坐在地上,口中湧上腥甜的氣息,只一會兒,一縷血絲從她口角溢了出來。

“哎呀!見血了!見血了!”

秦昭擡手拭去,緩緩站定,擡手望著郎十四,眼神中隱隱迸出殺氣:“再來!”

郎十四一怔,心道這人不要命了麽,她不會累,可他累啊!原本赤手空拳就極耗體力,對面這姑娘跟上了一桶火油似的,燒個沒完。

他望向臺下,目光所及之處坐著一個形容華貴的女子,她輕輕點頭,郎十四心領神會。

兩人一齊沖上前去,秦昭到後面幾乎是愈戰愈勇,她掄著拳頭掃著腿,哐哐哐拳拳到肉,又忍著疼痛避開郎十四不知從哪裏莫名飛來的手刀。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一個旋身地將郎十四按到在地,整個人也因力竭而有些虛脫,大口喘著粗氣不敢分神。

“行行行!不就是個男人嗎?讓你了!”郎十四言罷就要起身,卻被秦昭死死按在地上。

“一!二!三!”

三聲過後,秦昭聽見一個最最優美動聽的聲音:“此局,秦昭勝——”

她咧嘴一笑,閉上眼睛,緊繃的神經霎時放松,整個人脫了力,直接一個大字躺在擂臺上。

她緩了許久,才微笑著睜開雙眼。

半空中,那桃灼仍舊被懸著,秦昭一睜眼,只看見一大片的白衣在空中悠悠晃蕩,她瞳仁一顫,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一個翻滾連忙爬起來,跑到擂臺邊上就要取走匣子。

不料方才那姑娘卻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姑娘莫急,後頭還有二十四位挑戰者,都贏了他們,這些才是你的。”

秦昭頓時傻眼,擡眼望去,臺下的長隊晃晃悠悠,裏頭的人形形色色,她白眼一翻,只想睡在這臺上了。

*

那姑娘將匣子交到秦昭手上時,她臉上已經青紫交加,原本只是沾了些灰的衣裳隨處可見破洞,外裳松松垮垮地掛在她身上,整個人已沒了初時飛揚的神采。

“秦姑娘,好厲害。”那姑娘朝她抱了一拳,“血鬥臺不缺年輕面孔,像你這麽拼命的確實少見,我想問問你……”

她傾身過來,附耳道:“你真是那桃灼的恩客麽?”

秦昭此時已經累到了極點,再沒心思過多解釋,她擺擺手,踉蹌著就要往臺下去。

猴三丟掉手裏的瓜子,眼疾手快地扶住東倒西歪的秦昭:“姑奶奶,你別死在這兒啊!”

“姑娘別急,我們給你準備了衣裳,到時候你沐浴更衣,桃灼公子自然會去服侍你,與你共度良宵的。”

秦昭暈乎乎的:“不必,你們叫他走吧,愛去哪裏去哪裏。”

“他除了服侍你,可沒別的地方去了。”

秦昭一楞:“我不是已經將他贏下來了麽?他難道還不是自由身?”

那姑娘過來扶住秦昭:“哎呦,他再怎麽樣也是春滿樓的人,身契都在那裏壓著呢,沒人給他贖身,一輩子都得歸樓裏管,姑娘今夜盡管盡興,不必論死活。”

秦昭腦海裏忽然就閃過桃灼伶仃的身形,她眼神飄忽了半晌,掙開兩人的攙扶提腳往樓上去:“既如此,你們隨意安排就是。”

猴三見她匣子到手,賊溜溜地掃過人已走了大半的血鬥臺,在客席上摸索了半天,撿到幾個吊墜,三四點碎銀子,一把揣進懷裏,飛也似的跑了。

秦昭拾級而上,總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按理說她不過就是累了些,頭腦怎麽莫名其妙地開始不清醒起來。

她繼續上前,卻被一襲華貴的衣裙擋住了去路,她平視著此人寶氣耀眼的腰帶,蹙著眉緩緩將視線上移。

有點眼熟,好像見過……

“秦姑娘好身手,郎某佩服。”她開口,艷紅的嘴唇泛著光,聲音略微有些勾人。

秦昭點點頭:“謝謝。”

對面沈默了一瞬,又道:“不知姑娘,願不願意將桃灼公子讓與我呢?”

秦昭聞言,下意識緊緊護住懷裏的匣子,戒備的目光掃過她的面龐,視線越過此人半露的香肩,原來郎十四也站在階上,一臉戲謔地瞧著她。

“秦姑娘,你願意嗎?”

“願意嗎?”

“你願不願意?”

秦昭腦海裏仿佛突然沖上來一陣洶湧澎湃的浪花,將她擊倒在地,有那麽一瞬,她好想撲進這美艷女人的懷中,大聲地說出:

“願意!我願意的!”

可是畫面一轉,她腦海中又忽然出現自己扛著鋤頭,叉著腰,從幾乎看不出任何差別的板磚裏找出了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東西,她視若珍寶地護在懷裏,只等著回了京城亮出來,讓裴行遠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兩人從一個變作兩個,又從兩個變作四個,她腳下一滑,抓住身旁的護欄才堪堪穩住身形,她揉了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

望著面前兩人,她晃了晃腦袋,大聲道:“我不願意!讓開,我要去休息!”

此言一出,兩人俱是一楞,秦昭蓄滿力氣一把推開擋著她路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往二樓的廂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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