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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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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鶴

“我自小在燕州長大,燕州漂亮極了,那裏有連綿起伏、溝壑縱橫的群巒,還有一望無垠、清湛遼遠的藍天,小的時候覺得天就應該這麽大,這大抵就應該這般遼闊無邊。

雖然我出生清氏,但爹娘從未想過要把我送進宮裏來鞏固清氏的地位,他們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健康快樂的過完這一生。

直到十六歲那年,當今陛下,也就是那是個時候的臨王被追殺至燕州,我們遇到的那一天,雷雨交加,是燕州十數年不見的暴雨,如今想來,那可能是上天都在告訴我這是段孽緣。

那天我碰巧救下了被人追殺的臨王,我們就躲在一間破廟裏,外面狂風暴雨,那些追著我們的人也迷失了方向,他一身的傷,暈倒在廟中,我忙了一夜給他換藥,給他尋吃食,他那個樣子能活過來真是個奇跡,我一個人舉著阿爹給我防身的刀保護在他身邊,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日,他的府兵找到了他,我才得知他就是當今的臨王,他說想要拜見將軍,我便將他帶回了將軍府,在府裏休息了足足半月,他才有了些生氣,之後他就請旨留在府上休養生息。

我們就這麽早燕州相處了快兩年,當時他遭人迫害至此,留在燕州還可保得平安,那個時候他每日與我一起玩耍,我經常換上男裝與他一起騎馬、射箭,念詩,有的時候還出入風月場所,現在想起來真的荒唐。

我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他,愛他的氣宇軒昂,愛他的心懷天下,愛他的逸群之才,那時候我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比不過嫁給他。”

“那為何會走到如今。”葉青玄一直以為這些年娘娘的態度是陛下的一廂情願,這麽些年陛下對娘娘一心一意,只是娘娘態度冷淡,她怎麽也沒想到是這麽個故事。

“那時父親有意將我許給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表兄,我向父親說明了我的心意,父親大發雷霆,還將我關了起來。那時候我哪懂得別的,一心覺得愛情就是天,為了愛情我願意放棄我的一切。

我找機會偷偷跑出來,想向他說明我願意為了他放棄一切,我願意與他私奔,去找他的時候他的小廝說父親找他,我那時候還天真的以為父親要刁難他,一心想著要去幫他,

走到父親的門前,去卻聽到父親說願意效忠臨王,換取我的婚姻自由,父親說我性格不羈,深宮生活不適合我。我記得那時候屋中沈寂了很久。

很久很久後,他說他願意,他說還望將軍以後鼎力相助,他說希望我以後幸福美滿。

那一刻我心疼得要命。

我不過是他手裏的籌碼。

之後,他再也不願意見我,很快,他接到陛下的旨意,陛下給他定了一門親事,他要回去盡快完婚。

他走之前,我終究沒忍住,跑去問他心裏可否有我,我說若是他心裏有我,我便與他私奔,天涯海角,艱難困苦我都願意。

他說,沒有,從來沒有。”

燭光下娘娘平靜的眼中充斥著絕望,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柔,葉青玄上前替她擦去淚水。

娘娘接著說“他走之後,我難過了很久,任何宮裏的消息我都不聽,父親看我沒有了當日那番蠢勁還想多留我兩年,婚事就這麽拖了下去。

兩年後,北疆蕭王族太子蕭珹路過燕州要返回北疆,借住在府上些日子,我第一眼見他就覺得他的神態像極了他,那雙感覺能裝下天下的眼睛讓我不自覺的想靠近他。

蕭珹也喜歡讀書,也喜歡騎馬,不同的是蕭珹溫柔細膩,我與蕭珹一見如故,之後日日相處在一起。

我們一起喝酒賞月,一起騎馬狂奔,一起談論天地,他回去越拖越久,他就這麽在府裏待了快兩年,父親越來越反對我們一起相處,只是我自己知道我對蕭珹並無男女之情。

我只當蕭思是我的哥哥,是我的朋友,是

他的替身。

我二十歲生辰後很快宮裏就來了旨意,下旨封我為太子妃,盡快入宮完婚。

我哭鬧著不肯入宮,父親接下了旨意後把整整半個月沒有回府。

半月後父親回來,熬得兩眼通紅,吩咐母親給我安排嫁妝,盡快把我送到宮裏,娘哭的淚都幹了,夜夜給我熬夜做嫁妝。

我才知道臨王就是當今太子,當年他回去娶的那位妻子,一年前病逝,我的心裏是有悲有喜,我愛他,從來都沒有變過,可我也清楚的知道他不愛我。

蕭珹問我怎麽想的,說若我不願嫁人,他就帶我回北疆,北疆遼闊,我願意怎麽活就怎麽活。

我說我不知道。

我愛他,我明白這是一場賭局,一場註定我輸的賭局。

考慮了很久很久,我決定我要嫁給他,為了父親,為了燕州上萬人的性命,為了我無法解脫的感情。

成婚的那晚,通宵的紅燭,徹夜的歡喜,可他沒有來我這裏,一整晚我望著燃燒的紅燭流淚。

兩個月後,他受命前往南方,他走之後,我發現我懷了孕,我向他寫了無數的信,表達我的思念。

他走了五個月,整整五個月,沒有給我回一封信。

回來後不久我便早產,孩子生下後,他就把孩子抱走了,我一眼都沒有見到。

我渾身虛弱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跪在他門前哭著求他把孩子給我。

那天下的好大的雨,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天的冷,冷到我骨子裏。

過了半日,他命我進去。

他說,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他說我可以原諒我的不忠,他說我們雙方的背叛到此為止,他說我們從頭開始。

呵,他為他的背叛想好了所有的借口,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那段血淋淋的過往被揭開來,葉青玄甚至沒有勇氣去聽完,這段漫長破碎的歲月,娘娘該是如何度過的。

在這個故事裏,葉青玄扮演的從來都是個局外人,看著局裏的人痛苦、掙紮、悲鳴,她沒有任何能力,為了不讓自己痛苦也避而遠之,一直堅信遠離這些故事自己就不會痛苦的她,失算了。

到最後連僅能做到的幾句安慰,葉青玄都沒有資格說出口。

“我那個被搶去的孩子就是言玦。

那時候我年輕,和自己賭氣,和陛下賭氣,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清白,可我卻賭氣的不願意同他交流。

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了許久,久到,我已經想不起來我是怎麽度過這些日子的,這日子可真長啊。

直到我知道蕭珹的死訊,那樣一個不矜不伐的男子,竟,生生被他迫害致死。

我恨透了他,他毀了我的一生。

那年我故意惹怒他,我想就這麽死了算了,可他太懂怎麽要我痛苦,他把我關去壽慈寺,他讓我夜夜不得入睡,他讓我一做夢就是蕭珹的臉,他讓我一閉眼就是言玉的眸。

那年夏天,宮裏給我帶來消息,說言玦病的很重,再拖怕是就要沒了性命。

我不敢去想他過得什麽日子,我在的時候背後那般幫扶他還免不了迫害。

我發誓,我不要讓蕭珹的悲劇再重演,我給他寫了信,那日祭祀之後他來找我,我向他坦白了一切。

我哭著說我從未背叛過他,我說言玦就是他的兒子,我說如果我如果有一句假話,我就讓我的母族不得好死。

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他只是抱住我一個勁的說對不起,他說,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回宮後他每一次的觸碰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他說他愛我,從始至終,他說他別無選擇,他說當年那般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我只覺得的虛偽,仿佛是全天下人都欠他一般,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錯。

我沒有別的願望了,我滿心都是要我的兒子坐上那個位置,我以為我要成功了,可是,除夕那晚,他來,他說”

娘娘哭的話都是斷斷續續,淚水早就浸滿了臉,

“他說,我幹涉朝政,他說我癡心妄想,他說我怎麽就變成了這般模樣,貪婪、虛榮,陰狠歹毒。

我才明白,誰都可以坐上那個位子,唯獨我的兒子不可以,只因為他是手握三十萬大軍的燕北將軍的後代。

他說若不是我並無兄弟,連這後位都不可能是我的,讓我不要再癡心妄想。

從頭到尾竟一分真心都沒有。”

葉青玄抱住娘娘,輕輕撫摸著她的背,隨著她一起哭泣,這段感情如此赤裸裸的暴露在葉青玄眼前的時候,她竟然連安慰都說不出口。

“青玄。。。。我誤了你。。。我再也沒辦法保護你。。。我這一生算是被他毀了,

這場開始就明白結局的賭局,

真真是沒有任何變數,無趣的很啊。”

娘娘輕輕的苦笑了一聲,嘲諷的是自己的愚蠢,自己的倔強,自己飛蛾撲火般的愛情。

什麽都過去了,放下吧,這些鬼話連葉青玄自己都不相信,她怎麽能怎麽說服這些痛苦到極致的人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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