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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玄同言祁坐在轎上,脫了氣力,倚著靠背,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開心一些,風吹動轎簾,忽閃進些許亮光,灑在葉青玄的臉上,葉青玄只覺得閉眼的時間,忽明忽暗,心思瞬間沈靜不少。

“言慧確實過分了些。”言祁說。

葉青玄睜開眼睛,努力的笑笑“是我過分了,狐假虎威的,以後不會了。”

今日葉青玄本來根本沒想著找茬,好好的吉日,說到底也算是被她七公主自己毀了。

“平寧,我不喜歡冷靜的你,我喜歡有情緒的你,你就盡管鬧就好了,我會替你收拾的。”

葉青玄轉過頭,猛地對上言祁的目光,這目光中的感情灼的她心慌。

說起來丟人,沈小英二十四年的人生,除了她母親給自己安排的那門親事,還被她胡攪蠻纏的退了外。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如此直接的表明心意,葉青玄即使活了這麽多年,於男女上毫無經驗。

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惹怒言祁,她也確實心有不忍,言祁雖蠻橫,確也是這宮中除了娘娘對她最好的人。

葉青玄常常在想,若言祁是個姑娘該多好,她們定是最好的夥伴。

言祁見葉青玄沒有反應,幹脆湊近了些,盯著她

“平寧,我一定會娶你的。”

這話,不是說給葉青玄聽的,倒像是說給言祁自己聽的。

葉青玄眨巴眨巴眼睛,楞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如此尷尬的場景她飛速的想著該如何不傷害他解決這個事情。

“郡主,宮門到了。”

突然,言祁的小廝游江在車外喚道。

“這事,這事,我們改天再議,我,我,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葉青玄“嗖”的一下躥出轎攆,拉著紅絲疾步離開。

言祁抿著嘴笑著看向她的背影,這麽落魄的葉青玄還真是第一次。

八歲那年第一次見面時,她在眾人面前那賽馬打賭,若是她贏了,這馬場她想來便來,言祁那時反問她:若是你輸了呢?

葉青玄那時黑黑瘦瘦的一個小姑娘,堅定的回答“不可能。”

果然,那天她贏了,不但如此,還救下了差點摔下馬的言祁,言祁坐在馬背上嚇得沒了力氣,葉青玄對著眾人伸出手帶他走回帳房。

留全了他的面子,還說“想哭就哭,真的很疼的。”

她同所有人都不同。

當晚,葉青玄做了個夢,朦朧中那半仙老人搖著手中的鈴鐺叮叮當當的走入夢中。

“浮生如夢亦如煙,一步入夢,兩步隨俗,三步四步何所出,一步錯步步錯,糊塗,甚是糊塗。”

伴著漫天遍地的白霧,葉青玄從夢中驚醒。

汗水將襯衣盡數濕透。

葉青玄大口的喘著氣,汗珠在三月初春的天氣裏如雨水一般淋漓而下。

猛地一下,葉青玄胸口如利刃切割一般,疼的喘不上氣,葉青玄緊緊的捂著胸口,喉中如哽一般,發不出任何□□,不盡的痛苦使她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那雙往日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眸子,在疼的意識朦朧之際,時隔十五年,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春天到了,我們成親好不好?”

他說。

誰?你究竟是誰?

之後,便全無意識。

“大人,我們郡主怎麽還不醒來啊。”

葉青玄隱約聽到哭腔,緩緩地睜開眼睛往向四周,皇後娘娘就坐在她的塌邊,眼睛熬得通紅,紅絲在一邊拽著太醫的袖子,問個不停。

皇後娘娘見到葉青玄醒來,示意紅絲不要出聲,輕聲詢問“還有什麽不舒服?”

葉青玄要撐起身子起來,紅絲連忙上前扶著“娘娘,我還好,只是我睡了幾日?”

“三日。”

“娘娘放心,我沒什麽事情,平姐姐,你快帶娘娘去休息,這裏有紅絲照顧我,放心吧。”

葉青玄抓著娘娘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安心,對著一旁的平姐姐囑咐,待皇後娘娘離開後。

葉青玄急忙問道“北苑那邊如何?”

已經三日,若張惟正想幫言玦,這事該是成了。

紅絲吸了吸鼻子,語氣黏糊“你還有精神問別人,那邊沒事了,已經放回了北苑,你差點沒了小命你知道麽?”

“所以太醫怎麽說?”葉青玄聽到言玦已經回了北苑,心中長舒一口氣,接過紅絲遞上來的藥,捏著鼻子吞下。

“你應該問欽天監怎麽說。”

葉青玄一頓,驚動欽天監她也是沒想到“那欽天監怎麽說?”

“說你那日邪氣入體,做了整整一日法才好。”紅絲在一旁誇張地比劃著那日的壯觀場景,葉青玄默默聽著。

沈小英是不信鬼神的,但葉青玄信,畢竟她回到一百六十年前就是最離奇的事情,這些話紅絲當個玩笑在說,她卻認認真真的相信。

她越來越好奇,夢中那雙眼睛是誰的,是誰許了誰諾言,又是什麽樣的故事,讓那雙眼睛如此絕望。

至於北苑,葉青玄身子好些的時候便去了北苑。

這北苑距離當日言玦離開的時候已經過了個把月,當日開的盛的木槿花落了一地,鋪滿了堂前。

一切還如當日一般,言玦捧著書跪坐在案前,谷雨蹲在一旁熱著茶,茶爐上烤著果子,一進屋便被果子的香氣包裹。

葉青玄走進屋中,整理了整理衣裳,坐在被曬得溫熱的木地板上,言玦聽到響動只擡頭看了一眼便繼續低下了頭。

“你是不是很生氣?”片刻,葉青玄詢問。

“我說了,我不會生你的氣。”語氣很淡,如同葉青玄手中捧著的茶,溫熱、苦澀。

之後便是許久的沈默,她來的時候便已接近黃昏,此刻屋外日頭一點點西斜,直至被黑暗吞噬。

“你想去見張滿先生麽?”葉青玄問

言玦手中翻著書頁的手停頓一下,繼而翻了過去,目光從前一頁挪至後一頁“不必了,這樣結束很好,不要拖累旁人。”

這樣好麽?這樣的結局算是個圓滿的結局麽?

“我覺得這樣不好啊,一點都不好,我還想見見張滿先生,谷雨說張先生學識淵博,心懷天下,我還想詢問先生些問題,你不去我去就好了。”葉青玄抱住自己的膝蓋,吸了吸鼻子,自顧自的說著話。

對面坐著的人擡起頭來,黑暗已經完全將坐在堂前的葉青玄包裹,清瘦的身軀蜷縮起來,身上嫩黃色的衣裙散了一地。

她靜靜地望著窗外,外面一片漆黑,此時谷雨還未將屋外的燈點亮。

他突然想起之前葉青玄勸他的那句話,

言玦,不要盯著黑暗。

“谷雨,去把燈點上。”言玦心底猛地一沈。

谷雨聽話的走至屋外,逐個點上,隨著燈光的亮起,她眸子中亮起點點光斑。

言玦看不明白她,她究竟在傷心些什麽,分明該難過的是他自己,她的很多行為他都看不清。

每次幫他的時候他都覺得這個人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可又時常覺得葉青玄仿佛從不出現在任何空間、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個綺麗美妙的夢。

“你陪我去吧。”葉青玄扭過頭,對上言玦的目光,很快言玦便閃躲開了。

隨後便是悶悶的一聲

“嗯”。

***

孫勉恩的案子近日已經接近尾聲,果然按著歷史的軌跡,遂王被捕,昨日下旨,流放東南,孫勉恩四月初七處以絞刑,王儀,楊文石等入閣長老,皆貶黜,或流放。

新政,也順其自然的被擱置。

封端王言祁為六珠親王,他離太子只一步之遙,此刻宮中無人可與他抗衡。

百姓聞此事皆捶胸頓足,新政推行一年餘,利的是民,損的是根深蒂固的官僚制度,百姓自然是清楚孫勉恩究竟是真的意圖謀反,還是被人陷害。

千餘文人不約而至正臨門,長跪數日企圖求得一個公理。

以端王為首的護都大將軍乂正得陛下密旨,於正臨門斬文人十餘人,以儆效尤。

眾人迫於淫威,紛紛散去,留下的上百人皆被押於大獄。

這場鬧劇鬧了好些天,紛紛擾擾,洋洋灑灑,似一場暴雪,日頭一出竟靜靜悄悄,什麽都沒留下。

葉青玄坐在學堂上托著頭,看著同往日一般玩耍的眾人,外面的這場暴風雪連陣寒風都不曾吹進。

此刻言祁的庶妹正鬧著問他要進來新得的一對玉釵。

“你留著那些姑娘們的東西做什麽?還不如給我嘛。”

“我留下自然是有用的。”言祁晃了晃手中的玉釵,洋洋得意。

眾人來了興致,那對釵本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稀奇的是上面那一對上等的羊脂白玉,當日得來的時候連貴妃娘娘都嘆於這玉的種水,不過被言祁半路攔了下來。

姑娘們都與言祁交好,此刻圍上前去紛紛詢問著釵是要給哪位姑娘。

葉青玄對此事絲毫不感興趣,挪開了目光,心裏嘀咕著,今日夫子來的怎的這麽晚,今晚去牢裏的時候得穿的厚些。

突然一只金鑲玉對釵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送你。”

......

......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到這裏,葉青玄楞在原地,看著眼前笑的明媚的少年。

這舉動太過於囂張了,是向所有人宣布,這是我的,釵子和人都是我的。

誰都不許碰。

葉青玄不喜歡這種強勢,扯了扯嘴角,擡手將釵子向外推了推。

“雲妹妹好像比我更喜歡這釵子,你要不做個順水人情給她好了,我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

言祁臉色瞬間陰沈下來,抿著嘴盯著她不說話,也不伸回手去,片刻之後,見葉青玄依舊沒有接過去的意思。

壓低了聲音“游江,把這釵子扔了,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剛才還玩鬧的眾人此刻全部噤聲。

“你這生的哪門子氣,難不成你給什麽我就得收什麽,那和施舍有什麽區別?”葉青玄也不慣著他,站起身來反駁,剎那間電閃雷鳴,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這一步。

游江夾在兩人中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翼翼的接過言祁手中的釵子,求助的眼神看著葉青玄,葉青玄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為難他幹什麽,給我。”

葉青玄拿過游江手中的釵子,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找到地方後將釵子插在發髻上,向著一邊還在生氣賭氣的言祁說“給我找個鏡子來。”

言祁心裏明白葉青玄這是在向他服軟,傲嬌的環視了一圈四周,接過一旁遞來的鏡子遞給葉青玄,葉青玄照了照鏡子,點點頭,又將鏡子還給他。

“這玉是極好。”

看著葉青玄露出滿意的神情,言祁湊近了些,盯著她姣好的臉龐,說“是極好,襯你剛好。”

多麽赤裸裸的情義,多強勢的標記,

現下,她葉青玄好像額頭上已經被標上了他言祁的私人用品。

但葉青玄心中似明鏡,不過是年少錯了的情意,只是些徒增煩惱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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