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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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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由於明日要早起,這晚郡主府剛過戌時便漆黑一片,巧月小心為周寄容關好了門窗,自從周寄容回來後,與其說她是宮中的典正,還不如說是郡主府的管家。

不過比起典正,她更喜歡做個管家,也更擅長做個管家。

巧月滿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明日郡主嫁人,一定是全京城最熱鬧、最盛大的場景,帶著對明日的幻想,巧月昏昏睡去。

而周寄容卻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小包裹,換好了小廝衣裳,慢慢等著醜時的到來。

每過一分天的顏色便浸得更深,周寄容不知坐了多久,窗外已湛色如海,空中連鳥鳴聲都不再聽聞。

“你來了。”

一道黑影透過窗戶,周寄容不驚反喜,連忙拉開了門。

來者一身黑衣,雖蒙著面仍可透過眉眼看出來人英俊不凡,他的眼底本是一片片冷冽,在迎上周寄容帶笑的眉梢時猝爾變得柔軟。

沈荀之道:“讓郡主久等了。”

“時辰剛剛好,你來時可打探好了?”周寄容將聲音放至最低道。

“人都睡了,郡主跟我走,不會有人發現。”沈荀之斬釘截鐵道。

“好。”周寄容當機立斷,將自己提前寫好的書信拜訪桌子正中,跟在沈荀之後頭輕手輕腳地向外走。

全府上下一片死寂,只有守在門口的侍衛強忍著睡意,但在沈荀之眼中這兩個侍衛根本威脅不到他與周寄容。

沈荀之半抱著周寄容跳到了房檐之上,二人小心地向前走,走到墻邊之時,沈荀之摟住周寄容一躍而下,二人成功地逃離了金碧輝煌的郡主府。

“多謝將軍,真是麻煩你了。”周寄容長舒一口氣,轉身高興地對沈荀之道。

出了郡主府,身邊亦沒有皇帝留下的暗衛,對周寄容來說她的出逃計劃已經完結,剩下的路輕而易舉。

“郡主準備去何處?”沈荀之與周寄容走在小路上,雅靜平和的路中只留有周寄容與沈荀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去邊疆,之前總聽玉京說,如今有機會正好去看看。”周寄容並不打算對沈荀之隱瞞。

沈荀之道:“淮平?雁門?還是平遙?”

“不知道。”周寄容停下腳步,與沈荀之對視,“將軍對邊疆了如指掌,可有什麽推薦容兒去的?”

“平遙,那裏有大燕、大景四處的糕點吃食,你應當會喜歡。”每次與周寄容對視,沈荀之都會微微不自然,“我到時還可帶你去軍營看看。”

“好……嗯?”周寄容瞪大了眼睛,在她的想象中,沈荀之助她出來已是十分麻煩,她從未想過沈荀之還有意陪她一齊赴邊關。

“我本也該回去,許久未見兄長,如今正好順路。”沈荀之做賊心虛般地補充了一句。

“我這一走,陛下必定怒極,你若隨我走了,怕是會牽連到你,你若想回去,不如過段日子。”

周寄容語畢,忽覺遠處傳來陣陣喧鬧,她定耳一聽,聲音似乎從沈府方向傳來。

周寄容此次大婚規章制度一並按公主規格,所以在她正式出嫁前三個時辰,會有宮人沿沈府致郡主府一路響鞭,以示吉祥。

“他們在為我們慶賀,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炮竹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沿邊不少百姓從夢中驚醒,湊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熱鬧。

在一起三個字令沈荀之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停留了片刻,他知道周寄容沒有旁的意思,但他會不住多想。

“有人。”

沈荀之目光一凜,周寄容隨他一起回頭,發現路邊矮樓旁果真藏著個人影,二人連忙過去,發現此人竟是周寄言。

“……阿姊?”周寄容心中一緊,如若周寄言發現已經去喚了人,她與沈荀之再逃怕是難上加難,“你為何會在這?”

“今日你婚期,我自然要早早地來。”周寄言沈默了一下,然後開口道,“還不快走,一會兒人都來了。”

月光迷蒙,周寄容看不清周寄言的表情,只是直覺告訴他,周寄言似乎並未生氣。

“你……不打算告訴娘親和舅舅嗎?”

“你若再說,我就去告訴,我不僅告訴,我還貼出告示,讓全京城人都看見。”

……

周寄容決定收回自己方才的想法,如今的周寄言身上全是怨氣。

遠處逐漸傳來腳步,周寄容知道沒有時間了,她只得匆匆告別:“我們先走了,阿姊,謝謝你。”

“快走吧。”周寄容拉住在發呆的沈荀之,向城門小跑而去。

沈荀之抓住了周寄容的手,其實他可以帶周寄容躲到屋檐之上,但是他沒有。

周寄容抓著他,在獨屬於他們的大喜之日中逃離。

周寄言想叫住沈荀之交代些什麽,轉念一想也用不著,她沒有過多的離別愁緒,她相信周寄容會回來。

帶著她的抱負經綸業。

*

九月的天氣最是宜人,夏日的溽熱剛剛過去,風卷蟬鳴聲消散,空中唯存清明。

平遙雖在邊疆,但氣候與中原相差不大,孩童們已換上新衣,二三聚在一起玩樂。

如今邊疆安穩,平遙不光生活著景人,也有隨祖輩經商遷徙而至的楚人,景楚二國勢不兩立,景人楚人卻不然,七八歲的幼童更不懂這些。

“阿蠻,你爹都回楚哩你怎麽還在這裏呀?”

一群稚子坐在地上,手隨著螞蟻一動一動,他們問向坐在中間的小丫頭。

女孩與景人生的不同,輪廓更為粗獷,她手中拿著小木棍,木棍在土中方正比劃,上上下下看得眾人頭暈不止,只有阿蠻知道這是今日在學堂新學的經書。

“我才不要回去,我要與夫子一齊念書!”阿蠻切了一聲,仿佛不理解眾人為何要問這般無聊的問題。

阿蠻讀的學堂不僅是平遙少有的學堂,還是附近唯一招收女學生的學堂,在阿蠻眼中她的夫子,是世界上最博學、最聰慧的人。

“阿蠻,我聽我娘說,你讀的那個學堂好像要開不下去啦!”一個紮著兩個小辮子,滿頭揪揪的女孩道。

“胡說什麽呢,之前那群腐朽的老頭子去找事,全都被沈大叔和瓊姐姐趕跑了,嚇得那幫老頭子屁滾尿流的,誰還敢去惹事?”阿蠻抓起那女孩衣領,“再胡說,小心我揍你!”

“我沒胡說,我娘說,是官府的人不讓幹了!你師傅沈大叔再厲害,也打不過官府府的人呀。我娘她親眼看見了,你們走之後就一幫當差的沖進去了!”小女孩委屈地眼淚汪汪,她才沒有胡說八道呢!

阿蠻面色嚴肅地撒開手,不顧地上人哎呦哎呦的叫聲,撒腿就往學堂的方向跑,邊跑邊把那幫做官的罵了個狗血噴頭。

肯定是上次薛老頭被沈大叔打掉一根門牙便記恨在心,他心眼小的和一根針似的不說,他和官府的大人物們還連著親,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凈讓這些土霸王禍害了!

在阿蠻心中,師傅那般柔柔弱弱的性子肯定得被人欺負了去,沈大叔和瓊姐姐雖然厲害,但似乎沒什麽腦子,只知道打打殺殺,這幾人撞見官府那些老狐貍還了得?

阿蠻顧不得別人異樣的眼光,腳步越來越快,最後開始狂奔。

她氣喘籲籲地跑回了學堂,果真見學堂被一堆穿著官府的人圍著,她跑到後院費力地鉆著狗洞,好一會兒才成功進去。

她循著聲音向前走,發現正廳中時而傳來爭吵之聲,阿蠻連忙躲在一盤偷聽。

“規矩?在這平遙,本官便是規矩。”薛知縣的聲音帶著慍怒,顯然之前的交談並不順暢。

玉京哎呦哎呦了好幾聲,怒目圓睜道:“你一個破縣令扯什麽威風,今兒個你祖宗我把話撩這,你要想收走我們的學堂,做夢!除非你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薛知縣,若你強收我們學堂,我們到時告到郡州,想必你也不好收場,如今又是何必呢?”周寄容比玉京文雅得多,距離她來至平遙已有半年,在平遙,沈荀之帶她去了軍營,吃了各種各樣的糕點,最重要的是,她在這裏與玉京重逢。

玉京別扭了一段時間便來尋周寄容,二人徹夜閑聊,感情好過當初。

待了一段時間,好玩的好吃的都看過的,周寄容看此處什麽都不缺,唯獨缺了學堂,便與玉京商議,二人一合計,變賣從京城帶過來的金玉珠寶,買下了這塊地。

沈荀之也是奇怪,也不往軍營跑,反而總是來學堂,美名其曰跟著周寄容回憶舊知。

惹得周寄容哭笑不得,只好應下。

沈荀之這般拋兄棄兵的行為得到了全軍營的唾棄,人人都在心中暗道,陷入情網的將軍要不得。

薛知縣道:“你們幾次三番欺辱我平遙宏儒,此事你就算告到當今聖上處,本官也不怕!”

“明明是那些糟老頭先來叫囂,我們招女學生招誰惹誰了?又沒拿他們的銀子,你這狗官,竟幫著他們顛倒是非,狗屁宏儒!”

薛知縣囂張慣了,幾百年都未曾這般被指著鼻子罵,他哪裏受得了這個,當即揮揮袖子道:“來人,把這三個刁民給我帶回牢裏,本官細審!”

沈荀之懶得說話不代表他懶得打架,見那官差要抓住周寄容這還了解,隨手舉起個凳子直奔官差膝蓋砸去。

“毆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在薛知縣的叫喊聲下,守在門外的官差皆闖進了大廳之中,舉著劍對準周寄容三人。

沈荀之舉起板凳,再次對著薛知縣的頭砸去。

薛知縣肥碩的身體哪裏躲得過沈荀之這般行伍之人,他的腦袋瞬間被砸出了血印,薛知縣捂著頭嗷嗚嗷嗚地叫喚不停,氣得指尖都在發顫。

“好,真好!”薛知縣對著官差吼道,“楞著做什麽,還不快講他們拿下,本官今日非要扒了他們的皮!”

阿蠻一顆心如被拋至空中一般緊張至極,她暗罵沈荀之魯莽,打打別人就算了,打了當官的這該如何收場!

阿蠻的小腦子轉的不停,可轉了半天也沒想到解決的辦法,急得耳朵面頰通紅一片。

“薛知縣,怎得這般熱鬧?”

阿蠻和薛知縣的目光皆向外望去,薛知縣見著來人仿佛見了靠山一般,連忙跑到那人身邊哭訴道:“沈校尉!原是您來了,您可得為小官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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