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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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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

百裏無塵醒來時,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屋子。

陣陣藥香撲進鼻間,他往旁邊看去,只見到一個白發老者正在搗鼓對面櫃子上一排排的瓶瓶罐罐。

見他醒來,那老者走了過來,“沒死啊,哦,那看來還能活很久。”

百裏無塵坐起身來,“敢問閣下是……”

“區區萬道禪。”

百裏無塵一驚,萬道禪,妖族頂級藥師,沒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傳言此人極為擅長煉丹,說是妖族最受尊崇之人也不為過,他下榻行禮,“見過萬道先生。”

萬道禪道,“身懷靈脈,卻毫無術法修為,實在可惜,我家那小豆子最是愛管閑事,見你受傷就把你帶了回來,我呢,最是疼愛我家小豆子,它讓我救人,我不得不救啊。”

說著,萬道禪拿出一個空瓷瓶來,一臉痛惜之色,“為了修補你的修為,老夫足足用掉一瓶子生靈丹,哎呀呀,提起來就心疼啊。”

話音落下,百裏無塵只見一只老鼠走到他腳邊,吱吱叫了兩聲。

萬道禪,“小豆子,我都給他重塑筋骨了,只要他好生休養,恢覆修為不過是遲早的事,你那麽有閑心關心別人,還不如給老頭子我這些藥櫃清掃幹凈。”

百裏無塵震驚,萬道先生竟能助他恢覆修為?

他當下感受身體靈脈,果真不再似之前薄弱,似有一顆種子正被埋下,即將等待破土而出的時機。

百裏無塵道,“多謝萬道先生,先生恩德,晚輩無以為報,日後先生若用得上在下,若能盡微薄之力,請先生盡管開口。”

萬道禪瞇起一只眼睛看他,“報恩?嗯,也的確該是報恩,畢竟可是一瓶子生靈丹啊”,他漫不經心道,“你若真想報恩,那便對那個丫頭好些,歷任王族,哪個不是癡情人,老夫已看到過太多悲劇,只願這任妖王能有個好結局。”

百裏無塵沈默下來,萬道禪似是與王族淵源頗深,他不知道萬道禪為何突然提起蘇暖暖,只是心口不受控制疼了一下。

“先生放心。”他道。

聞言,萬道禪似是吃了一驚,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放下手中瓶瓶罐罐,插著腰盯著百裏無塵,“你回答的竟是如此堅定,年輕人,我可是聽說王上昨日與那拓家小子獨伴徹夜,孤男寡女,黑燈瞎火,你就不怕他們幹出點什麽,這,你都能忍?”

百裏無塵道,“不是忍,是信任。”

萬道禪神色終於正經起來。

“我相信暖暖,更相信我們的感情,那些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雖然絕情的話會傷痛人心,可是他仍會始終陪在她身邊,因為他信她,也懂她。

萬道禪看著百裏無塵的目光似帶上了一絲欣賞,心道難怪那丫頭能為眼前這人哭得死去活來的。

可惜那丫頭戲白演了,這人還真看透她了。

可是正因為看透,想必才更傷懷,情慟吐血,那丫頭把這堂堂歸落山聖君傷得不是一般深啊。

*

而蘇暖暖這邊,更是急迫的想要百裏無塵離開。

這段時日,那些不曾露面過的長老們忽然開始逐一拜訪起來,每一個來了以後無不是施壓威脅,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囚妖塔。

百裏無塵再繼續待下去,只怕真要受到牽連。

這一日大殿之上,蘇暖暖正在妖族大臣議事,眾長老再次不請自來。

上一次,這些長老要求蘇暖暖以囚妖塔交換上靈城土地,沒人知道她手中囚妖塔是假的,她自是不能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用囚妖塔去交換,她極力不允,長老自是不能強迫於她。

但時不時施壓於她卻成了這些日子的必備。

這一次,蘇暖暖穩住心緒,道“諸為長老幾次三番前來,不知又是為何事?”

“我等前來,自是為了指點王上,王上年紀尚小,不知利害關系,若我等不加以指點,只怕王上被有心人蒙住雙眼,誤我妖族要事。”

從前妖族無王,掌權者便是眾位長老,然而自從王上繼位,且於拓家幼子訂立姻親,拓家水漲船高,權利越發顯大,如今妖族又有幾人將他們這些長老放在眼裏,尤其是拓家。

只要拉下拓家,王上身後無人相應,便只能受制於他們這些長老,屆時掌權整個妖族的人依然是他們。

拓潛卻也不是能忍之人,到他如今地位,也無需再忍,“各位長老似乎話中話,有心人,不知誰是有心人?”

眾長老只冷看他,不欲與其多言的樣子。

其中最為年長的一位長老看向蘇暖暖,“上靈城覬覦囚妖塔人人皆知,王上何必將此禍端留在身邊,獨占囚妖塔,恐怕王上此舉不妥。”

獨占?

原來他們不滿的還有這個。

囚妖塔,果真是個好東西。

蘇暖暖從識海中拿出金色寶塔,靈光霎時照亮了整個大殿,眾人目光隨即被吸引,只直勾勾看過去。

蘇暖暖道,“那諸位長老覺得此物應當作何處理?”

“既然不能用以交換上靈城土地,那便用來壯大我妖族靈力。”

“大膽!”拓潛驀地高聲道,“囚妖塔得之不易,王上之私物該當處理恐怕也不是諸位長老能置喙的。”

“我等沒有資格,那拓護法便有資格麽,只怕要不了多久,這囚妖塔便成了拓護法的私物。”

“我拓潛對王上忠心耿耿——”

“好了”,蘇暖暖被得頭疼,打斷道,“囚妖塔要用作何處,本王早已有了決斷。”她看向眾位長老,“諸位長老這些年勞苦功高,理當有賞,若能用囚妖塔提升諸位長老靈力,想來也是美事一樁。”

蘇暖暖話音落下,長老們頓時面上一陣喜色,而拓潛見狀,更是一臉不屑鄙夷。

“本王先前本是這樣打算的,可本王又一想,眾長老為妖族殫精竭慮,恐怕並不在乎個人利益,想來也不會同意,所以本王有了更好的主意。”

眾長老臉上的笑容僵住,蘇暖暖道,“拓護法,你來說說這囚妖塔的用處。”

“王上一片孝心,已決定用囚妖塔靈力喚醒前任妖王。”

蘇暖暖看著手中發光的金塔,覬覦囚妖塔的何止上靈城、妖族長老,還有這看似忠心的大護法拓潛,拓潛本人忠心的只有前任妖王,她是妖王之女,所以拓潛力保她登上王位,可他卻也不甘她因囚妖塔在手而漠視他,他需要的是她再無依仗,所以當眾長老要求她交出囚妖塔時,拓潛也有了自己的計劃。

他連夜與她商談,提出以囚妖塔喚醒上任妖王的計策,蘇暖暖只當不知他心中所想,應了下來。

反正囚妖塔是假的,那位欺騙她母親的妖王月山歧是註定喚不醒的。

囚妖塔用在月山歧身上,再無人敢反對,畢竟對於妖族來說,月山歧堪稱妖族的榮耀。

當拓潛引領蘇暖暖和妖族長老、眾大臣出現在那尋常的小房子前,蘇暖暖是震驚的。

除了她,所有人在那花白頭發老者面前行禮,“見過大藥師。”

蘇暖暖這才知道這位老者就是拓潛口中能制出世間各種丹藥的大藥師萬道禪。

萬道禪似乎知道他們為何而來,只丟下扇爐火的扇子,嘟囔一句,“你們又何必擾他清凈。”

然而萬道禪到底帶著他們見到了月山歧。

當他拍了拍那名叫小豆子的大老鼠,大老鼠慢慢蹲下,而後身形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直至幻化成了一座三米來高的山來。

“山”抖了抖,現出一道口子來。

萬道禪率先走了進去,所有人忙跟了過去,直到走到山洞裏面,蘇暖暖才發現這裏竟與之前她所看到的幻境一模一樣,裏面氣溫極低,石壁上滿是冰霜。

刺骨的冷意撲面而來。

山洞裏面有一掌冰榻,上面那個寒霜覆面的人赫然就是月山歧。

眾人當即跪下。

“好了,人,你們已經見到了,現在該走的就走,該留的就留。”說完,自己已經走了出去。

眾人似乎很是忌憚萬道禪,他話音落下,山洞裏只剩下蘇暖暖自己,畢竟她還要在這裏獻出“囚妖塔”。

哪裏有什麽囚妖塔,她幹脆在月山歧身邊坐下,靠著那冰榻閉上了眼,這些日子每日都被這些人來煩,現在她不如趁清凈睡上一覺。

而蘇暖暖這一閉眼,竟真的睡著了。

一個時辰後。

“冰山”外,百裏無塵靜靜站著。

這些日子他總會來幫萬道禪煉丹,他對丹藥也算精通,萬道禪並不掩飾對這位聰明的助手的喜歡,便也默認了他過來幫忙。

萬道禪拍拍百裏無塵的肩,“成了王君又有什麽好,那丫頭還不是一樣要受人所制。”

百裏無塵垂下眸子,慢慢走進了山洞中。

蘇暖暖還在熟睡,他輕輕抱住她,走了出來。

萬道禪邊扇火邊瞅了他們一眼,也不說話。

在那樣嚴寒的地方睡著,此刻蘇暖暖的身上一片冰涼,可她卻似乎並未被打擾,依然睡得很熟。

百裏無塵徑直將蘇暖暖送到了王殿之中,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避開他,這是那日不歡而散後,他第一次再見到她。

他為她蓋上被子,久久看著蘇暖暖。

她明顯瘦了。

百裏無塵輕輕撫著蘇暖暖的眉眼,低聲道,“既然這麽艱難,為何還要堅持?”

蘇暖暖似在做夢,不知夢到了什麽,一行眼淚流了出來。

百裏無塵輕輕擦掉她的眼淚,眸色漸漸變得深沈。

而後,他閉上眸子,只默念著一個名字——

“金火獸。”

遙遠的地方。

正躺在地上曬太陽的金火獸猛地睜開了銅鈴大的雙眼。

“玩夠了就回來罷,帶上它。”

金火獸目光看向一邊同樣正曬太陽的黑色猛獸,猛地一下子撲過去咬住了對方的脖子,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

“嗷嗚——”

餵,我家主人召喚我了,現在,回家,呃,回——妖族!

為什麽是回妖族,金火獸有些不懂,不過主人交代的那就必須做到!

尤其主人交代,這個家夥也需一定帶回去,那就必須回去!

黑色猛獸被驚天動地的吼叫吵得再無睡意,片刻後,兩只猛獸的身影消失不見。

*

蘇暖暖醒來時,外間天色大亮。

她看著身上蓋著的錦被,在看看熟悉的寢殿,竟完全想不起來她是如何回來的。

只覺得這一覺後來似乎睡得格外安穩,仿佛身邊有一個人在一直守護著她。

她起身穿衣,剛走出門外,侍從匆匆來報,“啟稟王女,諸位長老求見。”

蘇暖暖扶額,這幫老頭兒,是不是整日沒事做,非要來尋她麻煩。

可不見卻是不行,她道,“傳。”

蘇暖暖坐在高高的王椅上,只見為首的長老問道,“不知昨日王上為先王輸入囚妖塔靈力後,收效如何?”

蘇暖暖道,“長老這是何意?”

“囚妖塔乃是神物,先王沈睡二十餘年,如今既有囚妖塔,那便應有蘇醒之跡象了罷?”

蘇暖暖道,“這才一日,長老莫非太過於心急了些。”

又有另一長老站出來,“我等一心為王族之事憂心,日日不能安寢,一日不見先王醒來便一日不安。”

蘇暖暖心底卻是冷笑,才不過一日便如此急不可耐了,這幫人並不是真心想讓月山歧醒過來,只不過為了敲打她。

果然,又有一人道,“囚妖塔畢竟是神物,其中萬不可出差池,若是在營救先王中被人私吞,豈不大禍。”

蘇暖暖道,“長老是說本王並不是真心欲拿出囚妖塔是麽,是說本王救父是假,私吞是真?”

眾位長老瞬間相看一眼,又連連搖頭,“屬下並無此意,只是王上年幼,資歷尚淺,那冰洞中又唯有王上一人,若有人圖謀不軌,我等恐追悔莫及,我等思來想去,為了王上安危,為了先王早日蘇醒,我等願意代王上行此大任。”

“說來說去,就是讓本王交出囚妖塔?”蘇暖暖深吸一口氣,她本也無心這個王位,平日度一日是一日,也從未真端著王上的架子,可現在這些人竟真以為她軟弱可欺,咄咄逼人至此!

她猛然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若不然囚妖塔交予你們,這王位也交給你們來坐,如何!”

蘇暖暖極少發怒,這一通怒意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兩側守衛忙垂眸跪地,“王上息怒。”

長老們面面相覷,然而卻是絲毫不退的樣子,“囚妖塔一事,事關重大——”

話音未落,只聽鋪天蓋地一陣嘶吼傳來!

巨大的音浪幾乎震碎人耳膜,大殿之中瞬間湧進一股強烈的氣流,待一切風平浪靜,眾人回過神看去,卻見殿中站著兩只威風凜凜的猛獸,一只通體金黃,一只渾身墨黑。

蘇暖暖吃驚,竟是金火獸?

金火獸為何會出現在妖族?

她再看向另一邊,心中一緊,飛麟獸……

金火獸見到她很是喜悅的模樣,搖著尾巴就奔過去,蹲下巨大的身軀,用頭蹭著她的腳踝。

兩只猛獸,妖族眾人唯一認識的卻是渾身漆黑的飛麟獸——

那是妖王月山歧的坐騎。

飛麟獸一聲怒吼,猛然伸出巨大的腳掌,電光火石之間,竟將眾位長老通通拍翻在地!

飛麟獸的威力無人可擋,那一蹄子下去,在場眾人幾乎都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頓時哀嚎聲四起。

拓潛匆匆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飛麟獸威風凜凜站在殿中睥睨著眾位長老的情形,他剛露出一個笑容,不想下一刻,飛麟獸瞪向了他,“咚!”一爪子下去,拓潛手臂幾乎斷裂開來。

飛麟獸嚎叫一聲,聲音響天動地。

拓潛是妖王月山歧心腹,此人對月山歧忠心耿耿,為了妖族未來,將自己的親生子舍棄,置於上靈城潛伏多年,而它飛麟獸乃月山歧坐騎,感念拓潛一片忠心,便暗中在上靈城守護拓潛之子,後來為了配合拓潛之子得取上靈城主人的信任,它假意擊殺上靈城城主,卻也在那次擊殺中它無意發現主人月山歧血脈,並將此事告知於拓潛之子,讓其繼續調查。

如今主人月山歧血脈已回歸妖族,然而拓潛卻並未通知於它,權利終究讓這昔日忠臣迷失了本心。

飛麟獸一雙漆黑眼珠不斷在眾長老與護法拓潛之間轉動,巨大的眼眸威壓沈沈,讓人不敢直視,而後它站在了蘇暖暖面前,高昂的頭顱緩緩低下,曲跪前肢,那是臣服的姿態。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接收了同一信號——

蘇暖暖王上的地位再也無可撼動!再無人敢對她不敬!

蘇暖暖站起身,緩緩俯視底下之人,“滾!”

眾人再不敢停留,很快,殿中只剩下一人兩獸。

蘇暖暖看向金火獸,關鍵是這飛麟獸她不熟,她目露不解,“你,你們怎麽會一起出現?”

一個是歸落山聖君坐騎,一個是妖王月山歧坐騎,而且看上去,這兩只猛獸似乎關系不同一般。

金火獸:“嗷嗚——”

飛麟獸:“嗚嗷——”

蘇暖暖怔住,她聽不懂。

忽然金火獸似感應到什麽一樣,猛地神色一喜就往外奔去,蘇暖暖擡眸看去,就見一襲白衫逆著光芒向大殿中走了進來。

是百裏無塵。

他拍了拍金火獸的頭,金火獸瞇起眼往他跟前蹭了蹭,而後安靜的趴在地上。

百裏無塵道,“他們兩個上次在上靈城外交手,始終不分勝負,小金很少遇見對手,便一路纏著飛麟獸繼續打鬥,力求分出勝負,可一路打到精疲力盡,仍是不分勝負,這一打,倒是惺惺相惜了,後來他們兩個幹脆就結伴出游了。”

百裏無塵說完,金火獸傲嬌的看了眼飛麟獸,飛麟獸走了過去,親昵的舔了舔金火獸頭上的毛發。

百裏無塵微微一笑,而後目光看向了蘇暖暖。

蘇暖暖避開他的目光,只道,“他們兩個是你喊回來的。”

百裏無塵沒有否認,輕輕點了頭,“有他們在,便也算有了幫襯,你日後在妖族也不用步履維艱。”

蘇暖暖緊緊握住掌心,“多謝。”頓了頓,又道,“待妖族事務辦妥後,我會派人送你離開。”

她沒再看百裏無塵一眼,徑直出了大殿。

百裏無塵一直看著她的背影,金火獸似是不解,低聲叫了聲,百裏無塵安撫道,“沒事,她都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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