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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身份曝光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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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瑯給她打了電話,氣勢洶洶地吼了許久,顧盼從她因為憤怒和委屈而有些語無倫次的吼叫中大概摸到了重點。

第一、當年,蔣氏欲與顧氏解除婚約的確是假消息,而這個假消息是莫琳瑯放出來的;第二、最近莫琳瑯又作了大死,然後蔣宥時兩罪並罰,停了她的卡,把她遣送出國了。

打那個電話的時候,莫琳瑯已經被押送到機場了,她是在廁所裏偷偷打的洩憤電話。

“你到底有什麽好的!蔣宥時憑什麽那麽喜歡你!”這是莫琳瑯在被掛斷電話之前吼的最後一句話。

顧盼又想起了十年前,她被趕出顧家,在街頭商場的LED顯示大屏上看到那則新聞時的仿徨。

原來這一切,僅僅是因為莫琳瑯一個不入流的小手段。

“在看什麽?”蔣宥時走到她身後,伸手環住了她,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問。

“下雪了。”顧盼側了側頭,道。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呢。

十年前,她離開顧家的那一天,也是個雪天,所以顧盼其實很不喜歡雪天。

她總覺得下雪的天氣陰郁而寒冷,讓人不適。

“別看了,我做了你愛吃的蔥姜蟶子和鍋燒河鰻,來吃飯吧。”蔣宥時吻了吻她的臉頰,哄道。

這個男人,如今儼然成了一個煮夫。

顧盼後來才知道,在李阿姨那天晚上宣揚了外面的吃食不健康之後,這個男人竟然報名去學了廚藝。

顧盼伸手,輕輕捧住他的臉,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蔣宥時因為吃驚而稍稍頓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眼神微微一黯,抱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這是一個溫柔而繾綣的吻,不帶一絲的情欲色彩,感覺到唇上溫暖柔軟且小心翼翼的觸感,顧盼幾乎要掉下淚來。

答應他的求婚,是陰差陽錯,是自我欺騙,可是現在,她卻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他的心,卻根本沒有辦法給他一個“一輩子”的承諾。

更糟糕的是,她感覺自己的心,也丟了。

吃過飯,蔣宥時去了公司。

顧盼在蔣宥時離開之後,一個人也出門了,她又去了醫院。

從醫院走出來時,顧盼恍恍惚惚的,心裏沈甸甸的,還是不行……手術成功的機率太低了。

不手術她還有幾年好活,但是手術的話,她可能立刻就會死。

正有些恍惚的時候,她接到了蔣宥時的電話。

“你在哪裏?”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

“我藥吃完了,出來買藥。”顧盼隨口撒了個謊,然後又問道,“你回過家了?是落下什麽東西了麽?”

“藥吃完你跟我說就好了,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出去。”蔣宥時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

“好了好了,別擔心,沒有那麽嚴重,事情早就過去了,如今大家不都知道我是未來蔣太太麽,不會有人再給我潑硫酸的。”顧盼語氣輕松地安撫他。

她並沒有提最近的新聞事件,蔣宥時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蔣宥時平時很好哄,但這方面卻十分固執:“你在哪裏?我過來接你。”

顧盼有些無奈地報了個地址,與她檢查的醫院有一段距離,然後便慢慢走過去,在那裏等著蔣宥時來接。

蔣宥時來得很快,幾乎是顧盼剛走到那裏,他便到了。

“以後就算要出門,也記得跟我說一聲。”蔣宥時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了。”顧盼乖乖地答應。

她想,她真是個殘忍又自私的壞女人。

晏清最近有些焦躁,他手上的生意出現了一些問題,出手的是蔣氏,算算時間,這個時候蔣宥時應該查出來莫琳瑯惹出來的那個新聞事件有他在幕後推動了,不然,以莫琳瑯的智商和行動力,不可能將事情鬧得這麽大。

這是蔣宥時對他的警告。

晏清的焦躁不僅僅是因為蔣宥時的警告,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有許久沒有聯系上凱特了。

時間上算起來……便是在凱特介紹了晏顏來找他,暴露了凱特和他的關系之後吧。

然後,在這一天清晨,晏清接到了一個越洋電話,是他安排去找凱特的人,對方告訴了一件事。

凱特已經死了,死於毒品註射過量。

掛了電話,晏清狠狠將手機砸向了墻壁,凱特向來潔身自好,他是從來不碰毒品的,又怎麽可能過量。

他知道,是晏顏的反擊,開始了。

但晏清沒有想到,晏顏的反擊會來得這樣的迅速且猛烈,慈善晚宴後臺的那一巴掌仿佛潘多拉魔盒的鑰匙一樣,拉開了晏家覆滅的序幕。

晏光明也沒有想到,慈善晚宴後臺的那一巴掌會引起那樣嚴重的後果,明明有危險公關出面幹預,還是壓不住網上狂熱八卦的浪潮,晏顏的身世過往被八了個幹幹凈凈。

因為晏顏的巨星身份,這個事件鬧得十分大,晏清當初暗下推動顧盼的新聞,除了習慣性對付顧盼給晏顏添堵之外,也是為了想要蓋住晏顏的新聞。

奈何晏顏身份特殊,顧盼的新聞根本壓不住。

然後,潘多拉魔盒打開,各種令他焦頭爛額的事情接踵而來。晏清參與走私事件把整個晏家送上風口浪尖。

偌大一個晏家,以摧拉枯朽的姿態傾塌。

關於晏家的消息,顧盼是在蔣宥時的口中聽到的。

蔣宥時說,是有人在針對晏家。

那個人顯然不是蔣宥時,他只是給了晏清一個小小的教訓,而那個針對晏家的人,顯然更瘋狂。

似乎是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在各種準備和忙碌中,12月中旬很快就到了,縱然基本萬事不用她操心,顧盼也忙得暈頭轉向,試婚紗,拍婚紗照,諸如此類總不可能假手於人。

蔣宥時為了蜜月假期也是拼了,在結婚前一天,還在公司忙著。

吃過午飯,顧盼感覺身體太過疲憊,便小小地午睡了一下,剛睡著便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來電的是顧宅的李阿姨。

“大小姐,你明天就結婚了,小小姐說要請你回老宅吃頓飯,也算安慰一下先生太太的在天之靈。”

“嗯,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回去一趟的。”顧盼坐起身,又問,“安安最近怎麽樣?我昨天跟陸醫生聯系,陸醫生說她已經很久沒有過去了。”

“小小姐挺好的,因為公司事務太忙,沒有撥出時間來。”李阿姨道,“小小姐現在在家呢,她說她過來接你。”

顧盼猶豫了一下:“我自己過去吧。”

李阿姨頓了一下,似乎是問了顧安安一句,然後有些無奈地道:“小小姐已經拿了車鑰匙出去了。”

“安安自己開車?”顧盼有些驚訝。

“嗯,你可別小看小小姐,小小姐已經有三年駕齡了呢。”李阿姨這麽說的時候,似乎有些驕傲,像是母親在誇自己的孩子。

顧盼笑了一下,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不管怎麽樣,李阿姨對顧安安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大概過了有一個小時,顧安安打電話來,說在樓下等她。顧盼想了想,下樓前給蔣宥時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她回顧家大宅去了。

顧安安有些沈默,一直安靜地開著車。

顧盼坐在副駕駛室,側過頭看著顧安安開車的樣子,她似乎有些緊張,並不像李阿姨說得那樣嫻熟。

“別緊張,手放松一點,你出汗了。”顧盼輕聲道。

“姐姐。”顧安安卻是輕聲喊了她一聲。

“嗯?”顧盼看向她。

“我最喜歡姐姐了,可是有人告訴我,我對於姐姐來說,只是一個不得不背負的枷鎖,姐姐你是這樣認為的嗎?”顧安安輕聲道,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泛白。

顧盼微微一怔,然後蹙眉:“是誰跟你講這樣的話?”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事實嗎?”顧安安問,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總說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可是十年前你丟下我一個人,現在,你又要丟下我一個人了,是嗎?”

顧盼發覺她的狀態有些奇怪:“安安,你先停車。”

顧安安沒有理她,她死死地咬著嘴唇,牙齒深深地咬進唇肉裏,殷紅的血染紅了白森森的牙齒。

“安安,不管是誰在跟你講這樣的話,他都只是想混淆你的思維,是居心叵測,在你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我就一直期待著你的誕生,我又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你呢?十年前我的離開是逼不得已,十年後我之所以會回來,也是因為放心不下你。”顧盼深怕刺激她,放緩了聲音試圖說服她。

“你騙人!”顧安安突然大叫,她憤憤地看向顧盼,“你明天就要嫁給蔣宥時了!你會變成蔣太太!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姐姐了!”

“安安,你先把車停下好不好?”顧盼急急地道,“就算我結婚了,也不能改變我是你姐姐這件事啊,為什麽我結了婚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呢?”

“你騙人!你騙人!你總是我騙我!我的姐姐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會讓你嫁給蔣宥時的!”

“安安!當心!”

車子剛好經過一個三叉路口,在視線的盲點處突然沖出一車大卡車,猛地向著她們撞了過來。

一切發生得那樣突然,突然到顧安安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只得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輛卡車撞了過來。

然後,她感覺顧盼一把拽住她,將她緊緊地護進了懷中。

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盡,四周一切都成了虛無,只有姐姐漸漸變得緩慢的心跳無比清晰,她感覺到有溫熱的,帶著腥味的液體滴落了下來,粘糊糊流了她一臉。

她睜大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著姐姐手裏捏著手機,手機上是一個未撥出去的號碼。

她伸出手,撥通了那個號碼。

“餵?盼盼?我看到短信了,你已經到顧宅了嗎?我才看到短信的,你又先斬後奏,不是說了不要一個人出去嗎。”蔣宥時有些不滿地聲音絮絮叨叨地響起。

和以前那個冷漠的總裁簡直不是一個畫風。

“我手上的工作已經差不多都解決了,剩下的交給徐曙就行,我過會兒來顧宅接你,我們回去吃飯吧,做個燭光晚餐告別一下我們最後的單身生活,明天我們可就是有主的人了。”蔣宥時聲音輕快地說著,久久沒有聽到顧盼的聲音,不由得有些疑惑,“嗯?能聽到我說話嗎?信號不好嗎?盼盼?”

顧安安抖了抖唇,卻發不出聲音,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嘗到嘴裏的血腥味,也不知道那血是她咬出來的,還是姐姐的……她打了個激靈,顫抖著擠出了幾個字,“……寧裏路……救……姐姐……”

蔣宥時的聲音一頓,猛地尖銳起來:“顧安安!你在哪裏!你又弄出什麽幺蛾子了!”

仔細聽,他的聲音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仿佛滿含著恐懼。

可是顧安安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什麽了。

蔣宥時來得很快,甚至比救護車和警車都快,然而顧盼緊緊抱著顧安安卡在已經被撞得嚴重變形的車子裏,根本出不來。

肇事的卡車早已經逃逸,不在現場。

最後還是警車趕到,出動了消防車,這才將兩人從車裏解救了出來。

出來的時候,顧盼和顧安安滿身都是鮮血,顧盼早已經失去了意識。

顧安安躺在擔架上,有些吃力地側過頭,看向另一副擔架上的顧盼,她滿身鮮血一動不動,仿佛就要就此長眠一樣,這樣的念頭剛一升起,顧安安便感覺一種五內俱焚般的巨烈痛楚滅頂而來,她狠狠地喘了一下。

顧盼被快速送上救護車,在上車的時候,擔架微微震動了一下,顧盼的手無力地滑出了擔架外,顧安安的瞳孔便是猛地一縮。

看著那傷痕累累被鮮血浸染的手,顧安安漆黑的眼睛一片空洞,剛剛,就是那雙手,將自己護在了身下。

她剛出生就失去了媽媽,爸爸也對她十分冷淡,她童年所有的溫暖和美好都是因為姐姐,直至爸爸過世,秦婉告訴了她一個令她恐懼不已的秘密,她的姐姐顧盼……跟她沒有血緣關系。

她對於這個曾經一心想要當她繼母的姨媽並無好感,自然不會相信她的話,何況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可是這位熱心的姨媽卻找到了當年顧盼被領養的證據,並且不時地對她灌輸要小心顧盼,不要被顧盼搶走顧氏的念頭。

然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姐姐趕出了家門。

她一直視姐姐為自己的保護神,她一直以為是姐姐丟棄了她,可是她從來不肯正視,當年的姐姐,是在秦婉和李阿姨的雙重壓力之下,被趕出顧家的。

姐姐從來沒有對不起她。

可是,她卻一再任性地往她心口插刀子。

甚至,在她結婚前一天,惹出這樣的事情,明明是她惹出來的事情,可是在那樣的生死關頭,她為什麽還要護著她……

為什麽……

Chapter 12 四、狼心狗肺的女人

晏顏接到晏清電話的時候,正在參加電影殺青宴,看到來電顯示,他起身離開宴席,走到外面的走廊裏接電話。

“阿顏。”晏清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還有心情來跟我裝模作樣,看來晏家還沒垮得那麽徹底嗎。”晏顏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道。

“我發了一條新聞視頻給你喲,記得好好看看。”

說完,不待晏顏開口,電話便掛斷了。

晏顏蹙了蹙眉,看了一下接收到的視頻,點開。

“這裏是寧裏路213號樁,在這附近剛剛發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車輛逃逸,兩名傷者已被送入醫院,據目擊者稱,傷者系顧氏企業最年輕總裁顧安安,以及蔣家太子爺的未婚妻顧盼……”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晏顏感覺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收縮了一下,他的視線盯著外景記者身後那輛車身整個被撞得凹了進去的黑色轎車,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

正在這時,仿佛掐著時間估算著他已經看完了視頻,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晏顏木著臉接了電話。

“親愛的弟弟,滿意我的回禮嗎?”晏清的聲音帶著笑,“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呢,明明凱特給你配了藥,可是你卻正常了,這不合理啊,而引起這一切不合理的因素,自然是都要剔除的。

“她會收到恐怖包裹,是因為你。

“她會被潑硫酸,是因為你。

“現在,她會死,也是因為你。

“因為你,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臟東西啊,我真討厭你,一個極其不名譽的私生子,有著那樣骯臟的母親,竟然還敢試圖踩著我上位……”晏清說著說著,有些興奮起來,說話也開始顛三倒四。

晏顏覺得,晏清曾經是他的噩夢。

可是對於晏清來說,晏顏卻也不遑多讓。

作為一個嬌生慣養的富二代,晏清無疑是優秀的,他沒有長成一個無所事事的紈絝,學業優異,有良好的人際關系,在長輩中的口碑也不錯,提起晏家的晏清,誰都會誇一聲。

他是父親的驕傲。

晏清很享受這一切。

可是這一切,在晏顏出現之後,便都變了。

這個極其不名譽的私生子,這個從小在魚龍混雜的環境長大的私生子,卻是出奇的優秀。

優秀得令人咬牙切齒。

他輕而易舉地蓋住了晏清的光芒。

晏清想,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產生這種感覺的的呢?大概是從晏顏轉學之後,第一次考試便輕易登上年級榜第一的位置的時候開始的吧。

父親對於晏顏,向來是沒什麽好臉色的。

可是那一次,父親竟然破天荒誇獎了晏顏……

“說完了?”晏顏聲音平淡地打斷了晏清的回憶,直截了當地道,“果然一切都是你在搞鬼,這樣我就放心了。”

“什麽?”晏清一楞。

“這樣,就算晏家被徹底毀掉,就算你被關進瘋人院,我也沒有任何的愧疚感了。”晏顏淡淡地道,“不過真可憐呢,原來你會瘋掉的源頭,竟然是因為自卑啊,還真是個輸不起的人呢,可是你要知道,通常輸不起的人,最後會輸得最慘。”

說完,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後,晏顏默默了站了一會兒,然後將手機狠狠砸向墻壁,看著碎了一地的手機碎片,他的眼神如刀一般鋒利冰冷。

是他疏忽了,低估了那個瘋子瘋狂的程度。

蔣宥時坐在手術室外面,整整煎熬了七個小時。

頭部受了猛烈的撞擊,身上有多處骨折,顧盼的情況十分糟糕,更糟糕的是……她因為先心臟的並發癥,出現了急性心衰,九死一生。

簽下手術同意書的時候,他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這個明天就要嫁給她的女人,現在躺在手術室裏,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掐死這個女人。

顧盼恢覆意識的時候,只感覺全身都在痛,仿佛身上的某些骨頭被碾碎了又重新拼接起來,整個身體都木木的不聽使喚,胸口也很痛,仿佛被開了個口子似的,顧盼有些疑惑,她記得當時她是胸口朝下護著顧安安的,應該不會傷到胸口吧?

她皺了皺眉,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

最初始,眼前是迷蒙蒙的一片,她費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才慢慢清晰起來,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床邊閃動的紅色數字監護儀,隨後她察覺到她是戴著呼吸機的。

眼珠子微微動了動,轉而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顧盼微微一怔。

是蔣宥時。

穿著隔離衣的蔣宥時正坐在床前,定定地看著她,因為戴著口罩的關系,就露出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只是那雙眼睛黑漆漆的,看起來有點瘆人。

見顧盼睜開眼睛,那雙黑沈沈的眼睛似是一頓,隨即驟然亮得嚇人。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終於醒了啊。”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然後,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他戴著無菌手套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然後慢慢滑向她的脖子,一副要掐死的樣子。

顧盼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傷者剛醒,不適宜被打擾,請你先出去。”有醫生進來,走到病床前開始檢查監護儀上的數據。

蔣宥時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腳下生了根似的不肯走,最後被強行拖了出去。

看著被拖走的蔣宥時,顧盼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正身處於ICU,即重癥監護室。

雖然人已經清醒了,但顧盼還必須留在ICU繼續接受觀察。

這裏的規矩比較嚴格,每天只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蔣宥時每天都來,而且每次都是待滿半個小時,等護士趕人才肯走,但是他卻是什麽都不說,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盯著她看,看得顧盼壓力山大。

終於,在她醒過來的一個月之後,她摘掉了呼吸機,轉入了普通病房。

“蔣宥時。”她喊那個坐在他床邊的男人。

這個男人,除了在她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天,罵了她一句狼心狗肺的女人之後……就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

果然,他依然沒有搭理她。

“宥時……”她自知理虧,放軟了聲音,略有些討好地看著他。

他連眼睛都不帶瞄的。

正在顧盼琢磨著是不是再加把勁兒撒個嬌的時候,有警察敲門進來了,要調查當日發生的事故,顧盼這才知道肇事車輛竟然逃逸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事故發生時的狀況,越想越覺得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那輛卡車……分明是故意撞過來的。

她記不清卡車駕駛員的臉,但她記得他臉上的表情,那並不是驚慌的表情,那表情過於平靜了。

如今再回想那時的細節,竟是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兇手是誰?兇手的目標又是誰?是她?還是顧安安?

那個在顧安安耳邊挑唆的人又是誰?

想到這裏,顧盼又小心翼翼看了冷著臉坐在一旁的蔣宥時,自從她醒之後,就問過顧安安的情況,可惜醫生護士都不知道,她試著想問蔣宥時,可是只要一提起顧安安的名字,蔣宥時的臉色就像要再把她掐死一回。

轉入普通病房之後唯一的好處是相對自由了一些,而且漸漸開始人來探望她。

第一個來的是薇薇安,她眼睛紅紅的,也沒有多留了,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第二個來的是徐律師,顧盼私下裏偷偷問了顧安安的情況,徐律師也搖頭表示不知情,說目前顧氏公司請了職業經理人在管理。

後來蘇杭和羅瑯也來了。

他們留的時間都不長。

而且蔣宥時全程陪同,顧盼幾乎找不到什麽機會私下裏同他們說些什麽,就算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也問不出什麽來。

顧盼有些惱火了。

她受傷也不是她樂意的,幹嗎一副她犯了滔天重罪的樣子!

“蔣宥時,我們談談。”冷著臉,顧盼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道。

“談什麽?”蔣宥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顧盼在心底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願意開口交流就好,然後還沒有待她開口發難,蔣宥時已經冷冷地開口了。

“談談你舍己為人救下了顧安安,為此自己差點丟了性命?

“談談作為未婚夫的我在結婚前一天必須接收未來妻子無數張病危通知書?

“談談遍體鱗傷全身多處骨折內出血腦震蕩的你出現先心臟並發癥九死一生?

“還是……談一談你在等待的,那個子虛烏有的心外科權威?

蔣宥時每說一句,顧盼便矮上一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猛地一臉呆滯地看向蔣宥時:“你……你知道了?”

蔣宥冷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顧盼一臉理虧地垂下頭,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先前擺出來的氣勢半點不剩。

見她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蔣宥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從頭到尾對我就沒有半分信任是吧?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尋找這方面的專家,而且事故發生的時候他剛好在國內,現在,我就已經變成鰥夫了!”

顧盼呆呆地回了一句:“可是我們還沒有結婚啊,從法律上來說你是未婚。”

蔣宥時瞪著眼睛望著她,簡直快被她氣死了!

這是報應!報應!這個女人其實是回來覆仇的吧!

顧盼琢磨了一下,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抓錯重點了:“那你是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嗎?!”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他,連眼睛都會發光,仿佛一個乞丐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億萬富翁一樣。

蔣宥時表情軟化了一些,隨即又冷硬起來,冷笑了一下,道:“骨折內出血腦震蕩從頭到腳滿身都是傷,打了一堆補丁,你覺得自己現在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顧盼有些困難地動了動,似乎是想坐起來,蔣宥時被她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壓住她,“你不要命了,亂動什麽!真當自己沒事了嗎!”

顧盼笑了一下,伸手拉了他一下,明明她沒什麽力氣,可是蔣宥時嘴上說得兇,卻是半點反抗都沒有便低下頭被她拉近了。

瞪著她亮閃閃的眸子,蔣宥時沒好氣地道,“你想幹什麽?”

顧盼又將他拉近了一些,將唇貼上他的唇。

蔣宥時一頓,隨即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這個欠修理的女人!

她的嘴唇因為脫水的關系有點幹,味道算不上好,他的吻很兇狠,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嚼碎吞下肚去一樣。

顧盼沒有掙紮,也沒有推開他,由他吻。

蔣宥時到底怕傷到她,自動停了下來。

這個口硬心軟的男人啊。

顧盼彎了彎眼睛,伸出雙臂,軟軟地環住他的脖子,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很薄,都說嘴唇薄的人無情,現在看來,竟是一點依據都沒有的胡說,她微微仰起頭,忍不住又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蔣宥時眼睛微微一暗,喉結忍不住上下滑動了一下。

“我好高興,蔣宥時。”她軟軟的勾著他的脖子,讓他一點火都發不出來,她將下巴輕輕地擱在他的肩膀上,“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對你好殘忍,每次想到有一天我會死掉,丟下你一個人,就覺得心痛得沒辦法呼吸……現在真好,我可以陪著你一起走更長的路了吧。”

蔣宥時垂下眼簾,終於伸出手,反手抱住了她。

“蔣宥時,我好像有句話,一直沒有告訴你。”她的臉貼著他的臉,她在他的耳邊,輕輕地道。

“什麽?”

“我愛你,蔣宥時。”顧盼在他身上蹭蹭,然後又有些得寸進尺地道:“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你也騙了我啊,明明知道我在騙你,還眼睜睜看著我騙你。”

早就知道她先發病覆發嚴重,早就知道那個心外科權威是她隨便胡謅的……可是這個男人竟然半點風都沒有透出來。

白白讓她一個人傷心愧疚難過了那麽久……

蔣宥時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懶得再和她多廢唇舌,

這麽不講道理的話,大概只有這個女人可以講得出來。

但是,聽說一個女人開始對你不講道理的時候,便是真的愛上你了。

蔣宥時嘴巴微翹:“這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顧盼乖乖地重覆,然後又討好地道,“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問。”蔣宥時高冷地道。

“安安她……”

“顧盼!”

“告訴我嘛,讓我安心,不然我一直想著這事兒,都沒辦法好好睡覺。”顧盼軟軟地撒嬌。

“她沒事,只蹭破了一點油皮加左手骨折!滿意了?舍己為人的大英雄?”

“那她現在在哪兒啊?”

“她自願去陸醫生的療養院接受治療了。”蔣宥時淡淡地道。

顧盼用命救了她一回,她要還往死胡同裏鉆,那他是再也不會讓顧盼見到她的了。

病房門外的走廊裏,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站在病房門外,定定地立了許久,直到房間裏再沒有半點聲音傳出來,才轉身離開。

有護士看到他的側臉,驚訝地喊:“哎那是晏顏吧?!”

“嚷嚷什麽,這裏是醫院,不許喧嘩。”年長的護士斥責了一句,然後遠遠地看了一下,搖搖頭嘆氣,“那個男人每天都來,每次都要在那間病房外頭站許久,應該是來看蔣太太的,蔣先生不喜歡他,從來不許他進去。”

“真可憐。”那護士聽得都快哭了,“那個蔣太太就是顧盼吧,不是沒有結婚嗎,晏顏很喜歡她吧。”

“如果沒有那起事故就已經結婚了,好了,該去工作了,不要整天就知道八卦。”

病房外頭走廊上發生的一切,顧盼全然不知。

她安心地睡了個踏實覺。

很快,那場差點害死顧盼的交通事故被查出來是有人蓄意買兇殺人,幕後主使是秦婉。

因為這起案件的兩個受害人都頗有背景,因此關註度相當高,被捕的時候秦婉正住在酒店裏,收到消息聞風而來的記者將酒店門口幾乎圍了個水洩不通,秦婉被帶出酒店的時候,守候多時的記者們打了雞血一樣舉起手中的長槍短炮拍個不停,秦婉十分狼狽地擡手擋住臉。

“犯罪嫌疑人秦婉今日在XX大酒店落網,此前,她因投資失利心懷不忿,為報覆買兇殺人,導致顧氏總裁顧安安和蔣氏太子爺未婚妻顧盼受傷……”屏幕上,主持人正在進行現場播報。

鏡頭掃過秦婉,那張保養得宜的臉蒼老許多,整個人顯得惶惑不安。

而這個時候,顧盼正準備出院,蔣宥時在幫她收拾行李,她坐在床上看電視,聽到顧盼的前綴是“蔣氏太子爺未婚妻”的時候,顧盼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她現在的頭銜從“顧氏養女”換成“蔣氏太子爺未婚妻”了。

好像威風一點了。

這就是當時蔣宥時設置那場盛大的求婚儀式的目的之一吧。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The End The End

顧盼和蔣宥時的婚期改在來年三月,正好是春天,新房已經裝修好,蔣宥時認真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慫恿著顧盼一起提前搬了進去。

從一大早忙到差不多中午,才將東西安置得差不多了。

蔣宥時下廚,做了一個蕃茄炒蛋,一個白斬雞,又熬了一個簡單的菠菜湯,隨手加了點魚丸和蟹肉棒。

顧盼也系著圍裙在一旁幫忙,不時剝個蒜或者切個菜,雖然幫的都是倒忙,但看她興致十足的樣子,蔣宥時難得沒有轟他出去。

飯菜剛上桌,門鈴響了。

正在擺碗筷的蔣宥時揚了揚眉,有些疑惑地去開門,這個時候誰會過來?

“Surprise!”戴著墨鏡,打扮得十分騷包的晏顏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束鮮花,宛若從天而降的王子,閃閃發光。

此時換作任何一個女人站在這裏,都抵抗不了這樣的深情攻勢。

可惜站在這裏的是蔣宥時。

“咦,是你啊?”看到那個站在屋子裏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男人,晏顏有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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