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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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謊言
曾被視為救命稻草的聯合會彩券成為廢紙之後,劉韌姿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再理會它們。艱難地從堂屋走到院子裏,她擡頭著向從遠處湧來的黑雲。雲翳之間,依稀能看清三四顆星。
世上沒人有好運氣,荒誕感排山倒海地襲來,說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做了什麽惡事了
喃喃自語並未有解,得到的只有沈默,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縈繞。
劉韌姿穿過院子,無視了上來討摸的大黃,打開旁邊的柴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夜裏要落雨了,木門的縫裏灌進來冷風,她縮緊脖子,摸著墻壁去將電燈開關打開,汽管燈的光芒照亮了室內,但那只是明亮而並非溫暖。
冰冷的地板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多個瓶子。百草枯,百草枯…
劉韌姿踮起腳尖站著,拿起最近的一個瓶子湊到眼前看了看。這是殺蟲劑,她將它放回了原位。如果自己喝下殺蟲劑自殺,就是承認自己一輩子都像條蟲子般了,雖然旁人未見得覺得她比蟲子高貴,但她想盡量死得體面。
她將手再往前伸一點,拿起了前方的百草枯。突然想起了曾聽署長鄭文傑說過,無論是事故還是自殺,很多人都因百草枯而中毒死亡,還沒聽說有能救活的。
自己的人生和一棵雜草倒沒有什麽不同。即便是草,也比□□和蟲子要好過百倍。
是的,我一出生就是雜草中的雜草。踩了也會拼命生根的雜草,怎麽會選擇自殺呢
她拿著百草枯出來,再次穿過尾巴翹高著取悅自己的大黃身邊,隨手將狗繩掛在了門上。沒等她在裏屋坐下,她已經將胃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幾乎覆蓋了旁邊倒地的酒瓶。
她直起身來,擰開百草枯的蓋子,然後將瓶口送到自己嘴裏,還沒嘗,就先讓散發出來的百草枯味熏得狂嘔不止。
劉韌姿從小從事重體力勞動,此刻縈繞在鼻尖上的百草枯是她最討厭的農藥味道。比起像自己人生一樣散發出難以克服的惡臭,屎尿倒進嘴裏也不過如此了。
如果還有一點酒,如果適當混合喝,可能會成為電影裏的那種調味酒吧?但所有的酒瓶都已經見底了。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打開了堂屋一側的櫃子。櫃子裏放著幾瓶白天去集市買的1.5升保健品。他拿出其中一瓶,抓住蓋子擰了擰。但是可能是因為手出汗,很難打開。接著,氣憤地將保健品瓶夾在衣服下擺纏在蓋子上,用力擰了一下。保健品從她手中滑落,滾到房間角落裏,嘩嘩地噴出泡沫及裏面的液體。
當她將保健品撿起來的時候,裏面的液體已只剩下了一半。劉韌姿笑笑,這反而是件好事。要不是這樣,百草枯還倒不進去呢,這是死老天在幫她呀。
她把百草枯倒了進去,瓶子裏剩個瓶底。接著,她神色恍惚地盯著像洋酒泡沫一樣從保健品瓶入口湧出的白色泡沫,用雙手拿起裝有百草枯的保健品瓶,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拿到嘴裏。本打算一口喝掉。但她中途停止了動作,因為保健品瓶的蓋子上看到了什麽。
再來一瓶。如果拿著蓋子去專供店裏,緬甸服務員就會告訴你可以換一瓶全新的。
這玩意上印著活動廣告,瓶蓋裏除了再來一瓶,還有好幾種別的大獎,聽說,一等獎是一套風城的宅子。
劉韌姿甚至沒去過風城,她沒離開過馬島,如果真的能離開這裏,也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但她沒有一套風城的宅子,她只有再來一瓶。誰會天真到被那種無望的希望所欺騙呀?自己一輩子有多少次被騙得像狗一樣啊!她用拇指和中指將寫著再來一瓶的瓶蓋彈到房間角落,再次用雙手拿起裝有百草枯的瓶子,深呼吸。接著她屏住氣息,一口氣把裏面的東西倒進了喉嚨深處。
去你媽的再來一瓶。真難喝呀。這就是最後一瓶了。
劉韌姿把瓶底的混合物吞下去,吞下去,直到再也吞不下哪怕一滴了,才把保健品瓶從嘴邊挪動了下來。不知為何,百草枯與保健品混合後,百草枯的難聞氣味和味道還可以忍受,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克服從嘴裏、鼻腔裏、喉嚨裏、肚子裏感受到的保健品中的碳酸的味道和泡沫。
方才勉強喝下去一大口,好像連通脾胃都快一股腦全吐出來了。然後她將瓶身揚起,對著汽管燈瞧了瞧,瓶子裏只有一些還沒消散的惡心泡沫了。
解脫了! 她笑著喊了一句。在連續打了幾次充滿百草枯味道的嗝兒後,劉韌姿在裏屋的床上倒下,拉了一點被角蓋在身上。就像電影裏的主人公服用毒藥時一樣,只要溫暖身體,藥力就會湧上來,在品嘗著痛苦後就能很快死去。但是自己的身體一熱,卻就像在盛夏喝了溫熱的米酒一樣,馬上就要嘔吐了。
她緊緊咬住槽牙,脖子用力忍住了。在百草枯被吸收前嘔吐,就不能早點死了。在靜靜地躺著等待死亡的此刻,她一想到活著的日子,心裏就感到痛苦,一想到死去,恐懼亦湧上心頭。對現在的她來說,想什麽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思考,她盯著天花板上的黴斑,開始用手抓著疼痛的肚子,在床上蜷成一只煮熟的蝦。
為了收聽馬島彩券抽簽節目而打開的收音機裏傳出一陣戲曲打鬥鑼鼓點,讓她心煩意亂。
她吃力地站起來,拖著沈重的身體到房間角落裏旋動收音機旋鈕。喇叭裏放出《蝴蝶夢》時,她重新回到床榻,拉被子將身體全然蓋上。但是歌女的演唱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一個聲音像鴨子般的男人問,下面繼續進行我們的訪談。羅醫生,牛奶和西藥不能一起吃呢
聞言,被稱呼為羅醫生的是位洋人,他用蹩腳的中文解釋說,西藥和牛奶一起吃的話,牛奶會妨礙藥的吸收,使藥的效果降低。因此,至少在服藥前後30分鐘內不要喝牛奶比較好。播報人員說,啊,原來如此,聽說前段時間雙城派船往帕拉塞爾群島送了大量軍需藥物支援,結果那邊的緬甸人搶走以後,他們的傷兵還是死傷慘重,估計是喝多了牛奶,導致藥效果不太好吧?羅醫生笑說,說笑了,緬甸哪兒來的牛奶?本想再次換頻段聽些安靜的音樂的劉韌姿,因為覺得麻煩,只是靜靜地躺著。
喉嚨和腹內如有一團烈火灼燒,痛苦之際口渴難耐,忍無可忍。她自顧自地想,喝了百草枯再喝水,不會像西藥加喝牛奶一樣,藥效下降吧
搖搖晃晃地從床榻上站起來,走到堂屋的碗櫥前,拿出裝有茶水的瓶子,打開蓋子,想把瓶口對著嘴喝水,一面豪飲,一面把視線落到手裏的蓋子上。雖然裝著茶水的瓶子是自己用剩的白酒瓶,但是因為金屬蓋子早就不知扔到了什麽地方去了,所以隨便用了一個保健品蓋子替代。
她看清瓶蓋的瞬間,手裏拿著的茶水瓶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長久以來一直作為瓶蓋使用的東西,內側印有鮮明的房屋圖案——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門窗,花壇,煙囪,門檻石,一應俱全。劉韌姿忍不住用發不出聲音的啞嗓子無聲地大喊,中了!她再三仔細確認,這絕對不是因為百草枯中毒而出現的幻覺,這一定是一等獎,一套風城的宅邸!
這時,她緊握著保健品蓋子,像慘叫似地大笑起來,牽扯得五臟六腑都生出劇痛。然後她突然吐了起來。嘴裏湧出漆黑的液體,散發出百草枯和酒精的味道,那都是黑色的血。
可以重新開始人生的風城宅邸就握在手中,但她已經喝下了致死量的百草枯。
她握緊印有開獎信息的瓶蓋,搖搖晃晃地跑向臥房,撿起桌上還扔著裝過毒藥的瓶子,想要找到一點證據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沒有喝過裏面的東西,但裏面已經空了,而且腹內劇痛無比。不,現在沒有死的理由了。雖然不知道中獎的宅邸價值多少,但用這些錢償還自己所有債務之後,估計也能去到外面的世界買到不比別人差的房子。用這些錢,即使不是在風城,而是在更遠的地方也能開一家小貨行,能重新開始生活,換一種方式生活!即使房子價值只有5萬兌票,如果逃出去了,即使每天花一百塊兌票,也可以花近一年的時間。如果將錢存入華政銀行呢?後半輩子的每個月都可以得到利息,利息足夠生活開銷。
在她蹣跚地跑進院子裏,隨手把瓶蓋擰緊在空了的毒藥瓶上揣進懷裏,跪在了水池邊。
大黃沖上來對她吠叫,卻被狗繩困在門上。她無心理會,為了節省時間,拿起了在水池邊放著的皂角粉,立馬拎起旁邊的水桶,舀了半桶水,倒進去半桶皂角粉,然後把手伸進水裏快速攪拌,然後將臉一昂,強迫自己捧起桶子咕嘟咕嘟地喝水。
一口也喝不下了,肚子脹得滾圓,皂角粉燒得她臉上發熱,她開始用手指捅了捅喉嚨,劇烈嘔吐。吐得盡了,舉起桶灌皂角水。經過幾次嘔吐和洗胃之後,她嘔出的都是泡沫了,便想回到屋內撥打電話呼救。她回到堂屋拿起電話撥號,接線員接了起來,她張大嘴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呼號,根本說不出話來。百草枯和皂液已經將她的嗓子燒啞了。
她清醒了一些,想到即使是仁愛醫院接到了電話,救護車從富興港到這裏的山路再快也需要半個鐘頭,往返就是一個小時。到那個時候,自己可能已經被宣告死亡。此時此刻,縮短多少到達醫院的時間仿佛成了生死關竅。
劉韌姿立刻揣著寫有開獎信息的含有百草枯的保健品瓶,搖搖晃晃地在狗吠中步入黑夜,向百米外的署長鄭文傑家走去。
他家有車。如果署長發現自己,肯定會開老爺車直接送去醫院,到達醫院的時間就可以縮短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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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視為救命稻草的聯合會彩券成為廢紙之後,劉韌姿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再理會它們。艱難地從堂屋走到院子裏,她擡頭著向從遠處湧來的黑雲。雲翳之間,依稀能看清三四顆星。
世上沒人有好運氣,荒誕感排山倒海地襲來,說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做了什麽惡事了
喃喃自語並未有解,得到的只有沈默,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縈繞。
劉韌姿穿過院子,無視了上來討摸的大黃,打開旁邊的柴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夜裏要落雨了,木門的縫裏灌進來冷風,她縮緊脖子,摸著墻壁去將電燈開關打開,汽管燈的光芒照亮了室內,但那只是明亮而並非溫暖。
冰冷的地板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多個瓶子。百草枯,百草枯…
劉韌姿踮起腳尖站著,拿起最近的一個瓶子湊到眼前看了看。這是殺蟲劑,她將它放回了原位。如果自己喝下殺蟲劑自殺,就是承認自己一輩子都像條蟲子般了,雖然旁人未見得覺得她比蟲子高貴,但她想盡量死得體面。
她將手再往前伸一點,拿起了前方的百草枯。突然想起了曾聽署長鄭文傑說過,無論是事故還是自殺,很多人都因百草枯而中毒死亡,還沒聽說有能救活的。
自己的人生和一棵雜草倒沒有什麽不同。即便是草,也比□□和蟲子要好過百倍。
是的,我一出生就是雜草中的雜草。踩了也會拼命生根的雜草,怎麽會選擇自殺呢
她拿著百草枯出來,再次穿過尾巴翹高著取悅自己的大黃身邊,隨手將狗繩掛在了門上。沒等她在裏屋坐下,她已經將胃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幾乎覆蓋了旁邊倒地的酒瓶。
她直起身來,擰開百草枯的蓋子,然後將瓶口送到自己嘴裏,還沒嘗,就先讓散發出來的百草枯味熏得狂嘔不止。
劉韌姿從小從事重體力勞動,此刻縈繞在鼻尖上的百草枯是她最討厭的農藥味道。比起像自己人生一樣散發出難以克服的惡臭,屎尿倒進嘴裏也不過如此了。
如果還有一點酒,如果適當混合喝,可能會成為電影裏的那種調味酒吧?但所有的酒瓶都已經見底了。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打開了堂屋一側的櫃子。櫃子裏放著幾瓶白天去集市買的1.5升保健品。他拿出其中一瓶,抓住蓋子擰了擰。但是可能是因為手出汗,很難打開。接著,氣憤地將保健品瓶夾在衣服下擺纏在蓋子上,用力擰了一下。保健品從她手中滑落,滾到房間角落裏,嘩嘩地噴出泡沫及裏面的液體。
當她將保健品撿起來的時候,裏面的液體已只剩下了一半。劉韌姿笑笑,這反而是件好事。要不是這樣,百草枯還倒不進去呢,這是死老天在幫她呀。
她把百草枯倒了進去,瓶子裏剩個瓶底。接著,她神色恍惚地盯著像洋酒泡沫一樣從保健品瓶入口湧出的白色泡沫,用雙手拿起裝有百草枯的保健品瓶,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拿到嘴裏。本打算一口喝掉。但她中途停止了動作,因為保健品瓶的蓋子上看到了什麽。
再來一瓶。如果拿著蓋子去專供店裏,緬甸服務員就會告訴你可以換一瓶全新的。
這玩意上印著活動廣告,瓶蓋裏除了再來一瓶,還有好幾種別的大獎,聽說,一等獎是一套風城的宅子。
劉韌姿甚至沒去過風城,她沒離開過馬島,如果真的能離開這裏,也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但她沒有一套風城的宅子,她只有再來一瓶。誰會天真到被那種無望的希望所欺騙呀?自己一輩子有多少次被騙得像狗一樣啊!她用拇指和中指將寫著再來一瓶的瓶蓋彈到房間角落,再次用雙手拿起裝有百草枯的瓶子,深呼吸。接著她屏住氣息,一口氣把裏面的東西倒進了喉嚨深處。
去你媽的再來一瓶。真難喝呀。這就是最後一瓶了。
劉韌姿把瓶底的混合物吞下去,吞下去,直到再也吞不下哪怕一滴了,才把保健品瓶從嘴邊挪動了下來。不知為何,百草枯與保健品混合後,百草枯的難聞氣味和味道還可以忍受,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克服從嘴裏、鼻腔裏、喉嚨裏、肚子裏感受到的保健品中的碳酸的味道和泡沫。
方才勉強喝下去一大口,好像連通脾胃都快一股腦全吐出來了。然後她將瓶身揚起,對著汽管燈瞧了瞧,瓶子裏只有一些還沒消散的惡心泡沫了。
解脫了! 她笑著喊了一句。在連續打了幾次充滿百草枯味道的嗝兒後,劉韌姿在裏屋的床上倒下,拉了一點被角蓋在身上。就像電影裏的主人公服用毒藥時一樣,只要溫暖身體,藥力就會湧上來,在品嘗著痛苦後就能很快死去。但是自己的身體一熱,卻就像在盛夏喝了溫熱的米酒一樣,馬上就要嘔吐了。
她緊緊咬住槽牙,脖子用力忍住了。在百草枯被吸收前嘔吐,就不能早點死了。在靜靜地躺著等待死亡的此刻,她一想到活著的日子,心裏就感到痛苦,一想到死去,恐懼亦湧上心頭。對現在的她來說,想什麽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思考,她盯著天花板上的黴斑,開始用手抓著疼痛的肚子,在床上蜷成一只煮熟的蝦。
為了收聽馬島彩券抽簽節目而打開的收音機裏傳出一陣戲曲打鬥鑼鼓點,讓她心煩意亂。
她吃力地站起來,拖著沈重的身體到房間角落裏旋動收音機旋鈕。喇叭裏放出《蝴蝶夢》時,她重新回到床榻,拉被子將身體全然蓋上。但是歌女的演唱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一個聲音像鴨子般的男人問,下面繼續進行我們的訪談。羅醫生,牛奶和西藥不能一起吃呢
聞言,被稱呼為羅醫生的是位洋人,他用蹩腳的中文解釋說,西藥和牛奶一起吃的話,牛奶會妨礙藥的吸收,使藥的效果降低。因此,至少在服藥前後30分鐘內不要喝牛奶比較好。播報人員說,啊,原來如此,聽說前段時間雙城派船往帕拉塞爾群島送了大量軍需藥物支援,結果那邊的緬甸人搶走以後,他們的傷兵還是死傷慘重,估計是喝多了牛奶,導致藥效果不太好吧?羅醫生笑說,說笑了,緬甸哪兒來的牛奶?本想再次換頻段聽些安靜的音樂的劉韌姿,因為覺得麻煩,只是靜靜地躺著。
喉嚨和腹內如有一團烈火灼燒,痛苦之際口渴難耐,忍無可忍。她自顧自地想,喝了百草枯再喝水,不會像西藥加喝牛奶一樣,藥效下降吧
搖搖晃晃地從床榻上站起來,走到堂屋的碗櫥前,拿出裝有茶水的瓶子,打開蓋子,想把瓶口對著嘴喝水,一面豪飲,一面把視線落到手裏的蓋子上。雖然裝著茶水的瓶子是自己用剩的白酒瓶,但是因為金屬蓋子早就不知扔到了什麽地方去了,所以隨便用了一個保健品蓋子替代。
她看清瓶蓋的瞬間,手裏拿著的茶水瓶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長久以來一直作為瓶蓋使用的東西,內側印有鮮明的房屋圖案——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門窗,花壇,煙囪,門檻石,一應俱全。劉韌姿忍不住用發不出聲音的啞嗓子無聲地大喊,中了!她再三仔細確認,這絕對不是因為百草枯中毒而出現的幻覺,這一定是一等獎,一套風城的宅邸!
這時,她緊握著保健品蓋子,像慘叫似地大笑起來,牽扯得五臟六腑都生出劇痛。然後她突然吐了起來。嘴裏湧出漆黑的液體,散發出百草枯和酒精的味道,那都是黑色的血。
可以重新開始人生的風城宅邸就握在手中,但她已經喝下了致死量的百草枯。
她握緊印有開獎信息的瓶蓋,搖搖晃晃地跑向臥房,撿起桌上還扔著裝過毒藥的瓶子,想要找到一點證據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沒有喝過裏面的東西,但裏面已經空了,而且腹內劇痛無比。不,現在沒有死的理由了。雖然不知道中獎的宅邸價值多少,但用這些錢償還自己所有債務之後,估計也能去到外面的世界買到不比別人差的房子。用這些錢,即使不是在風城,而是在更遠的地方也能開一家小貨行,能重新開始生活,換一種方式生活!即使房子價值只有5萬兌票,如果逃出去了,即使每天花一百塊兌票,也可以花近一年的時間。如果將錢存入華政銀行呢?後半輩子的每個月都可以得到利息,利息足夠生活開銷。
在她蹣跚地跑進院子裏,隨手把瓶蓋擰緊在空了的毒藥瓶上揣進懷裏,跪在了水池邊。
大黃沖上來對她吠叫,卻被狗繩困在門上。她無心理會,為了節省時間,拿起了在水池邊放著的皂角粉,立馬拎起旁邊的水桶,舀了半桶水,倒進去半桶皂角粉,然後把手伸進水裏快速攪拌,然後將臉一昂,強迫自己捧起桶子咕嘟咕嘟地喝水。
一口也喝不下了,肚子脹得滾圓,皂角粉燒得她臉上發熱,她開始用手指捅了捅喉嚨,劇烈嘔吐。吐得盡了,舉起桶灌皂角水。經過幾次嘔吐和洗胃之後,她嘔出的都是泡沫了,便想回到屋內撥打電話呼救。她回到堂屋拿起電話撥號,接線員接了起來,她張大嘴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呼號,根本說不出話來。百草枯和皂液已經將她的嗓子燒啞了。
她清醒了一些,想到即使是仁愛醫院接到了電話,救護車從富興港到這裏的山路再快也需要半個鐘頭,往返就是一個小時。到那個時候,自己可能已經被宣告死亡。此時此刻,縮短多少到達醫院的時間仿佛成了生死關竅。
劉韌姿立刻揣著寫有開獎信息的含有百草枯的保健品瓶,搖搖晃晃地在狗吠中步入黑夜,向百米外的署長鄭文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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