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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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案（二）
冷寂的沿海公路，道旁的水泥護欄碎了兩個，洋灰路面上留下白色和漆黑的刮擦痕跡，延伸到路肩外。懸崖下，失去左側兩個車輪的4161公務車側翻著卡在防波堤前的礁崖之上。
車窗盡數碎裂淒厲的嗚咽聲在風中縈繞。隨著海岸線的強風吹割，刺骨的寒意羼著輪胎的焦臭味飄散。懸崖下有人已滾落石灘，是車禍瞬間被甩出車外的。遇害者暗紅的血絮在墨綠色海水中逸散開。另一邊，駕駛員的一條手臂就如此耷拉在窗外，正潺潺地往外淌血，估摸遭重擊後肱骨已然粉碎。
此時，後座上的黃元昭此時正匍匐在後座窗口的位置，直視下方翻湧著的，黑綠色的無底深淵。
“我操……我操？”
頭頂的路肩上，忽然傳來一道顫抖的男聲，“你們還好嗎……”
沒等車內的遇害者回應，便已透過車子碎裂的擋風後視鏡處瞧見了一雙皮鞋。鞋底小心翼翼地踩在亂石間碎裂的玻璃渣上，發出細碎的聲響。男子來到懸空的車身後方，嘗試拖拽，車身發出一陣□□，紋絲不動，“扯不——動啊！”
他忽地向後倒去，保險杠斷裂開，車底盤發出嘎吱慘叫，向前滑動了半尺，“操！別□□管車了！快拉老子出來！”後座上的黃文昭大喊。男人聽清聲音，這才來到車後窗邊問：“昭哥？”
這時，趴在車窗邊緣的黃元昭看清了來人，吐了一口血沫，“快點，把我拖出去，這車要滑下去了。”同時駕駛位上傳來虛弱地同伴求救聲，“救救——我……”車前架此時幾乎懸空，黃俞二人對視一眼後，黃元昭低聲道：“他活不了了！”駕駛座的傷者用嘶啞的嗓音用盡全力地發出聲響，“救……救我。”俞霖掃了一眼，駕駛員的傷很重，動脈受傷已經把血差不多放幹，面色白如金紙。黃元昭說得沒錯，就算醫院的救護車在這裏，也救不活了。俞霖此時已經被冷汗浸透，心中念頭如電。
“你他媽快點！”黃元昭歇斯底裏地喊。俞霖腦中極惡的念頭被對方的吼聲震懾，也顧不上後不後悔了。俞霖一咬牙，伸手進車窗裏搭住黃元昭的胳膊，對方攥緊了自己的手，竭盡全力地向外爬起。
隨著他重心的改變，汽車再次向下滑動了半尺，嚇得俞霖差點松手。駕駛位上的男人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放棄了，擡起血糊糊的右手，打響了火。引擎竟然像癆病鬼一樣，發出幾聲咳嗽，隨後通通通地運轉起來。
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的黃元昭大罵，“我操你媽，快拉啊！”
汽車僅剩的後輪猛地轉了起來，車身向前一縱，帶著二人懸空起來。黃元昭的身體從破碎的車窗裏脫了出來，重重摔在礁石上，但他的求生欲還是支持他死死摳住一切能夠攀援的東西。二人滑落了兩三米，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停住，都跌得七葷八素，兩條胳膊還緊緊攥在一塊。身下傳來一聲巨響，公務車墜落崖底，翻了兩翻，滾入墨綠色的海中。
就此，獲救後的黃元昭靠在完好的洋灰護欄下，嘴裏叼著一根染血的煙。他腿上的幾塊玻璃已經被俞霖拔掉。灰白的雪一落到洋灰路面上就化作無形，失血讓他感覺更冷了。俞霖扯下圍領，那意思要給他紮上。黃元昭一擺手打開，撕下染血的褲腿，自己忍痛捆緊。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火。
哧——紅磷燃燒的氣味傳到鼻尖，俞霖劃著了火柴遞過來。黃元昭劫後餘生，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湊上去點著，猛吸一口，平靜地問：“是你幹的嗎？”俞霖沒有回話，燃燒的火柴梗燎痛了手指才想起扔掉。分明下著雪，自己也一身青腫，他卻感覺到燥熱，領子後背仿佛有針在紮。沈默良久，他知道黃元昭不過是試探，什麽是我幹的？
你他媽真是瘋了。黃元昭心裏已經有答案，想到丟了命的兩個同事，他忍住疼痛，用惡毒的口氣笑笑，問：“你刻意讓我發現的，是吧？你知道我一定會換車。”俞霖心裏發寒，荒涼的大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也沒有一輛路過的車。
“都他娘的瘋了，你們——陳阿四，也他娘得想弄死老子，就因為自己要玩完了。”他在說想拉自己陪葬的司機。俞霖不響。黃元昭狠狠地吸著煙，發出幾聲獰笑，啐了一口說：“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什麽還要回頭？你是誰的人？”
什麽誰的人？俞霖皺眉，“昭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黃元昭說：“行，不認就不認吧，老子沒死，你不後悔嗎？”他貪婪地吸著煙，“陳阿四他們兩個死了，我當然是保不住這身皮的。不過，只要有老子在，你別以為你就裝傻能脫得了身。”俞霖歪頭思付，他在威脅自己？聽了黃元昭的話，俞霖此時對死去的兩個同僚，反而沒了多少內疚。畢竟陳阿四確實差點害得自己也沒命。他舔舔嘴唇，重新思考起得失，開口問：“昭哥，那通電話，不是巡港處打來的吧？”此言一出，狂妄的黃元昭仿佛啞了火，只是瞇起眼睛盯著俞霖。
俞霖說：“最開始希望拿到那份偽造戶籍的卷宗，到看它連狗屎都不如，中間你只接了一通電話。”俞霖笑著繼續說：“我一直很好奇，停屍間裏都存了那麽多浮屍，為什麽這麽久了地面上一點風浪都沒有？有人在掩蓋這件事，是誰？”黃元昭沒有吱聲，俞霖故作爽朗地笑道：“可別和老弟說是你。”黃元昭這才明白，俞霖背後確實是沒有上方。至少目前沒有。
“我可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麽出了車禍。我雖然沒能救下他們，但咱們哥倆這會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說著他從懷裏摸出煙來，抖出一根，在黃元昭跟前蹲下，“上方查起來，咱們哥倆誰說不清，還未必呢。老弟是爽快人，不喜歡彎彎繞，就和哥明說了。車我是親眼見陳阿四開的，至於為什麽出事，也許他喝了酒，也許他嗑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哥既然傷了腿，這案子又臟又累，還是小弟來代勞的好。您說是吧。這麽一來，小弟也就不記得哥今天早上動過4162的事。不瞞你說，這會兒也許有個倒黴鬼也已經開著它沖海裏去了。您看，怎麽樣？”
黃元昭低著頭，思索片刻，緩緩發出神經質的獰笑。自己經常被人說，不適合這行，倒適合混□□。今天看來，這廝比自己更適合。點頭，接過那支香煙，湊到俞霖遞過來的火柴上點著，“老子的那張椅子，可不是好坐的。當心燙了屁股。”俞霖不響。
兩人搭乘路過的運魚車回到署裏，打撈隊出動時，已經是夜裏了。二人都被送往醫院進行治療。
俞霖帶著疑問坐在診室裏，大夫完全給自己包紮完，已是夜裏十點左右。打撈隊一旦把車和屍首打撈上岸，黃元昭和自己自己都會被上方質詢。雖然黃元昭已經默認會配合自己，但未免不必要的麻煩，自己還是得縷清現狀。
目前來看，除黃元昭是浮屍案的關鍵人物外，今日生事諸多。假如黃元昭是得到風城某些高層的授意而刻意放緩浮屍案調查進度的話？他確實可能在發現自己那份偽造否勾連的卷宗時表現出如此狀態——為了掐斷旁人對該事件的關註。
那通謊稱巡港隊的來電。黃元昭在接聽完一通來電後，突然就不急於瞞下所謂的秘事了？俞霖伸手撚起煤燈玻璃罩上被膩在邊緣的搖蚊，仔細想想，忽然事情就明朗了起來。黃元昭掛斷那通電話後很著急的下樓，但在坐上公務車後卻似乎並無急迫的感覺，就算沒有自己生事。
“黃元昭。”嘴裏念叨幾遍這名後，俞霖想起自己返程時出現故障的4163公務車。所以他原本要謀害的人是誰？攔路石如果不是自己，會是那位與自己一面之緣的男子嗎？就在俞霖對那名男子產生出濃烈的興趣時，診室的門口傳來幾道敲門聲。
俞霖擡眼，正是那個被自己換了車的男子。他沒出事？俞霖有點意外。
男子說：“我們今天在警察總署見過，你開走了領導安排送我回報社的車。”不速之客語調平淡的吐露出驚人之語。俞霖當即穩住心神，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嗎？”語罷掃瞥了眼。對方依舊穿著那件千鳥格的西服，鼻梁上架著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瞧見俞霖便伸手過來，開口說：“謝謝你。”
俞霖沒有握手，狐疑地問：“謝我什麽？”男子聞言回頭朝樓道看了一眼，隨後對上俞霖的眼睛，語調輕輕的說：“俞警官，那件事真的要在這裏說嗎？”俞霖琢磨，所謂那件事，可能與自己想知曉的內容相關，這才上前，帶上了門，想瞧瞧這人張口能胡謅些什麽。
俞霖問：“什麽。”男子說：“那我就直說了。”思及要不了多久，打撈隊那邊就該把屍首和車拖回來了。俞霖實在沒什麽耐心，索性開口催促，“麻煩快一點。”男人聞言微微一頓，開口發問：“今天在警察總署你是刻意同我換車？”面色緊繃，眸底似醞釀著風雨。俞霖盯著他，神色戒備地說：“外出公務，走得急而已。”目光平淡如薄刃。男子一聽，這可不像是回答。眼神變得探究玩味起來。
俞霖見狀微動一下眉毛，因為我那車有問題。已悄然撫上了自己腋下的槍套。男人依舊語調溫吞地說：“可是你的車並沒有問題。”俞霖皺眉，開口追問：“沒有問題？”此時男人已註意到了俞霖放在腋下的右手，開口低沈地說：“你沒有必要對我如此警惕，畢竟我只是個握筆桿子的，文章吃人我不吃，再硬硬不過你那桿槍。就算哪日摸了那槍，我估計也射不出子彈來。”
對方說話不揀重點，俞霖幹脆將槍明晃晃地掏出來，壓在手上發問：“你來找我到底想做什麽？男人笑著舉起雙手，本來以為受了恩惠，來見見恩人。但好像只是被當槍使了。”俞霖覺著危險，遂開口強調：“我問你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麽！”說著槍口擡了起來。本以為男人多少會衡量下當時的狀況，那知人伸手將槍口挪動，抵上了自己的前額，笑意不及眼底，令得俞霖也是滲得慌。等到俞霖面色緩和後，懶倦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我得先確定你對那樁浮屍案的看法。”
此言一出，頓時猶如雷擊，俞霖開始迅速琢磨著自己該如何言語。若說是為了坐上署長的位置，未免夠不得那文化人的脾性。思及便將槍收了，開口正色說：“那案子拋出去就是輿論炸彈，但目前為止，卻一點風浪都沒被掀起。”語罷，二人相視一眼，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麽，場面難堪。
少頃，男子突然伸出手掌，“我叫方聿為，華報記者。”
俞霖一時分不清狀況，只得是順勢報了自己的姓名，開口：“我是俞霖，警……”話未說完便遭方聿為打斷，“我知道。你想查清這個案子嗎？”俞霖點頭，“想。”方聿為聞言低下了頭，接著，隨意的說了句，“我倆合作，將這案子破了。你覺得如何？”語罷，倦怠地看著滿臉心思的的眼前人。
如何？俞霖本就將此案視為自己鯉越金門的關鍵，自行調查總歸是精力有限。思及上方要殺方聿為，應該是此人是掌握了某些對官方不利的證據。和他合作雖然有些風險，但如果案子真的告破，是自己占得了便宜。當下便一口應下，“行。”話剛說完，方聿為道，原本該我乘的那臺車，是什麽問題？俞霖回憶了一下，開口說：“引擎故障拋錨，像是油箱引擎動了手腳。”
這時，方聿為眸子緊縮，稍縱即逝一道凜然的戾氣，開口維持平淡的問：“會導致什麽後果？”俞霖想了想，提出疑問：“按理說引擎故障不至於能解決你，難道只是為了嚇一嚇你？”
他打量了一眼方聿為，似乎想從他的口中得到更多消息。哪知方聿為非但冷靜克制，面上反而浮著喜色，“不，是想殺我。”俞霖追問：“想殺你？”方聿為瞧他一眼，解釋說：“回報社的路大多是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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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寂的沿海公路，道旁的水泥護欄碎了兩個，洋灰路面上留下白色和漆黑的刮擦痕跡，延伸到路肩外。懸崖下，失去左側兩個車輪的4161公務車側翻著卡在防波堤前的礁崖之上。
車窗盡數碎裂淒厲的嗚咽聲在風中縈繞。隨著海岸線的強風吹割，刺骨的寒意羼著輪胎的焦臭味飄散。懸崖下有人已滾落石灘，是車禍瞬間被甩出車外的。遇害者暗紅的血絮在墨綠色海水中逸散開。另一邊，駕駛員的一條手臂就如此耷拉在窗外，正潺潺地往外淌血，估摸遭重擊後肱骨已然粉碎。
此時，後座上的黃元昭此時正匍匐在後座窗口的位置，直視下方翻湧著的，黑綠色的無底深淵。
“我操……我操？”
頭頂的路肩上，忽然傳來一道顫抖的男聲，“你們還好嗎……”
沒等車內的遇害者回應，便已透過車子碎裂的擋風後視鏡處瞧見了一雙皮鞋。鞋底小心翼翼地踩在亂石間碎裂的玻璃渣上，發出細碎的聲響。男子來到懸空的車身後方，嘗試拖拽，車身發出一陣□□，紋絲不動，“扯不——動啊！”
他忽地向後倒去，保險杠斷裂開，車底盤發出嘎吱慘叫，向前滑動了半尺，“操！別□□管車了！快拉老子出來！”後座上的黃文昭大喊。男人聽清聲音，這才來到車後窗邊問：“昭哥？”
這時，趴在車窗邊緣的黃元昭看清了來人，吐了一口血沫，“快點，把我拖出去，這車要滑下去了。”同時駕駛位上傳來虛弱地同伴求救聲，“救救——我……”車前架此時幾乎懸空，黃俞二人對視一眼後，黃元昭低聲道：“他活不了了！”駕駛座的傷者用嘶啞的嗓音用盡全力地發出聲響，“救……救我。”俞霖掃了一眼，駕駛員的傷很重，動脈受傷已經把血差不多放幹，面色白如金紙。黃元昭說得沒錯，就算醫院的救護車在這裏，也救不活了。俞霖此時已經被冷汗浸透，心中念頭如電。
“你他媽快點！”黃元昭歇斯底裏地喊。俞霖腦中極惡的念頭被對方的吼聲震懾，也顧不上後不後悔了。俞霖一咬牙，伸手進車窗裏搭住黃元昭的胳膊，對方攥緊了自己的手，竭盡全力地向外爬起。
隨著他重心的改變，汽車再次向下滑動了半尺，嚇得俞霖差點松手。駕駛位上的男人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放棄了，擡起血糊糊的右手，打響了火。引擎竟然像癆病鬼一樣，發出幾聲咳嗽，隨後通通通地運轉起來。
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的黃元昭大罵，“我操你媽，快拉啊！”
汽車僅剩的後輪猛地轉了起來，車身向前一縱，帶著二人懸空起來。黃元昭的身體從破碎的車窗裏脫了出來，重重摔在礁石上，但他的求生欲還是支持他死死摳住一切能夠攀援的東西。二人滑落了兩三米，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停住，都跌得七葷八素，兩條胳膊還緊緊攥在一塊。身下傳來一聲巨響，公務車墜落崖底，翻了兩翻，滾入墨綠色的海中。
就此，獲救後的黃元昭靠在完好的洋灰護欄下，嘴裏叼著一根染血的煙。他腿上的幾塊玻璃已經被俞霖拔掉。灰白的雪一落到洋灰路面上就化作無形，失血讓他感覺更冷了。俞霖扯下圍領，那意思要給他紮上。黃元昭一擺手打開，撕下染血的褲腿，自己忍痛捆緊。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火。
哧——紅磷燃燒的氣味傳到鼻尖，俞霖劃著了火柴遞過來。黃元昭劫後餘生，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湊上去點著，猛吸一口，平靜地問：“是你幹的嗎？”俞霖沒有回話，燃燒的火柴梗燎痛了手指才想起扔掉。分明下著雪，自己也一身青腫，他卻感覺到燥熱，領子後背仿佛有針在紮。沈默良久，他知道黃元昭不過是試探，什麽是我幹的？
你他媽真是瘋了。黃元昭心裏已經有答案，想到丟了命的兩個同事，他忍住疼痛，用惡毒的口氣笑笑，問：“你刻意讓我發現的，是吧？你知道我一定會換車。”俞霖心裏發寒，荒涼的大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也沒有一輛路過的車。
“都他娘的瘋了，你們——陳阿四，也他娘得想弄死老子，就因為自己要玩完了。”他在說想拉自己陪葬的司機。俞霖不響。黃元昭狠狠地吸著煙，發出幾聲獰笑，啐了一口說：“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什麽還要回頭？你是誰的人？”
什麽誰的人？俞霖皺眉，“昭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黃元昭說：“行，不認就不認吧，老子沒死，你不後悔嗎？”他貪婪地吸著煙，“陳阿四他們兩個死了，我當然是保不住這身皮的。不過，只要有老子在，你別以為你就裝傻能脫得了身。”俞霖歪頭思付，他在威脅自己？聽了黃元昭的話，俞霖此時對死去的兩個同僚，反而沒了多少內疚。畢竟陳阿四確實差點害得自己也沒命。他舔舔嘴唇，重新思考起得失，開口問：“昭哥，那通電話，不是巡港處打來的吧？”此言一出，狂妄的黃元昭仿佛啞了火，只是瞇起眼睛盯著俞霖。
俞霖說：“最開始希望拿到那份偽造戶籍的卷宗，到看它連狗屎都不如，中間你只接了一通電話。”俞霖笑著繼續說：“我一直很好奇，停屍間裏都存了那麽多浮屍，為什麽這麽久了地面上一點風浪都沒有？有人在掩蓋這件事，是誰？”黃元昭沒有吱聲，俞霖故作爽朗地笑道：“可別和老弟說是你。”黃元昭這才明白，俞霖背後確實是沒有上方。至少目前沒有。
“我可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麽出了車禍。我雖然沒能救下他們，但咱們哥倆這會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說著他從懷裏摸出煙來，抖出一根，在黃元昭跟前蹲下，“上方查起來，咱們哥倆誰說不清，還未必呢。老弟是爽快人，不喜歡彎彎繞，就和哥明說了。車我是親眼見陳阿四開的，至於為什麽出事，也許他喝了酒，也許他嗑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哥既然傷了腿，這案子又臟又累，還是小弟來代勞的好。您說是吧。這麽一來，小弟也就不記得哥今天早上動過4162的事。不瞞你說，這會兒也許有個倒黴鬼也已經開著它沖海裏去了。您看，怎麽樣？”
黃元昭低著頭，思索片刻，緩緩發出神經質的獰笑。自己經常被人說，不適合這行，倒適合混□□。今天看來，這廝比自己更適合。點頭，接過那支香煙，湊到俞霖遞過來的火柴上點著，“老子的那張椅子，可不是好坐的。當心燙了屁股。”俞霖不響。
兩人搭乘路過的運魚車回到署裏，打撈隊出動時，已經是夜裏了。二人都被送往醫院進行治療。
俞霖帶著疑問坐在診室裏，大夫完全給自己包紮完，已是夜裏十點左右。打撈隊一旦把車和屍首打撈上岸，黃元昭和自己自己都會被上方質詢。雖然黃元昭已經默認會配合自己，但未免不必要的麻煩，自己還是得縷清現狀。
目前來看，除黃元昭是浮屍案的關鍵人物外，今日生事諸多。假如黃元昭是得到風城某些高層的授意而刻意放緩浮屍案調查進度的話？他確實可能在發現自己那份偽造否勾連的卷宗時表現出如此狀態——為了掐斷旁人對該事件的關註。
那通謊稱巡港隊的來電。黃元昭在接聽完一通來電後，突然就不急於瞞下所謂的秘事了？俞霖伸手撚起煤燈玻璃罩上被膩在邊緣的搖蚊，仔細想想，忽然事情就明朗了起來。黃元昭掛斷那通電話後很著急的下樓，但在坐上公務車後卻似乎並無急迫的感覺，就算沒有自己生事。
“黃元昭。”嘴裏念叨幾遍這名後，俞霖想起自己返程時出現故障的4163公務車。所以他原本要謀害的人是誰？攔路石如果不是自己，會是那位與自己一面之緣的男子嗎？就在俞霖對那名男子產生出濃烈的興趣時，診室的門口傳來幾道敲門聲。
俞霖擡眼，正是那個被自己換了車的男子。他沒出事？俞霖有點意外。
男子說：“我們今天在警察總署見過，你開走了領導安排送我回報社的車。”不速之客語調平淡的吐露出驚人之語。俞霖當即穩住心神，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嗎？”語罷掃瞥了眼。對方依舊穿著那件千鳥格的西服，鼻梁上架著一副金色邊框的眼鏡，瞧見俞霖便伸手過來，開口說：“謝謝你。”
俞霖沒有握手，狐疑地問：“謝我什麽？”男子聞言回頭朝樓道看了一眼，隨後對上俞霖的眼睛，語調輕輕的說：“俞警官，那件事真的要在這裏說嗎？”俞霖琢磨，所謂那件事，可能與自己想知曉的內容相關，這才上前，帶上了門，想瞧瞧這人張口能胡謅些什麽。
俞霖問：“什麽。”男子說：“那我就直說了。”思及要不了多久，打撈隊那邊就該把屍首和車拖回來了。俞霖實在沒什麽耐心，索性開口催促，“麻煩快一點。”男人聞言微微一頓，開口發問：“今天在警察總署你是刻意同我換車？”面色緊繃，眸底似醞釀著風雨。俞霖盯著他，神色戒備地說：“外出公務，走得急而已。”目光平淡如薄刃。男子一聽，這可不像是回答。眼神變得探究玩味起來。
俞霖見狀微動一下眉毛，因為我那車有問題。已悄然撫上了自己腋下的槍套。男人依舊語調溫吞地說：“可是你的車並沒有問題。”俞霖皺眉，開口追問：“沒有問題？”此時男人已註意到了俞霖放在腋下的右手，開口低沈地說：“你沒有必要對我如此警惕，畢竟我只是個握筆桿子的，文章吃人我不吃，再硬硬不過你那桿槍。就算哪日摸了那槍，我估計也射不出子彈來。”
對方說話不揀重點，俞霖幹脆將槍明晃晃地掏出來，壓在手上發問：“你來找我到底想做什麽？男人笑著舉起雙手，本來以為受了恩惠，來見見恩人。但好像只是被當槍使了。”俞霖覺著危險，遂開口強調：“我問你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麽！”說著槍口擡了起來。本以為男人多少會衡量下當時的狀況，那知人伸手將槍口挪動，抵上了自己的前額，笑意不及眼底，令得俞霖也是滲得慌。等到俞霖面色緩和後，懶倦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我得先確定你對那樁浮屍案的看法。”
此言一出，頓時猶如雷擊，俞霖開始迅速琢磨著自己該如何言語。若說是為了坐上署長的位置，未免夠不得那文化人的脾性。思及便將槍收了，開口正色說：“那案子拋出去就是輿論炸彈，但目前為止，卻一點風浪都沒被掀起。”語罷，二人相視一眼，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麽，場面難堪。
少頃，男子突然伸出手掌，“我叫方聿為，華報記者。”
俞霖一時分不清狀況，只得是順勢報了自己的姓名，開口：“我是俞霖，警……”話未說完便遭方聿為打斷，“我知道。你想查清這個案子嗎？”俞霖點頭，“想。”方聿為聞言低下了頭，接著，隨意的說了句，“我倆合作，將這案子破了。你覺得如何？”語罷，倦怠地看著滿臉心思的的眼前人。
如何？俞霖本就將此案視為自己鯉越金門的關鍵，自行調查總歸是精力有限。思及上方要殺方聿為，應該是此人是掌握了某些對官方不利的證據。和他合作雖然有些風險，但如果案子真的告破，是自己占得了便宜。當下便一口應下，“行。”話剛說完，方聿為道，原本該我乘的那臺車，是什麽問題？俞霖回憶了一下，開口說：“引擎故障拋錨，像是油箱引擎動了手腳。”
這時，方聿為眸子緊縮，稍縱即逝一道凜然的戾氣，開口維持平淡的問：“會導致什麽後果？”俞霖想了想，提出疑問：“按理說引擎故障不至於能解決你，難道只是為了嚇一嚇你？”
他打量了一眼方聿為，似乎想從他的口中得到更多消息。哪知方聿為非但冷靜克制，面上反而浮著喜色，“不，是想殺我。”俞霖追問：“想殺你？”方聿為瞧他一眼，解釋說：“回報社的路大多是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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