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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守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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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守城八 正月初一

幽州太守尉遲晉德一下子頒布了多項太守令:

第一、正式關閉幽州四門,所有馬車均不得出入,過往行人必須接受嚴格檢查,行蹤可疑之人直接收押;

第二、各酒樓飯莊、商鋪醫館開門不得早於巳時,打烊不得晚於申時,發現行蹤可疑者須報官,私自窩藏朝廷欽犯者按同罪論處;

第三、取消正月初八天湖花燈,任何人不得聚眾喧嘩,凡助朝廷欽犯脫逃者,按同罪論處;

第四,所有客棧不得收住除幽州、肅州之外的過往商客,特殊情況須通報官府,知情不報或蓄意隱瞞,致使朝廷欽犯脫逃的,按同罪論處。

幽州城內謠言四起,百姓們一下子就議論開了,這是從哪裏逃過來的欽犯,竟攪得幽州城天翻地覆的,連個新年都過不安生。多家酒樓、商鋪、飯莊的老板索性掛出了春節期間打烊的告示。

第二日,太守府出了宵禁令,酉時之後任何人不得出門。

尉遲晉德從京都得到消息,西茲王大軍已抵達雁霞關。他原想將尉遲瑾依作為鏢物托給袁氏鏢局送往歸隱田園的朝中故友處,無奈尉遲瑾依說什麽都不肯離開,昨日更是反鎖房門,任誰也不許進入,還是今日袁尚卿來敲開的門。袁嘯牧原本計劃將柳氏趕回娘家,叫袁子卿陪同,由袁尚卿一路護送回去,再將郡主送去尉遲晉德的故友處。袁尚卿本就與郡主訂有婚約,送她過去就不讓他回來了,這樣,亦免去了他的後顧之憂,他可以騰出手來全力支持尉遲晉德守城。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阿寶郡主那麽一鬧,竟是誰也走不成了。

與此同時,大涼的北大門雁霞關被攻破,西茲甚至未折一兵一卒,僅以高官厚祿便輕易收買了守關大將,信王、德王的大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京都以北的兩個直隸州郡,受京都奢靡之風影響深重,信王、德王所率大軍幾乎未遭遇什麽實質性抵抗,短短三日便連下兩城。

西茲王率豹、狼、鷹三部,沿著耶律鷹革繪制的地形圖,趟長河、過草灘,一路長驅直入,直奔京都而去。與京都守城禁軍大戰五日,於正月十五,攻占京都,活捉穆宗和穆太後,至此,大涼王朝正式易主。穆宗被捉後,被迫頒下聖旨,命大涼直隸十三郡的所有太守,棄城納降。

西茲王坐鎮京都,留豹、狼二部駐守並進行戰後整頓,信王、德王大軍並鷹部兵分四路,馬不停蹄的奔赴另四郡。幽州郡,因更為靠近暨陽關,由理王帶兵前往征伐。整個大涼朝,徹底暴露在西茲軍的鐵蹄之下,這個新年,舉國上下皆籠罩在淒哀狼藉之中。國之不國,何以為家?

幽州城內還算平靜,北部的戰火暫未蔓延至此,尉遲晉德以緝拿朝廷欽犯之由頒布的幾項政令也並未引起恐慌,雖說沒有往年的熱鬧喜慶,但總算是個安安穩穩的新年。袁子卿猶豫了幾日,還是決定去一趟醫館,不去道個歉,總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梗著不舒坦。元宵節這日,她帶了些糕點,借著替袁尚卿抓藥的由頭去了醫館。

“石頭,你家先生在嗎?”

“先生在後院整理草藥,我去叫,小姐稍待。”

“有勞。”

一會兒,蘇秦的身影出現的後堂門口,袁子卿沒來由的一陣緊張,“蘇先生。”今日她特地沒帶雁兒。

“袁小姐,來抓藥。”蘇秦十分平淡的同她打招呼。

“嗯。”袁子卿將手裏的糕點擺到桌案上,“今日元宵,帶了些糕點。”看了一眼蘇秦的手腕,纏著布仍是沒好,唯唯諾諾了半天,“先生的手,要緊嗎?”

蘇秦看了看手腕,又看了看她 ,何止要緊,這幾日他想了很多法子,這傷口卻絲毫不見好轉,時不時就會疼一疼。他上山采藥時,也難免被一些鋒利的草藥割破手指,但傷口頃刻就會自行愈合,他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重傷,久的連他自己都記不得。手腕上的這處傷,雖只是皮外傷,卻是過了幾天也不見愈合,看樣子也沒有愈合的趨勢。

袁子卿原本就不安,看蘇秦一直不說話,更是不安,她那日確實氣極,咬的也確實用力,雖然她覺得應該不算嚴重,但看蘇秦裹著布的手腕,心裏一下子沒了底。

“袁公子近日如何?” “精神還不錯,偶爾在屋裏走動。”

“左腿可有疼痛?” “沒聽他說過。”

“腫可消了?” “差不多了。”

“好,袁小姐稍待,待我改改方子。”

蘇秦一邊想,一邊寫,神情很是專註。袁子卿坐在他對面,一直盯著他的手腕,不時的嘆口氣。

“我的手已無礙。”蘇秦邊說邊寫,也不擡頭,待改好方子喚來石頭抓藥。

“先生是哪裏人?”

“漂泊久了,已經記不得。”

袁子卿原想再同蘇秦攀談幾句,聽他這樣回,便收了聲。他既不想同她攀談,她又何必強人所難,自己也落得難看。其實蘇秦是真記不得,細細想來,有些事、有些人,在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記不清楚也想不分明。袁子卿的尷尬在沈默中迅速發酵,待石頭拿來藥包,她匆匆起身告辭,有那麽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今日元宵節,難得袁府一大家子坐到一起吃飯,平常兩位姨娘是不被允許入席的,她們都在各自的院兒裏用飯。看得出來,二人今日都很高興,打扮細致,穿戴也頗為講究;反倒是柳氏,衣著樸素,粉黛未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怒不喜,自顧自的默默吃飯,就連袁尚卿叫她也不答話,只當沒聽見。兩位姨娘正好相反,十分殷勤的給袁嘯牧倒酒、夾菜,也不忘招呼袁尚卿和她,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的笑容,仿佛她們才是袁府的女主人。袁嘯牧的心情看著也是不錯,一邊同她們攀談,一邊喝酒吃菜。

“子卿,不舒服嗎?不見你吃菜。”袁尚卿挑著她愛吃的菜,往她碗裏夾。

“堂哥,別夾了,一會兒還要吃元宵。”

袁尚卿笑了,“嗯,忘了你愛吃元宵,吃不了剩著吧,沒關系。”

“大公子和二小姐感情真是好,跟親兄妹似的。”二姨娘笑說道。

袁子卿笑著點頭稱是,袁尚卿楞了楞,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廚房的大師傅老李將熱騰騰的一大碗元宵端了上來,“老爺,這裏邊有豆沙餡兒的、芝麻餡兒的、南瓜餡兒的、綠豆餡兒的,還有肉餡兒的,祝老爺夫人、側夫人還有大公子二小姐,月圓、人圓、事事圓。” 一碗湯圓,竟是將眾人的口味都照顧到了。

袁嘯牧笑著道:“老李啊,你不光菜做的好,話也說得好,辛苦啦,招呼大夥兒吃元宵吧,今年不能上街看燈,大夥兒就在府裏熱鬧熱鬧。”

“是,老爺。”

晚上,袁子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想也不是晚飯吃多了積食,也沒有什麽煩心事,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起身裹了厚鬥篷,出了寢室。她站在靜香齋二樓的回廊上眺望平塘街區,卻是想起了王守仁的一首詩,曰: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今年的元宵節因著太守令委實冷清,街上雖有燈籠千盞,卻沒有一個賞燈之人。

袁子卿站著站著,忽然想起了蘇秦,元宵佳節,他在做什麽呢?石頭會給他做元宵嗎?還是他自己做?

“這麽晚,外頭這麽冷,你打算站到幾時?”

袁子卿吃驚的回頭,耶律鷹革靠在回廊不遠處看著她,面無表情。

“不要你管。”

“為什麽不去找我?”

“寥寥數面,不要假裝我們很熟。”

耶律鷹革冷笑著重覆,“寥寥數面,不過寥寥數面,你怎麽就教唆你的大伯父派人去謀害我了呢?”

袁子卿一驚,雖說她也猜到大伯父必會有所動作,但聽他這樣質問,心裏不免有些發虛,強裝鎮定道:“趁著沒被發現,你趕緊走吧。”說罷,扭頭進屋,大力的關上房門卻被他伸手擋住。

“元宵佳節,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他一使勁推開門,繞過她徑直走進屋中。

袁子卿關上門,有些氣急敗壞,“你這個人,怎麽如此隨便?”

“隨便?!”他坐到椅子上看著她笑,臉上盡是玩世不恭,“照理,我們在原田都已經那般親熱,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們中原女子不都很註重名節嗎?你怎麽能做出謀害親夫這種事呢,子卿。”

袁子卿看著他,有五雷轟頂之感,謀害親夫?!這臭不要臉的蠻子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耶律鷹革看著她繼續道:“我們倆,難道不熟嗎?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睡也睡了,再親密也不過如此了,子卿。”

袁子卿覺得自己要吐血了,真的要吐血了,關鍵是這些混賬話她竟無言以對。

耶律鷹革起身,往她寢室裏走,邊走邊道:“子卿,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總有辦法將你送走,原想留你三分薄面,既然你不領情,我只能照著自己的法子來了,你不要怨我。”

“耶律鷹革,天下女人多的是,原田的那些時日,算不得什麽,你為何要這樣逼我?”袁子卿被逼急了,有些絕望的質問道。

他聞言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道:“原來對你而言,那些時日算不得什麽,但對我而言,那些時日卻是我的全部,袁子卿,你休想逃。”

袁子卿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天上一輪孤月將圓未圓,照的滿室淒清,她脫力般的一下子靠到屏風上,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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