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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守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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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守城四 忠義堂內,袁嘯牧父子面色冷峻的對視而坐。前往良玉接鏢的四位鏢師一個都沒有回鏢局,一路去尋,卻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未曾尋到,因此袁尚卿主張打開拜帖,看看究竟。但袁嘯牧堅決不允,稱此舉有違鏢行規矩,二人一時僵持不下。

“爹,這拜帖不是鏢物,看看本就無妨。”

“尚卿,我們丟了鏢物,已是失信在先,怎好再去窺探拜帖?”

“爹,這趟鏢,您不覺得蹊蹺嗎?先不說我們鏢局的損失,昨日在官道上一前一後夾擊我的,還有後來加入的,另兩路我不敢肯定,但其中有一路是肅州縣衙的官差,他們穿的官靴我認得。”袁尚卿看著面色凝重的父親,接著道:“這趟鏢,本就是林老爺托我們押去肅州縣衙的,縣衙的官差卻還來搶,這不是很奇怪嗎?”

袁嘯牧嘆了口氣,這種事,他行走江湖幾十年,也是頭一次碰到,再加上又牽扯到官府,實在有些棘手。

“兒子現在能坐在這裏,算起來還虧了後來加入的那群異鄉人,他們個個武藝高強,行事出手極為狠辣,有一路人馬一個活口沒留,但肅州縣衙的官差他們一個沒動,我看他們分明是來護鏢的,爹,這封拜帖大有文章啊,不能就這樣送到肅州去。”

“容為父想想,你去看看子卿,她昨日回來後就一直關在房裏沒出來過。”

“好,不過爹,你可要三思啊。”

“我自有分寸。”

已是巳時,袁子卿所居的靜香齋裏靜悄悄的,倒不是她不想出來,而是不敢出來,來送早飯的丫鬟也只是把食盒擺在門口就被打發走了,這會兒袁子卿坐在客堂內,看著坐在她對面,端著她的早飯,吃的津津有味的耶律鷹革,真是氣不打一出來,偏還不敢聲張。

耶律鷹革是子夜潛入袁府的,他之前一直覺得父王組建的隼校衛隊不過一群擺設,沒什麽多大用處,經過這一次,卻是對他們有了大大的改觀。隼校衛隊刺探情報的效率,還是可以的,不過幾天功夫,已經把袁子卿的家底都查的清清楚楚了,就連在飄香院的那一段也未曾遺漏。

自原田飄香院一別,已有數年,這幾年來他很忙,家事、國事、天下事,沒有刻意派人找過她,但一直也沒能忘了她。每次來中原,每到一個新的城池,他總不由自主的會去青樓走一走、看一看,想著,或許會同她偶遇也不一定。那天在沁園天湖重逢,他有些吃驚,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欣喜。她的樣子,溫婉端莊,一回眸一擡眼,比當年那個天香姑娘更叫他心動。他忽然想,若立她為妃,想必往後的日子一定很有意思。

袁子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這個臭不要臉的蠻子。昨天半夜,她睡著睡著就覺得不大對勁,等她意識到有人,已經合著被子被整個抱住,嘴也被捂得嚴實,他在她耳邊,邊說邊吹氣,“我很想你,子卿。”

她奮力掙紮,那真是相當奮力的掙紮啊,她自回到袁府就習慣著褻衣睡覺了。在寂靜的深夜,這個不懷好意的異鄉人出現在她的閨房,和她同床共枕,手腳還不十分老實,她聯想到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拼了命的掙紮反抗。果然,他十分靈活的鉆進被窩,手在她背上輕輕撫過,“嗯,這是個好習慣,一定要保持下去。”

她更拼命的掙紮反抗起來,然後,她的記憶停在了這一刻,她毫無征兆的突然發病暈了過去。醒來,已是辰時,衣服都已穿戴整齊,他坐靠在梳妝臺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是一貫的不羈,“我就說,你最擅長在不恰當的時候暈倒。”

她恨不得將這登徒子生吞了,“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笑得更放肆了,“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別做無謂的反抗了。”

袁子卿抄起靠枕砸了過去,其實她想砸更堅硬一些的物事,比如花瓶、板凳之類的,最好是直接就能把人砸成重傷的,但終究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他一手接住靠枕,“這樣子打情罵俏倒是新鮮,我喜歡。”

正在鬧騰的時候,丫鬟送了早飯過來,她趕忙將丫鬟支走。耶律鷹革喝完小米粥,又夾了塊紅豆糯米糕,邊吃邊咕噥,“嗯,廚子的手藝不錯。”

“子卿!你起了嗎?我可以進來嗎?”袁尚卿一邊敲門一邊問道。

袁子卿“噌”的一下跳起來,繞過桌子一把將耶律鷹革拽起來,“堂哥,我有點不大舒服,還沒起呢,有事嗎?”一邊壓著聲音,對著耶律鷹革警告道:“不許出聲,你跟我過來。”一邊拉著他往寢室裏拽。

他順勢將她摟進懷裏,湊到她耳邊道:“才剛起就將我往寢室裏帶,這是什麽意思?”

“子卿,你哪裏不舒服,我陪你去看郎中吧。”袁尚卿又敲了敲門。

袁子卿咬牙推開他的臉,“堂哥,我再睡一會兒就起了,沒什麽要緊,不用看郎中了。”

他一下將她推靠到墻上,低頭吻住了她,一邊吻,一邊手也不閑著,袁子卿一邊推拒,一邊閃躲。

“子卿,還是去看看吧,我不大放心。”

“……”

“子卿!”

“……”

“子卿,你沒事吧?”

“我沒事,要不吃過午飯去吧。”袁子卿喘著氣,努力保持平靜。

“也好,那你再睡會兒。”門外,袁尚卿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耶律鷹革看著她,嘴角帶笑,一雙墨藍色的眼閃著促狹的光,仿佛在說,就知道你不敢聲張,伸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撫,袁子卿想躲沒躲開,“好生照顧自己,我改日再來看你。”

袁子卿看著他輕松躍上窗戶,回頭看了她一眼,一笑,人消失不見。她一下子癱坐到地上,離開原田之後,她以為再不會跟他有所牽扯,老天卻為何要這般作弄她!

下午,袁尚卿陪著袁子卿去了蘇氏醫館。一來是將上次欠付的診金給結了,二來正好看看袁子卿有無不妥,昨日那樣的狀況,不得已讓她獨自回城,他很是放心不下。蘇秦讓石頭收好診金,坐下來替袁子卿號脈,袁子卿氣呼呼地盯著他,登徒子,假正經,此刻若不是袁尚卿在場,她真想一巴掌呼他臉上。

“袁姑娘的暈厥之癥打小就有嗎?”蘇秦很不喜歡袁子卿的目光。

“嗯?”袁子卿一楞,回道:“嗯,小時候就有。”

“幾歲發現的?”

“不記得了,打記事起就這樣了。”

“暈厥之癥算不得絕癥,平常若是調養的好,不宜發作。”

坐在一旁的袁尚卿站了起來,“先生,此話當真?”

“我蘇某人行醫多年,沒有拿病患、病癥開玩笑的習慣。”蘇秦收回手,慢條斯理道:“暈厥之癥蘇某倒是醫治過幾個,但像袁姑娘這樣的病因尚屬首次,姑娘當是在十歲前後遭遇突變心脈受損所致,並非姑娘所說的,天生痼疾。”說罷,神情清冷的看著袁子卿。

袁子卿咬著唇,忿忿地想,你弄點藥蓋住眼睛的顏色,就在人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簡直可笑。想起昨夜他對她做過的輕薄之事,更是羞憤難當。

“先生,可有辦法醫治,你若治好了她,袁府必重金酬謝。”袁尚卿一聽,又驚又喜的說道。

蘇秦寫著方子,扯了扯嘴角,幾分笑意有些痞賴,看在袁子卿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個臭不要臉的蠻子,你就裝吧,“此方用藥芳香溫通、開竅止痛、益氣強心,袁姑娘回去按時服用,當可緩解,至於根治嘛……本就不是天生的痼疾,只待成婚之後陰陽調和,此癥不治即愈。”

袁尚卿聽懂了蘇秦的言外之意,有些尷尬,看了袁子卿一眼,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聽懂沒有。袁子卿仍沈浸在自己義憤填膺的幻想中,要不要拆穿他的真面目呢?想來想去卻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又不甘心這樣回去,憋屈的臉都有些微微發紅。

蘇秦寫好方子,遞給石頭,“去抓藥。”

“蘇先生,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原田見過?”袁子卿終是沒忍住,他怎麽能裝得這麽像,裝得這麽自然,裝得這般若無其事?!

“原田?”蘇秦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道,“我從大涼京都搬來不久,沒去過原田。”

“可我怎麽覺得在原田見過先生呢?”

蘇秦又是一笑,“敢問袁姑娘,在原田哪裏碰到的蘇某?”

“在……在原田的酒館。”

“哦,可曾發生什麽不愉快嗎?讓姑娘這般耿耿於懷?”蘇秦看著袁子卿,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袁子卿氣結,罷了罷了,來日方長,“或許……是我認錯人也不一定。”

蘇秦不再多言,袁子卿起身走到袁尚卿身旁的椅子坐下來,等著拿藥,約莫半柱香的工夫,石頭捧著藥包出來了,也就這半柱香的功夫,進進出出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了。蘇秦背對而坐,他的表情她看不到,不過就算看不到也猜得到,肯定是故作清高的孤冷,但那些姑娘們的表情,她都看得真兒真兒的,那小眼神,恨不得把蘇秦的魂都給勾走。幽州城裏的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幾時都變成這樣了?!家教呢?!修養呢?!矜持呢?!

忽然想到尉遲瑾依的話,為了喜歡你哥哥,我的那些個矜持端莊一早都拿去餵狗了。難不成這些姑娘們,都偷偷的喜歡蘇蠻子來著?!回去這一路,袁子卿有些心不在焉的,袁尚卿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回到府裏,管家就迎上來,“大公子,老爺正找你呢。”

“我爹在忠義堂?”

“是。”

“二小姐的藥拿給廚房。”袁尚卿看袁子卿臉色不好,以為她身體不適,“叫丫鬟送二小姐回房休息。”

“是,大公子。”

忠義堂內,袁嘯牧反剪雙手站在大堂中央,看著那塊“忠義雙全”匾額出神,就連袁尚卿走進來,也未曾察覺。

“爹,你找我?”

袁嘯牧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有回頭,也沒有動,仍是看著忠義匾,“尚卿啊,你說的不錯,這趟鏢,要出大事。”

“爹,你看過拜帖了?”

“嗯。”袁嘯牧從外衣夾層中掏出拜帖遞給袁尚卿,“你自己看吧。”

袁尚卿接過來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拜帖上的字,有一半看不懂,但看懂的那一半已足夠驚悚,都是銀兩的符號,算一算,竟有二十萬兩之巨,“爹,這是什麽字?這上面寫得什麽?”

“這是西茲文,我大涼朝,恐要大難臨頭了。”

“何以見得?”

“今日下午,我去見過尉遲大人,那隊被滅口的人馬是他派去的。”

“什麽?!”袁尚卿驚嘆道:“那……林老爺和肅州縣令,他們就是……西茲王的人?”

袁嘯牧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

“爹,那這趟鏢,押是不押?”

袁嘯牧一邊嘆氣,一邊連連搖頭,“押是錯,不押也是錯,唉,自古忠義難兩全啊。”

袁尚卿想起那群出手狠辣的西茲人,“只怕押也得押,不押,也得押。”

“是啊,為父擔心的,正是此事。”

父子二人對視良久,一樣的心情沈重,此事關系重大,牽連甚廣,看拜帖上的內容猜測,極有可能是中原富庶地區的富商貴胄捐助給西茲王的餉銀,這麽一筆巨額的財富,若是真落到了西茲王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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