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五十九章 亥時,墨離如約而至。 (1)

關燈
書房裏有燭光,看樣子祁歸言已經在等她了。墨離走到窗邊,看著燭光下那個熟悉的身影一陣感慨,她還能不能相信他?該不該相信他?要不要相信他?站了好一會兒才進去。

“來了,坐吧。”祁歸言放下手中的書,“你一定奇怪,為何要在亥時叫你來。”

墨離在一旁坐下,看著祁歸言道:“你說說看。”

“我原想你或許會帶著真跡過來,後來覺得是我唐突了”祁歸言接著道,“掛著的這張是臨摹圖,無法呈現太佬山的秘密,太佬山的秘密得用你手裏的真跡在子時呈現。”

墨離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其實,太佬山的秘密於我而言,無關緊要。”

“我知道。”祁歸言看著墨離,神情嚴肅,“但對我很重要,因為我要拿它換你的自由。”

“換我的自由?”

“對。”

“只怕嶺南王不會同意吧。”

祁歸言很想說,真正掌握她自由的,難道不是武帝嗎?嶺南王已經北上,怕是沒什麽閑工夫,他的心一直都向著紫金殿裏的龍椅,幾時將別的事,旁的人放在眼裏?

“太佬山究竟有何秘密?”

“我以為你知道。”祁歸言有些吃驚,接著道:“軒轅洞裏埋著長生不老術,你手裏的那把鑰匙,便是打開軒轅洞唯一的機括。”

長生不老術?!如果祁歸言說的是真的,那善子然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禮,且不管她是如何從建章宮將地圖和鑰匙弄到手的,孝康太後確實沒有留她活口的理由,她之所以能茍延殘喘那麽久,怕只是因為這兩樣東西一直都沒有被孝康太後找到。墨離忽然心裏一凜,還好走的及時,保不準孝康太後已經懷疑她了。

“你慢慢考慮,等你想通了,我們可以一起上太佬山,別的且不說,太佬山的景色還是很不錯的。”

“今日,蘇秦來找過你?”墨離突然調轉話題。

“他是來找你的。”

墨離不置可否的一笑,他不是來找她的,是來找簌簌的。

“蘇秦此人,深不可測,你要小心他。”

“你又何嘗簡單。”

祁歸言一楞,若是知道今日墨離會對他生出這麽重的猜忌,當初他一定不會應承孝康太後,更不會答應祁歸易。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墨離會不惜放棄自己的真實身份潛出皇宮,而且還懷著身孕。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宣政究竟做了什麽,墨離竟能放棄已經堅守了十多年的信念,擡頭看了看墨離,他們之間是不是已經錯過,再也沒有機會,“蘇秦已在亙古鎮落腳,你想找他的話,我會讓青釉陪你去。”

墨離嘆了口氣,心生不悅道:“我其實並沒那麽柔弱,去哪裏都需要保護,你只需告訴我蘇秦在何處落腳便可。”

祁歸言想了想道:“也好,我將地址寫給你。”

墨離從祁歸言手中接過紙條,“太佬山的事,容我再想想。”

“好,時間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第二日,墨離便照著地址,找到了蘇秦的落腳處,位於一條小巷子的盡頭,一間很不起眼的普通民舍。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蘇大人?”這是墨離最好奇的事。

“我自有辦法。”

“你這麽神通,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長生不老術?”墨離看著蘇秦問道,若是真有這東西,倒是不難解釋蘇秦為何會去而覆返,長生不老,確實比高官厚祿更有吸引力。

蘇秦輕蔑地一笑,“世間哪有什麽長生不老術。”

墨離邊觀察蘇秦的表情邊道:“我聽說,太佬山的軒轅洞裏便埋著這種秘術,蘇大人當真不知?”

蘇秦輕蔑地笑道:“蕭將軍見多識廣,竟也會相信世間有這種東西。”

墨離也是一笑,蘇秦那一絲不自然終是被她看在眼裏,慢條斯理的掏出袖筒中一張四四方方的宣紙,擺到蘇秦眼前,“人家說的有憑有據,由不得我不信。”

蘇秦不確定此刻自己是何種表情,夠不夠清冷,是不是淡定,因為宣紙上所繪的那把鑰匙,是三百年前他親手所制,鎖的不是什麽長生不老術,而是鬼界至寶-回魂水*。為了避免回魂水再次落入輕塵之手,三百年前,他將回魂水封印在姬霧山軒轅洞,並親手打造了極為精巧的九轉玲瓏鎖,圖上的那把鑰匙,便是開啟九轉玲瓏鎖唯一的機括,四方戟。

“這麽精巧的東西,用來鎖衣櫃、鎖抽屜,即便用來鎖門也是一種浪費,用來鎖長生不老術就挺合適,也配的起當初做這把鑰匙的人,匠心獨具。”

蘇秦忍了忍,沒忍住,“鑰匙呢?”

“蘇大人果然是知道的。”

“鑰匙呢?”蘇秦一把捏住墨離的手臂,“鑰匙在哪兒?”

墨離定睛看著他,她一直以為他是為簌簌而來,原來不是。祁歸言說的,竟是真的。長生不老術,這世間居然真有此等邪物。蘇秦去而覆返,果真是為了這邪術。

蘇秦平覆了心情,松開墨離,“對不起,蘇某失態了。”

墨離但笑不語。

“我知道再說什麽你也不會信,戴著這鐲子,絕不可離身,萬一有危險我會去救你。”蘇秦邊說邊遞過去一個赤紅色玉石質地的手鐲,看墨離不接,蘇秦又道:“為了簌簌。”

墨離瞪了蘇秦一眼,眼神幽怨,為了簌簌?在長生不老術面前,簌簌還重要嗎?遲疑了片刻,還是接了過去,赤紅色的手鐲裏嵌著幾朵白色的小花,剛戴到手腕上,幾朵白色的小花立時散開,化作輕煙狀,一絲絲一縷縷,慢慢浮動起來。

“祁歸言和祁歸易都不是什麽好人,你自己小心。”

墨離輕哼一聲道:“你倆算起來是舊友,怎的看著積怨還挺深,他說你不能信,你說他不是好人,真真是有意思。”

蘇秦原想再叮囑墨離幾句,卻聽到自己布在亙古鎮外圍的結界被破的聲音,必是輕塵到了,比他料想的要快,“在下還有要事,恕不相送,蕭將軍手上的鐲子切不可離身。”

墨離原想打探一下軒轅洞的確切位置,不料蘇秦卻下了逐客令,只得起身告辭。本不想將那幅地圖的真跡取出來,現在看來,卻是不得不取了。

建章宮密室

紅拂將藥爐和丹藥都收拾妥當,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孝康太後將軒轅洞裏的回魂水帶回便大功告成。到時太後功德圓滿,修道成仙,她便可以取而代之,留在宮中享清福了,再不用受顛沛流離之苦,更不必擔驚受怕。

自打孝康太後離開建章宮,武帝就變相的將建章宮封了,宮裏一時謠言四起,都說孝康太後是妖孽,可笑武帝埋了幾張符紙,找僧人訟了幾日經文,以為就能鎮的住孝康太後,等她取得回魂水,服了丹藥,直接就升仙了。

紅拂換上孝康太後的華服來到建章宮大殿,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後寶座,幻想著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光的山珍海味,忍不住笑了,腿有些不聽使喚的往前走,直直走到了寶座前,她一轉身坐了下來,深深吸一口氣,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真好。等孝康太後回來,自己就能變成她的樣子,安安穩穩的、妥妥帖帖的,在這建章宮裏一直住下去了,在這寶座上,一直坐下去了。

“你是誰?”忽然有人問道。

紅拂一驚,白日裏小宮女、小太監們都是來去匆匆,晚上更是沒人敢踏足建章宮。借著月色,她看到大殿靠近正門處站著一個女子,看身形與孝康太後差不多,借著投進殿內的月光,她努力看了又看,“你又是誰?”

“你為何扮作緲依的模樣?她人呢?”

紅拂冷笑了起來,“你不僅發現了這裏的秘密,還知道太後的真名,唉,初次見面就要對你痛下殺手,對不住了啊。”紅拂抽出袖箭,從寶座上走下來,一步步走向她。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從兩側窗欞處“呼呼”的飛過來無數根細如蛛網的線,一下子就將紅拂的手腳纏住吊了起來,紅拂的袖箭“咣當”一下落到地上。

“你……你是誰?”紅拂有些驚恐。

“我只問你,緲依人呢?”

紅拂倔強的不說話,手腳處的細線越勒越緊,有幾根已經割破皮膚嵌了進去,她看到自己的血順著那一根根細線慢慢流出去。

“你我無怨無仇,不要逼我殺你。”她說。

紅拂驚恐地看著細如蛛網的線,一端束在她的手、腳處,另一端隱在暗處,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的在撕扯,每一次撕扯,她都痛得渾身發抖,手腳處血流如註,卻是一滴都不曾落到地上,她的血,順著那些細線,慢慢流向暗處。

“紅拂,你的時間不多,要死要活,就看你自己了。”

紅拂咬了咬嘴唇,覺得還是先解了眼前的危機再做打算,“太後……她……去燕州了。”

話音剛落,手腳處猛的一松,紅拂一下子跌坐到地上,那些細線已經不見了,站在正門處的女子也不見了。若不是手腕處滴血的傷口,紅拂幾乎要以為方才的一幕不過是場夢。

註:回魂水-鬼界至寶,擁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亦能化去妖氣、收斂魔息,大混戰時期被妖神輕塵所盜

第六十章 姬霧山,又名太佬山,地處嶺南、燕州交界處,與周圍群山一脈相承,山勢連綿起伏,山間常年雲霧繚繞,山中怪石嶙峋、林木蔥郁,鄉間有關姬霧山的傳說很多。山中的軒轅洞,原住著一只潛心修煉的千年妖狐,妖狐得道升天後,軒轅洞便一直空著。

輕塵原是上古妖神,雖只剩一縷幽魂,若只給回魂水下個封印,卻是很難瞞過她的。蘇秦便是看中了姬霧山的偏僻和軒轅洞的妖氣才決定將回魂水封印在此,並以九轉玲瓏鎖束之。想不到才三百多年,覬覦回魂水的人就已經到了姬霧山腳,而且人有點多,陣仗有點亂,蘇秦一時拿捏不準,究竟哪一路才是輕塵的人。

為了不驚動任何人,墨離在醜時便喬裝改扮,摸黑出了亙古鎮。原來她手裏的地圖在子時的月光下,會將整座姬霧山呈現出來,雖只是幻影,卻也足以將姬霧山的全貌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一連研究了好幾晚,已確定了軒轅洞的位置。祁歸言昨日便出了門,蘇秦也不在,墨離覺得這是個好時機,雖然她一直也未曾想好,要怎麽處置長生不老術。

醜時前後,墨離騎馬來到了地圖所示的岔路口,再往裏,路便被兩側山體夾在中間,是真正的一線天,馬是過不去的。六個多月的身孕並不影響墨離的身手,她輕松躍下馬背,將馬拴好,向著軒轅洞的方向走去。

晨光穿過山間的薄霧、樹梢,一線天下是墨離踽踽而行的身影。

她手握四方戟,扭開了軒轅洞石壁上的九轉玲瓏鎖,隨著洞壁的緩緩開啟,心裏猛的一個激靈,真的,就這麽簡單?

軒轅洞其實嚴格來說,算不上洞,是個嵌在山體裏的洞室,洞門開啟之後整個洞室便一覽無遺了。洞裏擺著石桌、石凳、石床、石臺,還有一些其他生活用具,墨離覺得很奇怪,這看著,更像個居室,不像是埋藏秘術的地方,她往裏走了幾步,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整個洞室無甚特別,也沒有什麽東西看起來像是長生不老術。

“姑娘,你怎麽一大早跑到山裏來了,也不叫我,萬一有個閃失,我如何向公子交待。”

墨離頭皮一麻,回過身去看著青釉,她什麽時候跟來的?自己竟毫無察覺。

“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好。”青釉說道。

“沒事,歸言說太佬山的景色不錯,我便過來走走。”墨離不經意的斜了九轉玲瓏鎖一眼,四方戟不見了,頭皮又是一麻。

“姬霧山的地形我很熟,不如我陪姑娘四處走走吧。”

“也好。”

“姑娘不要拉下東西。”

墨離回頭看,一旁的石臺上有個不起眼的白色瓷質小瓶子,剛才有嗎?墨離未曾多想,走過去拿在手裏看了看,“這不是我的。”

再回頭時,青釉不見了,站在洞門口的,竟是孝康太後。她看著墨離,嘴角帶笑,眼神陰鷙,“哀家該如何感謝你呢,蕭墨離,這個瓶子原結有封印,是你解開了封印,回魂水便能為我所用了。”

“回魂水?不是說洞裏埋著長生不老術嘛。”

孝康太後大笑,“你們這些凡人最是可笑,壽數天定,偏還要追求什麽長生不老,這世上哪有什麽長生不老術。”

墨離看著孝康太後,有些緊張,蘇秦給她的鐲子拉在梳妝臺上了,這下如何是好。

“不過,你會懷上聖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樣更好,我連丹藥都不需要了。”

沒等墨離接話,洞室四周突然竄出很多亮閃閃、細如蛛網的絲線,一下子纏住墨離的手腳,將她吊了起來。墨離想起來了,她見過這種絲線,在建章宮的窗欞上。

孝康太後一把奪過墨離手中的瓶子,陰惻惻地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地圖和四方戟在你手裏?你以為我不知道宣政想放你出宮?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她哈哈大笑起來,一張臉,笑出各種詭異之色,“無方皇城之中,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倒是你,一直都被宣政蒙在鼓裏。”

她繞著墨離慢慢踱步,“托你的福,董卓死了,公孫闕死了,李長治一旦回京,必難逃毒手,你卻一直護著宣政,想著替他出頭。”

手腳處的絲線在慢慢收緊,漸漸勒出了血絲,墨離卻像渾然未覺。

“你既想出宮,隨祁歸言浪跡天涯,為何又改了主意?你可知道,祁歸言為了你放棄了京都經營多年的勢力,來到亙古鎮替我尋找姬霧山。”

墨離有些恍惚。

“你可知道,當年你爺爺原是屬意嶺南王,決意扶他登基,卻是被宣政先下手,將你爺爺永遠留在了北疆,不過,沒能將你留在北疆,我一直都覺得很遺憾。”

墨離看著孝康太後,眼中有驚痛之色。

“宣政根本就不是正宮皇後所出,真是想不到,先帝帶回來的這個小雜種如此厲害,連我也應付的有些捉襟見肘。”孝康太後繞著墨離邊走邊道:“你以為駱錦繡憑什麽讓出後位?”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因為宣政將你的命,許給了她。”

“不會的。”墨離神色木然,喃喃道:“他不會的。”

“就在前不久,武帝已經頒旨昭告天下,淑妃病逝,怎麽,祁歸言沒有告訴你嗎?”孝康太後笑看著墨離繼續道:“你看,歸言就是這麽個處處替你著想的傻孩子,不管能不能擔,他都想憑一己之力替你擔了。”

墨離緊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過,若問這世上誰願意舍命救你。”她走到墨離面前,帶著詭異的笑,向她伸出了手,“我覺得,唯蕭墨尋一人而已。”

墨離看著她的指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變長,直直的伸向她的小腹。

“簌簌!”墨離驚恐的高喊道。

刺耳的一聲嘶叫,墨離一下子掉下來跌坐到地上,只看到一紅一白兩道光纏到一處,一下子飛出了洞外,她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到洞口,只見孝康太後與一白衣女子相視而立,滿面怒容。

“緲清,你想怎麽樣?”孝康太後問道。

“你傷了我的徒弟,害她餘生只得長眠,我今日便要取了你的內元還她神思。”

“哈哈哈哈,緲清,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別以為你得道升天,我就奈何不了你。”說完舉起白色瓷瓶就要喝,緲清猛的甩出水袖將瓷瓶打飛,“你就算把孟婆的回魂湯喝光也沒用了。”

兩道光又纏鬥到一起,一下子撞向石壁,一下子又撞向樹梢,弄得四周妖風四起。

墨離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瓶子,回魂水?雙腳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才剛把瓶子拿到手裏,就被一股力掐住脖子提了起來,墨離緊緊的將瓶子攥在手裏。一女子紫發青衣,端端立於軒轅洞外的斷崖處,看著她笑,墨離直被她笑得背脊發涼。

“你們兩個,有多遠滾多遠,不要礙我的事。”她一掌掃向纏鬥在一起的一紅一白兩道光,兩道光齊齊撞向山壁,隨後消失不見。

“為何不跟著蘇秦,除了他,誰也護不住你啊。”輕塵眉眼含笑,語氣甜軟溫柔,“把回魂水給我,你拿著,一點用處都沒有。”

墨離有些緩不過神,眼前發生的一切,太過匪夷所思,已經不是她能理解的了。

“兩只不成氣候的小妖狐而已,嚇著你了吧。”待將墨離移至近前,輕塵便撤去了妖術,墨離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你積了這麽多功德,今日卻是要枉死,好生可惜,不如這樣,你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我來幫你完成啊。”她俯下身來看著青孜,總覺得青孜很眼熟,卻因為只剩下一縷幽魂,過往之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你是誰?拿回魂水做什麽?”

輕塵“咯咯咯”的笑起來,“我是妖神,我很厲害哦,你有什麽心願盡管說。”

“你既然那麽厲害,還要回魂水做什麽?”

“回魂水能助我重生,對我太重要了,來,把它給我。”輕塵向墨離伸出了手。

墨離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她明明不想交出回魂水,卻將回魂水慢慢遞了過去。輕塵還沒來得及接,就聽到結界被破的聲音,來的可真快。

墨離看著她,妖神?唬人呢吧。

“今日聖嬰和回魂水都在,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輕塵立時做出一個結界將自己和墨離都圍了進去。

蘇秦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輕塵撲向墨離,雙手結出的法定*正要從她腹中強奪聖嬰,聖嬰雙手伸向墨離作環抱狀,一直在哭,娘親,救我,娘親,救救我。墨離猛的翻轉身子,法定扣在她背上,疼的她眼冒金星,連連吐血,饒是如此,她仍緊緊攥住回魂水,半弓著身子往前爬。

輕塵扭頭看了蘇秦一眼,時間不多,今日她僅剩的幽魂附體,灰飛煙滅還是借體重生就看當下了,再不遲疑,雙手合掌相握,再結法定。蘇秦有些氣急敗壞,一心只想將輕塵打得形魂俱滅,無奈這個結界比起以往輕塵結出的任何一個結界都要難破,他看著墨離艱難的爬向斷崖,她這是要幹什麽?

墨離其實是這樣想的,眼前這個自稱妖神的女子看樣子非常厲害,就連孝康太後都被嚇跑了,而且她似乎要對簌簌不利,她知道方才那一下,自己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今日已是兇多吉少,這瓶不是叫回魂水嗎她打算喝了之後跳崖,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出來保護簌簌的辦法。

輕塵結出法定的那一刻,蘇秦將將破了結界。輕塵毫不遲疑回身就撲向墨離,墨離剛爬到斷崖邊還沒來得及喝下回魂水,就聽背後一陣妖風,她猛一使力,沖著崖下撲了出去,輕塵急怒,伸手去抓沒能抓住,背後蘇秦殺招已至,她沖著墨離豁出一掌登時避開還是受了蘇秦五成功力,蘇秦出手如風,轉眼間已將輕塵打成重傷,雙手結印一掌拍在輕塵額頭,將她的最後一縷幽魂打散。

輕塵笑了,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化作飛煙,終是逃不過啊。“好想知道你今日欠下的,他日當如何償還呢,昊淵。”

蘇秦冷著臉,往斷崖處飛身而下。

他在崖底找到了墨離,她筋骨俱碎,魂魄離散,已無法救起,聖嬰已然陷入長眠。站了片刻,破天荒的,蘇秦運氣凝神探了墨離的神識。

掉下斷崖的那一刻,輕塵豁出的那一掌將將在她腹部豁出一道口子,聖嬰因為疼痛,哭得撕心裂肺。她沒有任何遲疑,將整瓶回魂水都倒在了腹部傷口處。耳邊有呼嘯的風,她雙手合撫於腹部,指間不停有鮮血流出,但她嘴角的笑,溫柔如水。

摔倒地上的時候,鮮血慢慢浸紅了她的眼睛,可她卻在想,簌簌,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她不停地喘著氣,許是因為疼痛,喘著,喘著,沒了呼吸。

在她的神識消失前,蘇秦似乎看到自己從斷崖疾飛而下的身影,似乎聽到她心裏在說,蘇秦,願你此生,無慮無思、無尤無怨。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紮了一下,蘇秦只覺心裏猛的一抽,蕭墨離,我們以前,可曾見過?

註*法定:妖界的法術,用來強取內元,因極為耗損內力,只有修練至妖尊的境界才可操控

蕭墨尋的番外

蕭墨尋的番外 五歲那年,我聽說五姨娘生了個妹妹。某日,趁著郎中來替五姨娘看診,我便跑到了五姨娘房裏。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躺在床塌上手舞足蹈的玩著,我走到跟前想要看仔細她的樣子,她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我笑,嘴邊帶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這個妹妹長得真是漂亮,雖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卻是最漂亮的一個。我第一次因為有妹妹感到高興,其實在她之前,我已經有兩個妹妹了。

我在家裏很受寵,雖然上有姐姐、下有妹妹,但爹爹和娘親都非常寵我,寵的連我自己有時都覺得對不住其他姐妹。十歲那年,極為疼愛我的娘親第一次打了我。因為四姐不小心弄臟了娘親最喜歡的一件衣裳,卻一口咬定是她弄的,全家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我當眾揭發了四姐,沒想到回到房裏,娘親狠狠揍了我一頓。我哭叫著不肯低頭認錯,娘親說,“不該你管的事,往後不要多嘴。”

四姐、五姐與我年齡相仿,卻有一個極其惡劣的嗜好,就是合著夥的欺負她。我覺得都是自家姐妹,怎麽可以這樣呢?所以很是做了些“懲奸除惡”的壯舉,隔三岔五就要去姨娘那裏檢舉揭發,或者去爹爹那兒告狀,四姐、五姐沒少被收拾。我得意極了,心裏滿滿都是正義感。過了段時間,我發現欺負她的隊伍壯大了,七妹、八妹也加入了進去,我覺得很頭疼,因為我的檢舉揭發不怎麽管用了。我以一對四,應付的十分吃力,十分勉強。

後來,她們欺負了她會聯合起來誣陷栽贓到我頭上,然後在她面前擺出一副義憤填膺、正義凜然的樣子,事情完全脫離了我的掌控範圍。於是,我開始認真思考,當如何以一人之力,挽大廈於將傾呢?

她慢慢長大了,既不愛笑,也不愛說話。被欺負了不哭、被冤枉了不喊、被打了不鬧,受了委屈只會默默的轉身離開。每次看她被欺負,我都恨的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一個受了委屈不哭不鬧、不喊不叫的孩子,很難引起爹爹的註意,很難贏得他的憐惜,因為家裏的女孩子,真的太多了。

真正成就我的,不是平常與姐妹們的鬥智鬥勇,而是晉鄉茉莉之戰。那是爹爹的舊屬每年送到府上孝敬他的,因為花香宜人,茶湯清亮,我們姐妹幾個都非常喜歡,我知道她也喜歡。每年圍繞晉鄉茉莉的爭鬥總是十分激烈,也正是因為這場爭鬥,我讓家裏所有人都領教了我的口才、我的演技、我的氣勢和能力。每次我都捧回最多的茉莉茶,然後找到她,將茶往她面前一推,“我不愛喝這個茶,給你吧。”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卻在年覆一年的讓茶中慢慢變冷。

她隨爺爺離家那日是個雨天,五姨娘哭的肝腸寸斷,爹爹罵五姨娘不識擡舉。我跟著爺爺的馬車一路跑到了城門口,她什麽都不會,不會叫屈、不會喊冤、不會替自己辯白、不會示弱討饒,她這一去,可怎麽辦呢?我在城門口站了很久,憂慮了很久,雨水打濕了我的衣襟也渾然未覺。

我第一次被爹爹打是因為提出要去京都最大的歌舞坊學習歌舞。向來疼愛我的爹爹勃然大怒,甚至請出了家法,娘親哭著跪求也無濟於事。我的手上、腳上都是家法留下的青紫印記,饒是如此,我依舊沒有松口,學習歌舞的信念也未曾有絲毫的動搖。後來,爹爹架不住娘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請了師傅到家裏教我習舞。師傅教了我一年便向爹爹婉轉請辭,說小姐在舞蹈方面天賦異稟,即便沒有師傅帶領,亦自成大器,爹爹和娘親都沒有當真。

那年元慶,京都有一場盛大的集會,在無方皇城正門前的廣場上。與其說是集會,不如說是民間藝人的盛典,辰時開始,戌時結束。我最後一個登臺,為了參加這場集會,我從家裏偷跑出來,冒著被爹爹打死的風險,在萬人面前舞了一曲《霓裳羽衣》,在眾人如癡如醉的眼神中,我曉得這幾年的堅持沒有白費。下臺時,面紗不幸被風吹走,第二日,我的名字被傳的街頭巷尾人盡皆知,我為自己又贏得一頓家法。

爺爺很少回來,她也很少回來。有時會一起回來,有時不一起回來。只是每次回來,都只是短暫的逗留幾日,我只能遠遠的看著她來去匆匆的身影,連說幾句話的時機都把握不到。她離家的時候,我每次都默默的相送,在城樓上望著她的背影,想著有朝一日她戎裝凱旋,我一定要在這城樓之上,為她舞上一段《霓裳羽衣》。

北疆傳來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好的是她第一次領兵出戰便出奇制勝。壞的是爺爺突染惡疾,猝於北疆。她空著手,一個人回來的時候,爹爹大發雷霆,罵她不忠不孝。她淡淡回了一句,馬革裹屍是一個將領最榮耀的歸宿。

後來,她回家的次數漸漸少了,但捷報卻漸漸多了,我發現爹爹對五姨娘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而且越來越不一樣。有一天,他竟然休了大夫人,將五姨娘扶為當家主母。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娘親一直心情郁郁,家裏的幾個姨娘也都心情郁郁。

五姨娘去世的那日,也是個雨天,葬禮很隆重,出嫁的大姐、二姐、三姐都被爹爹叫回來參加五姨娘的葬禮,連幾位大忙人姐夫都來了。出殯的時候卻沒人願意為五姨娘披個麻、戴個孝,我幾步到了爹爹跟前,“我替她披麻戴孝。”為了這個事,娘親氣得撅了過去,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怎麽搭理我,我很郁悶,時常出去散心,在郊外小鎮的一個廟會上,我認識了一個很特別的男子,他說他叫傅煜,是涼州第一帥,我覺得他是涼州第一厚臉皮。

正禦元年,爹爹被皇上封為鎮北王。她被封為鎮北大都督。我覺得,真是太有面子了,比那日在集會上跳《霓裳羽衣》更有面子。

她戎裝凱旋的那日,已過了五姨娘的滿七。她獨自在五姨娘的墓前跪了一宿,我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我遠遠的看著她,心裏好生不忍。家裏的當家主母已是我娘親了,我盼著娘親能為她做主,給她許個好人家,讓她早早的嫁出去。可是我娘親卻說,“她的事,輪不到別人操心。”

皇上的賞賜合著道賀的人流,日日絡繹不絕,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的,她每日忙進忙出,一整天也不見人影,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麽。北疆都已經打完了,怎麽就不能歇一歇呢。後來爹爹說,她要進宮為妃,我心裏真是涼了一大截。

傅煜說要來提親,我叫他等一等。她在宮裏的日子真的跟我擔心的一樣,不如意,她沒有辦過一場家宴,據說連花月宴都不被邀請。後來,我更是聽說,皇上從不在她的宮裏留宿。這樣的境遇,叫我如何歡歡喜喜的嫁去涼州。當初京都到北疆的距離,遙不可及,如今,我卻是不能親手劃出我和她之間的遙不可及了。

我跟爹爹說要進宮的時候,爹爹吃了一驚,死活不允,我絕食三□□迫爹爹讓了步。說服娘親相對簡單,我讓娘親想一想有朝一日我在紫金殿內為皇上跳霓裳舞的樣子,該是多麽為她爭臉。但是,我沒有想到,我竟要尋個理由說服武帝。

我入宮前,傅煜潛入府中看我,想說服我放棄入宮的念頭,想說服我嫁去涼州與他一同生活。我很想解釋些什麽,或者傾訴些什麽,但是我沒有,只是平淡的搖頭,甚至都沒哭。傅煜走了,我覺得自己的心也死了,此生再不會愛上別人。

我入宮很簡單,也沒有什麽隆重的儀式,因只是貴人的頭銜,連冊封典禮都不需要。但是我很高興,因為武帝賜我隨住拜月宮,我日日都能見到她,竟比在家的時候住的更為親近。再見面的時候,她外出剛回,我正和武帝嬉鬧,因為我答應過要配合武帝。據武帝說,她十分不解風情。

武帝對我很好,也很客氣,賞賜了很多金銀細軟、綾羅綢緞,時常來偏殿留宿,只是他睡偏殿,我睡偏廂。我時常會在他入睡之後,來到窗邊偷偷觀察她的寢殿,想著此時此刻,她可在黯然神傷。

她隨武帝去了清泉宮,我覺得是個改善關系的好時機,只望她能好好把握。卻不想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