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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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玉帝與離夙纏鬥正酣。
少澤帝君忽然開口道：“青孜原是我五神山門下，不如仍由本君帶了回去好生教導，往後若有差池，五神山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二人聞言，停了手。
玉帝臉色仍是不虞，但知道今日想殺青孜已是不能，雖心有不甘，卻也只得作罷。離夙信不過少澤，但怕傷到青孜，勉強接受了少澤的提議。天族、妖族各自撤軍，蒼峨山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少澤、元戎和離夙緩緩落於蒼峨山巔。
青孜從方才開始就是一副木訥表情，不躲不閃，不回擊也不反抗。要不是離夙及時出現，只怕兇多吉少。離夙看著青孜，心裏雖激動，面上裝的若無其事，她不知道青孜是否曉得自己的身世，她也不知道二位帝君是否曉得，她更不知道天界其他的人是否曉得。但越多的人曉得，對青孜就越危險。作為魔君和妖後唯一的後裔，她的存在，牽扯到太多太多的厲害關系，她要想辦法盡快接青孜回西蠻，免得夜長夢多。
“青孜。”少澤喊道，見青孜沒有反應，又喊了幾聲。
球球有些小激動，拉住青孜的手直晃，“姐姐，帝君喊你呢，你倒是說句話呀，別發傻。”
青孜回過神來，看了少澤、元戎和離夙一眼，十分寡淡的說了句：“謝謝。”
離夙心裏高興，真是迫不及待想把她接回西蠻去，告訴西蠻所有的子民，青孜就是妖後的女兒，是妖後留給西蠻的希望，但她平靜的一拱手，“告辭。”騰雲離去，想回過頭去再看她一眼，終是忍住了，青孜，我們後會有期。
青孜跟著少澤、元戎回到五神山，一路無話，臉色清冷，無論球球怎麽逗她，都不見她作何反應。回到五神山頂，天色已晚，少澤道：“青孜，你還住太極閣吧。”
“長生閣不是空著嗎？元戎帝君若是不介意，我便住長生閣吧。”說罷，不顧二位帝君的反應徑直走向長生殿，白胖胖、毛絨絨的球球一蹦一跳跟在她身後。青孜躺在榻上，一夜無眠。倒是球球，四仰八叉躺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打起了呼嚕，青孜覺得，應該改叫他無憂獸。
第二日，一直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門，掌山師姐迎面而來，看樣子，她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青孜，二位帝君閉關清修，這段時間由我照顧你。”
青孜忽然很想笑，她認識的掌山師姐何曾如此這般和顏悅色？ “不必麻煩了，我也要閉關清修，帝君若是找我，就去幽幽谷吧。”說罷，帶著球球騰雲而起。
掌山師姐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但並不出手阻攔。
青孜忽然覺得很悲傷，天下之大，真的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嗎？
浮屠仿佛早就知道她要來，負手立在谷口等著，或許在等別的人也不一定。
浮屠端詳她兩眼，嘆道：“你是來此隱居嗎？怎麽還帶了一頭豬，我只吃人，不吃豬。”
沒等青孜發作，球球“嗷”的一聲撲上去，一陣劃拉，浮屠是誰，怎麽可能讓他占了便宜去，球球圓滾滾的身子被一把提了起來，只能在半空中胡亂揮動爪子，浮屠不懷好意地瞇起眼，慢條斯理道：“不過，偶爾換個口味也未嘗不可。”
青孜奪回球球抱在懷裏，球球扭了扭，換個舒服的姿勢趴好。青孜邊走邊道：“你已經無聊到拿解憂獸打趣了。”
浮屠跟在她身後，如是道：“你這麽久沒來，我豈止是無聊。”
“我覺得無聊對你來說就是生活，應該已經習慣了。”
“確如你所說，不過我最近發現，無聊有點不能忍受，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青孜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走，“其實我也挺無聊的。”
“看出來了，不如我倆湊成一對，那就不無聊了。”
“你這話說的，太無聊了。”
“……”
青孜帶著球球又住進了那間竹舍，卻是與上次截然不同的心情，此時再看幽幽谷，心裏竟沒來由的多了幾分感傷，要不是球球樂呵呵的東看看西翻翻，青孜真想感嘆生無所戀、死亦何哀。好在幽幽谷裏各色鮮花應有盡有，過不了一陣子就是某花的花季，起初青孜還細心做記錄，哪日到哪日是哪種花的花期，以及花的特征等等。日子長了，她也就懶得記了，每每有花盛開，便去尋了浮屠一起到山墩子上賞花。
青孜最愛梨花，花色清淡，花樣嬌美。再過幾天就是梨花的花期，青孜想著要在谷裏刮一陣風，下一場花瓣雨，全方位、無死角的欣賞一下這種花。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運用現在的功力來實現這一目標，冥思苦想了幾日都未有結果，覺得該向浮屠討教一二。
球球自從知道那口井原是昊天大帝親手所鑄，每天都在井邊耗去大半時光，連摸帶蹭，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些啥。青孜覺得，球球這個嗜寶如命的脾性倒是有幾分她的真傳。
浮屠一連幾日都沒有出現，青孜覺得，無聊真是個十分難熬的東西。不過他來的那天，梨花正好開了。浮屠走過的地方，各色梨花瓣翩翩起舞，或輕柔、或悠揚，他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笑意，一襲白衣，清冷如月，青孜看著看著，就呆住了。
待到近處，他的神色就不那麽正經起來，“眼巴巴的盼了我多日吧。”
“哼。”
“惱了？”他的笑容，有幾分痞賴之色。
“無聊。”青孜的眼神越過他，看著空中飛舞的各色梨花瓣。
浮屠站到青孜身邊，也看著梨花飛舞，自言自語道：“前幾日同人打架，受了些皮肉傷，將養了幾日，你惦記我，我很高興。”
“傷的嚴重嗎？”青孜扭頭看著浮屠，認真地問道。
他一笑，“不嚴重。”
“我能問問你同誰打架嗎？”
“不能。”
青孜嘆了口氣，接著道：“其實不問，我約莫也能猜到。”
“哦？說來聽聽。”
“不想說，既是猜的，是對是錯我獨自糾結就好。”青孜賭氣道。
“我賭你猜不到。”
青孜轉過頭去瞪了他一眼，最恨他這副自信滿滿，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若是猜到了，怎麽辦？”
“若是猜不到怎麽辦？”浮屠的眼裏，有一閃一閃的光彩。
“若是猜到了，你得背著我繞幽幽谷跑十圈。”青孜滿臉淘氣之色。
“若是猜不到……”浮屠湊過來仔細端詳了她幾眼，“若是猜不到，你就親我一下。”
青孜一巴掌揮過去，被浮屠靈巧躲開，“死色狼！”
浮屠佯裝思考了一會兒，回道：“關於好色這個事，我仔細想過了。你來幽幽谷之前，我一直都很正常，你來了之後，已經褪掉的獸性又開始回來了，我覺得，這個事，真要算起來是你的責任。”
青孜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個人的臉皮真是比萬裏長城的墻還厚。
“到底猜是不猜？”浮屠催促道。
“不猜不猜，你愛跟誰打架跟誰打去，關我何事？”青孜邊說邊向著不遠處的山墩子走去。
浮屠不遠不近的跟著，漫不經心道：“人家要帶你走，我不允才動的手，多少也算是維護你，你還是猜猜看吧。”
青孜聞言，腳步頓了頓，繼續往前走，一直到山墩子上坐下來，也沒再開口。浮屠也不急，一路跟著，在她身邊坐定。
“你的傷，真的沒關系嗎？”青孜幽幽的問道。
“已經沒關系了。”
青孜嘆氣，默默的看著花雨出神。浮屠以為她不會問了，卻聽到她說：“帝君要帶我走，你為何不允？”
“我就說你猜不到。”。
青孜吃了一驚，轉過來看著浮屠，確認道：“不是帝君？”
“少澤從無妄海回來受了重傷，得知玉帝親領十萬天兵去圍剿你沒顧上療傷就去了蒼峨山，如今元戎同他一起閉關，估計沒有一年半載是出不來的。”
青孜聽得一陣心驚膽寒，他受了重傷，怎麽會？她離開無妄海的時候，是他助她躲過了那幾頭兇獸，雖說也打得很是激烈兇險，但當時看他的樣子，成竹在胸，真氣紋絲不亂，附體之魔也沒有興風作浪。怎麽會受了重傷？況且還有元戎帝君接應，即便受傷，最多也該是些外傷。
“你怎麽知道帝君受了重傷？”
浮屠眼裏閃起幾分狡黠，“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臭不要臉。”
“你怎麽知道我的原身沒有臉的，你見過？”
“……”
第三十二章 青孜從長生閣又搬到了太極閣，殿內的陳設一如從前，整潔有序。躺到榻上，青孜想著自己今後的處境，太陽穴一陣一陣疼起來。五神山終究不是久居之地，不周山她是真心不想回去的了……細細想來，從一重天到九重天似乎沒有她能去的地方，難道真要去冥山？青孜搖了搖頭，去不得去不得，那不是自投羅網，遂了無淚的意？想著想著，意識有些朦朧，昏昏沈沈睡了過去。
雖說以前在太極閣住了些時日，好似從未有機會將太極殿逐一細看，近階段，五神山頂唯有她一人居住，掌山師姐也很識時務的不來打攪，她便借此機會，將太極殿逐一參觀了一遍。太極殿裏的書，真的很多。她原以為只有大殿內才有書架，不想一樓各個殿室都有，每個書架都是頂天立地布滿整個墻面，而且每個書架都是滿的。她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在各個殿室隨意抽取書冊，每本書冊上或多或少都有少澤帝君做的筆記。
她原想，帝君收著這麽多書，多少有點冒充文藝中年的意思，可是令她感到絕望的是，帝君似乎每本書都看過，而且每本都看得很仔細，有些書，甚至看了不止一遍。這個文藝中年絕對貨真價實，不是冒充的。
青孜癱坐在地上，看著滿書架的書有些傻眼。她雖然也想看看書，豐富豐富自己的知識，增長增長自己的見識，可是若按帝君這麽個看法，她覺得是要出人命的。在長知識和保小命之間，她毫不猶豫、堅定不移的選擇後者。
青孜十分心安理得的將書整理好，擺整齊。她不看書不是她不求上進，而是她愛惜生命。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姐姐，姐姐，你快來。”球球忽然叫起來。
“怎麽了？”
“這裏有幾本小說，想不到帝君也看這種書。”球球邪惡的笑著，但是因為長的太過可愛討喜，邪惡的表情萌到沒朋友。
青孜走到球球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帝君也是人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個言情書，再正常不過，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這些都是香艷小說，若不是有心收著，怕是在凡間也很難找得到，帝君真是博采眾長，知識面之廣，涉獵面之多真真叫人佩服啊。”球球意味深長地感嘆道。
青孜這下回過味來了，香艷小說！嘖嘖嘖，少澤帝君在她眼中的完美形象頓時生出了幾分不正經。不過帝君也是男人，一直正正經經其實挺無趣的，偶爾不正經想來必很有風情。於是在腦中描摹起帝君不正經時會是怎麽個做派，但是描來描去最後都是浮屠的形象，青孜一甩頭，將那形象揮散。這怎麽可以？！這怎麽使得？！
“姐姐，這本好，不如我們帶回去看吧。”球球的小爪子扒拉出《潘金蓮傳》，嚴肅認真地說道。
“是嗎？”
“是的，前幾年我去看秦爸爸，他就在看這書，他說是本好書，那就是好書了。”
“那好，拿回去看。”
接下去幾天，球球幾乎是廢寢忘食的把潘金蓮傳看完了，甚至都長出了黑眼圈，青孜起初還頗有興致，後來香艷的成分實在很多，她就看不下去了。一個女人，能坦蕩成那樣，真是曠古奇聞。球球畢竟比青孜年長了不是一年兩年，視角也與她不同，書中所揭露的政治腐敗、社會黑暗，官商勾結魚肉百姓，球球都看在眼裏，只覺得確是一本好書。
不過二人將書還回去後，青孜就不許球球再染指其它書了，理由是怕他小小年紀便遭一些不健康思想的荼毒。說的那叫一個苦口婆心，球球聽得嘴角直抽抽，小小年紀？！老子出生的時候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好在他很懂得好男不跟女鬥這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默默的、十分艱難且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青孜郁悶了好長一段時間揣測少澤帝君的心思，她原以為他有很大一部分心思放在了浮屠身上，不然，也不會囚了他那麽久；但是他喜歡過雲姬，可見也有心思沒放在浮屠身上，那當初放在雲姬身上的那些個心思，如今卻被他放到哪裏去了呢？不會都放到浮屠身上去了吧？使不得呀帝君，使不得！
自從確定了自己對少澤的那點心思後，青孜一直有些患得患失、郁結難消。在她眼裏，浮屠就是一璧人，論長相、論武功、論資歷、論身份地位，自己和他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確實，也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帝君。她每次去幽幽谷，其實也有點小小的齷齪念頭，浮屠對帝君只怕沒有那個心思，不然不會被關著。她隔三岔五到浮屠面前去晃上一晃，也算提醒他不要忘了初衷，不要輕易動搖自己的信念。
帝君關他那麽久，也未曾改變初衷，可見是個十分頑固的人。浮屠被關了那麽久，亦未曾改變初衷，可見也是個十分頑固的人。青孜忽然覺得，其實他們兩個，還挺般配的。想到此，心裏真是萬分感傷，喜歡著帝君的她，這份心思要怎麽著落呢！
少澤帝君和元戎帝君出關那日，五神山各殿都沸騰了，唯獨青孜不知。
她仍像往常一般盤坐在太極殿的蒲團上翻著一本上古雜記，靜靜的背門而坐，窗格的光影投在她身上映出好看的花紋。
少澤站在殿外，看著她，沒有進去。
他一直都曉得她不是個普通姑娘，卻不曉得她竟會如此不普通。如今，他甚至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雲姬的女兒，雲姬和靳無言的女兒。如果她知道，她的娘親死在他的手裏，會是什麽反應？如果她知道，她的爹爹也是被他和元戎聯手除掉的，又會是什麽反應？真正是天意弄人。
青孜看的很認真，一直到將書看完才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噝，脖子梗住了，看書也不是個省心的事，這麽多書，帝君得看得多麽痛苦啊。青孜站起身，左右扭了扭，一轉身，便瞧見了殿門外的少澤帝君，很自然的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少澤看她的眼神，一貫的雲淡風輕，“什麽時候愛看書了？”
青孜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笑容極不合時宜，她不是一直在生帝君的氣嗎？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原則？嘆了口氣，要住長生閣的是她，自行搬過來的也是她，還講什麽原則。想到此，又是連連嘆氣。
少澤嘴角輕揚，她這個自顧自神游太虛的本事一點沒變。
青孜忽然覺得這樣站著，也不大合時宜，匆匆將書擺了回去，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太極殿，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太極閣的門，一顆心“噗通噗通”重重跳了幾下，所幸帝君沒有叫她，她就假裝沒看見他。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少澤帝君幾乎每天都在明月瀑布邊支上一把長椅，拿著一本書，一看一上午。青孜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服侍一二，每每都是站在大殿門口，自顧自的愁腸百結，然後被球球拖走。
今日球球格外神秘，將青孜拉到後院，謹慎的四下張望了一番，小聲道：“姐姐，長生殿後院有棵火石榴樹，你可曉得？”
青孜一聽頭皮就麻了，一把拎住球球的耳朵，“我警告你，那是長生殿的鎮殿之寶，你別打它主意，否則觸怒了元戎帝君可不是鬧著玩的。”想起當日元戎的樣子，青孜心裏就直發怵。
球球扭了扭掙脫開，嘟囔道：“火石榴原是西天梵境裏的聖果樹，大洪荒時代的混戰下冤魂太多，昊天大帝不得已移走聖果樹，打開梵境來凈化那些冤魂。火石榴於天族而言，不過一棵增長功力的神樹，可於我而言，卻是用來續命的。”
“續命？”青孜將信將疑地看著球球道：“據我所知，解憂獸的命數很長啊。”
球球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青孜沒有當回事，很快就把這個岔給忘了。
第三十三章 會在長生殿遇到青孜，是垣霞公主怎麽也沒想到的。會在長生殿遇到垣霞公主，也是青孜怎麽也沒想到的。
“你怎麽沒死？”垣霞瞪著青孜，殺氣騰騰地問道。
“你死我都不會死。”青孜瞪著垣霞，殺氣騰騰的回道。
元戎帝君僵著臉，往二人中間一站，冷冷道：“做什麽？想在長生殿鬧事？”
顯然，元戎帝君對女人的了解還不夠透徹。下一秒鐘，垣霞和青孜就糾纏到一起，扭打起來，推拉撕扯、抓扒掐擰，完全沒有高手對決該有的姿態和風範。二人一下子滾到地上，扭打成一團。自打元戎記事起，從沒有姑娘在他面前不顧儀態，姑娘們都是竭盡全力、絞盡腦汁的溫婉端莊。但是他忘了，垣霞公主不是普通姑娘，青孜也不是普通姑娘。他站在一旁，很是著急，倆人打得難舍難分，他連插手勸架的機會都找不到。
“哎呀，敢欺負姐姐，老子跟你拼了。”話音剛落，一個毛絨絨的身影躥了上去，加入混戰，垣霞公主漸漸落於下風，惱怒之下，一腳將球球踹了出去，“哪裏來的白毛胖狗，竟敢對本公主撒野。”
球球氣得小臉通紅，正要回撲上去，被元戎一下拎住，“添什麽亂，去，把少澤帝君請過來。”
球球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回太極殿去了。一會兒功夫，少澤帝君來了，球球十分低調的跟在他身後。
“打起來了？”少澤問。
“你看看。”
少澤帝君進殿一看，瞠目結舌，他也沒見過如此陣仗的姑娘，不過沒打算任其發展，“元戎君拉垣霞，我拉青孜，將她們二人分開，這像什麽話。”
垣霞和青孜被拉了開來，但視線仍糾纏在一起，對視之間是電光火石的刀光劍影。少澤將青孜拉出長生殿後，一言不發的往太極殿走，青孜儀容不整，氣鼓鼓的跟在他身後。
待到殿前，青孜直直往太極閣走，被少澤叫住，“青孜，你跟我進來，球球回屋去。”
球球立刻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看著少澤，見少澤面有怒色，只得乖乖的回了太極閣。青孜的火氣還沒有消，毫無懼色的跟著少澤進了太極殿。“咣當”一聲，殿門的響動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突兀。
少澤站在青孜對面看著她，不說話。
青孜倔強的擡著頭，由他看。
二人這樣僵持了很久。久到青孜的火氣漸漸消了，心也有些發虛起來，她幹咳了幾聲，故作鎮定道：“帝君叫我進來，怎麽不說話？沒事我就回屋了。”
“知錯了嗎？”他的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氣。
青孜一聽，火氣又上來了，“我哪裏有錯，請帝君指教。”
“你怎麽能同垣霞公主動手？”
“是她同我動手！”青孜覺得很委屈，很受傷。
“她同你動手，你該稟告元戎帝君，怎麽還跟她扭打到一起了？”
青孜回想起當年她差點被垣霞化作的妖孽殺掉，心裏既怒且悲；怒的是垣霞當年不管不顧的草菅人命，悲的是少澤言語之間盡是對垣霞的袒護，她擡眼看著少澤，咬著唇不說話，狠狠忍住淚。
少澤嘆了口氣，“垣霞是上神，你若傷了她，最後還是會報應到你頭上，輕則折些修為，重則歷天劫，你懂嗎？”
青孜苦笑道：“我當然懂，天界哪裏都講身份地位，我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傷害一位上神。”眼淚終是沒忍住，喃喃道：“我若是死在這位上神手裏，卻是沒人會在意的。”當年她在蒼峨山的青石階上趴了好幾日，也沒見垣霞出什麽狀況。
少澤的眼神微微一暗，當年她確實被傷的很重，若不是他渡了些真氣給她，怕是要在那條荒僻的青石路上趴個一年半載也不一定。看她的神情，他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不知怎麽開口，只能看著她一臉的黯然神傷。
“我以後會註意。我先回去了。”青孜低著頭，轉身往殿外走。
少澤站著沒有動，直到殿門被關上，才重重的籲了口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青孜刻意避開垣霞公主，沒有遇見，也就沒有生出什麽事端。只是這天晚上，卻是垣霞公主找上門來了，偏偏少澤帝君不在。
垣霞公主站在太極閣的門口，青孜站在裏面，對視了一會兒，青孜讓到一邊，“請進來說話。”
“不用了，我不進下人住的屋子。”語氣輕蔑無禮。
青孜嘴角抽了抽，一股邪火油然而生，但是她忍住了。
“聽說帝君正讓誠字輩的姑娘們為你準備拜師大典，我很好奇你的臉皮怎麽能這麽厚，特地過來瞧瞧。”垣霞揚著下巴，冷冷的瞅著青孜。
拜師大典？她沒聽帝君提過。帝君要收她為徒？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青孜心裏百感交集，當年帝君救她回來，她一直以為他會成為她的師傅。後來她才曉得，拜師有很多規矩，很多禮數，而且，弟子的背景很重要。後來，他果然沒有做她的師傅。今時今日，她已成魔，似乎更不配拜他為師了，他這麽做，究竟為什麽？
“以你現在的身份，帝君收留你，已是莫大的恩典，你當真拜帝君為師，只會讓他成為天界的笑柄，失信於眾，青孜，是非曲直想必你還是分得清的。”垣霞看著青孜，心裏很是來氣，一張酷似雲姬的臉，輕易便叫她失態抓狂，看青孜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覺得很是解氣，一扭頭走了。
青孜右手撐著門框，好像是有些站不穩，又好像是要些依靠。她默默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然後十分憂傷的悟到，垣霞公主說的，句句都是不爭的事實。今時今日，她已沒有資格拜他為師，其實，她一直都沒有資格，是她自己不願承認、不肯面對罷了。
趁著夜色，她悄悄潛入了幽幽谷，找了很久也不見浮屠，難道他不在。
忽然耳邊一熱，有人沖她吹了口氣，“想我了？”
一回頭，就見浮屠站在身後。
“你跑東跑西半天了，這麽著急找我，是決定搬過來嗎？”
青孜嘆了口氣，也不惱，幽幽道：“我若拜帝君為師，你覺得如何？”
“青孜，清醒一點，你如今已是魔族之人，怎能拜天界的至尊為師？少澤不會答應的。”
“他若答應了呢？”青孜追問道。
“他不可能答應。”
“他答應了。”
浮屠沈默了，少澤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經過七月初七的偷襲和蒼峨山一事，以玉帝為首的天族與魔族已勢同水火。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他居然要收青孜為徒？究竟是何用意？
青孜又嘆了口氣，“你也覺得不敢置信吧？！其實我也不敢相信。”
“你決定要拜他為師了？”浮屠收起了玩笑之色，認真地問道。
青孜搖頭，雖然她很想拜帝君為師，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害他成為天界的笑柄，更不能害他失信於眾。
“你為何來找我？”
“我想問問你，這一重天到七重天，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容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浮屠看著青孜，今夜月色朦朧，即便如此，她臉上的疲憊憂傷依舊清晰可見。她這麽小，也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卻有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憂郁。
“一重天到七重天都是天界的疆域，由玉皇大帝統轄，哪裏有你所謂的清靜之處。”
青孜長長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果然。
“不過，我倒是知道這麽個妙處。”
青孜雙眸立時一亮，“哪裏？”
“凡間。”
“可我聽說，天界一天，凡間一年，照這麽個時差過日子，真的要把日子過到地老天荒了。”
浮屠一笑，“你只說去不去吧。”
“我考慮考慮。”
“你只有一天時間，明日掌管命盤的司命星君外出，我有法子送你下去，只是，你會失了所有的記憶，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那……我若是遇上難處，你可會幫上一幫？”
“鎮海石取不來還敢跟我談條件？”
青孜瞪他，小氣鬼，你那麽有本事，還不照樣被困在幽幽谷了，牛氣什麽，切。
“那你要把我送去大戶人家，我想做大戶人家的小姐；模樣會變嗎？只能變漂亮，不能變醜哦，否則回來跟你沒完……嗯，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解憂獸不能隨你下界，這你應該知道。”
青孜點了點頭，球球得想個辦法安置，好在有時間差，應該不難糊弄。
“你若想好了，明日這個時辰來找我。”
“好。”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青孜忙碌了整整一天。她去蒼峨山，將朱雀住的竹舍好好規整收拾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回到五神山，又將太極閣規整收拾了一番，然後撚了個隱身訣跟了少澤帝君一下午，她一直很想知道，帝君不在五神山的時候，會去哪裏，去做什麽。
青孜很震驚，帝君居然去了不周山，往常去哪裏且不說，今日他去了不周山。在當初救起她的地方站了一下午，不周山灰暗的大地上一個皓如朗月的身影，青孜遠遠的將他望著，心緒覆雜，若當初沒有為少澤帝君所救，或許她已不在塵世。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再不猶豫，把一切都忘了，哪怕一天也好。
她給少澤留了封信，其實算不上信，因為只有三個字：“離。勿尋。”
球球很不好打發，青孜費盡了口舌、動足了腦筋才勉強說服球球留在幽幽谷，浮屠封印了她的功力，二人一如往常的坐在幽幽谷的山坳子上。
“你就這麽相信我？”浮屠問，“其實我從來都不是好人。”
“你反悔不送我去凡間了？”青孜扭頭看他。
浮屠嘴角微揚，淺笑中似乎蘊含了很多青孜看不懂的東西。
“你不怕我趁機取走你的內元？”
青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浮屠道：“你的功力只怕已經登峰造極，還覬覦這些身外之物嗎？我不
信。”
“如果我告訴你有了你心裏的兩個內元，即便沒有鎮海石，我也能出幽幽谷，你信嗎？”
青孜雙眼清澈，看著浮屠，仔細想了想，語意真誠的說道：“如此甚好，拿去拿去，若能陪我一同去凡間更好。”。
浮屠看著她，眼神慢慢歸於平靜，青孜不知道浮屠真的想取她的內元，作為送她去凡間的代價。她的眼神，坦誠、無懼且滿是信任，他終是收回了手。送青孜去凡間，不光消耗真氣，還會折損他不少內元，浮屠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你若失了內元，就回不來了，只能留在凡間，像凡人一般生老病死。”浮屠十分平淡的將真相道出。
青孜有些吃驚，眼裏有受傷的神色，她看著浮屠，許久許久，嘆了口氣道：“其實回不回的來，也無所謂，在哪裏都一樣。”
二人幹坐了一會兒，浮屠突然攬過她，在她額頭重重一吻，青孜只覺得額頭一陣異樣的滾燙，一股真氣瞬間流竄過她的奇經八脈。
浮屠坐定，臉上有了然的笑意，“我封了你的內元，你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青孜木木的伸手，摸了摸依舊發燙的額頭，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忽然狂風驟起，浮屠盤腿而坐，雙手結界，青孜的腳下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光圈，慢慢變大，“去吧青孜。”
青孜猶豫了片刻，回頭看了浮屠一眼，一蹬腳跳了下去。
浮屠在山坳子上獨坐了很久，臨別的那一個回眸似乎擊碎了什麽東西。此刻覺得很疲累，這是耗損內元的正常反應，他得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了。也不知道這一覺會睡多久，他已派人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動了些小手腳，動大手腳很容易被發現。
想來，青孜在凡間的日子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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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澤帝君忽然開口道：“青孜原是我五神山門下，不如仍由本君帶了回去好生教導，往後若有差池，五神山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二人聞言，停了手。
玉帝臉色仍是不虞，但知道今日想殺青孜已是不能，雖心有不甘，卻也只得作罷。離夙信不過少澤，但怕傷到青孜，勉強接受了少澤的提議。天族、妖族各自撤軍，蒼峨山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少澤、元戎和離夙緩緩落於蒼峨山巔。
青孜從方才開始就是一副木訥表情，不躲不閃，不回擊也不反抗。要不是離夙及時出現，只怕兇多吉少。離夙看著青孜，心裏雖激動，面上裝的若無其事，她不知道青孜是否曉得自己的身世，她也不知道二位帝君是否曉得，她更不知道天界其他的人是否曉得。但越多的人曉得，對青孜就越危險。作為魔君和妖後唯一的後裔，她的存在，牽扯到太多太多的厲害關系，她要想辦法盡快接青孜回西蠻，免得夜長夢多。
“青孜。”少澤喊道，見青孜沒有反應，又喊了幾聲。
球球有些小激動，拉住青孜的手直晃，“姐姐，帝君喊你呢，你倒是說句話呀，別發傻。”
青孜回過神來，看了少澤、元戎和離夙一眼，十分寡淡的說了句：“謝謝。”
離夙心裏高興，真是迫不及待想把她接回西蠻去，告訴西蠻所有的子民，青孜就是妖後的女兒，是妖後留給西蠻的希望，但她平靜的一拱手，“告辭。”騰雲離去，想回過頭去再看她一眼，終是忍住了，青孜，我們後會有期。
青孜跟著少澤、元戎回到五神山，一路無話，臉色清冷，無論球球怎麽逗她，都不見她作何反應。回到五神山頂，天色已晚，少澤道：“青孜，你還住太極閣吧。”
“長生閣不是空著嗎？元戎帝君若是不介意，我便住長生閣吧。”說罷，不顧二位帝君的反應徑直走向長生殿，白胖胖、毛絨絨的球球一蹦一跳跟在她身後。青孜躺在榻上，一夜無眠。倒是球球，四仰八叉躺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打起了呼嚕，青孜覺得，應該改叫他無憂獸。
第二日，一直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門，掌山師姐迎面而來，看樣子，她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青孜，二位帝君閉關清修，這段時間由我照顧你。”
青孜忽然很想笑，她認識的掌山師姐何曾如此這般和顏悅色？ “不必麻煩了，我也要閉關清修，帝君若是找我，就去幽幽谷吧。”說罷，帶著球球騰雲而起。
掌山師姐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但並不出手阻攔。
青孜忽然覺得很悲傷，天下之大，真的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嗎？
浮屠仿佛早就知道她要來，負手立在谷口等著，或許在等別的人也不一定。
浮屠端詳她兩眼，嘆道：“你是來此隱居嗎？怎麽還帶了一頭豬，我只吃人，不吃豬。”
沒等青孜發作，球球“嗷”的一聲撲上去，一陣劃拉，浮屠是誰，怎麽可能讓他占了便宜去，球球圓滾滾的身子被一把提了起來，只能在半空中胡亂揮動爪子，浮屠不懷好意地瞇起眼，慢條斯理道：“不過，偶爾換個口味也未嘗不可。”
青孜奪回球球抱在懷裏，球球扭了扭，換個舒服的姿勢趴好。青孜邊走邊道：“你已經無聊到拿解憂獸打趣了。”
浮屠跟在她身後，如是道：“你這麽久沒來，我豈止是無聊。”
“我覺得無聊對你來說就是生活，應該已經習慣了。”
“確如你所說，不過我最近發現，無聊有點不能忍受，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青孜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走，“其實我也挺無聊的。”
“看出來了，不如我倆湊成一對，那就不無聊了。”
“你這話說的，太無聊了。”
“……”
青孜帶著球球又住進了那間竹舍，卻是與上次截然不同的心情，此時再看幽幽谷，心裏竟沒來由的多了幾分感傷，要不是球球樂呵呵的東看看西翻翻，青孜真想感嘆生無所戀、死亦何哀。好在幽幽谷裏各色鮮花應有盡有，過不了一陣子就是某花的花季，起初青孜還細心做記錄，哪日到哪日是哪種花的花期，以及花的特征等等。日子長了，她也就懶得記了，每每有花盛開，便去尋了浮屠一起到山墩子上賞花。
青孜最愛梨花，花色清淡，花樣嬌美。再過幾天就是梨花的花期，青孜想著要在谷裏刮一陣風，下一場花瓣雨，全方位、無死角的欣賞一下這種花。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運用現在的功力來實現這一目標，冥思苦想了幾日都未有結果，覺得該向浮屠討教一二。
球球自從知道那口井原是昊天大帝親手所鑄，每天都在井邊耗去大半時光，連摸帶蹭，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些啥。青孜覺得，球球這個嗜寶如命的脾性倒是有幾分她的真傳。
浮屠一連幾日都沒有出現，青孜覺得，無聊真是個十分難熬的東西。不過他來的那天，梨花正好開了。浮屠走過的地方，各色梨花瓣翩翩起舞，或輕柔、或悠揚，他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笑意，一襲白衣，清冷如月，青孜看著看著，就呆住了。
待到近處，他的神色就不那麽正經起來，“眼巴巴的盼了我多日吧。”
“哼。”
“惱了？”他的笑容，有幾分痞賴之色。
“無聊。”青孜的眼神越過他，看著空中飛舞的各色梨花瓣。
浮屠站到青孜身邊，也看著梨花飛舞，自言自語道：“前幾日同人打架，受了些皮肉傷，將養了幾日，你惦記我，我很高興。”
“傷的嚴重嗎？”青孜扭頭看著浮屠，認真地問道。
他一笑，“不嚴重。”
“我能問問你同誰打架嗎？”
“不能。”
青孜嘆了口氣，接著道：“其實不問，我約莫也能猜到。”
“哦？說來聽聽。”
“不想說，既是猜的，是對是錯我獨自糾結就好。”青孜賭氣道。
“我賭你猜不到。”
青孜轉過頭去瞪了他一眼，最恨他這副自信滿滿，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若是猜到了，怎麽辦？”
“若是猜不到怎麽辦？”浮屠的眼裏，有一閃一閃的光彩。
“若是猜到了，你得背著我繞幽幽谷跑十圈。”青孜滿臉淘氣之色。
“若是猜不到……”浮屠湊過來仔細端詳了她幾眼，“若是猜不到，你就親我一下。”
青孜一巴掌揮過去，被浮屠靈巧躲開，“死色狼！”
浮屠佯裝思考了一會兒，回道：“關於好色這個事，我仔細想過了。你來幽幽谷之前，我一直都很正常，你來了之後，已經褪掉的獸性又開始回來了，我覺得，這個事，真要算起來是你的責任。”
青孜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個人的臉皮真是比萬裏長城的墻還厚。
“到底猜是不猜？”浮屠催促道。
“不猜不猜，你愛跟誰打架跟誰打去，關我何事？”青孜邊說邊向著不遠處的山墩子走去。
浮屠不遠不近的跟著，漫不經心道：“人家要帶你走，我不允才動的手，多少也算是維護你，你還是猜猜看吧。”
青孜聞言，腳步頓了頓，繼續往前走，一直到山墩子上坐下來，也沒再開口。浮屠也不急，一路跟著，在她身邊坐定。
“你的傷，真的沒關系嗎？”青孜幽幽的問道。
“已經沒關系了。”
青孜嘆氣，默默的看著花雨出神。浮屠以為她不會問了，卻聽到她說：“帝君要帶我走，你為何不允？”
“我就說你猜不到。”。
青孜吃了一驚，轉過來看著浮屠，確認道：“不是帝君？”
“少澤從無妄海回來受了重傷，得知玉帝親領十萬天兵去圍剿你沒顧上療傷就去了蒼峨山，如今元戎同他一起閉關，估計沒有一年半載是出不來的。”
青孜聽得一陣心驚膽寒，他受了重傷，怎麽會？她離開無妄海的時候，是他助她躲過了那幾頭兇獸，雖說也打得很是激烈兇險，但當時看他的樣子，成竹在胸，真氣紋絲不亂，附體之魔也沒有興風作浪。怎麽會受了重傷？況且還有元戎帝君接應，即便受傷，最多也該是些外傷。
“你怎麽知道帝君受了重傷？”
浮屠眼裏閃起幾分狡黠，“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臭不要臉。”
“你怎麽知道我的原身沒有臉的，你見過？”
“……”
第三十二章 青孜從長生閣又搬到了太極閣，殿內的陳設一如從前，整潔有序。躺到榻上，青孜想著自己今後的處境，太陽穴一陣一陣疼起來。五神山終究不是久居之地，不周山她是真心不想回去的了……細細想來，從一重天到九重天似乎沒有她能去的地方，難道真要去冥山？青孜搖了搖頭，去不得去不得，那不是自投羅網，遂了無淚的意？想著想著，意識有些朦朧，昏昏沈沈睡了過去。
雖說以前在太極閣住了些時日，好似從未有機會將太極殿逐一細看，近階段，五神山頂唯有她一人居住，掌山師姐也很識時務的不來打攪，她便借此機會，將太極殿逐一參觀了一遍。太極殿裏的書，真的很多。她原以為只有大殿內才有書架，不想一樓各個殿室都有，每個書架都是頂天立地布滿整個墻面，而且每個書架都是滿的。她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在各個殿室隨意抽取書冊，每本書冊上或多或少都有少澤帝君做的筆記。
她原想，帝君收著這麽多書，多少有點冒充文藝中年的意思，可是令她感到絕望的是，帝君似乎每本書都看過，而且每本都看得很仔細，有些書，甚至看了不止一遍。這個文藝中年絕對貨真價實，不是冒充的。
青孜癱坐在地上，看著滿書架的書有些傻眼。她雖然也想看看書，豐富豐富自己的知識，增長增長自己的見識，可是若按帝君這麽個看法，她覺得是要出人命的。在長知識和保小命之間，她毫不猶豫、堅定不移的選擇後者。
青孜十分心安理得的將書整理好，擺整齊。她不看書不是她不求上進，而是她愛惜生命。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姐姐，姐姐，你快來。”球球忽然叫起來。
“怎麽了？”
“這裏有幾本小說，想不到帝君也看這種書。”球球邪惡的笑著，但是因為長的太過可愛討喜，邪惡的表情萌到沒朋友。
青孜走到球球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帝君也是人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個言情書，再正常不過，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這些都是香艷小說，若不是有心收著，怕是在凡間也很難找得到，帝君真是博采眾長，知識面之廣，涉獵面之多真真叫人佩服啊。”球球意味深長地感嘆道。
青孜這下回過味來了，香艷小說！嘖嘖嘖，少澤帝君在她眼中的完美形象頓時生出了幾分不正經。不過帝君也是男人，一直正正經經其實挺無趣的，偶爾不正經想來必很有風情。於是在腦中描摹起帝君不正經時會是怎麽個做派，但是描來描去最後都是浮屠的形象，青孜一甩頭，將那形象揮散。這怎麽可以？！這怎麽使得？！
“姐姐，這本好，不如我們帶回去看吧。”球球的小爪子扒拉出《潘金蓮傳》，嚴肅認真地說道。
“是嗎？”
“是的，前幾年我去看秦爸爸，他就在看這書，他說是本好書，那就是好書了。”
“那好，拿回去看。”
接下去幾天，球球幾乎是廢寢忘食的把潘金蓮傳看完了，甚至都長出了黑眼圈，青孜起初還頗有興致，後來香艷的成分實在很多，她就看不下去了。一個女人，能坦蕩成那樣，真是曠古奇聞。球球畢竟比青孜年長了不是一年兩年，視角也與她不同，書中所揭露的政治腐敗、社會黑暗，官商勾結魚肉百姓，球球都看在眼裏，只覺得確是一本好書。
不過二人將書還回去後，青孜就不許球球再染指其它書了，理由是怕他小小年紀便遭一些不健康思想的荼毒。說的那叫一個苦口婆心，球球聽得嘴角直抽抽，小小年紀？！老子出生的時候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好在他很懂得好男不跟女鬥這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默默的、十分艱難且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青孜郁悶了好長一段時間揣測少澤帝君的心思，她原以為他有很大一部分心思放在了浮屠身上，不然，也不會囚了他那麽久；但是他喜歡過雲姬，可見也有心思沒放在浮屠身上，那當初放在雲姬身上的那些個心思，如今卻被他放到哪裏去了呢？不會都放到浮屠身上去了吧？使不得呀帝君，使不得！
自從確定了自己對少澤的那點心思後，青孜一直有些患得患失、郁結難消。在她眼裏，浮屠就是一璧人，論長相、論武功、論資歷、論身份地位，自己和他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確實，也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帝君。她每次去幽幽谷，其實也有點小小的齷齪念頭，浮屠對帝君只怕沒有那個心思，不然不會被關著。她隔三岔五到浮屠面前去晃上一晃，也算提醒他不要忘了初衷，不要輕易動搖自己的信念。
帝君關他那麽久，也未曾改變初衷，可見是個十分頑固的人。浮屠被關了那麽久，亦未曾改變初衷，可見也是個十分頑固的人。青孜忽然覺得，其實他們兩個，還挺般配的。想到此，心裏真是萬分感傷，喜歡著帝君的她，這份心思要怎麽著落呢！
少澤帝君和元戎帝君出關那日，五神山各殿都沸騰了，唯獨青孜不知。
她仍像往常一般盤坐在太極殿的蒲團上翻著一本上古雜記，靜靜的背門而坐，窗格的光影投在她身上映出好看的花紋。
少澤站在殿外，看著她，沒有進去。
他一直都曉得她不是個普通姑娘，卻不曉得她竟會如此不普通。如今，他甚至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雲姬的女兒，雲姬和靳無言的女兒。如果她知道，她的娘親死在他的手裏，會是什麽反應？如果她知道，她的爹爹也是被他和元戎聯手除掉的，又會是什麽反應？真正是天意弄人。
青孜看的很認真，一直到將書看完才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噝，脖子梗住了，看書也不是個省心的事，這麽多書，帝君得看得多麽痛苦啊。青孜站起身，左右扭了扭，一轉身，便瞧見了殿門外的少澤帝君，很自然的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少澤看她的眼神，一貫的雲淡風輕，“什麽時候愛看書了？”
青孜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笑容極不合時宜，她不是一直在生帝君的氣嗎？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原則？嘆了口氣，要住長生閣的是她，自行搬過來的也是她，還講什麽原則。想到此，又是連連嘆氣。
少澤嘴角輕揚，她這個自顧自神游太虛的本事一點沒變。
青孜忽然覺得這樣站著，也不大合時宜，匆匆將書擺了回去，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太極殿，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太極閣的門，一顆心“噗通噗通”重重跳了幾下，所幸帝君沒有叫她，她就假裝沒看見他。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少澤帝君幾乎每天都在明月瀑布邊支上一把長椅，拿著一本書，一看一上午。青孜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服侍一二，每每都是站在大殿門口，自顧自的愁腸百結，然後被球球拖走。
今日球球格外神秘，將青孜拉到後院，謹慎的四下張望了一番，小聲道：“姐姐，長生殿後院有棵火石榴樹，你可曉得？”
青孜一聽頭皮就麻了，一把拎住球球的耳朵，“我警告你，那是長生殿的鎮殿之寶，你別打它主意，否則觸怒了元戎帝君可不是鬧著玩的。”想起當日元戎的樣子，青孜心裏就直發怵。
球球扭了扭掙脫開，嘟囔道：“火石榴原是西天梵境裏的聖果樹，大洪荒時代的混戰下冤魂太多，昊天大帝不得已移走聖果樹，打開梵境來凈化那些冤魂。火石榴於天族而言，不過一棵增長功力的神樹，可於我而言，卻是用來續命的。”
“續命？”青孜將信將疑地看著球球道：“據我所知，解憂獸的命數很長啊。”
球球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青孜沒有當回事，很快就把這個岔給忘了。
第三十三章 會在長生殿遇到青孜，是垣霞公主怎麽也沒想到的。會在長生殿遇到垣霞公主，也是青孜怎麽也沒想到的。
“你怎麽沒死？”垣霞瞪著青孜，殺氣騰騰地問道。
“你死我都不會死。”青孜瞪著垣霞，殺氣騰騰的回道。
元戎帝君僵著臉，往二人中間一站，冷冷道：“做什麽？想在長生殿鬧事？”
顯然，元戎帝君對女人的了解還不夠透徹。下一秒鐘，垣霞和青孜就糾纏到一起，扭打起來，推拉撕扯、抓扒掐擰，完全沒有高手對決該有的姿態和風範。二人一下子滾到地上，扭打成一團。自打元戎記事起，從沒有姑娘在他面前不顧儀態，姑娘們都是竭盡全力、絞盡腦汁的溫婉端莊。但是他忘了，垣霞公主不是普通姑娘，青孜也不是普通姑娘。他站在一旁，很是著急，倆人打得難舍難分，他連插手勸架的機會都找不到。
“哎呀，敢欺負姐姐，老子跟你拼了。”話音剛落，一個毛絨絨的身影躥了上去，加入混戰，垣霞公主漸漸落於下風，惱怒之下，一腳將球球踹了出去，“哪裏來的白毛胖狗，竟敢對本公主撒野。”
球球氣得小臉通紅，正要回撲上去，被元戎一下拎住，“添什麽亂，去，把少澤帝君請過來。”
球球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回太極殿去了。一會兒功夫，少澤帝君來了，球球十分低調的跟在他身後。
“打起來了？”少澤問。
“你看看。”
少澤帝君進殿一看，瞠目結舌，他也沒見過如此陣仗的姑娘，不過沒打算任其發展，“元戎君拉垣霞，我拉青孜，將她們二人分開，這像什麽話。”
垣霞和青孜被拉了開來，但視線仍糾纏在一起，對視之間是電光火石的刀光劍影。少澤將青孜拉出長生殿後，一言不發的往太極殿走，青孜儀容不整，氣鼓鼓的跟在他身後。
待到殿前，青孜直直往太極閣走，被少澤叫住，“青孜，你跟我進來，球球回屋去。”
球球立刻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看著少澤，見少澤面有怒色，只得乖乖的回了太極閣。青孜的火氣還沒有消，毫無懼色的跟著少澤進了太極殿。“咣當”一聲，殿門的響動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突兀。
少澤站在青孜對面看著她，不說話。
青孜倔強的擡著頭，由他看。
二人這樣僵持了很久。久到青孜的火氣漸漸消了，心也有些發虛起來，她幹咳了幾聲，故作鎮定道：“帝君叫我進來，怎麽不說話？沒事我就回屋了。”
“知錯了嗎？”他的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氣。
青孜一聽，火氣又上來了，“我哪裏有錯，請帝君指教。”
“你怎麽能同垣霞公主動手？”
“是她同我動手！”青孜覺得很委屈，很受傷。
“她同你動手，你該稟告元戎帝君，怎麽還跟她扭打到一起了？”
青孜回想起當年她差點被垣霞化作的妖孽殺掉，心裏既怒且悲；怒的是垣霞當年不管不顧的草菅人命，悲的是少澤言語之間盡是對垣霞的袒護，她擡眼看著少澤，咬著唇不說話，狠狠忍住淚。
少澤嘆了口氣，“垣霞是上神，你若傷了她，最後還是會報應到你頭上，輕則折些修為，重則歷天劫，你懂嗎？”
青孜苦笑道：“我當然懂，天界哪裏都講身份地位，我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傷害一位上神。”眼淚終是沒忍住，喃喃道：“我若是死在這位上神手裏，卻是沒人會在意的。”當年她在蒼峨山的青石階上趴了好幾日，也沒見垣霞出什麽狀況。
少澤的眼神微微一暗，當年她確實被傷的很重，若不是他渡了些真氣給她，怕是要在那條荒僻的青石路上趴個一年半載也不一定。看她的神情，他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不知怎麽開口，只能看著她一臉的黯然神傷。
“我以後會註意。我先回去了。”青孜低著頭，轉身往殿外走。
少澤站著沒有動，直到殿門被關上，才重重的籲了口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青孜刻意避開垣霞公主，沒有遇見，也就沒有生出什麽事端。只是這天晚上，卻是垣霞公主找上門來了，偏偏少澤帝君不在。
垣霞公主站在太極閣的門口，青孜站在裏面，對視了一會兒，青孜讓到一邊，“請進來說話。”
“不用了，我不進下人住的屋子。”語氣輕蔑無禮。
青孜嘴角抽了抽，一股邪火油然而生，但是她忍住了。
“聽說帝君正讓誠字輩的姑娘們為你準備拜師大典，我很好奇你的臉皮怎麽能這麽厚，特地過來瞧瞧。”垣霞揚著下巴，冷冷的瞅著青孜。
拜師大典？她沒聽帝君提過。帝君要收她為徒？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青孜心裏百感交集，當年帝君救她回來，她一直以為他會成為她的師傅。後來她才曉得，拜師有很多規矩，很多禮數，而且，弟子的背景很重要。後來，他果然沒有做她的師傅。今時今日，她已成魔，似乎更不配拜他為師了，他這麽做，究竟為什麽？
“以你現在的身份，帝君收留你，已是莫大的恩典，你當真拜帝君為師，只會讓他成為天界的笑柄，失信於眾，青孜，是非曲直想必你還是分得清的。”垣霞看著青孜，心裏很是來氣，一張酷似雲姬的臉，輕易便叫她失態抓狂，看青孜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覺得很是解氣，一扭頭走了。
青孜右手撐著門框，好像是有些站不穩，又好像是要些依靠。她默默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然後十分憂傷的悟到，垣霞公主說的，句句都是不爭的事實。今時今日，她已沒有資格拜他為師，其實，她一直都沒有資格，是她自己不願承認、不肯面對罷了。
趁著夜色，她悄悄潛入了幽幽谷，找了很久也不見浮屠，難道他不在。
忽然耳邊一熱，有人沖她吹了口氣，“想我了？”
一回頭，就見浮屠站在身後。
“你跑東跑西半天了，這麽著急找我，是決定搬過來嗎？”
青孜嘆了口氣，也不惱，幽幽道：“我若拜帝君為師，你覺得如何？”
“青孜，清醒一點，你如今已是魔族之人，怎能拜天界的至尊為師？少澤不會答應的。”
“他若答應了呢？”青孜追問道。
“他不可能答應。”
“他答應了。”
浮屠沈默了，少澤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經過七月初七的偷襲和蒼峨山一事，以玉帝為首的天族與魔族已勢同水火。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他居然要收青孜為徒？究竟是何用意？
青孜又嘆了口氣，“你也覺得不敢置信吧？！其實我也不敢相信。”
“你決定要拜他為師了？”浮屠收起了玩笑之色，認真地問道。
青孜搖頭，雖然她很想拜帝君為師，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害他成為天界的笑柄，更不能害他失信於眾。
“你為何來找我？”
“我想問問你，這一重天到七重天，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容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浮屠看著青孜，今夜月色朦朧，即便如此，她臉上的疲憊憂傷依舊清晰可見。她這麽小，也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卻有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憂郁。
“一重天到七重天都是天界的疆域，由玉皇大帝統轄，哪裏有你所謂的清靜之處。”
青孜長長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果然。
“不過，我倒是知道這麽個妙處。”
青孜雙眸立時一亮，“哪裏？”
“凡間。”
“可我聽說，天界一天，凡間一年，照這麽個時差過日子，真的要把日子過到地老天荒了。”
浮屠一笑，“你只說去不去吧。”
“我考慮考慮。”
“你只有一天時間，明日掌管命盤的司命星君外出，我有法子送你下去，只是，你會失了所有的記憶，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那……我若是遇上難處，你可會幫上一幫？”
“鎮海石取不來還敢跟我談條件？”
青孜瞪他，小氣鬼，你那麽有本事，還不照樣被困在幽幽谷了，牛氣什麽，切。
“那你要把我送去大戶人家，我想做大戶人家的小姐；模樣會變嗎？只能變漂亮，不能變醜哦，否則回來跟你沒完……嗯，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解憂獸不能隨你下界，這你應該知道。”
青孜點了點頭，球球得想個辦法安置，好在有時間差，應該不難糊弄。
“你若想好了，明日這個時辰來找我。”
“好。”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青孜忙碌了整整一天。她去蒼峨山，將朱雀住的竹舍好好規整收拾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回到五神山，又將太極閣規整收拾了一番，然後撚了個隱身訣跟了少澤帝君一下午，她一直很想知道，帝君不在五神山的時候，會去哪裏，去做什麽。
青孜很震驚，帝君居然去了不周山，往常去哪裏且不說，今日他去了不周山。在當初救起她的地方站了一下午，不周山灰暗的大地上一個皓如朗月的身影，青孜遠遠的將他望著，心緒覆雜，若當初沒有為少澤帝君所救，或許她已不在塵世。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再不猶豫，把一切都忘了，哪怕一天也好。
她給少澤留了封信，其實算不上信，因為只有三個字：“離。勿尋。”
球球很不好打發，青孜費盡了口舌、動足了腦筋才勉強說服球球留在幽幽谷，浮屠封印了她的功力，二人一如往常的坐在幽幽谷的山坳子上。
“你就這麽相信我？”浮屠問，“其實我從來都不是好人。”
“你反悔不送我去凡間了？”青孜扭頭看他。
浮屠嘴角微揚，淺笑中似乎蘊含了很多青孜看不懂的東西。
“你不怕我趁機取走你的內元？”
青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浮屠道：“你的功力只怕已經登峰造極，還覬覦這些身外之物嗎？我不
信。”
“如果我告訴你有了你心裏的兩個內元，即便沒有鎮海石，我也能出幽幽谷，你信嗎？”
青孜雙眼清澈，看著浮屠，仔細想了想，語意真誠的說道：“如此甚好，拿去拿去，若能陪我一同去凡間更好。”。
浮屠看著她，眼神慢慢歸於平靜，青孜不知道浮屠真的想取她的內元，作為送她去凡間的代價。她的眼神，坦誠、無懼且滿是信任，他終是收回了手。送青孜去凡間，不光消耗真氣，還會折損他不少內元，浮屠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你若失了內元，就回不來了，只能留在凡間，像凡人一般生老病死。”浮屠十分平淡的將真相道出。
青孜有些吃驚，眼裏有受傷的神色，她看著浮屠，許久許久，嘆了口氣道：“其實回不回的來，也無所謂，在哪裏都一樣。”
二人幹坐了一會兒，浮屠突然攬過她，在她額頭重重一吻，青孜只覺得額頭一陣異樣的滾燙，一股真氣瞬間流竄過她的奇經八脈。
浮屠坐定，臉上有了然的笑意，“我封了你的內元，你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青孜木木的伸手，摸了摸依舊發燙的額頭，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忽然狂風驟起，浮屠盤腿而坐，雙手結界，青孜的腳下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光圈，慢慢變大，“去吧青孜。”
青孜猶豫了片刻，回頭看了浮屠一眼，一蹬腳跳了下去。
浮屠在山坳子上獨坐了很久，臨別的那一個回眸似乎擊碎了什麽東西。此刻覺得很疲累，這是耗損內元的正常反應，他得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了。也不知道這一覺會睡多久，他已派人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動了些小手腳，動大手腳很容易被發現。
想來，青孜在凡間的日子應該差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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