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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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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學生時代約定好了一起上大學等同於結婚。

那段時間裏,我跟莊宇好的像是穿上了同一條褲子,有莊宇在的地方,就必有我的身影,我敢相信,只要有眼睛就發現了我跟莊宇的形影不離。可惜,就如法國著名雕塑家羅丹,羅老師所說:“世界上從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虧我跟莊宇每天走在一起,班上楞是沒有人懷疑一下。

憋了太久,我實在到了臨界值,趁莊宇出去幫我打水,我主動cue起了前排,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回頭:“羅姐。”

前排的女生轉過頭:“怎麽了?”

“你眼睛最近怎麽樣?”

羅姐皺著眉,推了推她八百度的近視鏡,盯著我,半晌,口吐三個字:“你有病?”

我:“……”

我就知道她沒發現問題的關鍵。

間接這條道走不通,我幹脆又打起了直球,指了指旁邊空了的座位,挑眉,再次提醒:“就是,我問你,你覺得我跟莊宇,我們最近的關系怎麽樣?”

為了突出重點,我特意加強了我跟莊宇,我們最近的音調。

沒想到對方回覆很平常:“挺好的啊。”

“就挺好?”我不可思議,“還有別的嗎?”

“……嗯。”羅姐拉長語調,似乎是在很認真地考慮到底有什麽沒有註意到的點,拖了三秒,試探道,“恭喜你,又添一名新晉小弟一枚?”

我徹底閉嘴。

我總算明白為什麽這麽久以來從來沒人懷疑我跟莊宇,所有人的人都覺得我跟莊宇是肝膽相照,伯塤仲篪,他們跟老張一樣,覺得我理應無情,把男人看作蜈蚣的手足。

“我……我跟莊宇……”我氣得話都講不通順,“我們不會是那種關系!”

好在羅姐只是近視,不是耳朵也不好,她很快聽出了我的話裏有話,不愧是學霸,羅姐立刻抓住重點,詢問我什麽叫做不會是那種關系,不會是那種關系又會是哪種關系。

上一秒,我才激情反駁,這一秒,我忽然臉紅耳熱。腦袋裏莫名想到那天莊宇問我明年想不想一起考大學,還有他臉上暖暖的絨毛。

“你跟莊宇……”羅姐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你們不會是……”

十字開頭的年紀,戀愛這兩個字太燙嘴,她的話沒說完,我的頭上都要冒氣了煙。我的消息太震驚,羅姐的音量又太大,不一會兒大半個班的人都圍繞在了一起,湊在我跟莊宇的桌前,非逼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要不怎麽說咱們椿哥就是有策略,我椿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老張這個媒人自然有資格坐莊宇的位置,他一臉做媒成功後的得意,還沖我比了個牛逼的手勢,“怪我當時有眼不識泰山,知道椿哥把同桌印象信表白信還覺得冒進了。”

眾人不知道我把同桌之間的印象信寫成表白信,這會兒聽老張講出來,各個又來了興趣,起哄著非要老張展開再講講,我跟著他們一起笑,也想聽聽老張會怎麽講,就聽見人群後面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林椿。”

我下意識一驚,心底的弦也跟著繃起來。

原本吵鬧的教室瞬間變得安靜,繞了一圈的人紛紛回頭,又自覺讓到了兩邊,好讓我看清站在對面的莊宇。

我啊了一聲,強裝著淡定,跟他去講顯而易見的廢話:“你打完水了啊?”

莊宇點了點頭,看周圍的人四散而盡,才把水杯遞給我。

溫熱的透明水杯讓我短暫松了口氣,那會兒聽莊宇喊我的名字,聲音嚴肅,我還以為要出什麽事,這會兒見他沒再講話,我的心算是落了下去。

“老張的話是什麽意思?”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莊宇還是問了出來,“你把寫給我的信跟別人說了嗎?”

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提了起來,我的身體僵硬了兩分。

我知道大事不妙,大腦的潛意識也告訴我,我應該說沒有,可見莊宇如此認真的表情,我覺得我更不應該說謊。

點點頭,我還是應了一聲嗯。

“你怎麽……”莊宇說不下去。

認識莊宇這麽久,我從沒見過莊宇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連上次拒絕我時,他都只是禮貌,非常有度疏離,但這一次,我好像讀出了生氣。

我開始猜想,他為什麽生氣。

是因為我在沒有告知他的情況下就跟大家說了我們的關系?

還是因為他擔心事情鬧太大會傳到老師家長們的耳朵裏?

結果都不是,在我還沒想明白的時候,莊宇已經告知了我答案,他問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結果?”

“那就……等等,等等。”我蹭地一下冒起火,“什麽叫沒結果?”

莊宇,我有生以來遇到過第一個喜歡的人,我最最最最最喜歡的人,從他說明年要不要考同一所大學,我就連未來我們會有幾個孩子,是男是女,他們叫什麽名字都想了個徹底,但他這會兒卻跟我說,我們沒結果。

“字面的意思。”

“可我們現在不是……”

莊宇看著我,他沒說話就已經讓我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自打上次在教室問莊宇喜不喜歡我,我以為我們約定考同一所大學就是在一起,但莊宇呢?莊宇跟我的想法一樣嗎?他的約定是不是只是約定?根本沒想過跟我在一起?

要說的話,我沒說出口,上課的鈴聲拯救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沈默。

也許真的是我想的太多,沒有人能從同學的關系就直接升級,也許我跟莊宇真的不太了解彼此,我甚至不知道他口中的約定根本不具備兌換的條件。

直到下學,我跟莊宇都沒再說一句話。

莊宇的事情無疑影響了我,那些原本都會喊我一起回家的朋友全以為我晚上還要跟莊宇一起走,沒有一個人再喊我,我才明白什麽叫做就算戀愛也應該有自己的朋友。

嘆了口氣,我整理好書包,起身,才想出去,卻發現莊宇還坐在位置上,根本沒有挪開。

要放在平常,莊宇不堵我出去的必經之路,我都要說上好多的話,但是是現在,我才給他下了渣男的定義,我寧可站在原地以沈默示意,也不願從嘴裏蹦出一個音節。

“林椿。”莊宇轉過身,跟我說話。

空間忽然變小,莊宇的膝蓋險些撞上我的腿,我不覺往後退了半步,低著頭,不回應,也不講其他話。

我似乎聽見他嘆了口氣,很輕很輕,又似乎沒有。

莊宇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緊咬著嘴唇,想跟他說不知道,又不想就此打開話匣。

莊宇想看我的眼睛,又找不到,可他仍是耐心。

他說起我們的年紀,說起人生無數個十字路口,說起未來的不確定性,我越聽越像《重慶森林》裏的臺詞:“其實了解一個人並不代表什麽,人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想問他,你是不是渣男?要不然為什麽要用渣男的一套言論。

興許是我不屑的表情太明顯,莊宇沈默一會兒,終於說起了他轉學的真正原因。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那會兒我說我轉學是因為父母工作上的調動,但其實不是的。”

我楞了又楞,沒想到這背後還有的隱情。

莊宇說他不是因為父母工作上的調動而轉學,而是因為他們感情走到了盡頭而不得不做了一個選擇。因為工作的忙碌,莊父常年在外出差,他在的地方是南方的小城,街裏街坊太熟,誰都認識誰,人多的地方口舌就多,一開始大家只是無聊,在閑暇時說起莊父不著家的小毛病,再到後來風言風語廣傳,他們講說莊父在外面多了一個家。莊父莊母年少恩愛,但也架不住流言蜚語,太多人說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莊父沒做,這話怎麽會傳出來呢?莊母再愛莊父終究也逃不開自己的疑心,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疑心太重,雜擾太多,感情也就真的淡了。

我從來沒想過莊宇轉學來的真正原因如此。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他說他的父母感情至深尚且如此,他問我:“如果我們沒有結果,大家也傳起你閑話,又該怎麽辦?”

我下意識否認,我說大家不會的。

我承認,我沒有考慮過,我不如莊宇考慮周全,就算沒有結果的事情,只要想做也會沖動行事,當下的我只是想讓大家覺得我跟莊宇的關系天下第一好。

莊宇只是不言語。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莊宇跟我認識的男生們不一樣,因為一路直升,我周圍的同學朋友們根子都被我摸透,就算誰家有個爭吵,我總能第一個知道,還記得當時朋友的父母吵的太兇,他們氣頭正盛,問了朋友一句:等爸爸媽媽離婚,你是跟爸爸還是跟媽媽?只不過一句話,朋友嚇得直接跑來我家大哭。

朋友的父母只是吵架,第二天就會和好,但莊宇卻是切身實地的體會過。

我不敢想,他該有多難過。

那時候我完全沒想過,只覺得他是因為我沒有預先通知他,只是覺得他不想把事情鬧太大,卻不想他是擔心我。

“……莊宇。”我想說什麽,聲音又抑制不住的委屈,好在有他的手。

修長的手指,他的指腹輕輕蹭在我的眼瞼,抹掉那些濕潤,他寬大的袖子也被我向下扯,像是拉出一條藍白的波浪。

我想跟他說對不起,又想跟他說我在這兒。

我分不清是愧疚,還是對他經歷的心疼,或許兩者都有。

“對不起。”結果卻是莊宇先一步說出,他的聲音輕輕,跟我商量,“讓我擦擦你的眼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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